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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48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眼睛。

    曹叹息一声,终是开口安慰:“且宽心,不要胡思乱想,先把孩子生下来,还搬回南院吧!”

    路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却是泪如泉涌,似乎要流尽这半年的心酸与委屈。旁边的婆子又劝了曹出去,方道:“姨奶奶再使点儿劲,挺挺孩子就出来了!”

    路眉睁开眼睛,望着房顶,想要大喊,却委实是没了力气,只微微地动了动嘴唇。

    “哎呀,姨奶奶,这般可是不成啊!您得再用力,再用力啊!”产婆还在喋喋不休地劝着。

    路眉的泪顺着眼角滑落,伸手去摸自己地肚子,这是自己的骨血,这就是往后自己的依靠。男人的恩宠算什么,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往后自己安安分分地带孩子,往后自己规规矩矩地做个良家妇人……

    或许是想到以后地安稳日子,路眉突然觉得自己多了不少力气,她狠狠地攥住被子,用了吃奶的劲地大喊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地来到人世……

    正月十六,曹家又多了位小姐,却是个福薄的,生而丧母。

    闻信,兆佳氏松了口气,想要抚养庶女,以示贤惠,却没有如愿。

    织造府内院,高太君房里,看着摇篮里地孱弱得像猫儿一样的女婴,高太君直念“佛祖保佑”,想到孩子去了的生母,不由得红了眼圈。

    京城,户部衙门。

    福建海寇损失账的差事做完了,曹颙带带拉拉地帮着彭铸忙了几日从湖广调粮地事务,与湖广司的人混了个脸熟,却也知道了彭铸口中所谓“湖广司最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湖广司的人和福建司大有不同,去年九月里被卖出去地官缺不甚多,绝大部分是入部多年地官吏。这些人大抵是老油条,像傅显功、彭铸这样地实在人基本没有,都是些个滑不留手

    ,打哈哈地人多,做实事的人少,又是势利的紧。分的复杂,相互之间摩擦不断,办事拖沓可想而知。

    而主官郎中图明安又是这群麻烦中的大麻烦。一方面,他因有些个后台眼高于顶,对低于他官位的这些个主事、笔帖式都有些瞧不上眼,素来带搭不理的,摆得架子似乎比侍郎甚至尚书都高;另一方面,他又是个极其苛刻的人,账目到了他那里,总是横挑竖挑,非给你摘两个错处打发你回去再忙活一回不可,极少有痛快通过什么事的。

    彭铸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和图明安打交道,前头几天还耐着性子,后来却是也没好脸挂着,虽然不敢直接顶撞上官,却是每每那边受气,就回来关起门大骂宣泄一番。直到曹颙来了,他才算得以解脱。

    曹颙话不多,但思维敏捷,常常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湖广司的人想和他打哈哈,常常是两三句就被拐到正题上。想不做事?却是没门!

    又因为曹颙那一叠串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谁也不敢得罪于他,便是图明安也对他十分客气,账目上没刁难过。

    彭铸发现这件事之后。念了多少句佛,然后就连磨带恳求的,央着曹颙,凡往图明安那边送帐都是他去。

    曹颙自然知道他那些个小九九,不过确实自己出马要比别人出马效率更高些,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彭铸没口子地谢过,又许下了多顿酒席。

    这一日,曹颙正和彭铸盘账。忽然有小吏来请曹颙过去,说石侍郎有请。

    曹颙有些奇怪,这石侍郎就是石文桂,太子妃的亲叔父。去年十一月被康熙贬斥“软弱无能”,和施世纶调换了官职,成为户部右侍郎。石文桂安安静静地上任,而后也一直十分低调。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消沉了一般。曹颙都快忘了户部还有这么一号人,这会儿实不知他找自己所为何事。

    曹颙往石文桂那院子走过去时,正瞧见李其昌从里面出来。面色铁青,紧锁着眉,一脸的不快。瞧见了曹颙。他明显一怔。然后似是若有所思。曹颙过去俯首行礼。李其昌客客气气地虚扶了他,而后快步离去。

    曹颙微微皱眉。莫非出了什么岔子,这是从上到下一级级的追究责任?他自信最近从手上过的账目都是没问题的,一时也想不出哪里出了状况。

    石文桂被康熙骂作“软弱”,可这体态形象可一点儿都不软弱。他身体微胖,一张国字脸,因为年迈,双腮的肉微有下赘,使得整张脸看上去十分地严厉。即使他满是笑容,瞧着也不是什么好脸色。

    曹颙进来时,石文桂就摆着这么一副自觉是十分和颜悦色的表情,然落到曹颙眼里,却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阴险模样。

    抛却表情,石文桂的言辞还是相当温和的,先问了几句进来的差事做得如何,然后又对他之前协理福建海寇损失账目的事作出嘉许,最后多有勉励之词,又道“前程不可限量”。实质性的话是一句没说,就打发曹颙回去了。

    曹颙听得莫名其妙,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一日石文桂只见了他和李其昌,再没找过旁人,而李其昌从石文桂那边回去之后,除了表情凝重外,并没有其他异常,也没有重新审查什么出现纰漏地旧账,仍是继续做手头天津海税的差事。

    曹颙也懒得去想那么多,石文桂若是有所图,终会露出端倪来的。虽说是太子妃的叔父,曹颙却也没什么忌惮地,眼下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连带着这些与太子有干系的权贵也个个老实得紧。就算石文桂想要算计点什么,却也要掂掂分量,应该不会轻易拿他开刀。因此,曹颙又回彭铸处,依旧处理调拨赈灾粮食事务。

    新院子不能老没有名字,曹颙与初瑜商议了,又比量着原有院名,最后就起了“梧桐苑”。想着等天气暖和些,植两株梧桐过来,也算是合了意思。

    因前些日子“通房”之事,曹颙对叶嬷嬷有些不放心,就将初瑜托给紫晶,请她每日多照看些。

    紫晶本也喜欢初瑜,待她就越发亲近,又怕她待着闷,每日往桐院来得就频繁些个。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珠儿、翠儿因多了女主子,又有七八个不比她们逊色的侍女比着,本是没什么底气地,紫晶常来常往的,倒是能够让她们有“多个主心骨”的感觉。

    忧虑皱眉的,自然是叶嬷嬷与喜雨几个。因喜雨长得好,淳王福晋本是不愿意她随着陪嫁地,可还是被瓜尔佳嬷嬷与额苏里嬷嬷劝着应下,原是为了防着这边的紫晶。

    照她们两位说的,额驸这边虽然虽没通房丫头,或许是不解情事地缘故。等到娶了亲,晓得床第之欢,还

    男子能够抵住美色地诱惑?虽说紫晶年纪大上几岁,轻,容貌又好,又是有着多年侍候地情分,且温柔知礼,处事周到的。若是让这样一个女子做了妾,怕是连格格都要顾忌三分。

    喜雨便是相貌好些,却是淳王府地包衣下人,爹娘兄嫂都在那边府上当差的,还能够飞上天去?而且她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利害关系。哪敢越。用王府这边的陪嫁侍女做通房,总比曹府这边的几个强,省的有不懂事的,捣蛋惹得格格伤心。

    淳王福晋听了这些劝,这才依着她们俩,把喜雨等四个丫鬟交到叶嬷嬷手里,又交代了一番。

    叶嬷嬷奶大地这格格,心底早当自家闺女一样看待。疼得紧。格格嫁过来这些日子,因额驸爱静,上房是不留人值夜,也不知两位主子的房事如何。她私下问过格格。却是新妇腼腆不肯应答。

    待到格格小月,依规矩也是要夫妇分床睡的,叶嬷嬷便想安排喜雨去侍候额驸,早早定下通房的名分。也省得节外生枝。没想到不仅惹恼了额驸,连带着格格也对她有几分埋怨,心下已是懊恼不已,又瞧着近日来格格和紫晶十分的亲近。心里忧虑着急,却是没法子说出来,只十二分的精神提防着。生怕格格吃一点儿亏。

    这日紫晶来梧桐苑。找初瑜商议给曹颂过生日的。曹颂正月二十五的生日。衣服鞋袜是早就准备下地,只差这生辰酒。因曹颂爱热闹。去年也是给他请了戏班子回来的,紫晶便向初瑜说了,又商量要不要请上些亲友,吃上一日酒。

    这是初瑜嫁过来后第一次主持宴客,自然要好好筹划的。两人商量了女客的单子,除了两位姑奶奶,还有宝雅格格,兆佳府地太太小姐并其他几家常走动的女眷。外客却要曹颙与曹颂兄弟两个来拟。

    初瑜虽年纪比曹颂还小一岁,只是在娘家为长,下面弟弟妹妹又多,又因着曹颙,心里便将曹颂看成与弟弟们一样的,平日在他面前很有嫂子的做派。见初瑜言语庄重,曹颂也收了素日地随性,在这小嫂子面前很是服帖。只是初瑜离开后,他没少向紫晶感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小嫂子绷着脸说话的神态,可不是像极了哥哥!”

    因等给曹颂过完生日,就是正月二十六,初瑜嫁过来满一个月,按照规矩,还要回王府“住对月”。到时候,曹颙也要随着过去的,带的衣物,随行侍候地人都要提前打理。说妥了曹颂的生辰酒,初瑜和紫晶又商量起这事来。

    喜云送上茶来,刚好听到初瑜与紫晶提及二十六回王府带谁回去侍候,不由低声道:“格格却不要忘了后廊‘病’着的那个!”

    她是初瑜自幼地贴身侍女,自然一心想着主子这边,对叶嬷嬷为额驸安排通房之事颇有微词。格格金枝玉叶,又是这般品貌,难道还需要靠着丫头笼着自己地夫君不成?况且额驸是真心疼爱格格,两人感情正浓,哪里轮得到外人多事?

    后廊‘病’着地,自然是说喜雨。

    现下喜雨处境十分尴尬,那晚曹颙说“不耐烦人多”,在场的几个谁不知道说得就是她?就是其他侍女,见不得她地小意殷勤,却也是背后好好地笑了一回。又因着她,使得大家都引了额驸的忌讳,冷言冷语也是不少。

    喜雨虽然包衣出身,却也是爹娘宠溺着长大,若不是瓜尔佳嬷嬷与额苏里嬷嬷打着福晋的名义选人,她也不会陪嫁过来。

    喜雨是聪明人,通过几个嬷嬷的交代,晓得自己通房丫鬟的使命,却也是真心愿意服侍格格与额驸的。原本她还觉得委屈,哪个女子不想着找个好郎君,做个平头妻?待进了曹府,见到了额驸的相貌人品,看到他对格格的怜惜疼爱,便也就认命了。没想到,却是尚未近身,就引得额驸的厌恶,怕是他将格格的委屈都算到她上头。她也不是那没脸没皮之人,就道病躲在后廊屋子里,鲜少到前边来。

    听到喜云的话,初瑜却是有丝为难。虽然喜云劝了她好几次,叫她早日打发了喜雨出去,但是毕竟是陪嫁过来的,又能打发到哪里去?喜雨不过长的好些,又没犯什么错处,那样待她也是不公。

    额驸对自己这般疼爱,自己却要生生摆出那般妒妇嘴脸,倒是污了他的清名,实在可僧,那般下作,怕是自己也要瞧不起自己了。想到这些,初瑜就笑着对喜云摇了摇头。

    喜云知道自己格格是个心软的,心里叹了口气,望向紫晶求助。紫晶也知道喜雨的事,但是她的身份却不宜就这院子里的事情多说。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远虑

    石文桂找了曹颙嘉勉一番之后,再没找过他,却是又两次。

    据那些个喜好听墙角的小吏传出来的小道消息,石文桂和李其昌还发生过一次争执。当然,这些小吏是没胆子进院子偷听的,只在院子口探头探脑罢了,所以谈话内容不得而知,只影影绰绰听见两位大人争吵声,以及石大人摔了个茶盏而已。

    虽然只是枝末细节,部里的人自然说什么的都有,绝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李其昌自寻死路。

    石文桂满门显贵,从祖辈起族人就一直位居一品、二品高官,他这一辈兄弟里也是总督、都统、尚书皆有,更不必提其兄石文炳两个女儿,一个为太子妃,一个为十五阿哥嫡福晋,皇亲国戚。

    石文桂若想让区区一个毫无背景的五品官李其昌在户部消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也会有人赞赏李其昌,比如傅显功。

    “李大人风骨实在让人佩服!”傅显功私下里一直这般说,连带着彭铸几个也都对李其昌赞不绝口。

    曹颙听了,不置可否。风骨固然是有的,但是这么硬碰硬值得不值得?不提权贵与否,石文桂毕竟是上司,虽然也知道倘若石文桂仗势欺人,李其昌一味忍着也落不了什么好,但多少还是有些替李其昌可惜。

    曹颙与庄席谈及户部差事时,也提起此事。当日石文桂先后找李其昌和曹颙两个训话,李其昌又是那样个表情。曹颙和庄先生就料石文桂是一面向曹颙示好,一面向李其昌示威。

    毕竟曹颙是以御前三等侍卫转到户部,当是五品郎中的位置,只是年轻少经验不好做主官,这才以从五品地员外郎屈居李其昌之下。石文桂拿“提拔曹颙取而代之”来威胁李其昌,也说得过去。如今石文桂和李其昌不和的事传出来,越发印证了这点。

    见庄先生沉思不语,曹颙笑道:“先生别担心,我有分寸的。不会叫石文桂得了便宜去!”

    庄先生点点头:“虽说李其昌在京城没什么根基,不必惧他如何,但毕竟是你上官,若他生了疑心。故意要为难与你,你的差事怕也不好做,起了纠纷却容易落下口舌。”

    曹颙明白庄席的顾虑,无非怕自己顶撞上官。落下年少轻狂、不服管束的恶评:“其实他要生疑,怕是早就当生疑了。他最初只供着我不让我做实事,未尝不是一种提防。如今他既然肯交差事与我做,当是信了我的。观他为人,也不是石文桂这般三言两语就能挑拨了的。”

    庄先生道:“也不尽然。彼时无事,倒好说;一旦生出些事故来。他自身难保。难免疑神疑鬼!”

    曹颙听了。心道确实有理。同僚之间信任度能有多高?上下级之间呢?更何况如今和李其昌多少还是有些利益冲突的。

    “不信任也无法了!”曹颙最终说。其实也不必说李其昌是否信他,单就信任而言。他曹颙对李其昌地信任也是不及对傅显功、彭铸等人的信任多。他道:“我只做分内之事,左右账目差事上他挑不出我什么毛病,别的什么他也奈何不了我!”

    庄先生喟然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人心却是无从可防。李其昌算不上什么,石文桂这边却需要提防,若是他想要打你的注意,那也是不小地麻烦。回去我叫人多注意他家宅门户,若有异动,咱们也好心中有数!”

    几日来,曹颙倒是没有什么麻烦,石文桂还是盯着李其昌不放,寻着由子又训斥了他两次。在他第三次训斥李其昌后,李其昌以身染急恙为由请了病假,再不来部里。

    曹颙是立时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当时他刚好完成了调粮的账目,同彭铸一起去找李其昌交差。

    彭铸一脸阴郁,忍不住道:“李大人不在,这帐拖到什么时候去?”

    曹颙也无可奈何:“怕是只得往上面递了,这也不是能拖的事儿。”

    曹颙便是一百八十个不想见石文桂,到底还是站到他面前,交上了最终调粮账目。石文桂简单看了看,就通过了。曹颙刚想带着账目退出去,却被石文桂叫住。

    石文桂仍是摆出那副皮笑肉不笑地模样,慢悠悠向曹颙道:“李郎中抱病卧床之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了!”

    曹颙心道,这不是废话!若李其昌不生病,犯得着来找你么?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石文桂又道:“司内诸事不能没个做主的,李郎中乃是一司之主官,这如今他抱恙,这些个差事难免要被耽搁下来。有些个差事或能等上一、二日,有些却是不能的。因此现下就由你暂代李郎中之职,全权处理司内事务。”

    曹颙一愣,其实他知道这规矩,主官不在,副官可以暂代主官之职,去年曹寅病时,亦是副官代为处理公务地。但是若说石文桂完全是按规矩来,没一点儿别的意思,曹颙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尽管不相信,却没有理由拒绝,曹颙只得应下。

    石文桂又貌似关照斗地嘱咐了他几句,才打发他去了。

    正月二十六,待曹颂生辰过后,就是初瑜要回淳王府住“对月”。原本新郎是可去可不去地,但是瞧着初瑜满脸期待地模样,曹颙就任由她张罗两人地行装,自己到前院打发人去部里请假,要迟些过去。

    叶嬷嬷听说定下带喜云、喜彩与珠儿、翠儿四个跟过去侍候,不禁皱眉,终是忍不住私下劝道:“格格,这回娘家带着姑爷的贴身侍婢,是何道理?就算是格格不喜喜雨、喜雪那几个。带着喜烟、喜霞就是!”

    摇了摇头,道:“额驸要在那边府里住几日,肯定不般方便,身边再没有熟悉地地人侍候,该多不自在?”

    叶嬷嬷叹了口气,又道:“格格与额驸都过去,那府里这边,竟全交给紫晶姑娘不成?”

    “嗯!”初瑜应着:“我回去住一个月,额驸过几日就回来。倒是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虽然她心里是想让曹颙陪她在娘家那边住一个月的,但是想了又想,还是怕太拘了他,只是住上几日。礼数都到了就是。

    “格格!”叶嬷嬷又道:“这可是整一个月呢,这般新婚燕尔,断了房事,额驸这边……?”

    初瑜听到问起新婚房事。脸上本有几分羞涩,但是听到后来竟似提点她防备额驸了,不由得侧过头道:“嬷嬷,我不想说这些个!”

    叶嬷嬷还要再劝。喜云来报,王府的马车过来接了。

    等到初瑜带着人出来,曹颙扶她上了马车。自己则骑马随行。到了王府。淳郡王还未散朝回来。曹颙便没有多留,对妻子交代了几句。便去户部了。

    忙完差事,回到淳王府,已经是未时(下午一点)。

    淳郡王也从礼部回来,换了便服,两人说了会儿话,等着几个小阿哥回来,一道用了晚饭。

    按照规矩,新郎就算是留宿这边,也是不能与新妇同房的,否则就不吉利。因是姑爷,住在客房又太生疏,福晋与王爷便请曹颙在弘曙院子里安置。

    弘曙本就认识曹颙,如今也熟了不少,不像先前那样拘谨。他虽然平日话不多,但却是喜欢骑马射箭的,又知道姐夫手下有几分真功夫,便拉他去较场射箭。另外两个阿哥弘卓与弘,一个十二,一个十岁,也是爱动的年纪,都嚷着要跟着哥哥姐夫同去。弘卓这会儿瞅着比弘还欢实,与在上书房时的沉静性子大不相同。

    拿起弓箭那刻,弘曙挺直了腰板,多了几分英武之气。连着射出几箭,除了有一支微微偏了一些,其他的都正中靶心。弘卓与弘拍手叫好,曹颙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弘曙却是有些沮丧,抓了抓头,道:“跟着十四叔学了这些日子,什么时候能同十四叔那般厉害就好了!”

    曹颙早也听说过,康熙诸子中,除了已经被圈禁地大阿哥外,数十四阿哥算是个热衷兵事的阿哥。再想想上辈子所知的历史,曹颙不由得再次打量弘曙一眼,问道:“你随着十四爷学射箭?”

    提到十四阿哥,弘曙满眼的崇拜,点了点头道:“不仅是我,还有两位弟弟,就连弘晟、弘昇、弘智他们也都爱去找十四叔!”后边这三个是三阿哥与五阿哥府地皇孙。

    见着曹颙没应声,弘曙笑道:“姐夫,我正同十四叔学习兵法,日后找机会定要随着十四叔去疆场建功立业,为阿玛与额娘争口气!”说到最后,神态越发坚定。

    曹颙虽是笑着听着,心里感觉很不好,要知道那十四阿哥的前程可不是光明的,看弘曙这样子,对十四阿哥的亲近不是一星半点,怎能不让人担忧?

    或许是见曹颙一直没说话,弘曙扭过头道:“姐夫在户部当差,那有什么意思?整天来像阿玛似地,与那些官儿应付来应付去,想想也是闷,为何不担任武职?”

    曹颙没回答,也拿起弓箭来,对着靶子射出几箭,幸好手下争气,没有脱靶的。

    弘卓与弘忙围上来,这个道“姐夫好厉害!”,那个说“姐夫教我!”,原本还存着的些许生疏都无影无踪。

    弘曙直直地望着那靶心,看了好一会儿,方转过头来:“早就听人说过姐夫的弓箭是好地,因这两年姐夫在书房半点不显,还不相信来着,看来却是真的了!”

    曹颙略一思索:“这也不算什么,我家二弟也喜欢这个,府里还特意请了两个武师傅,倒也是有些本事的。往后你下了课,也可以去那边,他比你大点儿,也是个一直想着做将军地!”

    弘曙听得心动,虽然堂兄弟中有年纪相仿地,但是因种种忌讳,鲜少往来,伴读什么地又都是恭恭敬敬,算不上伙伴。素日在上书房,他却是很羡慕十六叔与曹颙的交情。

    但想到家规森严,他还是不禁又皱了眉:“阿玛那边……”

    曹颙笑道:“又不是别人家,王爷不会约束地。那边府里人口简单,除了我与你姐姐,就只有这个二弟在!”

    此时人都是算虚岁的,弘曙虽然方十三周岁半,但是按照虚岁却是十五了,大家都当他是大人看,这边王爷福晋对他管得也越发严了些。他正是拘得难受之时,听闻姐夫这个建议,不由喜出往外,忙大力点了点头,神情之中越发透着亲近。

    就连弘卓与弘两个,也俱是欢喜,直嚷着也要跟着过去玩儿。

    曹颙道:“都过去才好,叫你们姐姐置办好吃的给你们,那边的厨子也会几道拿手的。”

    弘仰头道:“那姐夫呢?可会教我们射箭?”期待中带着一丝紧张地问道。

    曹颙笑着说:“好,若是赶上我在家,自然不在话下。我在昌平还有个庄子,正好靠着山,等天气暖和了,咱们一起过去打猎!”

    一席话,引得三个小阿哥都生出不少的盼头来。曹颙心里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怎么都有些拐骗几个小妻弟的嫌疑,虽说这手段有些不光彩,但是只要能够疏远了他们与十四阿哥的关系就是大善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五十七章 查账

    病休假显然是早就备下的无奈之策,而李其昌是个好代管李其昌的职务后得到这个结论。因为李其昌在“生病”之前,已经将手头上所有的账目工作全部完成。而此时部里几个大宗事务原就剩下彭铸这边调粮一桩,这事完成后,也没什么可叫曹颙终审定论的,因此曹颙轻轻松松接了手,倒是悠闲了小半个月。

    直到有四阿哥遣发的公文送来。

    前些日子,圣驾就往通州巡视河堤去了,太子、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扈。眼下四阿哥正和韶屯伴驾阅河,却发了加急公文来,叫户部重新盘查去岁海税与海寇损失。

    康熙二十三年正式停止的海禁,翌年在粤东的澳门、福建的漳州、浙江的宁波府、江南的云台山,分别设粤、闽、浙、江四处海关,管理对洋贸易。

    在户部这边,广东司、福建司、浙江司和江南司都是涉及到海税的,而因福建的海寇北上在沿海诸多地区上岸抢劫,各地都有报损失,所以,福建司、浙江司、江南司并山东司又都有海寇损失账目,这一番重新盘查却是让半个户部的人都忙了起来。

    福建司两者都有牵涉,其中海寇损失还是曹颙亲自参与审查的,因此组织人手盘账时,他回避了再次盘海寇损失账目,而是带着傅显功几人去盘海税的账。

    左右无外人,傅显功瞧着账目倒忍不住替李其昌打起抱不平来:“拢共五、六万两银子地事。这帐还能有错?李大人真是冤枉!那人实是欺人太甚!”

    一句话既出,虽然在场的都算是他心腹至交,但一个个未免皆是心惊——他虽没点名道姓说石文桂,但谁还不知道他指的是谁?那日石文桂拿海税的事发作李其昌,是众所皆知之事。

    察德几个都不由道:“大人慎言!不要惹祸上身!”曹颙也委婉提点傅显功注意言辞。

    傅显功一拨浪脑袋,声音压低了几分,却仍满是不忿:“没由头生生寻由头,海税还能做文章出来?曹大人,你说。他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曹颙拍了拍他肩膀,无甚可答。这就是明摆着的事。

    康熙年间海关课税定得十分低,闽海关关税定额才三万两,这一年福建又是大灾又是大劫。贸易额降低了不少,这关税也大大缩水,至多两万余。福建司又兼稽查天津海税,这些年天津与东北关外往返发送粮食作物收的关税是大头。定额才两万五千两,别的零星拢共也没多少。

    这两边加一起,李其昌这海税的账上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万两银子的事,比起别地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两的账目。这算是最简单最没可能出错的了。偏石文桂就能挑这个错儿出来,想必李其昌便是“生病”也是被气的。

    但便明知道石文桂鸡蛋里挑骨头地找茬又能怎样?他分明就是故意为之,前几次和李其昌争执大抵是关起院门吼罢了。小吏们只传出些个摔杯子的事来。这次却是连口角内容都传出来了。而且小吏们还说不只一个两个人听到!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这般私下议论上司无论如何算不上什么好事。

    曹颙对傅显功印象颇佳,不愿看他因口舌引起什么麻烦,便岔开话题:“雍王爷既然能发了加急公文回来叫查账,必是有些个缘故的,咱们还是仔细看看,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几个都点头称是,方才不说什么了,埋头干活。

    曹颙一面对着账目,一面思索,突然让查海寇损失和海税看上去像完全不搭边的两回事,不知道让一起查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海寇影响了海外贸易,那是一定地,但是海税本身定额就不多,甚至可以说在目前全部税收里,怕是连百分之一都占不到,何必这般大张旗鼓?

    曹颙正寻思间,忽然听笔帖式察德那边低低惊诧一声。因屋里安静,虽然他声音不高,大家都听得分明,便一齐往他那边望去。

    察德见大家询问的目光,有些个不自在,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个所以然,又摇了摇头。另一笔帖式金杰性子最急,忍不住道:“没事你‘咦’个什么?有事就说!”

    察德叫他说的有些尴尬:“瞧着有点不对……待我再查查……”

    众人都是一怔,忙问他:“什么不对?账目不对?”

    察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腾了一页帐,拿了到曹颙和傅显功这边来,众人聚到一处瞧。察德拿着笔圈了几处商船,道:“这边写了因海寇,船上货物折损,没收税。但是……前几日恰是我稽的商船这块,并没见这几个……”

    众人都陷入沉默,之前大家都是提李其昌打抱不平地,这会儿见出这等事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所有人都在想,莫非石文桂不是故意找茬,李其昌真有问题?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傅显功否定了,他最先开口:“不是我说,李大人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想必几位也是知道地。再说,这几条船也就千八百两银子地事,要说抹掉图私利,那也当抹个多些地!”

    曹颙点点头,这事确实蹊跷,他虽然是才接触财务账目没多久,却也知道这要想做假账,是要把相关账目都做平了的,且不说李其昌会不会为了区区千两银子地事作假帐,单说他作为一司主官,这些账目最终都是要在他手里过的,他把两面的帐都做平了再容易不过,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漏洞给人察觉?

    回去去庄先生说了,却也一时之间找不到

    l|个假,那样的话可真就是蠢得不可救药了,难道当康熙老爷子是摆设不成?

    虽然曹颙在淳王府只住了三日,初瑜还要在郡王府那边住到二月末地。就算是惦记她,曹颙也不好每日过去,每日回到府里,感觉甚是清冷。

    这一日,吃罢晚饭,天还大亮。曹颙百无聊赖,就去榕院找庄席下棋。

    虽然已经是二月中旬,天气暖和了不少,但是庄席畏寒。还是懒得出门。见曹颙过来,又不像是个有事的样子,庄席就笑了:“可见这是新婚燕尔,两个人方分开几日。就觉得日子难熬了?”

    曹颙也不拘泥,笑着点了点头:“先生说得正是,原不觉得,现在回到房里却是空落落的不自在!”

    庄席摸了摸胡子。打趣道:“公子这是晓得闺房之乐了,看来年内令尊抱孙有望!”

    刚好惜秋送茶上来,曹颙不经意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点什么。惜秋有所察觉。忙低下头退下。庄席在旁边咳了一声。打断曹颙的沉思。

    曹颙看看惜秋的背影,转过头对庄先生道:“记得前两日。听紫晶提过先生这边的怜秋病了,还说请了外头的大夫过来瞧过。因这几日差事多,倒是忘记问了,不知痊愈了没有?如今正是乍暖还寒之际,别耽搁了病。先生这边也是,身体也不好,再传染上怎么办!”

    庄先生脸上却是少有的不自在,看了看曹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可太不对劲!曹颙看着他这般,不由得心生疑惑,不过是侍女生病,有什么不能提地?难道有什么隐情,需要遮掩?

    庄先生见曹颙这般看他,摸着胡子讪笑两声:“原想着找个日子跟你提的,今儿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就对你说了吧!”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说:“本没起什么续弦纳妾的心思,但是怜秋、惜秋姐妹两性子温顺,这两年侍候得也尽心,实在是……”

    怜秋、惜秋姐妹两个?曹颙不由目瞪口呆。这两年也劝过庄先生娶个填房,省得老来孤寂,都让庄先生给推了,这边却是姐妹两个,又是什么缘故!

    庄先生本就有几分不好意思,见曹颙不应声,有点抹不开了,老脸泛红。

    曹颙见了,不知是先道“恭喜”,还是先说什么,想到怜秋那说不出口得病,难道是有了?

    虽然心里敬重庄席如亲人,但是怜秋与惜秋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若是两人心甘情愿还好,否则地话实在让人感慨。

    “先生,她们姐妹两个……”曹颙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虽然怜秋与惜秋姐妹是下人,买来后又一直在这边侍候,但曹颙心里却没有看轻她们的意思,也不会为了安庄席的心,强迫她们两个做什么。

    庄席与曹颙相处了一年多,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当初芳茶那般刺头,他都不会任意处置,指给魏白,便笑着说:“我只是因喜欢她们姐妹两个性子柔顺,想着有着她们做个伴也好,自然是要她们心甘情愿地,难道我是那急色小子不成?”说话间,隐隐带着几分得意,也不再自称“老朽”,颇为精神焕发,倒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这不显山不漏水的,一次就收了两个,曹颙见不得他的得意样子,看着他道:“先生既不是急色的,那怜秋小师母到底是何恙?莫非是我误会了,她不是有了喜?”

    庄席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呛道,却没有尴尬,倒是越发得意地摇头笑了两声:“不过是一次,谁承想倒是有了结果,真是没想到啊!”

    曹颙想着他夫多年,也是孤苦,心里对他“老不修”地不满去了大半,认真道:“先生愿意续弦,也是好事,况且也算是双喜临门。等初瑜回来,咱们在府里好好操办操办,这边的屋子也好好布置布置。”心里想着明儿就打发人去衙门,将怜秋与惜秋姐妹两个的奴籍消了,再让紫晶帮着准备两份齐整地嫁妆,别委屈了她们。

    庄席忙摇头,叫曹颙不必太声张。他平日在府里众人面前,都是端着长者做派,如今要纳自己侍女,还是未婚先孕,想想也觉得臊得慌,所以才迟疑至今,也没好意思开口。

    曹颙这里还罢了,情分这这里,能够体谅;郡主是刚嫁过来不久,还是要顾忌三分。因此,庄席只说选个日子,请紫晶打发两个嬷嬷给她们姊妹开了脸,再摆上两桌酒请请府里几个管事地,便罢了。

    曹颙见外头天色黑了,便不多留,笑着告辞回去。

    次日,曹颙将榕院地事告之紫晶,将她帮着庄先生操办操办亲事。紫晶听了,寻思了一会儿,道:“大爷,奴婢听着庄先生这意思,像是纳妾,可不像是要续弦!”

    曹颙略带疑问道:“难道是顾忌到两人的身份,这边自会去消了奴籍地!”

    紫晶看了曹颙一眼,苦笑道:“大爷待人都是好的,并不轻看奴婢下人,世人又有几个如大爷般?‘婢做夫人’,这要被人讲究两三辈子的,就是子孙也要跟着蒙羞!”

    曹颙摇摇头:“先生素日性子豁达,不是在乎这些世俗规矩的人。”

    紫晶沉思下,道:“就算庄先生自己不在意,也是顾忌到其他吧!虽说他女儿已经嫁人,但是娘家这边也不好胡乱行事!”曹颙听了无语,没有再说话。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伊始

    新盘账各司进度不一,曹颙几个虽然早早就把海税的好,却一直扣下没有声张。待福建海寇损失的账目递到曹颙手里后,曹颙叫上傅显功、察德几人,私下将两边账目细细对了一遍,又研究了一遍,海税那看上去毫无漏洞的账目,却拢共差了一万七千四百两银子。

    傅显功的态度依旧是“我信李大人的人品”。而察德几人位卑,虽也流露出相信李其昌的意思,但是却都明确道:“一切听曹大人的处置。”言下之意,曹颙若是相帮李其昌,众人愿意瞒着;若是曹颙要揭发,众人也肯佐证。

    没等曹颙做出决定,随着圣驾的回京,更多的消息传了出来,在雍亲王下公文让重新查核海寇损失及海税之前,吏部、兵部给事中王懿上折以海寇猖獗为由奏请禁止海洋商贾。

    “书生之见!岂能因噎废食?”听了曹颙的复述,庄席不禁出言反驳道。

    曹颙微笑道:“折子被驳了,听说圣旨申饬了,问‘不知海洋盗劫、与内地江湖盗案无异。该管地方文武官。能加意稽察、尽力搜缉、匪类自无所容。岂可因海洋偶有失事、遂禁绝商贾贸易’。连带着吏部、兵部也受到牵连,说不肯尽力,不顾全局。”

    庄席听了抚须,笑道:“皇上英明。这王懿虽然刚正,却是木讷得过了!”

    曹颙一愣:“这王懿是个刚正不阿的?”

    他心底原还想着这王懿会不会是某个阿哥地势力,这次借机生事。那边上奏折请禁海。这边海税账目就出了问题,这等巧合实在没法让人不多想。

    庄席道:“此人我也略知一二,他确实为人正直,又是个敢说话的。康熙二十七年的进士入的翰林院,颇得皇上称许,还曾被拜为经筵侍讲,十足地严师,皇子违学规也照罚不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他都教过。后来官至……”

    “四阿哥?”曹颙大奇。忍不住出言打断庄先生的话。

    见庄席点头称是,曹颙微微皱眉:“皇上虽然驳斥了王懿,四阿哥这边却下公文叫清查海寇损失和海税,别是在搜罗证据。真想禁海?”

    曹颙知道清朝中期就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直到鸦片战争,却记不得到底是雍正年间还是乾隆年间开始的,因此颇为担心这“闭关锁国”、害得中国走向殖民历史的实际上是四阿哥及其幕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