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空间守则第6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沈氏吓了一跳,拉着裴谦谦的手上下细看:“没有摔坏吧?”发现裴谦谦只是头上的发髻有些松散,裙子上有些地方挂了线,又问:“你的丫鬟婆子呢?”
裴谦谦笑着摇了摇沈氏的手,略有些娇憨地道:“大伯母——,谦谦无事。因赶着进城,殿下就带着谦谦先走一步。那车拔了缝,要修,她们都在后头呢。”吐了吐舌头,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
沈氏握紧了裴谦谦的手,嗔道:“车怀了有什么打紧?人没事就好。”说着,又向二皇子行礼致谢:“多谢二皇子相助。”
将二皇子闹了个大红脸,十分不好意思:“沈夫人折杀我了……”
裴谦谦在旁边抿着嘴笑,对二皇子道:“你快回去吧。眼看就要掌灯了。”
二皇子一看天下实在不早了,忙又行了一礼,和沈氏道别,又对裴谦谦叮嘱道:“晚上回去用药酒擦肿了的地方。找个手劲大的婆子揉,将淤血揉散了,好得快些。”
裴谦谦敷衍着赶二皇子走:“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二皇子不放心,翻身上了马,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对裴谦谦道:“明儿再来看你。”再对沈氏点点头,便勒着缰绳转头。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沈氏留神看裴谦谦的脸色,却是光风霁月,一派落落大方,没有小儿女的羞态,沈氏方才放下心底的石头,扶着裴谦谦往府里头去了。
来到裴家大院里头,两个婆子早抬着两顶轿子等在那里。
沈氏扶着裴谦谦上了一顶轿子。自己上了另一顶轿子,往内院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裴家人都知道裴谦谦今日去给裴舒凡上坟,回来的时候被二皇子的马撞了,崴了脚,都很关心。
吃过饭,裴谦益拿着药酒瓶去裴谦谦的屋里,亲自给她上药揉伤。
裴谦谦被裴谦益揉得呲牙咧嘴,忍不住道:“哥哥,我好多了。别再揉了好么?——那药酒一股味儿,我快受不住了。”
裴谦益方才罢手,拿细纱布将裴谦谦伤得地方缠了一道又一道,又跟裴谦谦道:“大伯母已经差人请了大夫。明日就过府来给你瞧伤了。你晚上别把纱布解开,让药酒在里面发挥作用。”
裴谦谦笑着应了,命丫鬟打水来让裴谦益洗手。
两人收拾完毕,坐在炕上说话。
裴谦谦低声问裴谦益:“哥哥,你的亲事……”
裴谦益是男人,不是很在意,闻言只是笑着道:“妹妹是担心哥哥定不了亲,就耽误了妹妹吧?”
裴谦谦啐了裴谦益一口,道:“哥哥说什么话?妹子我不过是担心哥哥而已。”
裴谦益低声安慰裴谦谦:“哥哥是男人,可以做的事多。不过妹子你就要小心了,要睁大眼睛择个好人,不然娘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是不能安生的。”
裴谦谦叹了口气,抱着一个圆圆的抱枕偎到炕里靠墙的地方,有些困惑地道:“我想跟谊母说说话。若是我们能住在一起该有多好!”
裴谦益笑着道:“若是小子言年岁大一些,你干脆嫁给他算了。”
裴谦谦又啐了裴谦益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算小子言年岁大,也是我们同母的兄弟,怎么能嫁?”贺宁馨同裴氏兄妹上了契的,名份上就是同母的兄弟姐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不能论婚嫁的。
裴谦益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见天色不早了,便叫了裴谦谦的丫鬟进来服侍,见裴谦谦以前寸步不离的贴身丫鬟可意不在身边,又悄悄叮嘱她多个心眼儿,可意年岁大,已知人事,是时候打发她配人了。
裴谦谦点点头,推着裴谦益出去了。
裴家的外书房里,裴老爷子裴立省和自己的大儿子,如今的首辅裴书仁对坐议事。
“看来,圣上终于要立储了。”裴立省拨拉着面前的册子,一边看,一边对裴书仁道。
裴书仁端了一杯清茶在手里,点点头道:“大皇子是众望所归,圣上也看得明明白白。”
裴立省叹了口气,想起裴谦谦,问裴书仁:“她到底为何要去给她娘上坟?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声音严厉起来。若是有人敢对裴谦益和裴谦谦不敬,裴立省是绝不会轻饶的。
裴书仁放下茶,拿了书桌上的黑玉镇纸在手里把握,对裴立省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谦谦心思有些重。小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了。”又对裴立省道:“也不怪她。她大伯母最近也有些不开心。”
“出了什么事?”裴立省忙问,能让自己的大儿媳妇不开心,应该算是大事了。
裴书仁迟疑了一下,便道:“……就是谦益的亲事,一直寻不到好人家的姑娘。”
裴立省便知道是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跟裴谦益定亲。
除族一事,虽然是他们有意为之,可是对两个孩子,还是有些打击。
“他们如今入了裴氏族谱,姓了裴,倒是不好跟裴家结亲了。”裴书仁又道。
以前他们还打算让谦谦嫁到裴家。姑舅亲,亲上加亲最好。
裴立省沉冤半晌,道:“谦益的事。不急。我想着,让他好好温习功课,过两年大比的时候。让他下场,考取个功名。到时候就好说亲了。只是谦谦那里,让你媳妇多费点心。”
其实裴谦谦的情形,比裴谦益更糟。裴谦益那里,其实还是有着几家勋贵府上有意的,就是裴家看不上人家而已。而裴谦谦那里,就一家来提亲的都没有。沈氏看上了几家书香世家里面嫡出的公子,人家却都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跟裴谦谦相看的愿望。
裴书仁想起今日沈氏对他说得话,对裴立省道:“爹,今日谦谦崴了脚,全拜二皇子所赐。卿云说,二皇子对谦谦青眼有加……”卿云是沈氏的闺名。
裴立省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你媳妇想多了。二皇子正经是谦谦的表哥,两人自幼就认识,他对谦谦多关心些,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再说,今儿本来就是他的错。他送谦谦回来,是应该的。”
“若是二皇子真的有意,爹打算怎么办?”无意最好,若是真的有意。裴书仁又有些头疼。
裴立省顿了顿,将手里的册子放下,看着裴书仁皱眉道:“若是真的有意,倒也是麻烦事。”
如今大皇子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不过大皇子妃只是翰林之女,若是二皇子想娶裴谦谦,娶得却是首辅裴家的女儿,而且京城里谁都知道,裴谦谦是宁远侯府,也就是二皇子舅舅家除族的女儿。这样的身份,就将大皇子妃压了下去,而且让圣上不虞,不会愿意让二皇子跟裴家有牵连的。
“圣上当年欠过妹妹的大人情,若是过几年谦谦的婚事还是定不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求圣上赐婚?”裴书仁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圣上出面比较好。
裴立省却不同意:“婚事要双方都心甘情愿,方是结两姓之好。而赐婚,若不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就是以势压人,日后两人必难琴瑟和谐。”
裴书仁想了想,觉得自己担心得太早了,何况还有几年时间,慢慢挑就是了,闻言不再将心思放到这上头,告辞离去了。
二皇子先前一路狂奔,回到了外宫城,便忙忙地去给大哥大嫂贺喜。
“大哥、大嫂,小弟祝你们新婚大喜,早生贵子!”二皇子嬉皮笑脸地给大皇子拱手行礼。
大皇子笑着拍了他一下,道:“你回来晚了。”
大皇子妃也过来见礼。
二皇子忙回了一礼,又将自己置办的礼物送上。
大皇子妃命人收了下去,又坐在那里闲话几句,便指了一事下去了。
二皇子对大皇子挤眉弄眼地道:“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啊?!”
大皇子笑了笑,问二皇子:“舅舅那里呢?跟你一起回来的。”
二皇子收了笑容,点点头,正色道:“舅舅带的人多,走得慢,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到京城。我是等不及了,骑了快马才今日到的。”想起撞了裴谦谦的车,二皇子有些不好意思,问大皇子:“大哥,我记得你这里有一味药膏,味道宜人,擦淤伤最好的,能不能给我两盒?”
大皇子立刻警觉地问:“你又将谁弄伤了?”
二皇子叫屈:“我哪有将别人弄伤?!——是谦谦……”说着,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大皇子笑着摇摇头,道:“得了,你将裴太傅的掌上明珠弄伤了,裴太傅更要看你不顺眼了。”
二皇子摸了摸鼻子,想起裴太傅的戒尺,瑟缩了两下,讪笑着道:“左不过是过这一关的。被裴太傅打两下也就是了。”
大皇子在京里。知道的事到底多一些,对二皇子道:“谦益和谦谦,因除族一事,也不好过。”可惜都是开了祠堂,动了族谱的,不是说反悔就反悔的。
这些事,在路上裴谦谦也略微对二皇子提过一些。
二皇子以为是女儿家心思多,想法重而已,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大皇子也这样说,忙问了端倪。
大皇子便将这兄妹俩如今婚事难谐的事告诉了出来。
二皇子想起裴谦谦落落寡欢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异样,对大皇子笑道:“裴家也不知要挑什么样的媳妇和女婿,我就不信真的挑不着。”
大皇子也点头:“不是没有人。就是来的人不合适,合适的人不愿意。特别是谦谦那里,听说更难寻……”
本来裴太傅的标准就高。弄得裴谦谦更是无人问津了。
二皇子心不在焉地跟大皇子说完话,便告辞离去。拿着从大皇子那里顺来的药膏,连夜往裴家去了。
裴谦谦都在床上歇下了,听下人说,二皇子亲自送了药膏过来,忙穿衣起身,来到自己的正屋,看见大伯母沈氏陪着二皇子坐在那里。忙过来见礼,歉意地道:“这么晚了,还让大伯母费心。”
沈氏忙扶了裴谦谦起身,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越活越回去,都不如小时候了。”
裴谦谦讪讪地笑道:“……小时候不懂事。”
沈氏叹了口气,拍了拍裴谦谦的手:“说起来,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不管以前是叫我‘舅母’,还是现在叫我‘伯母’。我对你的心,都是一样疼的。”
听了沈氏的话,裴谦谦的眼圈有些红了,忙向沈氏赔礼:“是谦谦说错话了。”
“刚才还说你。你就越发生分了。”沈氏嗔道。
二皇子在旁边看了半天,咳嗽了一声。
沈氏回头看着二皇子笑道:“殿下费心,专门给谦谦寻了药膏过来。”
二皇子微笑着走过来,将两盒装在白玉盒子里的药膏递了过来:“这种药膏比药酒好,你闻闻看。”
裴谦谦接过一盒药膏,手指无意中在二皇子手心里划过,二皇子心底的感觉更是异样。
裴谦谦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带着些许薄荷叶子的味道扑鼻而来,比药酒那刺鼻的味道不知好了多少倍。
“谢谢二皇子殿下!”裴谦谦十分高兴。女儿家都爱美,脚上擦了药酒的地方,虽然严严实实缠上了绷带,裴谦谦还是担心有人会闻到那味儿。
二皇子将另外一盒药膏也塞到裴谦谦手里,转身对沈氏拱了拱手:“打扰沈夫人了。——告辞。”说完,转身大步离了裴谦谦的屋子,往外走去。
沈氏在心底叹了口气,怜惜地扶了裴谦谦进内室躺下,吩咐裴谦谦的丫鬟道:“明儿记得给姑娘换药,好生服侍。”
丫鬟们都应了,细心伺候裴谦谦不提。
宁远侯楚华谨紧赶慢赶,终于也来到京城。
回到比往日空旷了许多的宁远侯府,楚华谨心里很是难受。他在外头不到一年的功夫,这府里头就走了一个,关了两个。他们到底是冲撞了谁?!
听说楚华谨回来了,柳梦寒忙命人过来请他去慈宁院。
楚华谨沉着脸来到慈宁院,问柳梦寒:“太姨娘有何贵干?”
柳梦寒笑着命人将世子领了出来,给楚华谨见礼。
看见这个孩子,楚华谨心里更不高兴,只是匆匆打量了一下,就挥手让人带他下去,问柳梦寒,曾亭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梦寒便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道:“也是曾亭太过跋扈,不给人留条生路,才让你的两个姨娘联合起来对付她。”
楚华谨却是不信齐姨娘会这样恶毒,问柳梦寒:“那大夫是怎么回事?”
柳梦寒笑着道:“那大夫可是了不得。你的两位夫人都折在他手里。”说着,将这位大夫故意延误裴舒凡病情的事情说了出来。
楚华谨大吃一惊。当初齐姨娘帮着荐大夫,还让楚华谨不要说是她帮请的,说夫人对她有成见,耽搁了治病倒不好。楚华谨都听了齐姨娘的话,假托是自己的爹荐来的大夫,才让裴舒凡吃了两三副药。后来裴舒凡探知了这大夫是齐姨娘娘家荐来的,大怒,还跟楚华谨大吵一场。
那时候,楚华谨觉得裴舒凡就是忌妒,看齐姨娘不顺眼而已。
原来齐姨娘真的是心有不甘,而且同样的手段用过一次,没被发现,就再用一次。谁想夜路走多了,终于还是遇到鬼了。
“这些事,缇骑都知道了?”楚华谨又问柳梦寒。说起来,谋害裴舒凡,可比谋害曾亭,还要罪加一等。
柳梦寒点点头。那大夫是柳梦寒故意送给缇骑的,缇骑怎么会不知道?!
“那芬姨娘为何要谋害中玉?”这是楚华谨最想不通的地方。楚中玉可没有碍着裴舒芬什么事……
柳梦寒笑着摇摇头:“这你就只能去问芬姨娘了。”
楚华谨便不再问,在府里头暂时住下,一边准备着曾亭的丧事,一边给圣上上了折子请罪,且要求去诏狱里看看齐姨娘和裴舒芬去。
圣上如今对楚华谨不如以前警惕,见了折子便准了。
楚华谨寻了个有空的日子,便去诏狱见齐姨娘和裴舒芬。
对于诏狱,楚华谨并不陌生。上一次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单先生将他救了出去。
走在诏狱的小道上,楚华谨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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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诏狱探访 下 (含为婀玖升为堂主的+)
狭长的甬道,道两边的墙壁上,隔着一段距离,就点着一盏灯火。就算是大白天,这里也点着长灯,灯油燃烧的浓厚气息在甬道里盘旋不去。
宁远侯楚华谨眉头微皱。上一次,他被人蒙着眼睛拖到此处,满心都是惶恐不安,都没有注意到此地如此污浊不堪。
诏狱的人得到上面的指示,带着楚华谨先去了关着齐姨娘的屋子。
齐姨娘没有带枷,身上穿得已经不是当天从宁远侯府被带走时穿得那一身潞绸褙子,而是她娘家给送的一套青棉布衣裳。所幸还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面目憔悴,苍老了许多。
看见楚华谨进来,齐姨娘悲喜交集,委屈地叫了一声“侯爷”,便跪倒在他脚下。
楚华谨进来之前,已经看了有关审讯的口供供词。此时看着齐姨娘的一脸委屈的样子,楚华谨声音平平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舒凡?”
对于曾亭,楚华谨一点都不在意。如果齐姨娘和裴舒芬忍一忍,楚华谨自己的人就要出手弄死曾亭了。可是裴舒凡不一样,楚华谨对她没有如同对方姨娘一样的男女之情,却敬她是原配嫡妻,且为了他们楚家熬灯费油,才死得那样早。
齐姨娘不敢抬头看楚华谨。她知道楚华谨这样问,肯定是已经看过供词了。可是,她是不得已的……
“侯爷,妾身并没有害先夫人。先夫人身子弱,长年缠绵病榻,妾身娘家荐医。也是一番好意。”齐姨娘知道楚华谨耳根子软,且总认为妾室在正室面前是弱者,总愿意站在妾室这一边着想。
楚华谨却嗤笑一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齐姨娘,道:“齐萱,我当年就跟你说过。我们楚家退亲,是我们楚家对不起你。你大可以择婿再嫁,我爹当年为了补偿你,也为你说了几门不亚于我们家的亲事,是你自己执意不嫁。最后一定要入府做妾的。”
“你既然不甘心,为何要做妾?”楚华谨弯下腰,伸出右手,将齐姨娘的下巴抬起来,看着齐姨娘的脸,皮肤粗糙发黄,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明显,连牢房里昏暗的灯光都遮盖不住。
齐姨娘还想抵赖。可是看见楚华谨不为所动的眼神,齐姨娘奇怪地发现,楚华谨已经不再是那个耳根子软,唯妾室之命是从的男人了。难道这一次外放,楚华谨又学得精明了些?
齐姨娘有些失神地看着楚华谨,见他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却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还如同二十七八的样子。其实他已经已过而立,快到不惑之年了。——看来男人就是比女人经老一些。
楚华谨见齐姨娘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捏了捏她的下巴,追问她:“说啊!”
齐姨娘偏了偏头,将下巴从楚华谨的手上移了出来,低了头道:“侯爷,若是甘心。就不会去宁远侯府做妾了。”
终于将她的心思说了出来。
楚华谨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感慨。原来方姨娘说得话,都是真的。以前裴舒凡虽然也说过齐姨娘不甘心这类的话,可是那时候,他压根就听不进去。一直觉得齐姨娘是真心爱重自己,才以嫡女之身给自己做妾。
原来还是“不甘心”三个字。
“现在你甘心了?——将自己弄到这般田地!”楚华谨往后退了一步,打算转身离开这个狭小的牢房。
齐姨娘忙抬头叫了一声“侯爷!”,膝行几步到楚华谨脚下,流着泪求他:“妾身是做错了事,可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请侯爷看在妾身服侍侯爷这么多年的份上,多多照应两个孩子!”
楚华谨“嗯”了一声,道:“你放心,他们是我的儿女,我不会薄待他们的。”顿了顿,又道:“从今往后,我无意续弦。你的两个孩子也渐渐大了,琳儿会出嫁。至于琛儿,他是庶子,长大成亲之后,就分家另过了。——你好生上路,不用挂念他们。”这个女人,心机太深。
要将齐姨娘救出去,楚华谨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被她蒙在鼓里当枪使,楚华谨就不想再将齐姨娘留在身边。
一个妾室而已,又不是原配嫡妻?只要自己以后位高权重,还不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齐姨娘又是心酸,又有些失望,哭倒在地上,抽抽噎噎地道:“侯爷……救救妾身……救救妾身吧!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楚华谨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齐姨娘的牢房,将啼哭的齐姨娘抛在了脑后。
诏狱已经审结,宁远侯楚华谨妾室齐萱,谋害宁远侯楚华谨的两任正室,特别是谋害原配嫡妻,一品国夫人裴舒凡,以妾杀妻,罪大恶极,被判斩立决,来年秋后问斩。
……
从齐姨娘的牢房出来,楚华谨去了裴舒芬的牢房。
裴舒芬的牢房在诏狱的最里头,关押得十分严密。牢房里没有天窗,只有一个小小的铁栅栏挡在门口。
看守裴舒芬牢房的女牢头取了钥匙,打开铁栅栏的锁孔,将铁栅栏拉开。
楚华谨弯着腰进了牢房低矮的门,来到里面,进来就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楚华谨扫了一眼,便看见墙脚的马桶还没有收拾出去,便拿手掩了鼻子,走到离马桶远一些的地方。
裴舒芬在牢房里面也戴着枷,吃饭的时候,都是女牢头拿了调羹喂她吃,又不让她吃饱,一天只喂她一顿。没几天就将裴舒芬饿得面黄肌瘦。更别说每天沐浴啥的,统统是不可能。她又不像齐姨娘那样,有娘家给她送东西,所以身上还是穿得在宁远侯府被缇骑带走时穿得那身衣裳。此时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花样。
裴舒芬这几日一直努力将手腕偷偷地在枷上蹭,想将她手腕上绑得黄丝带蹭断,好让她能躲到自己的琅缳洞天里去。
这段日子的牢狱生活,已经让裴舒芬几乎绝望了,再也顾不得是不是有人会发现她的秘密,只要躲进琅缳洞天就行,哪怕再也不出来,她也不在乎。——实在是受不了了!
楚华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女人坐在墙脚,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她脖子上的枷,手腕在枷上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裴舒芬!——宁远侯来看你了。”女牢头跟着进来瞧了瞧,大声对裴舒芬道。
裴舒芬吓得手腕一抖。侧过头,战战兢兢地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便看见宁远侯楚华谨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头戴赤金累丝嵌宝束发冠,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气宇轩昂,仍然是她初见他时,那样英俊挺拔的姿态。
过了这么多年。裴舒芬前世情人的样子已经模糊了,只有楚华谨的样子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侯爷!——侯爷,侯爷是不是来救舒芬的?舒芬冤枉啊!”裴舒芬将枷撑在墙上,吃力地从地上跪坐起来,膝行到楚华谨身边,想抱了他的腿哭喊。
楚华谨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裴舒芬身上的脏东西蹭到自己身上。
裴舒芬一扑之下,忘了自己还带着枷。反倒栽在地上,被枷在脖子上磕了一下,大声咳嗽起来。
楚华谨一点也不为所动,等女牢头出去了,反手锁上了铁栅栏,楚华谨才半蹲了下来,和裴舒芬平视。问她道:“我有几个问题,在心里很久了。本来不想问,不过如今看来,不问的话,恐怕这辈子都问不了了。所以还是问了吧。”
裴舒芬的秘密太多,一时不知道楚华谨指得是什么事,眼神有些闪烁起来。
楚华谨看着裴舒芬的样子,比以前瘦了许多,同时也憔悴了许多,不过到底年岁不大,就算是落魄到这种地步,还是没有齐姨娘看起来那么苍老。
“侯爷要问什么?若是舒芬知道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舒芬陪笑着道。
楚华谨便低下头看着裴舒芬,先问了楚中玉的事:“你对付曾亭也就罢了,中玉到底碍了你什么事?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楚华谨知道曾亭的正室架子摆得十足,专门折腾裴舒芬。裴舒芬奋起反抗,也是情理之中的。
裴舒芬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声道:“侯爷,妾身真正冤枉!妾身同中玉情同姐妹,怎么会去害她?就如侯爷所说,妾身跟她并无利益冲突,为何要跟她过不去?——完全是冤枉啊!”
缇骑对裴舒芬的案子,还没有审结。因为裴舒芬死不承认楚中玉的死跟她有关系。时隔这么久,缇骑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除了知道楚中玉也死于寂寥花粉以外。
楚华谨也一直不相信是裴舒芬做的。
“侯爷想想,中玉死了之后,谁是最大的得利者,谁就是真正的凶手!”裴舒芬在诏狱这么久,也反复思量过。她本来不知道楚中玉是被人害死的,现在缇骑说她也是死于寂寥花粉中毒,她才想起当时的情形。
楚华谨马上就想到了顶替楚中玉入宫的楚华朱,正是柳太姨娘的女儿,还有当初,柳太姨娘千方百计地想让自己向圣上求情,让楚华朱入宫伴驾。
“这么说,是有人故设密障,声东击西了。”楚华谨笑了笑。如果楚中玉的死,其实是跟柳太姨娘有关,倒是更合情理一些。楚华谨同时也想起来了那一阵子,在楚中玉之前,自己的弟弟楚华诚,也突然得了急病身亡。
楚中玉和楚华诚一死,便像是给柳太姨娘的两个孩子腾了地方出来一样。
楚华谨在心底里微微冷笑。是不是下一步,柳太姨娘的目标,除了那孩子,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楚华谨踌躇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裴舒芬愣了一下,未料到话题突然从楚中玉转到孩子身上,实在没有明白楚华谨的意思,愣愣地反问道:“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楚华谨笑了笑,欠身过去,凑在裴舒芬耳边,轻声道:“就是我们的世子。还能有谁?——他到底是谁的孩子?你最好别胡弄我,我可不戴这个绿帽子!”
裴舒芬浑身一振,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华谨,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侯爷这是什么话?舒芬愚笨,真的是听不明白!”
楚华谨盯着裴舒芬不说话,黑黑的眼眸紧紧锁着裴舒芬的一举一动。
裴舒芬两眼大睁,嘴角微张,似乎真的不明白的样子。
楚华谨垂眸思索了一下,便对裴舒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再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自从西南做了钦差那次开始,就已经中了雷公藤的毒?”一边说,一边留神看着裴舒芬。
只见裴舒芬全身抖了一抖,脸色慢慢变得灰白,看着楚华谨,脸上似悲似喜,似乎有好些话说不出来,十分伤心的样子。
“这么说,你是知道了?”楚华谨追问道,心里有些紧张,也有几分失望。这女人,居然知道自己早就中了毒,却一声不吭,着实恶毒!
“说吧,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我不怪你,甚至也会放过那个孩子一马。”楚华谨的声音循循善诱起来。
裴舒芬愣了半天,才嘶哑着声音道:“侯爷,那孩子,真的是侯爷的,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让舒芬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其郑重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好吧,若那孩子真的是我的,你告诉我,我中了雷公藤的毒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能生得出来的?还是你有什么解药在手里?——你不会不知道,中了雷公藤的毒,是生不出孩子的吧?”楚华谨心里渐渐燃起一丝希翼。
若是裴舒芬有解药,就好了。他西南寻了这么久,都寻不到最关键的那一味药。
“若是你真的有解药,我可以救你出去。”楚华谨抛出最大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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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琅缳洞天 上 (含为婀玖升为护法的+)
出去?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裴舒芬有些颓丧的双眼立时充满了希望,“侯爷说真的?!”
“你真的有解药?!”楚华谨也十分意外,“那解药已经绝种了,你在那里弄到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到裴舒芬头上。
她的琅缳洞天里面有解药,可是她却进不去琅缳洞天。如果不是因为缇骑给她绑得的黄丝带和特别枷锁,她早就躲在里面不出来了。哪里还能受这样的苦?!
裴舒芬脸上神情变幻,楚华谨都看在眼里。
“侯爷是如何知道您中了雷公藤的毒的?据妾身所知,这毒十分罕见,不仅解药难寻,就连这味毒药也是难寻的。”裴舒芬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楚华谨的话,心里恍然明白了楚华谨对她儿子奇怪的态度。
给他取名字,没有按照嫡子的排辈来取。很少来看自己母子,每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都十分生疏,从来没有抱过他。
原来是以为这孩子不是他的,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
可是圣上却封了自己的儿子为世子,楚华谨想必是十分矛盾吧。
裴舒芬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奇怪。侯爷的毒,明明自己已经给他解了啊?怎么又扯出中毒的事?!
“侯爷,那些个庸医误人不浅,侯爷可不要被他们骗了。”裴舒芬话锋一转,坚持楚华谨并没有中毒。
如果有可能,楚华谨也想相信裴舒芬的话,可是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现在确实是和以前刚从西南回来的时候一样。不过从西南回来之后。他的身子也好转过一阵子的。
楚华谨隐隐觉得,裴舒芬似乎在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因为那一阵子,他一直跟裴舒芬在一起,而且裴舒芬是专门给他煎药的。后来他远离裴舒芬了,这毒才又发作起来,且更频繁,更难受。
“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就不用管了。事实是。我是真的中了毒,并不是庸医误诊。你还是说说你有没有法子解毒吧。如果没有法子,我也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楚华谨站起身来,弹了弹自己的衣袖,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走。
裴舒芬咬了咬牙,对楚华谨道:“侯爷,让妾身想一想。过几天再给侯爷答复,可以吗?”只要她能蹭断了这个该死的黄丝带……
裴舒芬脑里灵光一闪,也吃力地站起身来,见牢房里没有别人,那女牢头也没有在门口窥探,便将戴着枷的双手凑到楚华谨面前。低声道:“侯爷可不可以帮妾身一个忙,将这黄丝带解开?”
楚华谨看了看裴舒芬手上的黄丝带,已经磨损得脏污了。
“为何要解开?谁人给你系上的?”楚华谨不动声色地问,比以前警醒仔细了许多倍。
裴舒芬对楚华谨的转变也很惊讶,嘴唇翕合了几下,嗫嚅道:“绑着难受。”没有回答是谁给系上的。
看见楚华谨不愿意的样子,裴舒芬又加了一句:“把它解了,妾身才好想法子给侯爷弄到解药。不然绑着这劳什子。妾身头晕眼花的,再想不出来。”
楚华谨狐疑了一阵子,到底敌不过想得到解药的迫切,又觉得只是解开黄丝带,又不是解开枷锁,应该无碍的。
“侯爷?”裴舒芬又追问了一声,将戴着枷的双手举到楚华谨面前。“舒芬不让侯爷难做,只要解开左手就行了。”
楚华谨伸出手,轻轻将裴舒芬左手腕上已经磨损了的黄丝带拽了拽,又去看打着结的地方,像是死结的样子。
手上暗藏的一支锋利的薄薄的柳叶匕首轻轻挥出。将那黄丝带的死结割了下来。
裴舒芬试了试,发现黄丝带已经松动了,再用右手一拽,就要解开的样子,大喜,对楚华谨道:“侯爷明日再来听信吧。”
楚华谨点点头,回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裴舒芬:“解药藏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取了,就想法子放你出去。”
在楚华谨看来,裴舒芬的罪,远远不如齐姨娘那样严重。
楚中玉的死,楚华谨已经明白过来,应该跟裴舒芬无关,她是着了别人的道,给人背黑锅了。
而曾亭的死,楚华谨认为是曾亭咎由自取,裴舒芬是自卫而已,更不觉得裴舒芬做得不对。
只要裴舒芬真的拿得出雷公藤的解药,楚华谨觉得,将她救出来,跟着自己也不错。
可惜裴舒芬藏解药的地方,是楚华谨进不去,或者不能进去的。
“侯爷明日来听信就行了。舒芬等着侯爷救妾身出去呢。”裴舒芬笑着道,又对楚华谨求道:“侯爷明日来的时候,帮舒芬带几身换洗衣裳,行吗?”
闻到裴舒芬身上的一股恶臭,楚华谨又后退两步,点点头,转身敲了敲铁栅栏。
裴舒芬黯然地也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墙脚坐下,琢磨着什么时候去琅缳洞天一趟。
听见牢房里面敲铁栅栏的声音,女牢头过来看了看,见楚华谨站在栅栏后面,忙问:“侯爷这就要走了?”
楚华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女牢头取了钥匙,将铁栅栏打开,又探头往牢房里面看了一眼,见裴舒芬还是同先前一样,坐在墙脚,便放了心,开了铁栅栏让楚华谨出去。
楚华谨走后,裴舒芬耐着性子等到天黑,等到夜深人静,诏狱里面的蛐蛐儿都睡着了的时候,才用右手将左手腕上的黄丝带拽了下来。
左手腕上的黄丝带被楚华谨拿匕首割断了死结,当然一拽就散了。
裴舒芬大喜,四处看了看。她的牢房里总有一盏油灯亮在高处,让她想找一处看不见人影的地方都很难。裴舒芬只好寻了一处牢房里面相对黑暗的地方,用右手磨蹭了自己左手腕上的胎记几下。终于闪身又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昏暗的牢房里,只剩下一幅枷锁静静地躺在地上。枷锁里锁着的人却不知所终。
裴舒芬不知道的是,在她牢房的隔墙之处,有一个镶了玻璃的小孔,每天十二个时辰有人轮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牢房里,总有一盏灯光亮着,就是为了躲在隔壁的人能够有效的监视她。
看见裴舒芬突然凭空消失在牢房里,躲在另一端监视的女番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连连眨眼。又拿出一块细棉布往玻璃上擦了擦,再将眼睛凑过去细看。对面的牢房里,果然空无一人。枷锁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似乎那里一直都没有人。
“这芬姨娘,果然有些蹊跷之处。”那女番子嘟哝着。赶紧推醒了旁边的人,“情况有变,赶紧去报知上头的人知晓。”
那人迷迷糊糊地醒来,也凑过小孔处看了看。看见对面牢房空无一人的情形,那人也吓了一跳,问先前监视的女番子:“有人劫狱了?!”
那监视的女番子反倒笑了:“你睡迷糊了吧?这是诏狱啊,来这里劫狱,不是找死?!——就算是劫天牢。也好过劫诏狱!”对自己的监狱十分有信心。
被推醒的那人讪讪地笑了,又透过小孔,看见了地上那幅完好无损的枷锁,脸上的神情也严峻起来,回头对监视的女番子道:“你在这里继续看着,我去报信。”说着,拉开自己的屋门,急匆匆地出了诏狱。找上头报信去了。
裴舒芬来到自己的琅缳洞天,只觉得神清气爽,又活过来了一样。
她满怀感情地四处看了看,走了走。虽然琅缳洞天的天不再像以前一样湛蓝明朗,地里的药材、花草和粮食也不像以前一样郁郁葱葱,等着她收割,到处都有一片昏黄枯萎的凋零气息。可是就算如此。也比那肮脏狭隘的诏狱要强多了。
裴舒芬既来了这里,就再也不想出去了。她不能确定,自己出去了,还能不能再回来。也不能确定,自己就算出去。回到诏狱那个狭小的牢房里,自己还能不能原封不动地回到枷锁里面。如果不能,那自己要如何解释,自己是怎样没有钥匙,却摆脱了枷锁的?!
早先对楚华谨的话,只是她的缓兵之计而已。
可是不回去,自己的儿子怎么办?
裴舒芬现下知道,楚华谨是以为那孩子不是他的,他被裴舒芬戴了绿帽子,所以才对自己的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
想到这里,裴舒芬头一次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挫败感。明明是他的儿子,却被认为是野种,偏偏自己还不能光明正大地为自己鸣冤昭雪!
告诉楚华谨自己有琅缳洞天这法宝,有这些逆天的药草和粮食?——那是自寻死路。看看这些人往她手上缠得写有佛偈的黄丝带,就知道那些人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邪魔外道。
裴舒芬想起当日和她一起被带走的齐姨娘,手上可没有缠黄丝带。
这些黄丝带和特制的枷锁,明明白白就是专门对付她裴舒芬的!
裴舒芬知道自己若是出去,就是让幕后挑唆告密的人得逞了,自己的下场说不定更惨。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