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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80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不死,老而不死啊!家里有这么个老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色勒奇忙不迭点头,应和着:“就是就是,若不是这老东西临了临了闹了这么出来,大哥也不至于就这般败给张伯行,太他娘的可恨了!大哥这些年地孝敬,都孝敬到狗肚子里去了!”

    干都与干泰是晚辈,虽然心里也埋怨老太太糊涂,但是毕竟是多年积威,也不敢跟着瞎讲究,便彼此看了一眼,乖乖地垂着手,听各自的老爹发牢马蚤。

    想起自己个儿复职无望,兄弟色勒奇又不是能担事的,家族的兴衰怕还要落到儿子干都与侄子干泰他们堂兄弟身上,噶礼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萎靡。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他像是苍老了几年,身子一堆萎,对色勒奇摆了摆手:“得了,不管如何,老太太最后地话在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色勒奇心里着急,问道:“大哥,这话怎说?难不成就这么认了?还由着这老不死来作妖,这次是搞掉了大哥的官职,搞不好下次就是要咱们的性命啊!”

    噶礼见他四十多岁的人,玩女人弄虚了身子不说,还毛毛愣愣的,心下不耐烦,道:“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作甚,就是再瞧着不顺眼,她身份在哪里摆着。敢对嫡母无礼,难道你想要老太太去步军衙门告你个忤逆大罪?”

    “忤逆罪”可是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若是真担了这个罪名,那除了掉脑袋,再无其他。

    色勒奇刚刚只是一时发昏,现下听哥哥这般说,嘟囔了两句,便也不敢再应声。

    噶礼见弟弟安分了,方对干都与干泰道:“不管你们哥俩心里对老太太如何埋怨,这面上都要装着,万不可有所失礼,惹恼了老太太,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往后,咱们家还要靠你们兄弟两个。老太太与太后老佛爷有旧,想要熬个好出身,你们就要好好孝敬着,嗯,可晓得了?”

    干都与干泰低着头听了,最后齐声回道:“儿子晓得了!”

    原来,虽然干泰是色勒奇之子,但是却被噶礼之妻认在名下。原因,不过是干都是庶出,又不受嫡母待见罢了。

    明明长房有子,还以从子为子,这实不符合规矩礼法。觉罗氏早些年才说过一次。虽然噶礼当面应下,要对妻子说明,但是不过是糊弄老太太罢了,私下里仍是这般叫着。干都心里暗恨。却也没有法子。

    董鄂府不远处地胡同口,曹颂坐在马上,远远地冲那边张望着,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嘴里含含糊糊的。他的贴身小厮墨书跟在后边,听着自己主子嘟囔着“爽约”、“丑丫头”什么地。隐隐地明白些原由,卖好道:“既然晓得表小姐家在此,那爷要不要去拜望下她家的老夫人!”

    曹颂眼睛一亮,面上要现欢喜,随后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给熄了。

    这两日打听噶礼家。对噶礼罢官的消息,曹颂也知道些。不说京城,早前在江宁,噶礼这个名号便是如雷贯耳地。曹颂知道那个是大贪官。早年也巴结过曹家,后来与李家……成了姻亲。

    想到这里,他顿时生出些许烦躁来。噶礼家,大伯与哥哥都是避之不及的,哪里有送上门去牵连的道理?那不是给家里捅篓子。就算自己没甚出息,不能为大伯与哥哥分忧,也不会混蛋去给他们惹祸。

    纵然他不愿意爽约,想要见那个“丑丫头”一面,却也晓得轻重,知道在京城行事是半点不能马虎的。否则落到别人眼中,谁会晓得是引出什么事事非非来。

    董鄂家说起来离曹家并不远,曹颂有点泄气起骑马回府。曹因要等户部的公文。还要在京逗留些时日;曹颂作为孝子,这般出来已是不对,明日他便要江宁去。再进京怕也要等孝期满了后,那时候,“丑丫头”已经出门了吧。想到这些。他便有些个没精神。只觉得恹恹地。

    还未到曹府门口,前面便已经有管事迎上来。牵着曹颂地缰绳,说道:“哎呦,好二爷,您这是去哪儿了?来了一屋子的人,就等您回来了!”

    曹颂翻身下马,听着有些好奇,问道:“找爷地?兆佳府的几位少爷来了?”

    那管事回道:“不止是兆佳府地几位表少爷,还有淳王府上的几位阿哥,平王爷也来了,觉罗府那边说是三姑爷病着,也打发人送过东西。都是来给二爷践行的,大爷陪着在厅上说话!”

    虽说都不是外人,但是毕竟还有“家丑不可外扬”这条,因此曹颂进京的原由,对外只说是受了大伯之命,来这边府上处理些家务。

    当然,讷尔苏那边没有瞒着。毕竟他们兄弟两个在京城都无法久留,既然曹颐执意留在觉罗家,那往后还要靠平郡王夫妇这边照拂些个。

    因都与曹颂交好的缘故,弘曙他们兄弟三个与兆佳府的丰德、丰彻、和廉等人也是熟的。大家凑到一块,说得正是热闹,见曹颂回来,忙伸手招呼他过去。

    曹颂扫了一眼,没见到哥哥与姐夫,问过大家,才晓得两人刚进书房说话去了,便也不去扰他们,与外头的几个小哥们话起别情。

    因六月初便回南边守孝,曹颂并不晓得弘昕出痘之事,现下见他原本肉呼呼的小脸蛋瘦下去不说,还多了好几个肉坑。其中右边脸颊上的最妙,有三个小肉坑斜着,排列得整齐,样子略带几许滑稽与俏皮。

    曹颂看了好几眼,也没弄清楚不过一年不见,这淳王府地四阿哥怎么不仅长了个头,还换了容貌。虽说也不难看,但是是多了东西,有些看不惯。

    弘昕病好后,晓得脸上多了些坑坑点点的,本就不爱见人,因向来跟这位曹二哥关系好,才跟着哥哥们来为他践行的。现下见他这般无礼直视,就有些个恼,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睬他。

    曹颂忍不住指了指弘昕,很是不解地问道:“四阿哥,是不是你又偷懒了,怎么这些日子不见,白净了许多,骑射练习得如何,开得一石弓了?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要赢过我地,都忘到脑后去?”

    弘昕听了,这才晓得曹颂是为这个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曹颂在丧中,按礼大家不好提起婚嫁喜事,只是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说着说着提起来,也没那些个顾忌。

    丰德与和廉已经成亲,丰彻也定亲了,年底办亲事。曹颂少不得又说几句恭喜,因大家都穿着素服,一些荤话与打趣之类的,大家便也都省了。

    弘曙半月前指了嫡妻,曹颂进京便听说了,听说对方是太后的族人,一个蒙古侍郎的女儿,出身高贵,便也给他道了喜。

    弘曙不像丰德他们皮实惯了地,有些腼腆,胡乱应了两句,速速转了话题。

    西侧小书房里,曹与讷尔苏听着外间隐隐传来地说笑声,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两人说起话来,倒是有些先公后私,曹这一年毕竟在京外,虽然通过各种渠道晓得些京城的消息,总不若讷尔苏这边地详尽。以前的信中,说过一些,但是有些关键的,却是不能落到纸上的。例如,一些皇家秘辛。

    当听到“陈贵人”,曹唬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那位“菊花”表姐,待知道是十七阿哥的娘亲后,又是一阵唏嘘。

    太子在行营驻地调戏庶女,这不是作死是什么?讷尔苏说着却有几分沉重,全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想来也是发懵,能够晓得幕后有人布局,但是却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曹却暗暗思量着,以康熙那死爱面子的性情,像太子逼j庶母这样的丑事,哪里会容它传扬开?就算当时真有人目睹,怕也早就被灭口了。

    讷尔苏看出他疑惑,道:“稀奇就稀奇在这里,明明应该是无人晓得的事,但却是私下里传了开来!待到上面晓得了,想要再封口,却是不能了,便只当是有人诋毁太子,杖毙了几个倒霉的内侍,算是了结!”

    曹想着十七阿哥,问道:“那陈贵人?”

    讷尔苏低声回道:“怕也是因传开了,这陈贵人算是保住一条命,这个时候她若真有个闪失,那可就坐实了这桩丑事,万岁爷哪里会让皇家丢这颜面?真是她的造化!”

    诸位年长的阿哥,曹与讷尔苏挨个数,却是看不透到底是哪个的手笔?对于这种能够让康熙也吃瘪的布局高手,两人只有佩服的份。

    曹虽然晓得最后的胜利者是四阿哥,但是却不希望是他。康熙做了五十余年皇帝,吃了这个暗亏,哪里会轻易罢手?弄到最后,还不晓得哪个又要倒霉。

    说罢这些权势场上的事,两人又说起塞什图来。讷尔苏自然少不得又将塞什图好一顿骂,最后还埋怨了曹几句。

    京城又不是没有三姑娘的娘家人,有姐姐姐夫呢,哪里需要他们兄弟两个千里迢迢的一个打山东、一个打江宁赶来?只要给他来个信,不就结了。若是塞什图敢不安分,胡乱寻个由子,也能使他脱层皮。实在是不懂事,也不惯着他,若是三姑娘那边断了情分,大不了守两年寡,再寻个安分人家。

    讷尔苏向来温煦,一个好好王爷的样子,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狠厉,不知是该放心,还是其他的,望着他的光脑门子,有些发呆。

    讷尔苏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个儿脑门,问道:“弟瞧什么,可是沾东西了?”

    曹挑了挑眉毛,笑眯眯地道:“我是琢磨着,大清律上,不知道写没写给铁帽子郡王一板砖,会是落得个什么罪名?”

    讷尔苏已听了妻子讲了板砖的缘故,自然晓得曹的话中之意,笑着说:“弟别瞎琢磨了,你姐夫我向来是惜福之人,断不会让你去惹官司的!”持了。嗯呢。。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五十一章 皇威

    十月二十九,曹颂离京回江宁,吴盛自是带着几个长随同行。这之前,曹曾问过吴盛曹寅打发他出来时的交代。因为,曹颂给大伯留书进京时,身边只有小厮墨书一人,吴盛几个是奉了曹寅之命,打后面追曹颂来着。

    吴盛在曹身边当差两年,性子早不如先前那般毛躁,为人处事也日渐沉稳。不说这个,就是跟着他而来的那几个长随,看着各个都是膀大腰圆,像是勇武之人。

    虽然曹颂是小主子不假,但是吴盛几个壮汉,既是奉了家主之命来的,就算是不能将曹颂硬绑回江宁,也不该看着他找砖头拍塞什图啊?若是真出了人命,别说曹颂要挨官司,就是他们这些护送而来的,也少不了挨曹家的责罚。

    果然曹没料错,曹寅的命令却是有些蹊跷。让吴盛他们追曹颂回去,若是追不回去则跟在曹颂身边侍候。可以护送他进京,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让他们去寻平郡王府的福晋。

    看来,作为养父与伯父,曹寅对塞什图亦是不满,否则也不会任由侄子往京里走上这么一遭。

    曹将弟弟送出城,又仔细嘱咐了两句。如今,曹寅年迈,两边府里,有不少事需曹颂出力。虽然对他这次进京的事不置可否,但是对于他性子鲁莽这块,还是少不得劝了几句。

    曹颂也懂事许多,自是不含糊,说话之间已经带了郑重。不过,应答完后,他也略带希翼地道:“哥,还是托人使些银钱。调个江南的缺。到时候,一家人聚着,也好过这两下呆着。就是大伯与伯母那头,也指定是想孙子的。要是不能留在南边,哪怕咱们搬回京城,总要一家人在一块方好!”

    曹异地为官。每想起远在江宁的父母来,亦是放心不下。现下听曹颂这般说。他不禁心动。现下,“二废太子”之事已经将要落幕,未来的夺嫡之争,只要不与倒霉的八阿哥与鲁莽地十四阿哥扯上关系,平安的混到雍正朝应不是难事。

    若是混六部。做京官,那委实是清闲。曹心里琢磨着,不过说实在话,他现在沂州那边也是闲得不能再闲,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与家人在一起。

    想到这些,他便笑着冲弟弟点点头:“嗯,二弟说得是,我这几日在京里再看看,若是能有机会,实是大善!”

    曹颂见说动哥哥。很是欢喜。曹想起一事,慢慢收了笑,问道:“觉罗府的消息。你是打哪里听说的?”

    曹颂抓了抓头,回道:“信里啊!”见曹不明白,便三言两语讲了自己屋里人给自己写信、无意中提到此事,说着他还甚至懊恼,只恨自己知道得晚了。

    曹心里有数。打发他动身启程。又吩咐吴盛等人好好护着。

    回到城里,曹先回府换了官服。随后便催马往户部送了。山东布政司衙门明年的预算已经送到堂官处三日,反正也是无事,摆出些出“公差”地样子,也显得本分些。

    快到天安门城楼时,曹就听耳边传来喧嚣声,抬头望去,原来是不远处的兵部衙门前围着一圈人,哄闹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这一片,以天安门城楼为中心,左右两侧都是一溜衙门,平日是严禁喧嚣地,怎么如今成了菜市场?

    曹生出几分好奇,勒住马缰,望那边仔细看了两眼,却看不真切。催马近前两步,便听见喧嚣声中,有人在数数:“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五十一……”随便数数声,是鞭子抽击的声音。

    打发小满上前去打探后,透着围着的人群缝隙,曹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光着上半身,在兵部衙门前枷号示众。他对面是两个兵部差役,拿着鞭子,往他身上招呼着。每打一下,便是一条血淋淋的印迹,看来手下是用了力气。

    那汉子个子挺高,想来原本也是勇武之辈,但是现下却没半分生气。两个胳膊略显怪异地耷拉着,胸前虽然已被鞭子抽得血肉横飞,但是面上地神情却僵住了一般,双眼木木的,不知看向哪里。

    能够在兵部外枷号示众的,都在军籍,却不知这人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被牵连到“二废太子”案?曹想起昨日听姐夫提过的,原刑部尚书齐世武因牵连到“托合齐会饮案”,前几日被“以铁钉钉其五体于壁而死”。

    小满机灵,片刻功夫,便已经打听明白。这汉子叫哈克苏,是吉林乌拉佐领。九月间圣驾在吉林乌拉行围时,哈克苏奉命随着围猎。结果在他身边有兔子出来,他却当成没看到,仍是擎着大旗,一副不知不睬状,正好被康熙看了个正着。

    吉林乌拉,是原海西女真乌拉部所在,与努尔哈赤所在的建州女真算是世敌。打了好好几十年仗,最后才臣服于建州女真。

    也是这哈克苏倒霉,或许是撞上康熙心气不好吧。向来待下宽厚的康熙,竟有些小题大做起来,将哈克苏一人的怠慢,归罪成是整个吉林乌拉人的怠慢,认为是乌拉之人恶习。除了下令召集乌拉人,当面杖打哈克苏之外,还下令将哈克苏及其妻子族人都押解至京,入包衣旗服役。哈克苏本人除了追回历年当差领的全部钱粮外,还枷号三月,鞭一百。

    真是“一只兔子引发地惨案”,曹听了,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也感叹这汉子倒霉,但是这是满人内部矛盾,想来康熙也不是任意为之。估计是借着这个小事,敲打关外的那些满洲官员,别忘记自己是谁的奴才。

    心情好时待其亲近些,不好时则是半点不是也忍不下地,在康熙眼中。这天下是他一人的天下。满臣也好,汉官也罢,不过都是他主宰命运的奴才。

    想要劝曹寅进京地热乎劲,转瞬熄灭了一半。曹心里再次告诫自己,千万别一时得意,小尾巴翘翘。忘记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像这个哈克苏,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小武官。有几个胆子敢蔑视皇权?说不定是因第一次御前当差,紧张了些,没留意到身边有兔子出没也备不住。但是赶上皇帝心情不好地时候,别说是顶戴没了,整个家族也跟着受到牵连。

    曹心里有些闷闷地。调转马头,过了天安门城楼,往户部去了。

    虽然他穿着四品补服,但是户部的堂官都认得他,哪里会向他摆京官架子?尚书穆和伦与侍郎塔进泰听说郡主额驸曹是等户部公文地,具是很热情地寒暄了几句。

    偏生不巧地事,前几日山东司往堂官这边递山东布政司明年的钱粮预算时,两人都不在,是个汉侍郎接地,今日正好休沐。

    曹正想在京城逗留几日。看看能不能寻到宁春父子惨死的蛛丝马迹,面上虽然略带一丝急色,但是心里却是巴不得那能够拖延两日。

    同穆和伦与塔进泰又说两句闲话。而后曹离开了户部衙门,并没有去福建司探望昔日同僚。毕竟是上午,部里正忙之时,他过去打岔也不好。闹到最后,不过是喝酒接风之类。他在孝期又不大妥当。

    皇帝虽然不能太近。但是该献忠心时还不能落下。听说最近远些省份的督抚,已经开始有人上折子。请求年后入京恭贺万寿。明年是康熙甲子寿辰,礼部那边已经做手开始安排明年的一系列大典,淳郡王那边也开始忙起来。

    请安折子是三日前递的,不知回批了没有?这样想着,曹便先进了宫,往侍卫处打探消息。刚好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当值,正好打发人去给他送信,请安折子已经批了发回。

    傅尔丹早就认识曹地,又晓得他是侄女婿完颜永庆的至交好友,待他比之前更亲近些。

    曹心中也正有疑问,想要寻个好说话的内大臣仔细问问,遇到傅尔丹,也是甚合心意。

    那就是他身上这三等乾清宫侍卫的职,至今还挂着,没有收回,腰牌什么的也在,这是不是不太妥当?早先在户部当差时还好说,是在京城,不过多领份钱粮罢了,也是万岁恩典;如今放了外任将近一年了,怎么侍卫处这边还没其他安排。

    之所以现下才想起这遭来,可不是曹贪图三等侍卫那份钱粮,而是去年年底离京时没想到这块,毕竟三等侍卫已经是虚职,并不像户部差事那样需要交接。

    傅尔丹听了曹的话,亦是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方笑道:“孚若,这个无需担忧,想必是万岁爷看在令尊的情分上,给予的恩典。虽说没有先例,但是对于老臣恩萌,一个三等侍卫的缺却并不算什么。虽是品级不高,但是行事之间,还是方便许多。就像递请安折子这次,若是没有这侍卫的身份,外地守道哪有这个资格?不过,因孚若有郡主额驸地身份,这个也算用不上。”

    曹听着这话,看来他挂着虚职还不是侍卫处这边安排的。嗯,当初是他刚武职转文职时,品级低了一级,所以康熙恩典,让他领两份钱粮,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将这点芝麻小事忘到脑后了,使得曹成了吃三分钱粮的臣子。

    请安折子上御笔朱批,十来个字“朕体安,用心办差,务勤”,按照规矩这些曹看一眼后,还要送回去归档,并不能带走。

    看来是不召见了,说不清原由,曹隐隐地竟有些失望。

    出了东华门,曹有些无所事事,平王府那边二十六去地,淳王府那边二十七去的,其他人家,不是至亲,因在孝期,不好登门入室。十三府与雍亲王府那边,曹都打发管家去替自己给两处请安。

    不过他不上门,十三阿哥却惦着他,打发管事去曹府请他。听说曹去户部了,又往户部去寻,结果又岔开了。在东华门路口,却遇到个正着。

    到了十三阿哥府,十三阿哥已经在前厅等得有些不耐烦,正走来走去。见到曹进门,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去。

    曹见他面上隐隐地露出几分狂喜,心中有些受宠若惊,难道自己在十三阿哥心中分量忒重,怎么见到自己,使他激动成这样?

    十三阿哥看着曹没有说话,而是往他后边打量打量,问道:“就你自己个儿来的?”

    曹被问得莫名其妙,就算带了人来,也不好跟到客厅,自然都被管事的领到偏厅候着。

    十三阿哥瞧曹不明白,跺跺脚,道:“茶呢?没带茶来?”

    实不怨他心急,他本是爱茶之人,喝着沂州这边的茶又正合口。不想不知是哪个王府地沂州茶流了出去,使得京城爱茶这些个权贵,都晓得了有这个好东西。

    十三阿哥一个倒霉皇子,处于隐退状态,虽然外人不好登门来讨,但是像兆佳氏那边荣休养老地玛尔汉却是没少摆出岳父的架子,使人来讨了好几遭。

    曹听明白缘故,笑着对十三阿哥道:“十三爷,别说这次是因差事仓促进京,就算是仔细准备了,也没有茶啊!那边茶园冬茶要十一月方采,十三爷再忍忍,庄子那边再过十天半月就该使人送新茶来!”

    十三阿哥略带失望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厅上地椅子,叫曹坐了,唤人送了茶来。

    端起茶碗,十三阿哥掀开碗盖,看了眼里面浮着的几片茶叶,没了饮茶的兴致。他看了曹一眼,这才注意到其穿着四品白雁补服,笑着打趣道:“好年轻的道台啊!别人家怕触霉头,爷这边还有什么好怕的?还守孝不登门,怎地?当官了,也守起规矩来?”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恩旨

    十三阿哥虽然笑着,但是身上却笼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曹微微地皱了下眉,就算身体上的疾病可以治愈,心理的阴郁呢?若是这么消沉下去,那他能避开壮年病故的命运吗?

    十三阿哥见他面露难色,有些稀奇,问道:“怎么?户部那边的人给你使绊子、不发回执?不能啊,若是其他人外放,说不得有人走茶凉这天,你这边还有淳平王府呢?”

    这是哪儿跟哪儿,不过是十三阿哥既然晓得这些个,看来也不是死脑筋的人,为何自己就想不明白。不过也怨不得他灰心,皇家之事与外边还是有所不同,父子未必是父子,兄弟也未必是兄弟,不好去指望别人。

    再说,身为皇子,他亦有自己的骄傲,若是让他随便依附于哪位哥哥,那对他来说也是种折辱吧?至于冷面王四阿哥,这兄弟两个的情分……曹只是旁观之人,实是猜测不出到底是真情,还是有其他的什么。

    真相如何无所谓,只要最后大家都平安就好。曹想到这些,有点觉得自己可笑,历史上有名的兄弟档,自己操心这个,着实有些无聊。

    不过,京城的事,他现下不愿意多说,否则谁知道哪句话不妥当,被有心人听去,他就是“心怀怨尤”什么的。

    因此,听了十三阿哥的问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与差事不相干。是想着十三爷方才说当官的规矩,有些感触罢了!家叔病故,家父老迈,兄弟们还小。有些不放心!都说忠孝难两全,哎,如今方算明白其中滋味儿!”

    十三阿哥初还颔首听着,到最后一句,却是变了脸色。这几年地怠慢冷落,他还以为是因得罪了皇太子,惹得皇父恼怒的缘故,心里未尝没有埋怨。同样是皇子。就算皇太子再尊贵,也不至于如此。

    听了曹的一句唠叨,十三阿哥如梦方醒,终于晓得自己错在哪里。行私密之事,对皇父选定的皇太子存非臣之心。是为“不忠”;十八阿哥早夭,皇父伤心致疾,他却……是为“不孝”。

    自己只想着皇父地宠溺与冷待,却从未想过自己应如何。

    向来最为宠爱的皇子,成为“不忠不孝”之辈,皇父心中的失望可想而之。

    曹犹自说着:“万岁爷最是宽厚,只要守着一颗忠心,别说是在山东,就是外放到两广或云贵去,我也不怕小人谗言。其实想想。如今到也是省心,山东虽偏僻些,但是落得个清净!”说到这里。最止了声,还有话无需说得太明,能不能想通透,就要看十三阿哥自己的。

    十三阿哥怔怔的,半响说不出话来。等醒过神来。略带诧异地望向曹。见他像是发了牢马蚤,正端着茶碗喝茶。笑了笑道:“小曹,这些话是说给爷听的?”

    曹面上显出不解之色,开口问道:“这些话?十三爷指哪些话?”

    十三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心。无论如何,终究是带了几分感激。

    “蹬蹬蹬蹬”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管事张福远带了几分焦急,前来禀告,宫里来了传旨公公,请主子爷准备接旨。

    十三阿哥听了,“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上已经因激动有些发抖,嘴里三番两次自言自语道:“宫里来人来!宫里来人了!”

    曹看着他发辫里地银丝,与眼角闪现的水光,只觉得鼻子也跟着发酸。

    “快去取爷的蟒袍!快去摆香案!”十三阿哥扬声道,脸上还是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狂喜。

    待下边的人应声下去,手足无措地十三阿哥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也跟着起身的曹,脸上显出一丝略带尴尬的笑来,道:“这……这委实是太过意外……一时间有些怠慢小曹……”

    马上这边厅上就要摆香案,宫廷的传旨太监也将要往这边领。曹晓得自己应回避,笑着说:“十三爷客气了,既然天使来了,那您先忙,曹先告辞了!”

    十三阿哥听说他要走,忙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是应付一下,一会儿就好,小曹急着走什么?爷这边还有话与你好好唠唠,若是不嫌简慢,你先去偏厅吃杯茶,等爷应付完这边,咱们再说话!”

    曹见十三阿哥说得恳切,不愿意扫他的兴致,便笑着应了,随着管事去偏厅奉茶去。心里也思量着,猜不透康熙会有什么恩旨下来。

    从一废太子后,十三阿哥也被“冷藏”了四年多,就算是对他当年参合夺嫡之事的惩戒,应该也差不多。

    再说去年时疫时城门杀人之事,纵然不说是天大的功劳,但亦是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朝廷的。虽是晚了一年半,但是给些奖赏也说得过去。

    是爵位,还是钱粮?不管十三阿哥那边如何,就是曹,想到他的处境或许会有转机,心里也为他高兴。

    当朝皇子封爵,最低的也是个固山贝子,岁俸银一千三百两,禄米一千三百斛。曹心里亦松了口气,虽然有爵位,这银钱并不见多少。但是只要十三阿哥摆脱眼下这边处境,各处献银钱,送庄子地就多了。

    原来曹还担心过两年十三阿哥这边的“债”还清后,那个“红利出息”的说辞,十三阿哥未必会信,现下若是这边情形好转,那也省得他再编假话。

    只是,又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康熙历年分封皇子,都是一批一批地。没有单封一个阿哥之时。是十五、十六、十七阿哥跟着一起封爵,但是先前并未听到什么动静?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管事张福远来到偏厅,脸上却无甚喜意。苦笑着说:“曹爷,主子爷稍感不适,回内院歇着去了。打发奴才过来送曹爷,还请曹爷勿怪!”

    曹很是诧异,晓得张福远是十三府上地心腹老人,便也不跟他客套,直接问出心中所惑:“可是旨意……”

    张福远点点头,回道:“是太后懿旨。给我们主子爷指了两位庶福晋!”

    指婚!这实是太出曹意料,不过这应算是好事,为何十三阿哥却是连客都不耐烦见了?总不会是太过欢喜,或者怕嫡福晋吃醋,赶紧去内宅哄了吧?

    张福远不是多嘴之人。但是晓得曹待主子向来恭敬亲厚,见他满是不解,便低声说道:“奴才刚听时,觉得是好事,不过主子爷脸色却不大好,问了传旨公公,是不是丁家井大阿哥府上也有懿旨。结果晓得那边也有旨意过去,也是指了两个留牌子秀女,爷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吩咐了奴才来送曹爷后。便回内院去了!”

    丁家井大阿哥府,便是早先的直郡王府,是皇长子胤的府邸。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大阿哥因因争储位,谋害太子,被革王爵,在原府邸圈禁。

    这位曾显赫一时地皇长子渐渐淡出京城权贵地视线。偶尔提起时。也不过是笑言其“龙虎精神”,虽是圈了这几年。可是这小阿哥、小格格可是添了不老少。

    若是换作其他皇子府邸,添了这些个皇孙是好事,但是生在被重兵把守的废王府邸,就算活到成年,不过是个闲散宗室罢了,又是哪里地福气?

    偏生康熙对这个长子还算有些恩典,不管是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还是每年的内务府女子小选,都要往那边送几个人过去。

    十三阿哥这边,如今竟似与大阿哥那边同等待遇,不知他此刻该是多么失望与多么愤怒。

    出了十三阿哥府,曹心情颇为沉重,原本旁敲侧击地说了那番话,还指望能开解开解十三阿哥,使得他想开些,别因阴郁伤了心神。谁承想,好好的又来这么一出。

    康熙老爷子,怎么说好,毕竟是亲生骨肉,就算是恼了,不待见了,冷在一边就行了,何苦又弄这么一出。

    十三阿哥这两年虽是鲜少出府,但是毕竟没有圈禁的旨意下来,众人是有人敢怠慢,终究还要顾虑三分。

    如今,这指了庶福晋地旨意下来,别说十三阿哥自己往大阿哥处想;就算其他人,将两人联系到一块的,定也不是少数。日后,说不得这边的处境越发艰难。

    喜怒莫测的,就是帝王之心啊!

    寒风吹过,曹身上一哆嗦,紧了紧身上衣衫,催马往平郡王府去了。原本想要留在京城,看看能不能寻个使曹寅回京的机会,此刻却是想也不想。

    康熙已经上了年岁,喜怒不定,疑心渐重,行事与过去大相行径,带着几分刻薄、几分阴狠。发作起人来,要么直接要了你地性命,就算是留下一条性命的,也未必见得就有了好。

    说是“老小孩”也好,“更年期”也罢,从进京后的所见所闻中,曹已看不出康熙行事的章程,只觉得他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像是在消弭他自己个儿的不安。

    对待至亲骨肉尚且反复无常,曹可不指望康熙能够待自己的父亲一如往常,真若是劝曹寅到京中,谁知道哪天会不小心触了这位年老帝王的霉头。

    到了平郡王府,平郡王在部里还未回来,平王福晋曹佳氏出来陪着兄弟说话,又叫人将大阿哥福彭与四阿哥福秀两个抱来给舅舅见礼。

    福彭六虚岁,言谈行事已经有点皇家做派,甚是知礼,明年就要上学,是进上书房,还是进宗学,还要等皇帝的旨意。福秀四虚岁,或许是幼子的缘故,不如哥哥那边守的规矩多,小脸圆嘟嘟地,说起话来“咯咯”地笑个不停。

    曹佳氏与平郡王素来恩爱,除了她入府前,这边有两个妾室外,这些年这边并未再添其他女眷。虽然府里还有两个庶子,但是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嫡出的儿子,心里也甚是安稳。

    待两个小阿哥给舅舅请了安,曹佳氏叫奶子领他们先下去,自己跟曹又说了几句觉罗府之事。

    她已经打发心腹过去探问过,塞什图并无大碍,估计再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那两个不安分的丫头,一个早在几个月前,便让喜塔拉氏杖毙了;另外一个,打了一顿送到城外庄子,上个月病死了。看来这个喜塔拉氏也不是糊涂之人,心里也是有数地。

    曹佳氏说起杖毙死人之事,面上神色不变,道:“说起来,还是因长辈不再京城的缘故。你与二弟是男人家,紫晶管事虽然也算是妥当,但毕竟年岁有限,不懂这些,这几个丫头不是家生子,忠心有限,本不该选做陪嫁!”

    曹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但是听到姐姐说得狠厉时,也颇为不自在。不知不觉间,姐姐已经由当年那个略带几分傲气的小才女,成长为持家有方的郡王嫡妃。

    曹佳氏见曹不应声,当他是内疚自责,笑着安慰道:“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晓得内宅的这么门门道道?这个怨不到你头上,是我这个做姐姐当时粗心,忘了提点这一句,倒让颐儿受了这些个委屈。你放心,往后姐姐会留心地!到底是小门小户,才养出塞什图这样混账来;就算是王府贝勒府,看在你我份上,也不好这般怠慢颐儿!他家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断不会让儿子再犯浑地!”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五十三章 私密

    被指了秀女的除了十三阿哥,还有十七阿哥,不过他这边却是喜事。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之女钮祜禄氏,被指给十七阿哥为嫡福晋。钮祜禄氏是先皇后的侄女,十阿哥的表妹,出身显赫,门第高贵。

    这门亲事却是出乎众人意料,因为十七阿哥生出位份低,又有先前的流言,现下虽不是打入冷宫,但是一直在养病就是。

    十余位皇子中,除了岳父为外番郡王的十阿哥与岳父是郡主额驸的八阿哥外,十七阿哥的岳父最为显贵。

    正式的指婚旨意还没下,平郡王讷尔苏也是今天方听到风声,回府后正好曹在此,便对他说了。

    曹佳氏要留兄弟吃饭,让他们先说话,自己亲自去张罗吃食去了。

    阿灵阿也是有名的“八爷党”,当初与马齐一文一武共同保举八阿哥为储来着,如今成了十七阿哥的岳父,曹有些糊涂。为什么隐隐记得这个小十七,应该是老四的人?

    听曹说明日去户部领了回执便启程离京,讷尔苏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早走也好,近日京城的风头有些不对!万岁爷像是真恼了,随扈的大臣侍卫都是挨个盘查,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摘顶戴!”

    说到这里,他不禁笑了,对曹道:“这回,怕是有人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难道万岁爷这五十年帝位是白做地。就算想要算计太子,这手段也太肆意了些,怕是要两败俱伤!”

    曹见姐夫满是看戏的神情,怕他被参合进去,毕竟平王府与康亲王府、顺承王府同属礼亲王代善一脉,在宗室中很有分量。因此,忍不住开口劝了两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提到八阿哥等人。但是也说了这几年京城的权势变更,无不是围着“夺嫡”二字。

    讷尔苏虽然晓得自己这位嫡亲小舅子有些少年老成,但是向来还是将他当幼弟看待的,如今听他郑重其事地说起这些,恍惚之间竟有些亲长告诫的意味,不禁哑然失笑。道:“弟,姐夫年长你四岁,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这样嘱咐?那么个皇子阿哥,别人稀罕巴结,姐夫又什么好稀罕的?有祖宗传下的铁帽子,再挣命也不过是些个虚名,图个甚?有那功夫,还不若好好读两本兵书,待到日后有机会上战场。凭着真功夫开疆辟地,扬我满洲男儿雄风!”

    说到最后,讷尔苏脸上已经洋溢着说不出地兴奋之色。这副模样。曹并不陌生,曹颂与弘曙他们提起往后要建功立业,也是这副模样。就是永庆,从少年开始,便也惦记着赚军功。

    战场啊。曹有点小尴尬。好像认识地年轻人中,唯有他与十六阿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难道是缺少男人血性?

    屋子里檀香了了,四阿哥手里握着一串手珠,还是一如既往板着脸,听两个粘杆卫士禀告曹今日的行踪。

    粘杆卫士是王府粘杆处的家丁,现下充当雍亲王府的耳目。粘杆处早在这边还是贝勒府时便有了,早先不过是盛夏初秋之时,几个专门当差的家丁内侍操粘杆捕树木上的鸣蝉。

    待到康熙四十八年,太子废而复立,四阿哥由“多罗贝勒”晋升为“和硕雍亲王”后,行事越发谨慎。京城局势风起云涌,为了自保,他纵然想过太平日子,也无法浑浑噩噩,当个稀里糊涂地亲王阿哥。

    在听取门人的建议后,四阿哥便叫粘杆处便扩充了些人马,多是王府的包衣下人,用来重做王府耳目,关注京城其他王府的动静。

    先出城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