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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58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还有大阿哥这个长子在前,哪里是他能够对抗地?

    随着大阿哥母族明珠府的衰落,索额图家族势力的烟消云散,三阿哥也不禁动心了。都是龙子,除了嫡出地太子外,众位兄弟谁又比谁强去?

    真应了那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地老话,八阿哥异军突起,与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扭成一股劲,势力急速膨胀。不过几年功夫,就同大阿哥、太子隐隐成三足鼎立之势。三阿哥这排名不上不下地皇子,再次被世人疏忽。

    好不容易熬到一废太子,圈了大阿哥;随后的举荐太子风波,让八阿哥又失了圣心。虽然眼下太子复立,但是明眼人都知晓,不过是傀儡罢了,再废是早晚之事。

    除去大阿哥与太子后,就算三阿哥年长了,他既是心中暗喜,也是战战兢兢。幸好因喜好书法,每日里写上两幅字,也能够使得他地心气更平和些。

    三阿哥晃了晃手腕,终觉得力道不足,摇了摇头,心里又思量起来,这皇阿玛让老四去热河,让自己留京,这是重视自己,还是重视老四?

    关于这个问题,最近一月,他每日都要思量两回,想到或是重视自己,便有些欣欣然;想到或是重视老四,也会狐疑不已。

    他正困于这个问题之中,就听门口小太监道:“爷,孟管事求见,说是有事情要向爷禀告!”

    “嗯!叫他进来!”三阿哥道。

    小太监应声下去,少一时,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进来,给三阿哥打了个千:“奴才给爷请安!”

    他是王府的包衣,三阿哥素日最为器重的,近期奉命带人盯着敦郡王府那边。

    顺承郡王之事,三阿哥始终觉得不对劲,首要怀疑得当然就是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个。只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原由,三阿哥不死心,仍是叫人盯着这两处。

    九阿哥那边倒没什么异常,十阿哥这边却怎么都不对劲。自打六月中,这太医就没断过,偏偏前一个太医离京“还乡”,第二位老太医自敦郡王府看完病回来,还未回府,便从马车上跌下来死了,这实在太过蹊跷。

    三阿哥不由疑心十阿哥他们要使坏,京城除了刚回来的十二阿哥与十四阿哥之外,那就只剩下自己与十三阿哥了。十三阿哥已经失势,谁会费神对付他?他这样想着,便越加提防,饮食更是小心得不行。

    “怎么这个时辰回来,那边有什么不对了?”三阿哥问道。

    孟管事道:“回爷话,今儿未正二刻(下午两点半),十六阿哥与郡主额驸、户部郎中曹颙一同进了敦郡王府,申初三刻(下午三点四十五)方出府。两人进府前,看不出喜怒,出府时却是面露喜色,虽然奴才们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瞧着像是达成什么美事的模样。奴才想着爷的吩咐,不敢懈怠,便带着跟着他们两位,结果发现这两位去了十三阿哥府。而且,是直接登门入室,没用门房通报。”

    “小十六?”三阿哥心中惊疑不定,十六阿哥回京这他知道,因为十六阿哥午间先来他这边请过安,不过是走个过场,各自应付两句。

    想想十六阿哥向来与十阿哥有些亲近的,似乎这两年与十三阿哥也有些交情,三阿哥便使劲握了握拳头,打发孟管事下去。随后,立时翻出张笺子,提笔写了信,用火漆妥当封好,唤来一人来,沉声吩咐道:“马上出城奔热河,将这亲手交到你们爷手上,说请他看着定夺。”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世情

    月初十,曹寅来了家书,提到两件事,一件是江南科常,考生们已经在江宁闹了,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后续,这说不定将会打破噶礼与张伯行两人的平衡,江南官场要有大变;另一件,李煦因“疾”被“恩免”了通政使的职务,杭州织造孙文成接任,孙文成长子孙珏要携家眷进京当差。

    因没有什么私密,曹颙就将家书与庄先生看了。两人看法倒是一致,那就是噶礼的江南总督要做到头了。这科举取士是国之大事,虽然历年来舞弊事件屡禁不绝,但是发生在读书人众多、士子云集的江南科场,这就是影响极其恶劣的大事件。

    因满洲八旗军进关后,对江南肆意践踏,发生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种血腥屠杀,埋下江南百姓对满清的怨恨。

    康熙亲政后,为了化解江南百姓对朝廷的怨恨,对江南士子极为看重,开了好几次恩科。历年来,若是遇到水患旱灾,朝廷对江南的的钱粮减免也很是大方。

    这般过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民心,怕又会因这次科举舞弊而愤慨。

    那些读书人,之所以忘记祖辈的血海深仇,心向朝廷,不过是因为朝廷给他们出仕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通过十年寒窗苦读,中举人、中进士,成为人上人,光耀门楣。如今,这官员贪墨,操纵科场,使得“文章不通、家具大富”者榜上有名。这些略有才名的寒门子弟名落孙山,这岂不是断了他们地盼头?

    众人怎么能依?放榜当日便抬着孔子像砸了科场,将事情闹了出来。

    李煦免职之事,曹颙并不意外。虽然心里对这个堂舅并不亲,但是想着母亲那边,他还是颇为感慨。只希望李煦能够有所悟,不要再被权欲蒙蔽理智。

    庄先生思虑片刻,突然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曹颙心下一动,问道:“孙珏大表哥上京当差。这是不是我……”说到这里,眼中也透出些欢喜来。

    庄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如今,令尊已经痊愈,这通政使的职务。就算免了李煦的,也该令尊起复方是。万岁爷这般安排,看来是体恤令尊,容他休养了。就算颙儿这边。只要不是江南,想要谋其他地方也能够顺当些!”

    曹颙心里顿觉敝亮,这在京城熬着,实在费神。虽说弹劾之事。不了了之;十阿哥那边,也不像是记了仇的,但是整日间束手束脚。还要时刻提防别人的算计。委实累人。

    曹颙同庄先生都仔细分析过。若是京官外放,多是要升品级的。当然。一品、二品这样的,就是笑谈了,毕竟他父亲熬了半辈子,明面上不过是个正五品,暗中担任的通政司主官是正三品,时而兼任的御史也不过是从三品。

    曹颙虽然年纪小,虚岁十八,但是有着一等男地爵位,还是郡主额驸的身份,等同于武官一品。若是外放,谋武官的话,品级能够高些,从三品的游击、正三品地参将、从二品的副将,就是正二品的总兵都不逾越。文官的话,从四品地知府,正四品的道台都说得过去。

    曹颙见庄先生是真心欢喜,想着他的经历,想必这京城也是伤心之地,不愿久留。想到父母,都已经是垂暮之年,但是康熙为了面子,对老臣都很优容,怎肯同意曹寅五十多岁就致仕?

    要知道,这个时代做官,即便到了七十,耳聋眼花了,若是不耽搁什么大事,还能够一直做下去。曹寅与那些人相比,这实在是年轻了些。况且康熙本身又比曹寅大几岁,你这边“告老”,也是不妥当,谁知道这天子之尊会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天威叵测”这四个字,就是悬在头上的利剑,需要时时警醒。

    庄先生看出他地惆怅,安慰道:“再忍忍吧!这京城皇子阿哥们都不安分,江南也要乱了,此时不宜节外生枝。等过了这两年,风平浪静些,咱们再想法子!”

    曹颙知道他说的在理,便点了点头应下。

    与庄先生说完话,曹颙自书房出来,刚好遇到打府外回来的初瑜,夫妻两个一道回了梧桐院。

    初瑜穿得很是素淡,头上也只簪了两朵珠花,眼圈微红,隐隐有泪痕。她是去十二阿哥府上探病去了,十二福晋病了。

    “十二福晋无大碍吧?”回到房里,曹颙问道。

    初瑜点点头:“无碍,只是因前些日子跟着十二叔在养病所苏麻喇老祖跟前侍疾,劳乏了,加上昨儿……”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加上前几日老祖去了,十二婶哭得伤心,便有些撑不住!”

    她这番伤心却不是担心十二福晋,而是为了三天前去世地苏麻喇。

    想起那位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却久闻大名地苏麻喇,曹颙也不禁唏嘘。

    她本是草原上地女奴,后来做了科尔沁贝勒寨桑之女布木布泰的侍女,后随着布木布泰从草原到了建州,开始了主仆两人颇为传奇地一生。

    她的主人布木布泰,就是清太宗皇太极的妃子,号“永福宫庄妃”,位列皇太极五妃之末。因诞育了世祖福临,在丈夫死后,儿子登基时尊为皇太后。等福临去世,康熙登基时又被尊为太皇太后。康熙二十六年去世后,上谥号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天启圣文皇后”,这就是后世闻名的孝庄太后。

    历经清朝三朝,辅佐两代幼帝,孝庄堪称“清代国母”。

    在“国母”光辉的映衬下,世人本不应关注她身边的那个女奴。然而,就是这个一生未嫁、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爱新觉罗家族地女奴。因自己的默默付出,受到的皇家的敬爱。

    在顺治朝,满清入关后,朝服衣冠式样的制定,便是出自心灵手巧的苏麻喇之手。又因精通蒙语与满语,写一手漂亮的满文,她成为康熙幼时满文启蒙老师。

    庄称她为“格格”,康熙称她为“额娘”,皇子皇女“祖母”。皇孙皇孙女们称她“老祖”,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皇室一员。

    等孝庄去世后,康熙怕已经七十多岁的苏麻喇悲伤孤独。便将十二阿哥交给她抚养。

    八月末已经九十高龄的苏麻喇病了,虽然十二阿哥与十二福晋昼夜在身边照料,但是仍无法阻拦死神地脚步,九月初七。苏麻喇病逝。

    “虽然这几年老祖潜心向佛,很少过问俗事,对我们这些晚辈见得也少了;但是早几年,我跟着额娘去给她老人家请过几次安。极是慈爱的,待人也极好!”初瑜很是感伤,含着泪道。

    曹颙伸手。帮她拭了泪:“老人家九十多了。又是对佛祖虔诚。这样往生说不定正如了她老人家的心愿,你就不要再难过了!”

    初瑜点了点头:“嗯。这个初瑜也省得,只是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说到这里,她思量了一回,还是开口道:“额驸,有些家长里短的,本不应该多说,可初瑜觉得有些不大对!”

    “怎么?是听到什么,还是看到什么?”曹颙心生好奇。十二阿哥府里,会有什么不对头地地方?

    初瑜蹙眉道:“是十三婶子,不知为何,除了四婶与十四婶外,其他府邸的福晋对十三婶很是冷淡,就连额娘那边也是如此……八婶的言辞更是极为不客气。十三婶像是很为难,虽然一直带着笑,但是让人看了心里堵得慌!”

    曹颙听了,心里很是恼,就算是外面男人恩怨,又干内院女眷何事?怕是大家都心里有数,知道十三阿哥失了圣心,虽然没圈,但是也比大阿哥那边强不到哪里去,怕受到牵连,都远远地避开。

    “初瑜实在不忍心,便陪十三婶多说了几句,过后额娘教训初瑜,说是我这般随意,会给额驸惹来麻烦!额驸,初瑜错了吗?”初瑜看着曹颙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颙笑着摇摇头:“这算什么错?你是知道地,别说十三爷本与咱们家关系不错;就是不论这个,十三福晋还是咱们家的亲戚呢!况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本不与女人相干。富贵的咱不巴结,清贫地咱也不小看,咱们凭心行事就成!”

    “那真如额娘说的,有麻烦怎么办?”初瑜有些不放心。

    曹颙笑道:“哪里有那些麻烦不麻烦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况且,就算是有麻烦,我也甘之如饴。若是你如那些人一般世故冷清,我就算是太平了,心里也不舒坦!”

    初瑜点点头,满眼柔情地望着曹颙:“额驸心善,这个初瑜早晓得!”

    曹颙被她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算是心善呢?人也杀过了,阴谋也使过了,这身上百十来条人命也担着。若是阴间真有地狱,就算还不至于到十八层,三层两层总要下地。

    虽然来到清朝十年了,但是曹颙仍是不习惯暴力与血腥,但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地,他从没有因自己地所作所为而产生半点后悔。如果一切重来,他相信自己仍是同样的选择。

    有地时候,曹颙实在乏了,也想同初瑜交交心,但是却从没有给她讲过这些阴暗与血腥,怕污了她的耳,污了她的心。若是让自己的女人跟着担惊受怕,让自己的女人再担惊受怕的同时还要来想着安慰、开解自己,那算什么男人?

    因初瑜还有些抑郁,曹颙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将父亲来信提到的孙珏表哥进京之事提了。因之前,曹颙对初瑜提到家里人时,说过二房有位堂姐,就是嫁到先祖母的娘家去了,所以初瑜还记得,果然有些上心:“这位表哥,就是娶了大姐姐那位吗?”

    “嗯!”曹颙点头:“正是呢!就是嫁到他家,四十五年办的喜事!”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这样看来,咱们还不能称他表哥,应该改口叫姐夫了!大姐姐比姐大两岁,两人自幼最亲近的,明儿打发人往平王府送信,想必姐也是欢喜。还有三妹妹那边,也叫人送信。等他们夫妻到京,咱们好好聚聚!”

    “嗯!”初瑜应着:“二弟与大姐姐同胞手足,想必也是极为高兴的!”

    提到曹颂,夫妻两个不约而同地往窗外望了望,瞧了瞧天色。往日这个时辰,曹颂早应下学回来了,今儿怎么还没回来。

    初瑜站起身来:“要不打发人去宗学那边问问,看看是不是先生耽搁了?”

    曹颙摇摇头:“他们的先生年岁大些,就是这半天下来都吃力,更别说有拖堂的时候。还是叫人往兆佳府问问,看是不是跟着他几个表哥哪里吃酒了!”这样说着,却也开始有点担心。

    虽然曹颂性子活跃些,刚进京时与兆佳府的几位公子混过一些时日,但因近年年岁大些,懂事了,想着要靠武举,便很少在外头逗留。就算是偶有应酬,也是先打发人回府说声的。

    曹颙刚想去前院打发人往兆佳府去,就听院子里“噔噔”的脚步声。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都放下心来。

    是曹颂回来了,因顾忌到有了嫂子,行事也守礼很多,在廊下问道:“嫂子,听说哥哥回来了,在屋子里不?”

    曹颙听他憨声憨气的,笑着说:“我在呢,进来吧!”

    曹颂大步进来,额头上汗津津的,像是急着赶回来的。初瑜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先是谢了嫂子,然后接过,一饮而尽,两眼亮晶晶地对曹颙说:“哥哥,外头发生了件稀奇事!”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叩阍

    稀奇事?”曹颙问道:“什么稀奇事,这么晚方回来

    曹颂颇有些故作神秘的意思,眨眨眼道:“哥哥,有人叩!”

    “叩”就是众所周之的告御状了,分两种方式,一种是到京城都察院、步军统领衙门或通政司击鼓,一种是拦截圣驾。“叩”者,通常都是官民遇到冤屈之事,原来的审理衙门审断不公的。

    曹颙摇了摇头:“这算什么稀奇事?你下学路上途径都察院,不是见识过好几次了吗?”

    初瑜却是好奇,这告御状是书中与大戏中都提过的,却没在现实里见过,她不由问道:“二弟,什么人告状,到底是何冤屈?”

    曹颂瞥了哥哥一眼,似乎在埋怨他刻板无趣,然后方扭过头对初瑜笑道:“嫂子,这‘叩’虽说不稀奇,但是女人家千里跋涉地来‘叩’算是稀奇吧?”

    “女人家?”初瑜一愣,露出几分关切来:“这,怎么是女人家,那是家里的男丁……”

    曹颙听着也生出几分好奇心:“女子‘叩’,那是夫君被羁押?”

    曹颂点了点头:“最稀奇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两个女子同时‘叩’,还不是一家,而是你告我男人,你告我男人这般,在都察院衙门前好是热闹。虽没有动手撕打起来,但是瞧着两人的愤恨样,都是恨不得吃了对方一般!”

    曹颙与初瑜都有些听糊涂了,自古以来都是有了冤屈才来叩。这两家都来叩。那是下边的官员判案时“各打五十大板”不成?

    曹颂仔细讲到:“我们在衙门外听得影影绰绰地,好像是这回事。这两个女子一个姓孙,原是个知州太太;另一个女子姓王,原是知府太太。这知州太太控告知府与布政使向其夫勒索银两;知府太太则控告知州诬告,还顺带着连总督都捎上了,说是总督徇私舞弊,轻信知州,将其夫严刑拷讯致残。”

    这虽然两个女子“叩”奇。

    这两年因追缴库银。使得大小官员也都慌了手脚,这想要继续当官的,就要填补上亏空,这自然是得有银钱才行。朝廷俸禄低。官员应酬多,若是不使些手段,怎么弄银钱?弄完银钱剩下的窟窿,当然要找人顶罪。

    这知府也好、知州也罢。哪里是能够在地方说得上话的?总督、巡抚、布政使等高官当然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倒霉的就是这品级不低不高的官员了。

    “等到都察院堂官收了状纸外,那知府太太王氏就撞了柱子,血溅当场了!”曹颂说道最后。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忿:“若真是贪官之妻,哪能这般忠烈?若是按照她状子里说的,不止是总督。还有巡抚、布政使等人。竟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初瑜听说是“血溅当场”。不禁讶然出声。就是曹颙,听着心里也是不舒服。这王氏千里迢迢地进京,既是一心要为丈夫洗刷冤屈,自不是心怀死志之人。选择这般刚烈而无奈的手段,应该怕“官官相护”,京城这边将案子压下来,就这般破釜沉舟,舍掉性命将事情宣扬开来。

    曹颂原是因这事闹得稀奇方对哥哥嫂子讲地,但是讲到最后,觉得屋里气氛骤然沉重了许多,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抓了抓头,又道:“还有稀奇的,这哭得最伤心的不是王氏的仆人,却是同在堂上地孙氏。大家不解,向两家仆从打探,方晓得他们两家原本是世交。就是这次上京,两家虽因官司之事人情淡了,但是途中遇到困难处仍会相互扶持。怎么看着,这两家都不像是恶人!”

    曹颙听着心中抑郁,对曹颂摆了摆手:“快去回你院子换了衣裳,等你一起晚饭!”

    曹颂应着,先回槐院换衣服去了。

    初瑜怔怔的,好一会儿方省过神来,对曹颙道:“真是奇女子,虽是与之素未谋面,但却仍是让人不得不生出敬重之心!”

    曹颙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这以命相搏,实不可取。如这王氏所说,他夫君已经致残,且在狱中,那长辈、儿女谁人看护?就算要将事情闹大,想寻个公道,也不至于非要这般。而且,这种做法要是平了冤屈,那往后岂不是人人效仿?明明是好人,还要轻贱了性命方能换取公道,这样下去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初瑜听了,心里也晓得曹颙说得在理,可仍是忍不住为王氏感叹一回。

    这血溅都察院,也是满清开国以来第一例,次日就传遍京城各处,不管是茶馆里的百姓,还是各部的官员,都当是新鲜事说着,当是新鲜事听着。

    户部福建司这边,大家也说了一回,因这王氏来自甘肃,告地人中都是总督、巡抚这样的高官,使得大家不能不想到如今的刑部尚书齐世武也曾是甘肃巡抚任上升职的,还有就是另外一位由甘肃巡抚任上转京官地鄂奇。先是做了几个月户部侍郎,三月间平调到兵部去了。这事情是因亏空钱粮引起的旧案,这如今翻起案来,保不齐一把火烧到谁身上。

    曹颙只是听着,心中微微警醒,这齐世武与鄂奇虽然没有明着站队,但是根据传言,都是党附太子之人。他心里寻思着“二废太子”的事,这到底是年初,还是年末,实在没印象。自己不是学史地,只知道是在康熙五十一年,却不知这具体月份。

    转而一想,曹颙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这千里之外地钱粮亏空案,就算是能够清查出几个蛀虫来,应该与“二废太子”扯不上什么干系。

    过了几日,京城百姓茶余饭后地谈资就渐渐从“血溅都察院”。转到“镶红旗瓦色之女在未婚夫病故后至夫家剪发守孝,奉姑三年,服满死”上来。因这与寻常守节不同,地

    发重视,特意请了上了旌表,用以“教化”百姓。

    没几日,康熙从热河发回旨意,就姚弘烈、陈弘道互讦两案,命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户部侍郎噶敏图赴陕甘一并察审。这姚弘烈就是原陕甘宁州知州。孙氏地夫君;陈弘道是原庆阳府知府,死在都察院地王氏的夫君。两人罪名都是“贪墨”,现下罢职关在地方狱所。

    或是这陕甘离京城太远,或是这知府、知州在京官中实在不算什么。大家议论了两日,便已经是觉得寡淡无味,懒得再提起。

    去陕甘查案的官员方出京,刑部又判下四川加派案。是前任布政使永式私自加派火耗。除送原四川巡抚能泰等银二万二百两外,共计入已银二万七千四百两有奇。原任布政使永式照律拟绞,已经病故、毋庸议。原任巡抚能泰身为巡抚,属官私派。不行觉察。又身受赃银,应照律拟绞监候,秋后处决。

    这时就连庄先生。也察觉出不对来。这两个案子。牵扯的都是太子党的外围官员。一废太子时。因他们不是京官,党附的没那样惹眼。因此并未受到什么惩处。其后这几年,有的平调,有的升了六部堂官。如今被提溜起来处理……

    曹颙听了,知道自己所料不错,这八成就是二废太子地前奏了。他虽不能和庄先生多说什么,但是也流露想今早抽身的意思。而且他也早早地将京城的局势隐晦地在家书里道明,打发两个妥当之人送往江宁。虽然目前还不干曹家什么事,但是也要心里有数方好,处处小心为妙,省得被牵扯进去,不干不净地麻烦。

    其实京城人有心人不少,而像曹颙这般想到太子头上的也很多,这一时间原本与太子稍有瓜葛地官员皆人人自危,击破脑门似的,纷纷往各个阿哥府、王府打探消息。

    就在京城暗流涌动之际,圣驾于九月二十二日奉皇太后,自塞外回驻畅春园,九月二十九日回宫。

    九月三十,因要宴请前日到京的孙珏夫妇,曹颙早早就料理完衙门的差事,回到府里。

    孙珏夫妇昨儿应邀去了平郡王府,其他地像兆佳府、孙家族亲等也都发了帖子,因曹颙这边虽然没有长辈在,却是曹家本家,便排在平郡王府后,定了今日宴请。除了孙珏夫妇,曹颙还请了妹妹与妹夫过来做陪客。

    曹颖比曹颙大七岁,出嫁五年,已经诞下一双儿女,皆是粉雕玉琢,煞是招人喜欢。初瑜与曹颐都稀罕得不行,一人搂着一个,亲近个没够,口里赞个不停。

    曹颖虽然娴静,但是毕竟是嫁人多年,看着弟妹与三妹妹这般喜欢孩子,猜到两人心事,便将话题岔开,提到进京前归省之事。

    两人果然都望过去,听她细讲,心里都关切着曹寅夫妇的近况。

    偏曹颖在江宁留了两日,只到东府吃过一顿饭,对曹寅夫妇的近况也知道说个皮毛。而曹颖本人,又不是个爱多说的,这讲了几句便冷了场。

    初瑜与曹颐都是伶俐人,想着曹颖转开话地缘故,便也克制着不往孩子方面说。

    不知不觉,话题就说到江宁旧事,曹颖略加思索,方问曹颐:“提起当年,我倒想起一件事。昨儿在王府那边,依稀听着提起一位永佳姑娘要被指给哪个王爷做嫡福晋,这个永佳可是当年江宁机杼社的那个完颜永佳姑娘?我记得她比三妹妹还要年长两岁,怎地还未成亲?”

    “永佳姐姐要指婚?”曹颐脸上露出欢喜神情来:“也是,她七月孝满,嗯,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

    她自顾自说了,见曹颖那边还瞧着她,这才想起没回答姐姐的话,忙笑道:“瞧我,欢喜地忘了说。大姐姐猜得不错,若是王府那边提起地永佳,那便完颜府地永佳姐姐没错了。因那府的宝格格同永佳姐姐交好,得到消息灵通些也是有地。因守孝,永佳姐姐这两年耽搁了,一直未出阁,这也是才孝满。”

    因永佳是十四福晋的堂姐,十四福晋又和七福晋交好,初瑜原也是听过永佳这名字的,只是并不熟络。而嫁入曹府后,她也常听宝雅与曹颐提到永佳的,又知道她是曹颙好友永庆的妹子,心里便生了几分亲近。

    眼下,她听着这话微寻思了一下,却是有些不太对头,因问曹颖道:“这大姐姐听着确是嫡福晋吗?可这京中各王府,没有哪家王爷未成亲呀?”

    曹颖点点头:“应是没听错,确是嫡福晋!因听了是嫡福晋,还与人道她可是个有福的。”说到这里,她顿下来,细细想了想,笑道:“是了,好像是简亲王!没错,就是简亲王府!”

    初瑜与曹颐面面相觑,许久说不出话来。这简亲王雅尔江阿虽是铁帽子王,声势显赫,但是却不是初婚。他的嫡福晋去年春天病逝的,看来永佳是要去做继福晋的。

    简亲王府虽然前两年连着没了几个小阿哥,但是如今还有嫡福晋留下的两个嫡子,庶子也是简亲王最宠爱的侧福晋所出,其中最大的都十三、四,眼看着就到婚娶的岁数。

    完颜家门第高贵,若不是永佳康熙四十五年选秀时病着,配皇子的就会是她,而不是她的堂妹。而偏四十八年她又因守孝耽误了选秀,否则便不是十五阿哥福晋,也会指给郡王为嫡福晋的。如今,这简亲王府论起来,虽是权贵中的权贵,身份尊重无比,但是这继福晋却委实不容易做。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国事家事

    祖母娘家这位表哥,曹颙小时候只见过一次。今儿曹府来,是第二次见面。到底是长子,孙珏虽然才二十三、四,但是留着短须,话又说得少,给人印象极为稳重。

    与李家对曹家的热络不同,孙珏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在曹颙、曹颂与塞什图三人中,只对曹颂还算有些许亲切,对曹颙与塞什图两个却很是生硬。这当然不是因为曹颂是亲小舅子,而曹颙与塞什图隔房的缘故。

    这孙珏不像是世家子弟出身,倒有些读书人的酸气,又因这次进京是到礼部做主事,官职比曹颙这个小舅子低,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酒桌之上,他生怕被人误会巴结权贵一般,不冷不淡地与曹颙说了几句,吃罢饭便一刻不肯多呆,叫人传话给曹颖立时出府。

    这出做派,看得曹颙、曹颂与塞什图几个面面相觑。曹颂最是直肠子,见姐姐进来,直接迎过去低声埋怨道:“大姐,姐夫怎么这般小家子气?大哥与我还好,没得叫三姐夫笑话!”

    曹颖顿时红了脸,小声说道:“二弟,实在对不住,你姐夫人不坏,就是执拗了些!”

    曹颂还要再说,孙珏见妻子停在门口与妻弟小声说话,有些不快,咳了一声。

    曹颖不便再多留,带着丫鬟婆子随孙珏家去了。

    曹颂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到底是亲戚呢。还是仇人,用得着这般避开?

    曹颙却对孙珏的印象一落千丈,若是真具有这般傲骨,那何必按照亲戚爵位高低来赴宴?既然挑帖子时都这般,那又来上这么一出?实在过于做作了些。

    塞什图与曹颙道了会子草原见闻,又谢过他四月间为觉罗太太请太医之事,直到天色有些黑了,方携着曹颐回去。

    十月初一,按例是大朝会。

    曹颙虽然在户部当差。但是因是郡主额驸,戴着红宝石顶戴,穿着四爪蟒补服,站在宗亲这边。

    方才来时。曹颙看到了孙珏。他穿着六品补服,站在文官后边。

    虽然孙珏在京官中品级不高,但是比照着他地年龄,直接恩萌到六品已经是恩典。原本他是有几分得意的。但是见到比自己年少七、八岁的曹颙漫步而来,一脸和气地应付着大小官员的招呼,他的身子不禁就往人群里挪了挪。

    曹颙对他虽然无好感,但是毕竟是姐夫。刚走了两步,想要上前与他打招呼,便见他转过身去。退到人群里。

    曹颙一愣。只淡淡地望了两眼。便转身往前面去了。他是懒人,才不愿意多事。既然这孙珏这般“风骨”,那成全就是,何必非要上赶子叫人为难?

    孙珏等了等,没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四处打量,曹颙已去了远了。他不禁摇摇头,腹诽曹颙太过张狂,就算娶了郡主、爵位高又如何,连起码的长幼尊卑都不分,这太过纨绔。这样的亲戚,还是少走动好,省得累及名声,他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道。

    随着礼乐骤起,大小官员归位,大朝会开始。

    先是颁布康熙五十一年时宪历,随后是六部按照吏、户、礼、兵、刑、工轮番奏事。这些尚书大人们像是半年没说话般,将这奏事弄得都极为啰嗦,听得大家昏昏欲睡。

    因在户部当差,曹颙对户部奏事便格外留心些,多是减免某省钱粮什么的,听着像是报账,实在很是无趣。

    直到刑部奏事,文武百官才恢复精神气,只因刑部奏事中,提到太原府民陈四等鸠党抢夺、绕行陕西湖广贵州等省一案。

    这案子曹颙也听说过,这陈四等人本是太原府的,听说是因前几年灾荒,带着族人亲眷逃荒,中间做起不明不白地勾当,流窜陕西湖广贵州。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牵扯上“朱三太子”,使得百姓有自愿迎他们回去供奉的。

    等到官府这边察觉,逮捕陈四等人,因这涉及到“朱三太子”,恐怕是谋逆大案,下边官员不敢自专,便直接上奏朝廷。

    连带妇女不过是六、七十口,这若是谋逆实在可笑。因查实这些人沿路抢夺是实情,所以康熙只是严处了为首的陈四,斩立决,其他众人都发往黑龙江给皮甲人为奴。

    这不过是个小案子,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地奏报到大朝会上请万岁爷亲断吗?大家望向刑部尚书齐世武都有些埋怨,这毕竟是进了十月,天凉了,大朝会又在外头,怎能这么磨叽?

    没人发现,低着头的齐世武地脸色也不好看,虽然已经入冬,但是额头却显出汗来。

    接着康熙对陈四案似有下情的意思,众人俯首做恭敬状听了,随后的处置却是使得百官震惊。对陕西、湖广、贵州三地原任督抚,俱照溺职例革职,又按照各自职责轻重,从降级留任,到彻底免官不等。

    这其中可是牵扯到四个尚书与一个御史,既礼部尚书贝和诺、刑部满尚书齐世武、刑部尚书郭世隆与工部尚书陈诜,还有一个左都御史赵申乔。贝和诺著降一级调用,赵申乔著降四级留任,陈诜、齐世武俱降五级留任,郭世隆著革职。

    一个小小的逃荒流蹿案子,就一下子发作五位从一品大员,怎能不震得文武百官头皮发麻?

    这还不算完,康熙又下令“陈四经过府州县各官、应行文该督抚查参”,这牵扯地人却要更多了,众人都暗自盘算,看看有没有同年故旧的,在这些途径地方任过职。

    虽然刑部过后,又有刚刚被降级留任的工部尚书陈诜奏事,但是谁还听得进去?

    在百官的惊疑中。终于挨到这次大朝会散朝。三三两两地官员皆是加快步子,没有谁再像寻常那般悠闲地迈方步,

    都要找人揣测圣心去。大家都是官场老油子,自然?同寻常的大朝会上嗅出不对头来。

    这是为“二废太子”做准备啊,曹颙心里思量着。一个小小的流蹿案,就将一废太子时落下地几个外任党羽全都串了个遍。下一步参查这三处地府县,估计就是要寻由子,将中等品级地太子党也都连根拔起。

    虽然这并不算什么意外,但是曹颙还是就觉得有些寒。康熙不愧是做了五十年皇帝的人。这是要将太子彻底拉下来,不留半点后患。

    不过,不知这算不算机会。当年地府县官肯定都是调用、升级的,到时候查参下来。地方肯定要空出不少缺来。曹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邪恶,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是不是不够厚道?

    回到户部福建司,因有大朝会地事。众人的心都散了,幸而眼下还是将忙未忙之时,曹颙并不束着他们。因都是京官,况且六部相隔又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从刑部弄来陈四等人的途径府县名单。

    众人整理出书案,将名单方中间。围着看了。连曹颙都带着好奇上前。众人看后皆是咂舌不已。这途径的有二十来个府、百余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若是万岁爷地态度还如今日这般严厉,那这些地方的原任主官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大家有族人亲戚在外任的,都开始想着是不是这些个地方任职过;有些升官欲望强烈的,因在户部没什么升迁机会,便开始打着地方地主意,恨不得一日间空出百余缺来,让大家好能活泛活泛。

    到了初九,大朝会的余波未平,因江南担任正主考的副都御史左必蕃的奏折,江南科场舞弊案立时轰动京城。过了几日,江苏巡抚张伯行地奏折也到了,说的也是这科场舞弊案。

    曹颙还是老样子,庄先生劝得对,眼下西南要撤查官员,江南又是查科场舞弊,这个时候只要等着就成。到时候这些省份空出的缺肯定不少,只要选个好些地地方,往吏部走动走动,再让淳郡王往那边打个招呼,外放应不是大事。

    十月二十一,是淳王府小阿哥百日,此子洗三时初瑜因着要照料曹颙而没有回去,这一日,曹颙自然是陪着妻子一同去赴宴地。

    因苏麻喇前几日方出殡,淳王府原本压根没想正经办席,所以最初甚至都没有下帖子去各处请人。只是几家交好地人家记着这事,有提前送了贺仪过来的,淳王府这才摆了酒,请了几家常走动地,并较亲近的皇子阿哥,旁人一概未请。

    人不多,酒席平平,戏班子自也是万不能请的,因此曹颙与初瑜到淳王府就觉出气氛有些冷清来。

    给淳郡王道了贺之后,初瑜往后院去了,曹颙跟着弘曙一桌坐了。十六阿哥来的也早,便也蹭过来凑热闹。

    弘曙虽然素来沉稳,但是也是带着孩子天性的,原本一和十六阿哥这个爱说笑的小叔叔在一块儿,也颇为投缘。今儿不知道因自己是主家还是什么缘故,带了些拘谨出来,脸上始终有些僵硬,说话也没从前随意。

    曹颙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只弘曙、弘也没往日活份儿,就小萝卜头儿弘还像往日那般脱跳,但在席上也不好多问,只引些个别的话题含混过去。

    十六阿哥也有觉察,暗暗奇怪,但见曹颙没问,自然也是不会问了,便顺着曹颙的话逗些闲磕出来。

    弘听了两人说的有趣,也每每捧腹而笑,便没那般阴郁了。弘曙始终不太开怀,便是大笑里也带着些沉闷。

    内院,榴花堂。

    初瑜进院子时,已是满屋子人。||乳|母抱着方百日的小阿哥弘景站在淳王福晋身旁,九福晋和十四福晋在旁边逗着小阿哥,不住嘴地夸赞。

    淳王福晋听了十分受用,虽然回了几句客套话,却是掩不住满脸的笑容。

    初瑜依着规矩给诸位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