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之转流年第3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之转流年 作者:rouwenwu
小的……”
顾纳托住陈六的胳膊,指了指不远处的周氏:“陈叔,那就是我母亲,若是你没意见,我就做主将母亲许给你!”
陈六哪想到还要有这样的喜事,刚要咧嘴笑,就听曹寅冷哼一声:“子嫁母,胡闹!”
旁边周氏也哭出声来,顾纳走过去,举着手中的卖妻契约:“娘,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可您跟着那人得了什么?和守寡有什么区别,整日里又是织补衣服,又是绣针线,换点银钱也都让那人抢了去赌。如今他卖了你,就是义绝,还要守着这个家做什么?”
周氏哭着摇头:“娘不嫁,娘只想守着你好好过日子。”
顾纳看了看曹寅,又看了看陈六,方对母亲说:“儿子要去姑爷爷府上做伴读,放心不下的唯有母亲,若是母亲真心疼儿子,就依了儿子吧!陈叔是本分人,您跟了他,儿子也就能够安心学业。”
周氏流泪道:“娘跟你一起去不行吗?”
顾纳摇了摇头:“那人的毛病,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咱们母子去了姑爷爷府上,又要以为有了依仗,胡作非为起来。我这次去,也是要悄悄地去,十年八载是不会出府的,直等着能够求得功名,才会来见母亲。”
周氏只是妇道人家,听儿子这样说,真以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耽误了儿子,心也就乱了。
顾纳掏出帕子来,给母亲擦拭了眼泪:“娘跟着陈叔好好过日子,总有一日会等到儿子的好消息。”
曹寅见顾纳如此安置母亲,知道是怕他有了意外,母亲无所依靠,心中多了几分怜意,只是自己还真能够拿孩子撒气不成,却不多做辩解,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既然是顾纳的意见,周氏你就依了吧,不用担心顾三那边。我有位表兄在徐州任上,我派人送你们去他那边谋个营生。”
周氏虽舍不得儿子,但也知道只凭自己没法子供他一直读书,只好含泪应下。虽然她二十七岁,比陈六年长几岁,但看着年轻,两人倒也般配。曹寅又送了四十两银子,给她做嫁妆,叫人从府里叫了两个妥帖的婆子,帮着简单地操办了亲事。
顾纳安置好母亲,就跟着曹寅进了织造府。庄常对顾纳起了爱才之心,就对曹寅说了,将他带在自己身边。然而,顾纳性格再沉着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虽然白天无事,夜里却每每被噩梦惊醒,不出几天,他就瘦了一圈。
曹寅知道顾三买马车的事之后,派出家丁护院沿着四面的官道追踪,追出了上千里仍是一无所获。
先不说江宁曹家的慌乱,却说曹颙被顾三迷晕带走后,再醒过来已经是次日。他发现身子摇来摇去,仔细打量自己所在,才发现是在个船舱里,身边躺着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熟,想起是前几天在家门口看到的那个顾三。
流落(2)
曹颙想起晕倒前的事,看来自己是遇到绑架了,却不知这顾三要带自己去何处。他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从里到外的衣服都被换了,只穿着一个略显肥大的布褂子。
顾三正琢磨着发财美梦,见曹颙醒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乖儿子,你就祈祷老子手气好吧,要不把你卖到象姑馆去!看到两家祖上的交情,老爷还真不愿意那样下作!”
曹颙想要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使出浑身的力气,不过发出呃呃的声音。他伸出手来,想要捏捏嗓子,却浑身酸软,使不上什么力气。
那顾三面色狰狞:“哑巴儿子,你乖乖的,老子自然留你活几日,若是敢不听话,直接扔你到河里喂鱼。”
曹颙心里气愤,但眼下人小势单,看样子又被顾三喂了药,只好安静下来,等待机会再脱身。
又在船上过了两日,顾三才到目的地,却是到了距离江宁四百里外的苏州。
顾三一向好吃懒做惯了的,下了船就花几个铜板叫了辆马车进城。坐在马车上,他忍不住得意地哼起小曲来,曹家的人就算是怀疑到他身上,肯定要派了人马追踪的,谁会想到他坐船。
苏州古称吴,隋时始定名为苏州,以城西南的姑苏山得名,沿称至今,又被称为姑苏、吴都。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又被称为“人间天堂”。
顾三绑架了曹颙,却不是为了向曹家勒索,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挑战织造府,那就是找死。他想着是曹颙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一件十多两重的金项圈,贴身带着的和田玉雕刻的观音玉佩,腰带上扣下来的鸽子蛋大小的玛瑙,还有一个装备两个小金元宝两个小银元宝的荷包,甚至一身的锦缎衣服也被他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
到了客栈,顾三要了间屋子,叫小二送了桌酒菜,自己胡吃海塞了一顿,又喂了曹颙几调羹。为了防止曹颙逃跑,又逼着他喝了半碗迷|药,才卷着财物出去典当。
顾三为了怕惹眼,走了好几家当铺,才把曹颙的饰物典当干净。他手上总共有了三百来两银子,其他两百换了银票,剩余的换了大小各异的银元宝,胡乱裹了个布包,就进了家赌场。
要说也是奇怪,顾三虽爱赌,但运气一直不好,一向是常赌常输、常输常赌的,这日在苏州却转了手气,也就半天工夫,他就用一百多两的本钱赢了四百多两。
顾三美滋滋的,琢磨着既然如此顺手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再来,若是能够连赢几天,攒上千两的家当,就赎出那些物件,将曹颙送回去。他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这几日也是担惊受怕。想通了这些,他觉得身子都轻了许多,收拾了银票银两,离开了赌场,不想早已经被人盯上。在回客栈途中,就被人用锤子刨了后脑勺,倒地时人已经不行了,尸体被拉进一辆马车。
作案的是在赌场混日子的两个地痞,看出顾三是外乡口音,又赢了钱财,就尾随其后。几个人搜光了顾三身上的财物,连夜将他尸首绑了石头沉塘。
曹颙被逼喝了迷|药后,一直昏昏沉沉,直到第二日下午才醒过来。客栈老板与小二已经黑着脸等着,这间屋子的大人不回来,只剩下个病孩子还是哑巴,都觉得晦气。曹颙只觉得这是个脱险的好机会,就用手指在床沿子上写字求助,偏偏客栈中只有账房是识字的,老板与小二都是睁眼瞎。
两人见这个小哑巴比比划划的,状似疯癫,最后才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都担心他死到客栈中,到时候要经官司、惹干系,就悄悄地抱着他,从后门扔到马路上。 书包网最好的txt
流落(3)
曹颙又惊又怒,心中忍不住要骂老天爷,莫名其妙害得他穿越不说,日子还不让人过消停。看各种小说中,别人穿越要么成就一番霸业,要不也是封侯拜相的,偏偏自己的小命老是这样悬着。
曹颙衣服破旧,往来的路人就当了是小乞丐,好心的也扔两个大钱。可怜曹颙只能够躺着,连爬起来去买个馒头的力气都没有,饿得两眼发花,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转啊转的。他正哀叹自己是不是饿死的穿越第一人呢,有人将半块镘头塞到他手中。
曹颙来不及多想,已经将镘头送到嘴边,三口两口地吞到肚子里。
“哈哈!吃得倒欢,能吃就行,看来只是饿倒了,没太大毛病!”一个中年乞丐站在一边说,方才就是他将镘头塞到曹颙手中。他弯下腰,将曹颙身边的几个铜钱捡了,在嘴边吹了吹,塞到自己怀里,然后又将曹颙抱起,嘴里嘟囔着:“虽是个小哑巴,长相倒清秀,看着怪叫人可怜的!”
曹颙见那中年男人五大三粗、手脚俱全却甘为乞丐,心里知道不是好人,但小身子酸软得无力反抗,只好任由着那人抱了。听得那人又道:“好劣的麻药,约莫十个大钱一包!”
曹颙以为那乞丐要收自己做小乞丐,每日下任务什么的,没想到事情发展却出乎意外。那乞丐次日不知从哪里翻出一身粗布衣裳换上,虽然显得旧了些,却干干净净的,又去街头花几个铜钱新剃了头。看起来就是寻常老百姓,哪里还有半点乞丐的模样。
那中年乞丐收拾妥帖后,抱着曹颙到了码头,用五百钱的价格搭乘了一条去杭州的货船。期间,也有伙计上前来搭话,那男人只说是儿子病了,要去杭州灵隐寺祈福。
曹颙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恢复,只是嗓子还始终未好。在船上无路可逃,他只有忍下来,想着到了杭州再想办法。
两天后,货船到了杭州码头。那中年乞丐抱着曹颙下了船,叫了马车直奔灵隐寺。那车夫只当他们是寻常香客,絮絮叨叨地倒说了不少灵隐寺的事。再过几日就是地藏菩萨的圣诞,到时寺里要举行会,这两日很多外来客人都是奔灵隐寺去的。
到了灵隐寺附近,那中年乞丐打发了车夫,没有去寺庙里,而是抱着他去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里面十来个人,除了几个精壮汉子,就是几个残疾孩子,断胳膊、断腿的,模样都很凄惨。
曹颙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这是掉了狼窝,满眼的恐慌。
这乞丐看起来与那些汉子都是熟识,被那些人称为“二哥”,看来在众人中还有点身份地位。他见曹颙战战兢兢的样子,冲着一个叫“老七”的壮汉努努嘴。
那个老七嘿嘿地走上前,蹲下身,抓起曹颙的小腿,向上一折,就听咔吧一声,骨头已经被生生地折断了。
曹颙没等挣扎,就痛晕了过去。那老七像是乐在其中,吹了吹自己的手,很是享受,抓起曹颙的另外一只腿,如法炮制,曹颙又被生生地痛醒。那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孩子唬得呜呜地哭了起来。那老七向他们一吱牙,他们吓得立即止了声。
那二哥嘴里咬了半根黄瓜,冲老七竖了竖大拇指:“兄弟,哥子真是佩服你,断骨不伤筋,这也是好本事。等这几个大了,若是不残废,相貌好的卖到象姑馆去,差点的卖做小厮,还能够值两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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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1)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唐·宋之问《灵隐寺》
灵隐寺位于杭州西湖西北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是江南香火最盛的古刹,始建与东晋年间,至此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前年春天,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时,就曾到灵隐寺祈福,并且亲笔题了“云林禅寺”的匾额。
眼下是七月下旬,再有几日就是地藏菩萨圣诞。他的圣诞,宜立资助超脱十万一切孤魂的愿,因此城里城外来的香客就不可胜数了。
那将曹颙带到杭州的乞丐,姓邢,本是苏州坊间的泼皮无赖,结交了几个兄弟,在众人中排行第二,打着乞讨的幌子,弄些不干不净的钱财。灵隐寺的各种佛诞,这些泼皮都是次次不落的,不仅拐来孩子,弄残了乞讨,还捡落单的香客谋财害命,只因每次犯案后都要换地方,所以至今仍逍遥法外。
曹颙到杭州的第二日,就开始了在灵隐寺的乞讨生活。他的身子本不好,折腾了几日,转辗千里,又被生生折断了腿,就发起高烧来。
邢二将曹颙放在通往灵隐寺的必经之路上,自己跪在一旁,用袖子揉眼睛,袖口上涂了生姜,辣得眼睛红红肿肿,与地上躺着的病孩子呼应,真像对落难父子。
大人哭得可怜,孩子模样凄惨,使得来拜佛的行人大发善心。一日下来,铜钱、碎银加起来就有六七两银子。
日落后,邢二回到老巢,其他几个兄弟也收入颇丰。老七买了一包馒头,扔到地上,算是几个孩子一日的饭食。这些孩子都是他们骗钱的工具,总不能够就这样死了。除了发着高烧昏迷着的曹颙,其他孩子都像小狗似的爬过去,用脏兮兮的小手抓上一两个馒头。
泼皮们留下两人,其他的都拿了今日乞讨来的钱财嫖赌去了。屋子里有个年纪与曹颙相仿的小男孩,小脸脏兮兮的,黑得不成样子。他被那些人折断的是右胳膊,左手还算完好,护着两个馒头,坐到曹颙身边。
曹颙烧得说胡话,偏又嗓子发不出声音,嘴巴一闭一合,模样古怪可怜。那孩子心肠软,只当曹颙想吃东西,撕了小块馒头塞到他嘴巴里。曹颙迷迷糊糊的,哪里咽得下。那小男孩又取了个大碗,用冷水泡了馒头,一点点地放到他嘴里。
曹颙虽病着,也知道饥饿,胡乱地咽了下去。
其他的孩子吃完各自的馒头,就盯着那个小男孩手中的。那小男孩瞪了大家一眼,叉着腰:“想打架吗?”眼睛瞪得溜圆,像个要战斗的小公鸡。
其他的孩子看来是吃过这男孩苦头的,不敢放肆,只好咽了口唾沫了事。
那男孩喂曹颙吃了大半个馒头,自己吃剩下的。
曹颙吃了东西,慢慢清醒过来,腿上传来剧痛。虽说是两世为人,但他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疼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他闭上眼睛,心中无比愤恨,发誓若是逃离这里后,一定要亲手杀了这几个泼皮无赖。又开始恨起顾三与曹寅来,两人一个贪财,一个是蠢蛋。突然,感觉到脸上有粗布轻轻拭去他的眼泪。他睁开眼睛,一张黑糊糊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那男孩见曹颙醒过来,有几分不好意思,用没有断的那只手挠了挠后脑勺。曹颙记得方才有人喂自己吃东西,见那男孩身边放着个空碗,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类似面糊的东西,知道是他了,心中很是感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乞儿(2)
虽然醒过来,可曹颙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疼,想着这辈子或许就要做个瘸子或哑巴,他恨不得就这样死了。不过,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上辈子已经够短命,这辈子才活了这么几天。
不行,要活着,曹颙抬起胳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得非常厉害,要想法子自救,那些泼皮是指望不上的。
那男孩见了曹颙的动作,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呀,烧得厉害!”
曹颙嗓子干得要命,做了个要喝水的动作。那男孩倒也伶俐,用碗装了大半碗水来喂他。
曹颙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觉得此刻这个孩子比老太君还亲。喝完水,他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男孩应该是照顾过病人的,用水投了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额上。
曹颙已经疼得麻木了,觉得额头上舒服好多,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那小男孩见他睡熟了,才蜷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江宁,织造府。
距离曹颙出事,已经过了十天,曹寅急得两鬓添了不少白发。当时陆路追踪无果后,他与庄常就想着顾三是不是走了水路,详细打探,真的打听出那天中午有个与顾三身高模样差不多的男人抱着个病孩子去了苏州。
曹寅亲自带人,快马加鞭地到了苏州,在各个当铺、赌馆打探,只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曹颙的配饰赎了出来,他也知道顾三在赌场赢了钱,可线索到此为止。直到几日后顾三的尸体从水塘里浮出,他才知道顾三死了。李家也得了消息,曹李两家的家丁护院,撒网似的在苏州城乡搜寻,仍是一无所获,曹颙的下落成谜。
李氏担心儿子,已经病倒。老太君那面还瞒着,只当孙儿是在苏州亲家母处,整日里要念叨着几次。
庄常知道曹寅表面上没什么,心中却急得不行,毕竟是三十多岁才生养的独生子。他有心动用通政司的力量,可知道曹寅为人方正,绝对不会同意这种徇私行为,就偷偷地在给皇帝的密折中提到此事。康熙皇帝南巡时,见过曹颙,当然知道曹颙这个嫡孙就是孙氏老太君的命根子,就算不看在曹寅面上,看在孙氏老太君面上他也会上心。
杭州,灵隐寺。
或者真是“老太爷饿不死瞎家雀”,曹颙的烧慢慢地退了。他在心中自嘲,看来人真是不能够娇惯,这个小身子在江宁织造府锦衣玉食的,中了暑就能够送了命让自己附了身,而到了杭州残疾了身体,每日里一个馒头半碗清水还活得好好的。
断骨处的伤口溃烂发炎,血肉模糊,两三天后曹颙竟然在伤口处看见白白的蛆虫,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不过,想着穿越前看过什么书上面介绍,这个蛆虫吃掉腐肉,有益于伤口平复,便任由这些小东西四处拱啊拱,直到感觉到肉疼了,才把它们拿开。
乞丐的生活是无聊的,曹颙能够做的,就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变得敏锐起来,望着往来的香客,心中暗下打算。嗓子仍是无法说话,看来想要开口求救是不可能了。
乞讨的孩子中死了一个,听说就是抱着香客的大腿求救,被香客像踢破布一样踢开。当天晚上泼皮就在其他孩子面前,将那孩子的舌头给生生地拔了出来,然后乱棍打死,尸体被扔进了西湖。
曹颙知道,在这伙人手中,若是自己再不逃跑,就算不死,腿也要残废。在夜晚无人时,他就着灶下的火光,用伤口的鲜血在衣襟里写了求救的血字。接下来,就是要找到真正的好心人来救援。这个人还不能够太弱,否则万一胆小怕事,他就白指望了。
乞儿(3)
从初穿越到此时,曹颙还心存侥幸,以为靠着曹家这个大树,能够过几年安稳日子,而且离雍正上台、曹府被抄家还有二十多年,还不到操心曹家兴衰的时候。这十来天的经历,使他认识到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也认识到在古代社会,人命如草芥般低贱。摘去织造府公子的头衔,他与同屋子的那些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弱小无力。
那个照顾曹颙的孩子叫阿平,听口音就是杭州附近的人。曹颙腿脚不便,每日就是阿平抢了馒头给他吃,还给他喂水。曹颙看着他,想到曹颂,都是可爱的小弟弟,想着若是能够顺利脱险,定要回报于他。
先不表曹颙,单说跟在庄常身边住在曹家的顾纳,第一时间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庄常喜他少年聪慧,不愿他因父亲的缘故对曹家产生怨恨,因此并没有隐瞒顾三的真正死因。顾纳听说父亲死在赌上,丝毫不觉意外,眼泪都没有流,只是说自己毕竟流着那人的血,总要为他带上三日孝。
从苏州失望归来后,曹寅见了顾纳一次,除了将他父亲的安葬地点告知外,还说了要送他去外地书院读书的事。他也不是圣人,若是儿子平安归来还好,若是真有意外,怎么能够心境平和地看着仇人之子在自己眼前转悠。顾纳只是沉默,庄常等着京中的消息,请曹寅少安毋躁。
李氏住在曹荃府里,日夜泪流不止,眼睛都要哭坏了。兆佳氏照看她,妯娌两个往日那点不快烟消云散。曹荃见长房子嗣艰难,唯一的侄儿又生死不知,便对妻子悄悄说了,若是曹颙真有万一,就将自己的儿子过继长房一个。兆佳氏虽心有不舍,但见李氏实在可怜,就勉强应了。
因同屋小乞丐之死,使得曹颙不敢轻易向外界求救,怕万一事情败露,难逃一死。因此,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三十,地藏菩萨圣诞。
那日,来灵隐寺拜佛的香客比往日又多了几成,豪商官员、寻常百姓都奔灵隐寺而来。短短半日,邢二讨到的银钱就有十来两。他心情大好,对曹颙也和气不少,还花一个铜板给他买了两个烂桃。
曹颙被日头晒得口干,三口两口吃了一个,剩下的桃子却放在衣袖中。
到了申时,寺里的游客开始下山,上山的行人渐少。因此,当浩浩荡荡二三十人上山时,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来人中,前面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人模样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兄弟二人,后面跟着的都是随从护卫。邢二见来了主顾,刚想要上前乞讨,就被两个护卫架开。
曹颙望着那两人,只觉得模模糊糊地见过,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的记忆。他来到清朝半月,像这兄弟俩仪态不凡的没见过几个。
就听那少年道:“四哥,那个小乞儿好可怜!”
那青年冷哼一声:“十三弟,眼见未必为实,市井骗术罢了!”
“四哥”、“十三弟”这两个现代人绝不陌生的称呼,看这两人年纪也相合。曹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浑身要发抖,袖子里的桃子骨溜溜地滚落,正好停在那四哥的脚边。
那四哥停下了脚步,看着脚边的桃子。曹颙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心下更安,用胳膊支撑着,爬到那人脚边。他背对着邢二,将写了血字的半块衣襟塞进四哥的靴子里,然后才捡起那个桃子。
邢二开始以为曹颙要求救,已做好了逃跑的打算,见他只是捡桃子,放下心来。
那十三弟见曹颙的样子实在狼狈,不忍心,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银元宝,扔在他面前。随后,他们一行就又往灵隐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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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拐了个弯,那青年才停住了脚步,叫了身后两个护卫,命他们盯住方才乞讨的一大一小。吩咐完后,他才俯下身,从靴子口里拿出那块碎布。
天可怜见,算是曹颙福大命大,刚刚过去的一行人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两位——四阿哥胤禛与十三阿哥胤祥。原本康熙皇帝想要南巡考察河务,因太后最近身子不好,就派了两位皇子到江南。兄弟两个忙完差事,正赶上地藏菩萨圣诞,就到灵隐寺来上香。
那块碎布,三四个成|人巴掌大小,上面是暗红色的血字:
江宁织造府,曹寅,千两白银,颙留。
不仅四阿哥变了脸色,连十三阿哥见了那血字,都觉得震惊。那血字分外清晰刺眼,使得那块碎布像浆洗过似的,不知写字的人描了多少遍。
血字没有交代前言后语,这也是因为曹颙才上了学堂几日,认识繁体字已经勉强,更不用说写。这“江宁织造府”几个字因为是大门前挂着,硬记下来的。
前年康熙皇帝南巡时,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随行皇子,两人都到过曹家。十三阿哥指了那个“颙”字,惊讶道:“这个是曹寅独子的名字,还是皇阿玛前年御口亲赐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嗯,曹颙前年是四五岁,今年应该六七岁,和刚才那孩子年纪倒也对得上!”
曹寅面子虽然不大,但是其母“奉圣夫人”孙氏可是连皇帝都要礼敬三分的。兄弟两个想着方才那孩子的惨状,直恨得牙痒痒。十三阿哥想要马上掉头救人,还是四阿哥想得周全,怕打草惊蛇,走了恶人同伙。直到天黑了,那邢二扛着曹颙,回了老巢,他才派人将院子团团围住,来了一个瓮中抓鳖。那些泼皮对着寻常百姓耍狠还行,对着这些宫廷侍卫就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三两下就被制得服服帖帖。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进了屋子,见满地爬着的残疾孩子,触目惊心。曹颙见来了救星,知道自己苦尽甘来,虽然知道流眼泪丢脸,仍忍不住红了眼圈。
堂堂省府治下,西湖岸边,灵隐寺外,竟藏着这样一个恶人窝点。十三阿哥抽出护卫的刀,想要砍了那几个无赖,被四阿哥止住。四阿哥走到曹颙面前,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轻声问道:“你是曹寅之子?”
曹颙大力地点了点头,四阿哥又问:“你是怎么来的杭州?”
曹颙指着邢二,张了张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阿平见来的这些陌生人看起来面相凶狠,但却制服了那几个折磨他们的泼皮,胆子就大了几分,在旁边说:“他是哑巴,是邢二几天前拐来的,好像是从苏州过来的。”
四阿哥拿出一块干净帕子,给曹颙擦净了小脸。曹颙毕竟是从小养成的细皮嫩肉,虽然脸上被晒伤,但脖子上仍是白皙如旧。这些人除了涉嫌绑架曹家公子外,还涉及地方吏治,他们兄弟两个不好逾越,就写了个手书,派人将几个泼皮送到杭州府关押。孩子们大多带着伤病,又叫人将他们送到医馆。
别人还好,那个阿平是曹颙立志要报答的,因此牵过四阿哥的手,在上面写了个“恩”字,又指了指阿平,眼巴巴地看着这个未来的雍正皇帝,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四阿哥点了点头,果然叫人留下了阿平,而后带着两个孩子到了他们兄弟俩驻脚的驿站,又请随行的御医为两个孩子诊病。骨折还好,都没有伤到筋,养个旬月就会好,曹颙的嗓子却是用药烧坏的,想要恢复不容易,江南这边的药品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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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兄弟两个一边派人给京城送信取药,一边派人去江宁曹家传信。
曹颙从里到外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断腿也被接上,躺在床上如做梦一般。想起这几日地狱般的生活,他忍不住浑身发憷,真他妈想大哭一场。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领着阿平进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曹颙,又看了看阿平,都是好相貌,像是兄弟两个。
阿平见到曹颙,放下十三阿哥的手,跑到床边,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说:“我的伤就快好了,你也要好起来!两位爷说你是什么织布大人的公子,那收我做个小厮可好?我没有爹娘,不知道投奔谁去!”说到后来,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曹颙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和脚,又指了指阿平与自己。阿平以为曹颙不肯收留自己,眼泪已经要流出来。四阿哥开口道:“他说,不要你做小厮,要你做他的手足,你们两个做兄弟。”
阿平不敢相信,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曹颙,见曹颙笑着点头,才欢呼道:“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
曹颙带着笑,心里却是震惊加稀奇,眼前这成熟稳重带着浓浓人情味儿的四阿哥与那个传说中的冰块脸皇帝完全不搭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个一心向佛的皇子变成抄家皇帝?真是无法想象。
虽然曹颙从江宁到苏州辗转四五百里,从苏州到杭州又是四五百里,实际从杭州到江宁最近的官道只需六百里。四阿哥派出的人,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到第三天早上就到了江宁。
儿子失踪半月,曹寅已经开始绝望,哪儿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又有了下落,而且已经被两位阿哥救出。他见那送信的人倦怠之极,叫人带下去在客房安置,然后将衙门与府里的事情托给庄常,又去内宅对老太君讲了出公差去杭州,提到若是回来不匆忙的话,说不定会接回妻儿。
老太君半月没见孙子,正想得慌,听说可能要接回来,脸上多了不少笑模样。曹寅又去西府二弟家看了妻子,告之儿子的下落,既然与两位阿哥在一起,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叫李氏宽心,几日后便带回来。
安排好一切,曹寅带着几个下人出城,一路赶往杭州。那送信的人傍晚睁眼时,曹寅已经走了半日。那人才想起,还没有对曹寅提到曹颙受伤之事,忙向曹家的管家告辞,返回杭州。
杭州,知府衙门。
知府石国柱看着手中的供词,忍不住浑身发抖,如此一帮不起眼的地痞流氓,短短三年就害死人命十八条,其中超过半数在杭州府内,西湖边上他们沉尸的地点已经寻到,共起获大小骸骨十一具。
若是寻常破获这样的大案,一个大功是跑不了的,可是眼下石国柱却如坐针毡。三年,正好都在他的任期内,追究起来他这个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别说是升迁,怕是想不降级都难。想起这些,他脸色愈加阴沉,心中不免嗔怪两位阿哥多事,好好的游山玩水罢了,何苦要给他添堵。
本想要动些手脚,因中间牵扯到两位阿哥,石国柱只得歇了心思,马上提笔写了封信,叫人快马送往京城。
这石国柱虽品级不高,却是皇太子妃的族叔,算是皇太子的门人,所以才想着送信给皇太子,请他帮忙在京中说情,看是否能够免除这次责罚。
曹寅带着几个随从风尘仆仆地赶到杭州驿站,连请外面的侍卫通传。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听了,亲自到门口迎接。曹寅甩了甩袖子,口中道:“奴才曹寅见过四阿哥、十三阿哥,两位爷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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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小时候跟着曹寅学习过骑射,不愿受他的大礼,亲自搀起来道:“楝亭师傅客气了,快快请起!”
十三阿哥两年前虽见过曹寅几面,但当时有康熙在,不敢放肆,眼下就忍不住问道:“听说你创下的九连射至今无人能够超越,你真是骑射双绝?”声音中带了几分质疑。难怪他会发问,曹寅本来就略显文弱,又因多日担心儿子显得很是憔悴,丝毫没有武将的勇猛之风,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四阿哥性格颇为严谨,见十三阿哥如此失礼,出声呵斥:“十三弟,不得无礼!”转头又对曹寅道,“楝亭师傅,还是先见见令公子吧,也能够心安些。”说完,掉头领路。
十三阿哥知道自己开口的不是时候,这曹寅的儿子都成了那副模样,当父亲的自然没心情谈别的,抓抓头乖乖地跟在四阿哥身后。
曹寅见到曹颙的那刻,不禁快步上前来到床边,心中绞痛。虽然也想过儿子可能会遭些罪,但是见到满脸黑斑(晒伤)、断了两条腿的曹颙,他心中满是恼怒,抓着儿子的两个小胳膊,说不出话来。
曹颙听到有人进来,见是曹寅,不禁有几分气。不是说曹家在江南势大吗?为什么他这个儿子丢了半个月,这个便宜老爹都没找到,若非如此,自己也不用受这断骨之痛。因此,竟是沉默不语。其实,即便他想说也说不出,嗓子虽然已经在调理中,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还发不出声音。
房间里一片沉寂,最后还是四阿哥开口,将邢二的供词简单说了下。曹寅这才知道前些日子在苏州遍寻不着的原因,儿子竟是被恶人拐带到杭州。若是没有遇到两位阿哥,自己的儿子就要、就要……曹寅想起来一阵后怕,看着曹颙,两眼泪水闪烁。
曹颙看到曹寅两鬓多出的白发,知道不应该迁怒他,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想到穿越前的双亲,心中更加酸楚,却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落泪,闭上眼睛假寐。或者是身子乏的缘故,不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
杭州,知府衙门。
石国柱一阵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动什么心思,留了那几个泼皮的性命,否则就要得罪曹家。虽然曹寅的职位比他品级低,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子幸臣。曹家在江南根深蒂固,哪里是他们这种流水的官能够得罪得起的。想到那几个泼皮拐带的孩子中,竟然有曹家的公子,石国柱是一阵后怕,若真出现点闪失,自己的仕途怕是到头了。他心里虽胡思乱想着,脸上却是一片肃穆,先是冲曹寅抱了抱拳道:“曹大人,请!”
原来是杭州府正要审理邢二等泼皮拐卖孩童一案,曹寅坐在石国柱左手边旁听。
曹寅来到杭州已经几日,原本以为能够带儿子回江宁,但给曹颙诊治的御医说了旬月内不可随意移送,怕断骨愈合不好。曹寅没有办法,只好打发人回江宁送信,对老太君当然另有说辞,提到京城的两位小主子到江南,自己带着儿子随行,过段时间再回江宁。对着李氏那里,则请她赶来杭州照顾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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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1)
热河行宫,书房。
康熙皇帝手里拿着紫毫毛笔,在书案上铺开的一张宣纸上圈了一个字“衸”,然后扔下毛笔,脸上看不出喜怒。
总管太监梁九功在一旁侍候着,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万岁爷是怎么了,早先半月就开始惦记密贵人肚子的动静而今怎么不见任何动静。
密贵人王氏虽然是个汉人,娘家没什么势力,只有个表兄担任苏州织造,但这几年却很是受宠,前几年接连产下十五、十六两位阿哥,前几日夜里又产下十八阿哥。
早晨送来的折子,好像是去巡视江南河务的两位阿哥上的,难道是江南有了什么不顺不成?
梁九功只敢想想,是不敢随便发问的,先皇顺治爷在内宫挂着的“宦官不得干政”的铁牌子可不是玩的。侍候皇帝四十来年,他当然知道自己该守的本分。
或许是察觉屋子里太沉寂,康熙皇帝揉了揉额头:“本来添个阿哥,朕心大慰,可想到曹家的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听着康熙闲话家常的口气,梁九功斟酌着道:“曹家的事,莫不是‘奉圣夫人’的身子不好,万岁爷实在惦记着,派下去两个御医可使得?”
康熙点了点头:“孙嬷嬷快到古稀之年,这个主意好,明儿命内务府选两个老诚的派过去,还有这个折子上提到的药物,都收拾出来派人快马带到江宁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个曹寅,过于刻板了!”
话虽这样说,但康熙心中还是比较宽慰的,曹寅不以权谋私,对自己忠心耿耿,不愧是自己依仗的臣子。
只是家事不平又如何处理公务。想想曹寅已经四十多岁,只有这点骨血,万一真有闪失,连他这个做主子的都不忍,更不要说快到七十岁的孙氏。幸好,发给庄常同意动用江南通政司的渠道寻找曹颙的手谕不几日,就收到四阿哥、十三阿哥两人的折子——曹颙已经被救下。
对于曹寅的这个独子,康熙是有印象的,前两年南巡时见过一面,粉雕玉琢般的一个小男孩,比十六阿哥大些。
这点儿大的孩子,就被坏人拐带了半月,还断骨失音,怎么不让人恼怒?杭州府是做什么的,朗朗乾坤竟然容这般恶人横行?还有浙江巡抚,前些日子还上折子说“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民渐富足”。若是这样的案子发生在穷乡僻壤,倒还能够为他们开脱,发生在省府杭州,两人失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杭州,曹家别院。
这里距离灵隐寺不远,是曹寅新置办的宅子,毕竟曹颙需要养伤的日子还长,住在驿站或客栈都不方便。
曹颙虽仍是不能够言语,但却不耽误听消息,知道邢二那几个泼皮已经被判了斩监候,等着刑部的批文下来,就要行刑。算来,他穿越到这差不多满一个月,其间生死流离,辗转各处。都说“人间天堂,地上苏杭”,但对曹颙来说,这两地的生活却是如在地狱般备受磨难。
躺在床上,曹颙想的更多的是以后的生活,再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再也不想任由别人掌控自己的生死。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强壮起来,一定要能够自保,不想二十来岁就死了,不想被抄家灭族。他眯了眯眼睛,实在不行,再过两年就开始攒钱,大不了雍正登基后去欧洲或者美洲。康熙四十年,是公历多少年来着?
“哥哥,哥哥,有茯苓糕吃!”小孩子愉快的声音。
曹颙扭头看去,一个小丫头手中端着一瓷盘,上面放着各色茯苓糕,跑到床边来献宝,后面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子,嘴里唠叨着:“哎呦,萍小姐,还是奴才端着吧,看摔了!”
读书(2)
萍小姐,说起来不是别人,就是曾帮助过曹颙的乞儿阿平。前几日,在驿站时,大家就都觉得奇怪,阿平虽然擦了脏兮兮的小脸,却怎么不肯叫人帮着洗澡,还自己躲在屋子里胡乱洗过换的衣服。因大家都惦记着曹颙的身体,没有太过在意。等到这边新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