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3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曹颙在上书房的假只有两日,假满后便又开始两点一线的生活。他原本想要再写折子请假的,但其中手续繁杂,眼见着曹颐自打从平王府回来后一日日地好起来,脸上也多了些神采,他也就放下心来,只剩下些困惑。
最后曹颙实在忍不住,还是特意在某天下学后去了趟平郡王府,看望了一下姐姐,并且询问姐姐怎么治愈了曹颐的心病。
曹佳氏听了弟弟的问话大奇,原来她得了曹府的信,只知道曹颐身子有些不好,并不知道还有其他的不对。那日宝雅回来后,也只说三姐姐的身子很是单薄,没有没其他的。
待到接了曹颐过来,见她神情之间有些恍惚,曹佳氏以为曹颐只是因曹顺之事郁郁寡欢,不免又是开解一番。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小京巴能够闯出这番大祸来,命运无常,哪里又能够归罪到人头上?若是非死脑筋认为是人的罪过,那也是曹颙的不是。谁让他送妹妹什么不好,偏偏送了这只小狗呢!又略带责怪地说了曹颐几句,将自己弄得这般憔悴,实在对不住母亲与曹颙两个。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当女儿的正是应该好好安慰父母的时候,怎么能让自己病倒,累得父母再跟着担心?又告诉她曹颙的京城的辛苦,让她打起精神快快好起来,别让哥哥再操心。
随后的半日,宝雅拉了曹颐到自己院子里下棋去了。至于两人聊没聊些私房话,曹佳氏就不得而知。
曹颙听了姐姐讲的这些,依稀明白是怎么回事。
曹颐原本是很焦虑不安的,怕因曹顺的事家里人怪罪她,眼下就大家待她一切如常,就踏实不少。这小家伙肯定又在反省自己的不是,认为自己不该消沉下去,惹得母亲难过,害得哥哥操心。她就是这样善良体贴的姑娘,心软得要命。
宝雅正如她前些日子所说的,经常到访,又常带着曹颐与曹颂姐弟去京中各种闲逛。遇到好的馆子,大家就直接在外头吃了。曹颂本因宝雅挑他容貌,对宝雅有些不满,后来见宝雅也是爽利人,便也不在意了。他现在倒很自在得紧,——定的是十一月上旬才去上课,眼下正得闲。
虽然宝雅身边有王府侍卫跟随,但曹颙可不指望他们有什么好身手。他们所依仗的,不过是王府的身份罢了,若是遇到不开眼的市井流氓,怕未必就能够护得众人周全。为防万一,曹颙就拜托魏家兄弟暂时护卫弟弟妹妹出行。
小半个月下来,曹颐的面色红润起来,身上也不在那般单薄。曹颙看了,忍不住要检讨一下,是不是府里的伙食真不如外边,私下里和紫晶开玩笑的提了一回,紫晶倒啼笑皆非,只说礼记云“心广体胖”,古人诚我不欺。
生活要是永远平静,那就不会有所谓的故事了,平静终有被打破的一日。
这日,曹颙下了学,刚出东华门,就见到满脸焦虑地小满迎上来:“大爷,不好了,三小姐与二爷遇袭了!”
第五卷 繁华处 第八十三章 劫杀
从东华门到曹府这一路,曹顒将弟弟妹妹遇袭的事知道个七七八八。
原来,今日宝雅又过府来,带着曹颐、曹颂姐弟出去,等到众人逛累了,去馆子吃饭时,在馆子门口突然遇到袭击。
这些人的攻击目标显然是曹颂——七八个人都奔曹颂而去,并未管一旁的马车。魏家兄弟受曹顒托付,自然将曹颂护住,而王府侍卫那边,则护住了女眷乘坐的马车。
凶徒被放倒两人后,见得不到好去,竟使了火药土雷。魏家兄弟机敏,抢着护了曹颂避开,但是却顾不上马车那边。几匹马虽然离着不近,却也都受了惊,纷纷嘶鸣人立。王府护卫们固然手忙脚乱牵缰勒马,那边车夫也控马不住折下车来,车厢亦被颠翻。
众人大骇,想救不及,眼见惊马就要拖着残车奔走,幸得迎面来了个骑马的路人,见这边情况不对,扑将过来,制住了马,这才没酿成大祸。宝雅与曹颐只是受了轻伤,但是与她们同车的永佳却很严重。
曹顒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愤怒。曹颂不过是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歹毒,竟想要至他于死地!!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会就此罢休!!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西城,曹府。
门口停着青呢骡子车,却是陈太医的。曹顒跳下马,快步走了进去。
前厅有客在,曹颂在这里陪着那人说话。见曹顒回来,曹颂站起身,对坐上那人介绍道:“,塞什图大哥,这位是我的兄长!”又转过头,对曹顒道:“哥,这位是方才救下三姐姐与格格她们的塞什图大哥!”
“塞什图?”曹顒听这名字就眼熟,看了那人的圆脸后,想起这就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等侍卫。那还是在四月时的事,他第一次进畅春园,找不到领侍卫内大臣当值的地方,还是由塞什图热心带路才知道。
“曹顒?”塞什图笑道:“方才听这小兄弟说是江宁曹家,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但这小兄弟说大哥在宫里做伴读,我还以为是同姓,没想到真是你!”
曹顒虽没有亲眼所见方才的情景,但是听到小满所讲,已经能够想象到其中凶险,当下认真地行了个大礼:“塞侍卫大恩,曹顒谨记!”
塞什图没想到曹顒会来这出,忙伸手拦住:“你我同僚,说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举手之劳。”说到这里,指了下旁边的曹颂,向曹顒道:“我随你兄弟回府,可不是贪这什么劳什子的大恩!只是见那凶徒有几人逃逸,而你兄弟手下那两位护卫又被带去了顺天府,因怕回府路上有什么闪失才跟着来的。曹侍卫,那些人出手很是毒辣,你要心里有数,看看你兄弟到底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若是别人说这番话,曹顒未必相信,但是塞什图这般说,他却不会有丝毫疑异。——这塞什图就是个热心人,当初在畅春园里就主动帮他带过路。
曹颂看起来并无伤恙,但是眉毛却给燎去了大半块。听到塞什图提醒哥哥,要注意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了不起的人,他当即开口反驳道:“我到京城才半个月,整日间接触的不过那么几个,哪里有得罪过什么人?……不会是那些坏蛋认错人了吧?”
一句话说得曹顒变了脸色,是啊,曹颂刚进京没多久,又只是个孩子,哪里会有什么仇人,又是痛下杀手。
莫非……那些人又是冲自己来的?
曹顒先是想起镶黄旗子弟与自己的恩怨,可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会是他们,莫说康熙态度鲜明维护于他曹颙,那群人不敢妄动,单说这样光天化日下的劫杀,未免太过愚蠢,怎么说他们毕竟都是大户人家子弟,这等摆明了掉脑袋的枉法之事怕还做不出来。
那,会是谁?还是,并非对着曹家,而是真的将曹颂错认成别人?
塞什图本意就只是护送曹颂等人回府,见曹颙沉思不语,又是知道内院还有病患的,当下不便多打扰,又叮嘱两句告辞离去。
送走了塞什图,边往回走曹颙边问曹颂,“魏大哥与魏二哥两个怎么样,还都好吗?”
曹顒听说当场击毙两人,情形很是危险,因此颇为担心魏家兄弟。
曹颂回道:“他们都没受伤,只是魏二哥的头发燎了,比我这眉毛还厉害!”
因为有了人命,他们两个都被收监,要到审判后才能够放出来。虽说已经知道大管家曹忠去顺天府走动,但曹顒还是不放心魏家兄弟两个,寻思着还得找找门路能保人出来是最好。
不过,眼下去还是要先去竹院看受伤的永佳。累她受此无妄之灾,实在是曹家对她不住。
曹府,竹院。
曹顒与曹颂过来时,正好紫晶与陈太医从院子里出来。
曹顒见了礼,开口询问了下永佳的伤情。陈太医摸了摸白胡子,道:“左臂伤了骨头,需要养上两三个月才能好,其他并无大碍!”
曹顒道谢,等陈太医走后,才进了院子。
还没到上房,就听屋子里传来“嘤嘤”地哭声。先是宝雅的声音:“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硬拉着姐姐出来,姐姐也不至于受伤。”
没听永佳回话,就听曹颐略带着哭音道:“永佳姐姐……”
接下来,却是一女子略显低哑的笑声:“真是两个傻丫头,只是意外而已,又干你们两个何事?快别再掉金珠子了,难道还要我来哄你们不成?”
曹顒对永佳有些敬佩,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安慰别人,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
有丫鬟掀帘子出来,见到曹顒,忙俯下身:“大爷!”
曹顒点了下头,伸手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曹颐看到曹顒进来,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哥哥,永佳姐姐都是为了护住我,才伤了胳膊的!”
曹顒听了,越发愧疚,望着软塌上那脸色苍白的女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上次见她,还是在半年前,那时她虽称不上是神采飞扬,但是也自带一股飒爽之气,哪里是眼下这种较弱模样?
“你……疼得厉害吗?”曹顒见永佳额角有冷汗沁出,开口问道。
永佳的脸色多了些血色,不似方才那般苍白:“还行,不算很疼……”
伤筋动骨,哪里有不疼的道理?曹顒暗暗骂自己,这么问出这般蠢话来。想到这些,他再次开口道:“通知伯爵府那边了吗?累完颜小姐受牵连至此,曹顒实在是羞愧!”
永佳没回答,宝雅开口道:“通知是通知了,只说是我留永佳姐姐在王府住几日。姐姐想调理几日这家去呢,一会儿就跟我回王府去!”
曹顒听了,忙摇头道:“完颜小姐若是不嫌曹府拥挤,就暂时在这边调理把!虽然伤口的胳膊上,但是也是伤筋动骨,能够不移动最好。”
虽然曹顒开口挽留,但是永佳觉得不妥。最后,还是宝雅格格也劝她留在这边府里静养,并且说自己也会来,永佳才松了口。
曹府门口,十来骑侍卫簇拥着平郡王讷尔苏疾驰而至。
第五卷 繁华处 第八十四章 浑水
顺天府,大堂。
顺天府府尹施世纶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望着地上的数具尸体,铁青着脸,从案台左上的竹筒里抽出一个令箭,扔到地上:“来呀,先把这几个凶徒各打二十板子!”
随着皂吏一声声“威武”,堂下开始噼里啪啦地打上了板子。
城西,曹府。
平郡王讷尔苏下马,不等门房通报,就直接进府。
曹顒正要去顺天府看魏家兄弟,见讷尔苏进府,迎上前去:“姐夫!”
讷尔苏问道:“二弟呢?”
“回他院子换衣服去了,姐夫找他?”曹顒问。
讷尔苏脸色带着几分郑重:“顒弟,这到底是什么缘故,你问过小二没有?里里外外,死了五个人,这事儿闹得太大了!”
死了五个人,不是魏家兄弟击毙了两人吗?怎么会是五个?!曹顒正疑惑着,忽见庄席先生满头大汗,快步走进府来。
他见曹顒与讷尔苏在厅上站着,先给讷尔苏请了安,然后急切地问曹顒道:“听说三姑娘与二公子等人在陶然居门前遇袭,到底怎么回事?”
曹颙简单的将过程讲与他听了,庄席沉思片刻,望了下讷尔苏,道:“王爷是打顺天府回来?”
讷尔苏点了点头:“出了这样的事,顒弟又在宫里,总要有人去顺天府照应一下!那个施老头为人最是刻板,偏偏又有个爱民的好名声。——今儿死的五个人中,除了两个匪徒是当场被魏家兄弟击毙的之外,其他三人,两人是陶然居的掌柜与伙计,一人是陶然居的客人,都系火药炸死。虽然是咱们遇到袭击,但是在那施老头眼中,怕是连咱们都怪罪上了。我担心魏家兄弟吃亏,叫两个侍卫与他们一同去录了口供,自己也去见了施老头招呼的!”
讷尔苏口中所说的施老头,就是顺天府府尹施世纶。施世纶,字文贤,靖海侯施琅之子,康熙二十四年以荫生初授泰州知州,后历官扬州、江宁、苏州三府知府、江南淮徐道副使、安徽布政使、太仆寺正卿,康熙四十四年任顺天府府尹至今。
康熙老爷子对施世纶下过这样的考评:“世纶廉,但遇事偏执,民与诸生讼,彼必袒民;诸生与缙绅讼,彼必袒诸生。”
讷尔苏与庄席都知道这位施府尹的好护平民,心里都有些忧虑。万一这位大人倔脾气上来,“节外生枝”的话,怕是曹家又要麻烦。
曹顒却觉得有些恼,明明己方是受害人,怎么还这般提防?施世纶,不就是后世评书中那个有名的“施青天”、“十不全”吗?就算是殃及平民,罪过也不在己方,难道那施世纶还要是非不分,原告被告各打五十大板?
说话间,去院子里换了衣服的曹颂走了出来。他脸色仍有些青白,看来这孩子经历方才的事,心底也是害怕的。虽然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但是仍在无意中流露出几分惶恐。
曹顒见了心中不忍,勉强笑着,拍了拍曹颂的肩膀:“忘记夸奖你了,听宝格格说,你还擒获了一个歹徒,我的弟弟真了不起!”
曹颂的小胸脯使劲地挺了挺,脸上露出几分得意,认真道:“我马上就十五了,大丈夫就应该快意恩仇才对!我只怨自己功夫不足,让那帮家伙跑了两个,若是我有哥哥的身手,定会将他们全部打倒的!”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拳头挥舞,原本的惶恐不安已荡然无存。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厅上气氛方不似刚才那般凝重。
讷尔苏虽然郡王,但还不到二十,人生阅历哪里比得上庄席?他以为凭借自己的郡王身份,亲自去顺天府打了招呼,施世纶多少会给些面子,不会为难魏家兄弟等人。
庄席却想得更周全些,对曹顒道:“若是施大人得了双方口供,下一步怕是要传二公子上堂了!”
曹颂听说自己要上堂,神情又有些急,忙转过头望向哥哥。
曹顒冲曹颂点了点头:“二弟,我同你一起去!”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边话音落地未久,那边小满就过来禀报——顺天府来人了,请曹顒、曹颂兄弟两个过去问话。因曹顒是五品官身,曹颂早就捐过监生,都不是布衣身份,否则怕是直言传讯了,说话断不会这般客套。
东城,九贝子府,书房。
九阿哥胤禟皱着眉头,对几个兄弟抱怨道:“你们说,这算什么事儿!曹家那小子就不能消停两天?刚进京就惹出贵山那出戏,无端的,倒害我挨了皇阿玛一顿申斥!——眼下,这又闹到我的陶然居去,真把爷当成脾气好的了?!”
原来,今儿本是九阿哥胤禟纳妾之喜,八阿哥、十阿哥与十四阿哥等一干人都过来道贺。实际上,九爷府里数得上名字的小妾就够凑几桌牌的,还有数不上名字的不知多少,他纳妾,委实不新鲜,因此与其说众兄弟是来道贺,倒不如说是借个由子名正言顺聚在一起商议眼下的对策罢了。——太子复立大半年了,如今又开始协理政务,圣意难测啊,倘这样时日久了,怕是他储君之位可就又稳当了。
既然是纳妾喜宴,样子自然要做足。早早的,贝子府就摆了席面,搭了戏台,也没外人,心腹一桌吃了,然后哥儿几个悠哉游哉地听着小曲,看着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带些个锋机的“闲”话。
正乐呵着,不承望陶然居那边派人来禀报,掌柜德希孙死了!!——这德希孙不单单是九爷的心腹、陶然居的大掌柜,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九阿哥府上眼下颇为得宠的侍妾布尔察氏的父亲,私下论起来也算是九阿哥的老丈人。
听了这消息,九阿哥哪还有心思听戏。哥儿几个书房一坐,就开骂。
“他姥姥的,就曹家那小兔崽子九哥你还顾忌什么?就算是抬旗了,也是咱家的奴才!爷都典卖东西还亏空了,偏偏就他家在江南捞不足,又把手伸到京城来!那卖茶的银子流水一般,实在让人眼气!”十阿哥操着一贯的大嗓门,骂骂咧咧地说道。
其实众人本来还有几分不解,论起来曹家来京中不久,眼下又得圣眷正隆,真不知哪里蹦出来个了不得地仇家,竟然敢在天子脚下这般肆无忌惮地行事,端得大胆啊。可现下听了十阿哥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
九阿哥的阴郁一扫而空,不由拍案笑道:“哈哈哈,是了,是了,老十,你小子脑子也快了一回!没错,没错,定是这茶叶的缘故了!——曹家赶着还库银,垄断了好几种好茶,却有些不自量力了!这盐茶之利最丰,人人皆知,南边几个出名的茶园子,哪个是没靠山的?曹家这般行事,已然是犯了众怒,人家要拿他的子侄开刀,就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吧!”
十四阿哥最是知道自己这位哥哥的手段的,虽然自己这九哥封的爵位只是固山贝子,俸禄不高,但是家底绝不比那几位封王的哥哥薄。京城中谁人不知道,九阿哥名下的产业不可胜数。这会儿见九阿哥笑得这般得意,十四阿哥就知道,这哥哥定是打起了浑水摸鱼的主意,当即也附和了两句。
八阿哥瞧了他们一眼,略有沉思。这一年来,他可谓是大起大落,曾离储君仅一步之遥,最后被康熙皇帝一句“胤禩获罪于朕、身撄缧绁。且其母家微贱。岂可使为皇太子?”,生生地击碎了太子梦。
太多的变故,使得这位“贤王”性子变得越发谨慎起来,他沉默半晌,微微皱眉道:“九弟,小心里面有其他缘故!皇阿玛对曹家仍是宠信万分,否则也不会在月初升了曹寅的爵位,又赐给曹顒庄子。八十顷,这赏赐可不是一般的重!”
九阿哥被曹家的茶园子弄得心痒痒的,再多的顾虑也抵不住金山银山的诱惑,当下笑着对八阿哥道:“八哥放心,我才不会傻乎乎地现在去讨园子!咱们自然要好好合计合计,断不会让人寻了不是去!”
正说着,就听他的太监何玉柱进来禀告:“爷,布尔察家女眷来了,并布尔察主子……哭着闹着要求爷给德希孙做主呢。秦管家将她们安置在偏厅了,让奴才来请爷示下。”
九阿哥听了,满脸不耐烦,挥手道:“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她们能够闹得的!叫布尔察氏给爷滚回后面去。再告诉她老娘,爷念她死了男人,不跟她计较,账上支点银钱打发了!”
何玉柱应了正要走,九阿哥忽然挑了挑嘴角,又喊住他,笑道:“等下,先别打发了,直接派几个人送到顺天府,让她去顺天府闹去。告诉她,爷给她做主,定然不让她男人枉死!”
第五卷 繁华处 第八十五章 盘算
顺天府衙在鼓楼北大街,离曹府并不算远,曹顒等人骑马一刻钟就到了。
曹颙对这位后世广为传诵的施青天施不全多少有些好奇,但在大堂上见到本尊,实在没了细细打量的心思,只大概瞧了对方其貌不扬,甚是普通而已。
不知道是有平郡王同行,还是曹颙世家子的良好教养表露无遗——礼仪周全,言辞得体,并非施世纶所厌恶的纨绔子弟,施世纶的态度还算平和,只认真问了详细情况,着师爷录了。
施世纶康熙二十四年步入仕途,至今已经二十多年,其中大半时间都是做地方主官,对于各种案子判断自有一番心得。袭击曹颂的凶徒共有八人,除了当场击毙两人,逃逸两人外,还有四人被抓获,施世纶上来就先是一顿板子灭了他们锐气,再行审讯,几人早就撑不住打,老老实实地尽数招了。
他们确实是有备而来,目标是江宁织造曹寅的两个儿子。
看了这方的供词,施世纶就心中有了几分明了,料想这买凶之人自是对曹寅恨之入骨,要断了他的子嗣,才会有此歹毒之举,因此他也没多为难曹颙等人。
讷尔苏听得对方已招,忙问详情,施世纶也没隐瞒之意,便让师爷讲与他们听。
这伙凶徒本是通州的一群无赖,其头目叫万九——就是当场被击毙两人中的一人。万九是屠夫出身,有几分蛮力,纠集了一批乌合之众,混迹在市井之间,靠平日里做些收保护费或者替人寻仇讨债之事为生,渐渐的在通州也闯出些名头。
七日前,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万九接下一桩大买卖,光定金就收了一千两。对方要求可以算一个,也可以算两个,因为他要求万九杀死江宁织造曹寅的两个儿子,而且还说了曹家长子在京城,次子在江宁,并且承诺每杀死一人,再付白银三千两。
万九等人都觉得江宁千里迢迢的,有些心里没底。“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人家的地盘杀人家的儿子,实在不够稳妥。于是,就决定上京,先解决曹家长子。
到京城打探两天,知道曹家二公子前些日子来京,众人心中暗喜,这才是想什么来什么,再没有更合意的。
曹家门上高高挂起的伯爵府大匾额,还是使得万九他们顾忌几分。伯爵到底是几品,他们心里不知道,但是瞅着那丈高的院墙,膘壮的门房,也开始悬心。挑着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他们爬上了院墙,望着层层叠叠的院子,当即就傻了眼。结果,动静引起犬吠,吓得几人屁滚尿流地跑掉。
等到打听出曹家长子是御前侍卫,万九他们更是大眼瞪小眼。御前侍卫,他们没见过,但是谁不知道《包公传》里的御猫展昭啊?那得是什么样的身手,才能够到天子眼前当差?就凭他们哥儿几个三脚猫的功夫,哪里会是对手。
进京这几日,这兄弟几个除了在曹府附近打探外,就是花天酒地、胡吃海塞的,花银子正花得痛快。因此,若是就这般空手回通州,他们哪能甘心?杀一个就是白花花的三千两银子,就算那大的是御前侍卫打不过,这小的不过是个毛小子,还杀不了吗?于是这般,他们就盯上了曹颂。为了有备无患,他们还通过这几日结识的狐朋狗友,弄到了一包火药。想着若是失手,也可以用火药制造混乱后好逃脱。
今儿,在曹府盯梢的看到曹颂跟着女眷外出,就尾随其后。等到快到中午饭时,宝雅打发人去陶然居订餐时,被跟踪的人听到。这些人就提前到陶然居斜对过的一见茶馆等着,等到众人来时就出手袭击。
越是光脚的越是胆大包天,几个三流混混在重赏之下,简单制定了个蹩脚的计划,拙劣的表演因有火药的引入,杀伤力大大强化,直搞成眼下这个局面。
师爷讲罢经过,曹颙未语,讷尔苏先道:“此万九一死,买凶人也不得而知。然元凶一日不除,舍弟就多一日凶险。还有劳施大人费心,早日缉凶归案,免了我等悬心忧虑。”
施世纶道:“王爷言重。天子脚下出这等大案,本府已有不察之过,本府自当写折谢罪。早日结案本府责无旁贷,请王爷放心。”
曹颙见再说下去也无意义,当下施礼道:“有劳施大人。”顿了顿,又道,“听闻有人无辜受累殒命,下官深感不安。虽是人命不能银钱相换,但逝者已矣,生者犹需抚恤。抚恤银钱曹家愿出,一切皆遵大人裁断。”
施世纶听了,不由暗暗点头,此人倒是有仁义有担当之人,道:“本府自会秉公处置。”
魏黑魏白兄弟与另外两名王府护卫因系自卫反击才伤人命,又有平郡王为保,因此并没判收监,而是当堂释放,跟着讷尔苏及曹颙曹颂一同离堂。
众人还未走出衙门院落,迎面连哭带喊的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一身重孝的中年胖妇人,擎着块帕子,堪堪能捂住她半张圆脸,另半张脸早叫泪水沾花了妆容,皂白相混青红驳杂,乍一看还唬人一跳。
那群人一路哭嚎着“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为咱们做主啊……”之类的言辞,也不击鼓鸣冤,直接就奔着大堂去了。
衙门案子本就多,众人各想心事,也就没在意那些人。待出得衙门口,长随们牵了马过来,众人刚要上马,忽然门内一阵吵杂,竟是那胖妇人一伙人被一群衙役叉了出来。
那胖妇人被衙役推搡着,嘴里骂道:“瞎了你的眼,敢撵老娘出去?!你算什么东西……”话没说完,被那衙役使劲一推,跌跌撞撞扑了出去,摔倒在街上。
两个小丫鬟连忙跑过去扶,谁知道那妇人虽胖,也不怎的竟十分灵巧,一骨碌自己就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掸掸衣襟尘土,立时就破口大骂道:“你个王八羔子几个脑袋敢推老娘?瞎了你的狗眼!满北京城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家爷们是九贝子爷的人!老娘动动小手指,叫你粉身碎骨,我告诉你,九贝子爷那是……”
那妇人带来的一干随从慌忙奔过来,掩了她的嘴,架了就走。远远的,大约随从放了手吧,又听到那妇人尖利的嗓子叫骂起来,言辞恶毒,随即又是九爷长九爷短的。很快又再次被堵了嘴,再没了声息。
讷尔苏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和曹颙相视一眼,各自上马,曹颂却颇为好奇,还朝那边张望,忍不住道:“这个真是个泼妇,不知道这九……”话没说完,光洁的额头就挨了讷尔苏轻轻一巴掌,他抬头见姐夫和哥哥都一脸凝重,当下也不敢言语了,乖乖上马打道回府。
讷尔苏出来半日,怕福晋惦记,出了顺天府衙门后,又嘱咐了曹顒兄弟两句,就带着护卫先回去了。
曹顒问了魏家兄弟,确定两人确是无伤,才放下心来,而后谢过两人对曹颂的救命之恩。
魏家兄弟本是江湖人,自打进曹府后,这还是第一次打架,情绪中倒带着几分兴奋。曹颂受两人影响,对于中午的那段经历也能谈笑风生地说起了。
回到曹府,曹顒见魏家兄弟模样狼狈,便请两人回房去更衣梳洗,又叫人吩咐厨房那边,晚上好好治一桌酒席,为兄弟两个压惊。
厅上,庄席正等着,见曹顒兄弟回来,忙询问:“衙门那边怎么说?可有了什么线索?”
曹顒刚要开口作答,门房前来通报,勇武伯爵府的两位少爷来了。
曹顒忙让曹颂将方才衙门中所知的转告庄先生,自己出府去接两位客人。
永庆与永胜两兄弟穿着素服,站在曹府门口。兄弟两个一个高大威武,一个温文儒雅,不过此刻却都是满脸忧色。
“善余兄,永胜兄!”曹顒带着几分愧疚,打了招呼。
永庆尚未开口,永胜已经抢先问道:“听说有人行刺,马车翻了,宝格格怎么样,我妹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宝格格没事,只是令妹伤了胳膊,正在鄙府养伤!”曹顒回道。
“伤了胳膊?你们曹家怎么回事,为何沾上了就这般倒霉……”永胜愤然说道。
“二弟,不得无礼!”永庆见弟弟越说越不客气,忙喝止住。
“我哪里说错了?”永胜虽有不忿,但嘟囔了一句后,终究闭上嘴巴。
勇武伯爵府,正房。
万吉哈坐在炕上,丁忧半年来在府里养的,身量富态了许多。他哼着昆曲,气定神闲地品着一杯铁观音。
地上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走来走去,正是万吉哈的正室、永庆三兄妹的生母福惠郡主。见丈夫悠哉自得的样子,她不由地添了几分恼,走到炕沿边上坐下:“别哼了,女儿还不知道情形如何,你这个做爹的怎么这般不上心,枉费永佳平日里那般孝顺你!”
万吉哈笑着回道:“我的好夫人,你就放心吧!陶然居出事到眼下已经小半天,若是永佳真有什么不是,平王府与曹家那边早就来人报信了!”
“若是没事,那宝丫头撒这谎做什么?还将咱们永佳带到曹府去!”福惠郡主疑惑不解。
“大事没有,小伤应该是免不了的!宝格格最是好强,将永佳接走,连累她受伤,肯定是没脸见我们,想着养两天再送回来!”万吉哈道。
“永佳受伤!”福惠郡主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行,永庆嘴巴笨,永胜又一向敬着宝丫头,他们兄弟两个怎么能接回永佳?我要去曹家!”
“接什么接?”万吉哈皱眉道:“你真想让女儿成了老姑娘,再将就着结亲不成?”
“咱们永佳是伯爵府嫡女,怎么会将就着结亲?”福惠郡主竖着眉毛反问道。
“永佳因为孝期,延误了这次选秀,三年后可就逾龄了!本来还想着让永佳好好参加今年的选秀,咱们再托人宫里宫外地活动活动,指到哪个王府里。就算比不上永宁,也不至于差太远。——谁想到正赶上阿玛的孝期!”万吉哈叹了口气:“等到孝期满,永佳就将近二十,到时找门户相当的良配谈何容易!”
福惠郡主听出丈夫的用意,忙摇了摇头:“曹家怎么行?曹家是包衣出身,虽然眼下抬了旗,但还是不匹配!”
“妇人之见!”万吉哈看了眼炕桌上的那杯铁观音:“就算曹家是奴才出身,那也是万岁爷的奴才!八旗上下,哪个不是万岁的奴才?曹家虽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但是怕也是比寻常王府底子厚多了。三四百万的亏空,三两年就还了近半,这是多大的手笔?就单说曹顒,那八十顷的赐田,就比咱们府那两处庄子都要大。曹顒的名字是万岁爷亲赐,听说在塞外还亲自给曹顒过了生日,这抬旗的恩典就是他十五岁生辰的赏赐。万岁爷最念旧情,曹顒又是奉圣夫人的爱孙,曹寅的爱子,因此才会如此这般当子侄似的疼爱。这样的人若是做了永佳的女婿,咱们家在万岁爷的心里分量也要重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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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繁华处 第八十六章 偶遇
曹府,客厅。
曹颐含着眼泪,在永庆与永胜面请盈盈拜倒:“若不是为了照顾我,永佳姐姐就不会伤了手臂,都是小妹的过错,小妹给两位完颜哥哥赔罪!”
曹颐算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身量不高,略显单薄。与宝雅这种北方女子比起来,更有一番楚楚之态。
“不怨三姐姐,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永佳姐姐今儿本不想出来的,硬让我拉了出来,才会赶上这等变故!”宝雅撅着嘴巴,满脸地懊恼。
永庆虽担心妹妹,但是却没有迁怒与被人的想法,连曹顒都不会去怪罪,更不要说怪眼下这两个小丫头了。他伸手虚扶了下曹颐:“曹家妹子快起来,只是意外而已,说起来又与你们有什么相干?——都是那凶徒的过错!”
永胜本带着十分的恼怒,但是见了眼前两个少女争相认错,不快就去了七分,剩下的只有怜惜。听哥哥说完后,他也开口安慰道:“格格,曹小姐,不必过于自责,谁会想到这般变故呢!”
看着在旁沉默不语的曹顒,永庆正色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放肆,那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小曹,朋友不是白交的,你家亲长虽不在京,但是有我与宁春两个痴长你几岁,算得兄长,但凡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
曹顒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这个我省的,自然有劳烦两位哥哥的时候!”
话说开了,完颜兄弟又提要接妹妹回家,但一来永佳刚好喝了药,现已经熟睡;二是宝雅的坚持,既然太医说不要移动,那还是谨遵医嘱的好,否则万一有了不是谁能够担待?因此,完颜兄弟终究没能带走永佳,两人去竹院看了妹妹一眼后,就自行回府去了。
晚饭前,郡王府那边来了一群丫鬟婆子,都是宝雅屋子里的,知道宝雅要在这边照看永佳,讷尔苏与曹佳氏打发她们过来侍候。竹院正房厢房拢共算起来不过十来间,哪里能够容的下这些人?幸好菊院因前些日子住过人,眼下烧过炕就能够住,所以紫晶就请宝雅留下两个贴身的侍候,其他的暂时安置在菊院。
因想着不完颜府那边怕也要派人过来,紫晶还特意留下两间房子,不想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永佳没有贴身丫鬟在身边,紫晶又安排钗儿与环儿过来服侍。
虽然案件有了眉目,但是那买凶之人尚未查出,曹顒怎能安心?对方竟是冲着曹寅去的,不知是不是江南那边的仇人?只是若是江南的仇人,怎么会在京畿买凶,还挑了那么一帮不入流的家伙?若是京城的仇人,又有些说不过去,曹寅一两年才回京一次,哪里有机会与人结仇?那万九是通州地痞,看来还要去通州查线索。只是眼下,他这边就算是递交事假申请,还要有个批复的过程。至于亲长的签字,看来还要麻烦姐夫。
剩下那两个逃走的,到底还是得尽快揪出来的,免得再生枝节。曹颙和魏家兄弟商量一番,亲自出去瞧了现场。
来到陶然居前,魏黑一指不远处并不起眼的小茶馆,“公子,就是那间茶馆。”又一指离茶馆不远的胡同口,“之后歹人就是趁乱从那边逃窜的。”
因这条街上本就是商铺云集,又有个陶然居,更是近乎变成商业区了,与这街相通的几条胡同都被借光的摆摊小贩占满了,吃食果子日用品,卖什么的都有。当时陶然居门前一乱,众小贩借怕受殃及,都纷纷收拾摊子躲避,谁还顾得上管瞧是不是有人从这边逃了,而且,就算瞧着了的,也是不敢管的,谁还巴巴的留心歹徒的去向呢。
因此曹颙三人打听了一圈,一无所获。刚从胡同口出来,忽然听见有人喊曹颙,却是纳兰富森打马过来。
两下见礼,纳兰富森面有忧色,道:“刚刚过来陶然居,才听说贵府出了些事故。还想着了结了俗务就去探望,现下怎样了?”
曹颙道:“有劳富森大哥挂念,舍下家人无妨。案子由顺天府受理了,还在缉凶。”
纳兰富森点头道:“家人无事就好。这些歹人,端得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曹颙不想再提,便岔开道:“富森大哥此来是……?”
纳兰富森道:“我随两位叔父给姐夫践行,原来去陶然居的,来了才知道出了事,陶然居今日不开门待客。刚才远远瞧见了是曹兄弟,这才过来说话的。”说罢又拉着曹颙过去陶然居前引荐给他两位叔父并姐夫认识。
纳兰富森口中的两位叔父,就是明珠的次子揆叙和三子揆方,而那位姐夫,则是赫赫有名的年羹尧——年羹尧娶了纳兰容若的次女为嫡妻。虽然这位纳兰氏已过世多年,但年羹尧和纳兰家族的关系一直非常好。此时年羹尧刚刚外放四川巡抚,纳兰一家此来陶然居就是来为他设宴践行的。
曹颙跟在他身后,心道,今日名人见的实在不少,方才大堂上见了传说中的施公,现在又要去见传说中的年羹尧。
这几个人最次也是从二品大员,任一个都比曹颙官阶高,但因穿了便服,曹颙仅作为晚辈打千问安,揆叙和揆方都受了他的礼笑着问了他好,年羹尧拱拱手算作回礼。
年羹尧比曹颙想象的要俊朗几分,面皮白,蓄着短须,一身蟹壳青长衫,整体看着颇有儒士风范,只一鹰钩鼻显出几分武人气质来。曹颙没从他身上感到什么霸气或者阴霾,但也察觉不出什么热络。
年羹尧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只在听到曹颙是曹寅之子时,笑道:“舍妹婿如今在江宁为宜兴县令,少不得请世弟在世翁面前美言几句,关照他一二。”
曹颙只知道年羹尧的妹妹给了四阿哥,就是那著名的年妃,并不知道他还有妹夫在江宁为官,瞧他不过是客气话,脸上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