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空间守则[全]第11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 作者:
上的岚昭仪一行人。
贺宁馨抬起头,从哭肿了的泪眼里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岚昭仪。
只见岚昭仪今日穿着一袭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头上戴着绿翡牡丹花钗冠,冠上垂下一挂珠帘。将两眉间贴就的赤金梅花钿遮得若隐若现,将她本来秀丽的面庞,又平添了几丝娇媚。只是面如寒霜,平添了几分刻薄。
“镇国公夫人。你刚才说将本宫赐的人,转送给了本宫的娘家长兴侯府,是什么意思?”岚昭仪沉声问道,也不再称呼贺宁馨“表嫂”。
贺宁馨不卑不亢地答道:“昭仪娘娘,臣妇刚才说得清清楚楚,红锦已经是娘娘的庶母,是长兴侯的侍妾。——昨晚他们已经合卺,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了。”
岚昭仪两手无意识地在身前绞着帕子,忍了怒气,试探着问贺宁馨:“镇国公夫人,可是红锦淘气了?——镇国公夫人别怕,红锦是本宫的人,她若是敢对镇国公夫人不敬,本宫决饶不了她!”
说到底,还是不信贺宁馨敢这样大胆,将自己赐的人就这样随随便便送给了别人。自己是圣上的女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圣上许可了的。这个红锦,其实跟御赐之人没有两样,她怎么敢这样轻慢?难道不拍牵连了镇国公?
可是要点明这一点,岚昭仪又担心祸及简飞扬,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处罚贺宁馨,才能既挽回自己的颜面,又给贺宁馨一个教训,更在圣上那里将此事圆了过去。——毕竟,若是镇国公府倒了,岚昭仪知道,自己的损失更大。
“昭仪娘娘说什么话?——红锦以前是娘娘的宫婢,如今是娘娘的庶母,跟我们镇国公府,可没有半点关碍。”贺宁馨掩袖笑道,眼波流转间,却有一丝寒光缓缓地看过来,让岚昭仪十分不舒服。
“镇国公夫人说的话,本宫不明白。”岚昭仪沉下脸,很是不虞。
贺宁馨不再跟岚昭仪绕圈子,冷冷地道:“这种话娘娘都听不明白,娘娘还折腾什么劲儿啊?——臣妇劝娘娘一句,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也别还没过河呢,就紧着拆桥!”
岚昭仪窒了窒,色厉内荏地道:“大胆!——你以下犯上,以为本宫拿你没法子?!本宫告诉你,你那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坐不坐得稳,全在本宫一念之间!得罪了本宫,后果自负!”竟敢将她赐下的人送走,真是太给脸不要脸了!
贺宁馨轻声一笑,道:“昭仪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罢了,我们也不提当年。不过,臣妇对昭仪娘娘好的时候,下场也不过如此。如今就算得罪了昭仪娘娘,下场左右也是一样。——昭仪娘娘您说,臣妇为何要继续委屈自己,为了昭仪娘娘,牺牲臣妇和臣妇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贺宁馨毫不畏惧的眼神,岚昭仪有一丝慌乱,似乎自己以前很有把握的一切,如今都有些脱离既定的轨道。——她到底该怎么做?
贺宁馨跪在草地上看着岚昭仪变化莫测的神情,微微一晒,又道:“岚昭仪的厚爱,臣妇担当不起。臣妇送了美人去长兴侯府,想必也得罪了长兴侯夫人。这样的亲戚再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如今既然话说到这份上,臣妇也只想跟岚昭仪说一句,以后岚昭仪走岚昭仪的阳关道,我们镇国公府过我们自己的独木桥。以后两不相干就是了。”说着,俯身给岚昭仪郑重地行了大礼。
岚昭仪脸上不由自主红了一片,一时张口结舌,却放不下身段去说些软话,挽回镇国公夫人。
新提拔上来的大宫女红绸悄悄走到岚昭仪身边,看了看岚昭仪的脸色,低声问道:“……娘娘,可要奴婢帮娘娘说几句话?”
岚昭仪忙点点头。
红绸便转身笑着对跪在门前草地上的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此言差矣。我们昭仪娘娘是圣上的人,是君。镇国公夫人品级再高,却只是臣。这君臣之分,无论到哪里都是不可磨灭的。镇国公夫人违抗昭仪娘娘的旨意,将昭仪娘娘赐给镇国公的侍妾,转送给长兴侯,这就是以下犯上,就是抗旨不遵。若是昭仪娘娘恼了,告到圣上那里,镇国公夫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再说,此事是镇国公夫人所为,跟镇国公有什么关系?我们昭仪娘娘是镇国公的嫡亲表妹,跟镇国公夫人到底隔了一层。镇国公夫人可有资格代替镇国公本人,在这里跟我们昭仪娘娘划清界限?”
这一番话,说得颇有气势,比岚昭仪强多了,让贺宁馨忍不住抬头看了红绸一眼。——宫里面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言辞锋利的宫女?似乎是读过一些书的样子……
贺宁馨觉得隐隐有些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蹙了眉头细细思索起来。
岚昭仪见红绸一番话,将一向能言善辩的贺宁馨说得哑口无言,赞许地看了红绸一眼。
红绸对着岚昭仪微微点了点头,岚昭仪便大着胆子对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若是肯认错,本宫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再给表哥指个人带回去就是了。”居然还是不放弃送个人进镇国公府的念头。
贺宁馨虽然在想着心事,眼睛却没有放过对面的两个人。
红绸和岚昭仪之间的眉来眼去,都看在贺宁馨眼里。
“昭仪娘娘还没出来的时候,臣妇已经把说得一清二楚!想必您的下人,没有告诉您吧?”贺宁馨说得十分不客气。
“你刚才说什么了?”岚昭仪诧异地反问道。
“要想送人进去,除非踩着臣妇和臣妇肚子里孩子的尸骨进去!”贺宁馨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将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大胆!在昭仪娘娘面前,怎能口出秽言!——娘娘,这种人不教训不成!”红绸撺掇着岚昭仪给贺宁馨一个教训尝尝。
岚昭仪彻底被贺宁馨吓住了,站在那里怔怔地没有言语。
红绸在一旁还想再挑拨几句,可是贺宁馨已经福至心灵,冥思苦想间,忆起了一个死得很久的人,遂轻描淡写地对红绸问了一句“这位姑姑,请问你可跟宁远侯府的柳太姨娘熟识?”将红绸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不敢再出什么主意,低头敛身往岚昭仪背后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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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打金枝
贺宁馨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故意突然冒出一句牛头丕对马嘴的话,却正好击中了红绸的软肋。
如果说之前贺宁馨只有五分疑虑,现在看了红绸的反应,她就有了七分的把握。她已经可以确信,当年老宁远侯楚伯赞那最后一路暗线和藏匿起来的财产,包括那个真的玉玺,确实都是在柳梦寒手里。
柳梦寒应该接收了老宁远侯死后留下来的所有死士和暗线。这一切,老宁远侯可是连裴舒凡他这个十分信赖的儿媳妇都是瞒着的。
同样是志存高远,可是老宁远侯的结局……
贺宁馨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岚昭仪真是无知者无畏,她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她面对的君王,绝对不是一个会被女色所迷的人。
岚昭仪怔忡间,发现红绸一声不响地溜到了后面躲着,垂头不语,更加慌乱,回头问红绸:“镇国公夫人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红绸大急,着紧道:“昭仪娘娘说笑呢,奴婢哪里认识宁远侯府的柳太姨娘?——这镇国公夫人信口开河,昭仪娘娘可要好好处罚她才是
说到处罚,岚昭仪回过神来,沉吟道:“……她以下犯上,确实罪无可赦,可是她到底身怀六甲,是本宫表哥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罚重了,岂不是让本宫表哥脸上不好看?”
红绸心里一松,笑着进言:“不如就罚掌嘴三十吧。——宫里的姑姑掌嘴都有一套的,绝对不会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能给她个教训,让她不要仗着镇国公的势,就能将昭仪娘娘不放在眼里。也能以儆效尤,给那些喜欢传话的贱蹄子们提个醒儿。”
岚昭仪狐疑地问她:“真的不会伤到胎儿?”
红绸笑着摇摇头,道:“昭仪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咱们宫里头的迟姑姑,她原来是刑慎司专司刑狱的,于此事最为精通。”
“迟姑姑何在?”岚昭仪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宫女内侍。
一个穿着青色服饰的中年宫女走了出来,对着岚昭仪福了一福,木然道:“红绸说得不错。——确实不会损伤到胎儿。”
岚昭仪便点头道:“既如此,就掌嘴二十吧。”说着,命迟姑姑动手。
迟姑姑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一尺来长的黑木戒尺,走到贺宁馨身边,低声道:“得罪了。”说着,举起戒尺,如疾风闪电一样往贺宁馨脸上扇去。
贺宁馨心里一沉,来不及躲开,只好闭上眼睛,准备硬生生承受这一击。
“啪”地一声在贺宁馨耳边响起,又听见一声惨叫,却不是贺宁馨自己发出的。
贺宁馨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迟姑姑拿着戒尺的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折了下去,她的另一只手正护在拿着戒尺的那只手上,叫得如同杀猪宰羊一般。
这是怎么啦?
贺宁馨诧异地举目四望,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又觉得全身一轻,已经被人扶了起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贺宁馨不用看,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抬头看着那人笑道:“飞扬,你来了。”
扶着她站起来的,正是她的夫君镇国公简飞扬。
以往敢横刀立马,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羌人依然面不改色的简飞扬,如今却面色煞白,扶着贺宁馨的手瑟瑟发抖,似乎刚刚经历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全身都架不住颤抖起来。
还是贺宁馨抬起手,坚定地握在简飞扬的手臂上,连说几声:“我没事,我没事……”
简飞扬脸色黑如锅底,颤声道:“若是你有事……”下面的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贺宁馨明白他的心情,只是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面似乎还有人慢慢地走过来。
岚清宫的台阶上,忽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口呼“圣上”。
贺宁馨一惊,知道是宏宣帝来了,忙拉着简飞扬要一起跪下。
宏宣帝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温言阻止道:“镇国公夫人身子不方便,无需多礼。”回头又对身后的一个人道:“宋医正,过来给镇国公夫人请请脉,看看夫人的身子可有关碍。”
宋医正低着头走过来,对着贺宁馨和简飞扬深施一礼,道:“得罪了。”
贺宁馨和简飞扬忙还礼不迭。
简飞扬更是急切地抓了贺宁馨的手腕送到宋医正面前,道:“宋医正,我夫人刚刚在地上跪得久了,又受了惊吓,不知会不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宋医正对着简飞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走到贺宁馨身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色蝉翼纱的帕子,搭在贺宁馨的手腕上,半闭着双眼把起脉来。
简飞扬紧张地盯着宋医正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不妥。
宏宣帝也背着双手,站在宋医正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宋医正给贺宁馨把脉,似乎没窨注意到岚清宫台阶上跪着的岚昭仪一行人。
岚昭仪眼望着面前宏宣帝的样子,还有宏宣帝重视贺宁馨胜过自己的委屈,一颗心不由不断往下沉。——若是失去了圣上的宠爱,自己还剩下什么?!
红绸也在岚昭仪身后盯着面前众人的一举一动。
岚昭仪的脸色没有逃过红绸的眼睛。她眼珠转了转,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昭仪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适?”不断给岚昭仪使眼色。
岚昭仪回头看了红绸一眼,听见红绸的话,又瞥见红绸的眼色,岚昭仪明白过来,轻轻“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道:“别多嘴,本宫只是有些头晕目眩而已。”说话间,红绸已经会意地扶住了跪着的岚昭仪摇摇欲坠的身子。
宏宣帝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眼望着宋医正那边的方向。
岚昭仪银牙紧咬下唇,本来没有不适,也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起来。
过了良久,宋医正才结束把脉对贺宁馨和简飞扬道:“两位不必惊慌。镇国公夫人这一胎怀得结实,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气血翻涌,想是受了刺激,惊怒交加的缘故。我给夫人开一剂静心汤想吃的话,就煎一剂吃,懒怠吃的话,不吃也行。”那就是说,不是很严重。
贺宁馨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宋医正点头示意道:“多谢宋医正指点,今日是我造次了。”说着又对着宏宣帝的方向要跪下来。
宏宣帝忙对简飞扬道:“飞扬,扶着你夫人,别让她跪了。——今儿跪得还少了?!”
说着,宏宣帝转头看向岚清宫上上下下的人,轻声“哼”了一声,道:“在宫门口责打一品国夫人。你们的胆子不小啊!”
岚清宫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伏地求饶,地上一片哀嚎。
岚昭仪脸色一白也伏地磕头道:“请陛下恕罪。”
红绸在岚昭仪身后咬咬牙,颤声道:“回禀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镇国公夫人在岚清宫门前大闹引起的。我们昭仪娘娘实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得皇家的尊严不可轻慢,才命人处罚镇国公夫人,以儆效尤而已。”
宫里头规矩严,贺宁馨此举闹得太出格,就算有理也要变做无理。
刚才红绸的话,宏宣帝也听见了。当时不过觉得这个宫女伶牙俐齿而已,如今才发现,这个宫女胆色也不错,便多看了她几眼。
红绸在人群中感受到宏宣帝的眼光,赶紧将头垂得更低生怕让宏宣帝注意到她。
听了红绸的话,贺宁馨在一旁冷笑一声道:“昭仪娘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那昭仪娘娘刚才责问臣妇,为何要将昭仪娘娘赐得美人转送给长兴侯做侍妾的时候,可不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位姑姑维护主子是好事,可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却不是帮你们主子,而是将你们主子往坑里推呢。”
红绸被贺宁馨揭穿当面撒谎,脸色一红,不敢再言语,低了头,心里忐忑不已。
岚昭仪却回过神来,赶紧对宏宣帝道:“陛下,臣妾委屈………”
宏宣帝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回头看着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此事是岚昭仪处置不当,让镇国公夫人受委屈了。”
岚鲻仪脸上霎时褪尽了所有的血色,怔怔地看着宏宣帝。
“来人!”宏宣帝回头吩咐道,“去奉先殿将祖宗留下的一支五棱铜镏金宝塔金鞭取过来。”
一个内侍走出来,对着宏宣帝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奉先殿取金鞭去了。
趁着内侍去取金鞭的空当,宏宣帝对贺宁馨道:“朕不会白让夫人受这个委屈。飞扬是大齐的肱股之臣,让夫人没脸,就是伤我大齐的重臣脸面。夫人放心,朕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待。”
说话间,那五棱金鞭已经取了过来,送到宏宣帝手里。
宏宣帝手捧金鞭,对贺宁馨诚恳地道:“镇国公夫人,朕如今赐这支金鞭给夫人。以后若是再有人敢给镇国公送美人,夫人可以用这支金鞭,上打皇妃皇子和公主,下打朝臣命妇和庶民。——总之夫人今后,永生永世,都不必再受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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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她在丛中笑
宏宣帝说完,将金鞭往贺宁馨面前送了过去。
简飞扬忙帮着贺宁馨向宏宣帝谢恩,又讪讪地道:“陛下,这个金鞭太能打了,臣担心……”担心有人更加嫉恨贺宁馨。
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抬举贺宁馨,就是在打岚昭仪的脸。若是这一次,岚昭仪还有翻身的机会,贺宁馨跟岚昭仪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毕竟在场的人都知道,今日贺宁馨在岚清宫门前大闹,就是因为岚昭仪给镇国公送美人引发的。
宏宣帝却笑了笑,对着简飞扬道:“飞扬我虑了。腾刚才说的清清楚楚,只有旁人给你待,镇国公夫人才能用这个金鞭。”顿了顿,宏宣帝的唇角微扬,“若是从此无人再给你送侍妾,自然就再也没有用这根金鞭的时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镇国公夫人,你可以把这根金鞭收起来,到时候传给女儿就是了。”
居然还可以世袭……
贺宁馨忙笑着双手接过金鞭,对宏宣帝道:“陛下圣明,臣妇没什么见识,也没有别的担心,就担心有人故意给臣妇添堵,送些居心叵测的女子是府,让臣妇难做,——如果有了陛下所赐的金鞭,不仅臣妇从此能高枕无忧,就连臣妇的女儿也能叨光。陛下放心,臣妇有分寸的。”
说着,贺宁馨瞥了一眼跪在岚清宫台阶上,脸色煞白的岚昭仪,故意又问:“陛下,这根金鞭,可不可以追溯到以前的事情上去?”
宏宣帝也看了岚昭仪一眼,笑了笑,却走了台阶。亲自扶了岚昭仪起身,轻描淡写的道:“不知者不为罪。朕赐金鞭之前发生的事情,当然不能用这根金鞭。”说完,眼角的余光轻轻往跪在岚昭仪身后的红绸扫过去,唇角抿了抿。脸上的神情又刚毅了几分。
贺宁馨的眼睛当然没有放过宏宣帝脸上的神情变幻,宏宣帝当年收拾老宁远候楚伯赞之前,也是这幅样子,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见得再熟悉不过了……
看见宏宣帝已经盯上了红绸,贺宁馨轻轻舒了一口气,再转眼看看一脸惊喜交集,似乎绝处逢生的岚昭仪,贺宁馨心里有一丝的怜悯:“丧钟正在敲响。只是岚昭仪听不见罢了……
简飞扬站在一旁,看见宏宣帝的举动,脸上错愕了半晌,便平静下来,低头垂眸,更紧得将贺宁馨护在身旁。
宏宣帝端立在台阶之上,对底下的人道:“今日之事,镇国公夫人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衙门有衙门的规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再大的冤屈,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到宫里头来闹,再说此事,也不能全赖岚昭仪,朕也有错,错在没有及时跟岚昭仪说个清楚明白,让岚昭仪受了委屈。”说着,轻轻拍了拍岚昭仪的手。
岚昭仪泪眼婆娑的望着宏宣帝俊逸的侧脸,哽咽着道:“有圣上这句话,臣妾死而无憾……”
宏宣帝闻言回头看了岚昭仪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此话当真?”
岚昭仪重重地点头:“如有半句虚言……”就要发毒誓。
宏宣帝忙抬手阻止她,温言道:“好了,朕信你。”说着,又转身对底下的人道:“传朕的旨意,晋岚昭仪为淑妃,造金册,谱玉牒,一月之后封妃大典。”
此言一出,除了简飞扬和贺宁馨,在场的人都十分意外。
岚清宫的宫女内传当然不必说,个个喜出望外,连连给宏宣帝磕头行礼。
岚昭仪自然是最高兴的,对宏宣帝谢恩之后,便望着简飞扬和贺宁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可是简飞扬和贺宁馨看着也的样子,却是不屑中带着几丝怜悯,似乎看一个死人一样,看岚昭仪刚才升起来喜悦之情,都被打得烟消云散。
从宫里头出来,贺宁馨在车上便跟简飞扬说好了后面的事情,两人故意在车上就大闹一场。贺宁馨更是没有回镇国公府,而是直接带着丫鬟回娘家贺家小住去了。
不久,京里面便传出了镇国公夫人跟岚昭仪交恶的流言。又说宏宣帝为了安抚功臣和宠妃,各有赏赐。镇国公夫人得了可以鞭打除了皇帝以外的一切人的金鞭,而岚昭仪,却晋位成了淑妃。
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镇国公夫人输了一筹。毕竟岚昭仪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镇国公夫人的金鞭,听起不错,但是条件限制太多,还非要给镇国公送女人的时候才用的上。这样的金鞭,在许多人眼里,完全是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据说镇国公夫人气得到仰,出了皇宫就跟镇国公大吵一场,然后怒气冲冲的回娘家去了。
镇国公形单影支,经常在外面的酒楼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府,所幸有了圣上赐得的金鞭,倒是没有女人愿意再贴上去,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裴舒芬在宁远候府的春戊院听见这档子事,笑得前仰后合,道:“那贺宁馨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就为了个劳什子的妾室,不惜断了镇国公府更大的后路,实在是得不偿失。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命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这话,裴舒芬觉得心情出奇的好,便又命人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过来,又取了些从琅缳洞天里面顺出来的粮食和药草,在隔间里亲自睦着熬药膳,打算一会儿喂给他吃。
裴舒芬的儿子排行第七,如今和三个月,还不到一百天。封世子的时候,宁远候楚华谨给他取了名字,叫楚逊,又命府里头的人称他“七少爷”,不话人叫他巨子。说是怕孩子年岁小,经不起这样大的福气。
这个理由说的冠冕堂皇,连裴舒芬都挑不出错。高高兴兴的应了,跟着众人一起称自己的儿子“七少爷”。
只是对于楚华谨取得名字很是不高兴。
裴舒芬知道宁远候府里嫡出和庶出是分排辈的,听见这个名字,觉得很咯应,试图去问楚华谨。为何不跟着楚华谦益一样排辈,反而要用单名。
楚华谨现在根本不见她,只让人传话,说名字已经报上去,已与在册封世子的圣旨上。裴舒芬若是不满意,自己去求圣上改名去。
裴舒芬现在不过是一个妾室,不经宣召。根本去不了宫里头,只好怏怏作罢,暂不提此事。
楚逊的||乳|娘抱着他过来,送到了舒芬怀里。
裴舒芬掂了掂他的襁褓,眉头微蹙,道:“怎么还是这样轻?”瘦得皮包骨头,跟个猴儿一样。
||乳|娘在一旁讪讪地笑。七少爷刚满了三个月,五姨娘裴舒芬便开始给七少爷吃各种她亲手做得粥。粥品当然比||乳|汁味道丰富,七少爷本来就吃得不多,再吃各种粥品,吃奶就更少了,能不瘦吗?
只是这些话,||乳|娘说了,裴舒芬也听不进去。她知道人||乳|是不错,不过她觉得琅缳洞天的粮食和药草更神奇,不是一些普通女人的||乳|汁可以比的
裴舒芬住的春戊院正隔间里面架了个小吊炉,是裴舒芬自己亲自做食物的地方,十分小心谨慎,从不离人的。
此时粥已熬好,桐云走了过去,将吊炉上面的小砂锅取了下来,舀了几勺粥在玉瓷碗里,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裴舒芬一直盯着桐云的一举一动,担心她做手脚。
桐云像是不知道一样,将粥放到裴舒芬面前的炕桌上,又吹了吹,对裴舒芬道:“芬姨娘,粥好了。”
裴舒芬点点头,让||乳|娘下去了,自己伸手拿起银汤匙,舀了一勺送到七少爷嘴里。
七少爷吃了几口,便哼哼唧唧地睡了过去。
裴舒芬叹了一口气,自己将剩下的粥都吃了,又让桐云过来收拾。
桐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裴舒芬耳语道:“芬姨娘,候爷今晚在方姨娘的院子里歇着。齐姨娘那里也有一阵子没有去了。”
裴舒芬眉头皱得更紧,难道候爷想抬举方姨娘?可是宁远候府怎会做出妾室扶正这种不靠谱的事?
又想到自己枕头下面的药丸,裴舒芬心里更烦闷,伸手将七少爷给了桐云,道:“报回去给||乳|娘,吩咐||乳|娘,等七少爷醒,再喂一次奶。”
桐云笑着应了,抱着熟睡的七少爷回厢房去了。
桐月等了半天,见裴舒芬没有别的吩咐,便也行礼下去了。
她这段日子,便尽了法子想让楚华谨到她院子里来一趟,却一次也没有成功。后来又听说,楚华谨如今行事十分谨慎,每次吃白饭,除了银针试毒以外,还让小厮使了又使,宁可吃人家“口水饭”,也不随便乱吃东西。就算是家里头厨房做出的东西也不例外,这架式跟九五至尊似的,让裴舒芬好生奇怪。
而楚华谨不来,裴舒芬当然没有法子下手。且看现在的架式,就算是楚华谨来了,裴舒芬也不一定能有机会下毒。已经防范上了。
裴舒芬疑心是有人在楚华谨身边说了什么,对自己的这些丫鬟婆子更是谨慎起来,等闲不跟他们说实话。
既然无计可施,只好暂且放下,先尽心尽力养大七少爷再说。
柳梦寒在宁远候府的慈宁院里,近来也很是情绪不好。费了那么多功夫,本来以为能一举将岚昭仪扳倒,给自己女儿进宫扫清障碍,谁知竟让那个因祸得福,还升了四妃之一的淑妃!
人昭仪到淑妃,这个晋升,可是一个质的飞跃,以后要再扳倒她,可就更难了。
唯一值得柳梦寒高兴一些的,不过是将岚昭仪同镇国公府的关系彻底斩断。一个没有强大外援的宫妃,就算得宠,能耐也有限。
如今正是七月中的时候,京城里的气候越发炎热起来。
柳梦寒里外都换上了由雪蝉锦改良而来的雪蝉纱,屋里四面也放了冰盆。四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打着大大的芭蕉扇,往冰盆里面不断的扇扇子,才让冰气四溢。将柳梦寒的内室熏得清凉无比。
就是在这样的清凉里面,柳梦寒依然有些心浮气躁。
红锦失手了,没有去成镇国公府。却去了长兴侯府,还做了长兴侯那个没用的老头子的妾室。听说她已经被长兴侯的夫人简士芸灌了芜子汤。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没有孩子的妾室,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柳梦寒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知道消息之后,当然不会再将玉玺送过去给她当嫁妆,反而命人将红锦的家人全部划鲜红,再一把火烧了,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京城里面,不过是传了几天京郊的一户农户半夜家里起火,一家大小全部葬身火海的谣言,便烟消云散了。
红锦得知消息,哭了好几天,便一根绳子上吊了,还将长兴侯陈亮吓得大病一场,再也起不了床。
这些事情传以宫里面,岚淑妃不过是叹息了几声,便再也没有提起红锦,而宫里头那些暗线。更是吓得心惊胆战,加紧给柳梦寒办差,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此时柳梦寒歪躺在冰绡凉席的罗汉床上,吃了几块冰镇的西瓜,便吩咐收拾下去,叫了自己的人进来问话。
那婆子苦着脸问柳梦寒:“太姨娘有何吩咐?”
柳梦寒笑着道:“想问问你有没有法子,让你家小主子去个好地儿。”
那婆子会意,低头想了想,道:“太姨娘,此事……”抬头看了看四周打扇的丫鬟。
柳梦寒便示意打扇子的小丫鬟出去,只留那个婆子说话。
那婆子凑上前来,对柳梦寒低声道:“主子,很快就是八月十五了,不若到时候,请二房一起进府过节,然后……”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柳梦寒点点头,满意的笑道:“就知道你是个心狠手辣的。——能一起解决这两人,就更好了。”
那婆子讪讪地笑了,低声提醒柳梦寒:“……还有七少爷。”
柳梦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那个病秧子,暂且留着吧。我还有用呢。”
两人计议已定,更各自去行事。
柳梦寒这边叫了管内院的方姨娘过来,对她而言道:“二房楚华诚他们虽然已经跟宁远侯府分了家,但还是一家人,不能疏远这门亲,嘱咐方姨娘,到了中秋节的时候,请二房楚华诚他们一家过宁远侯府过节。
中秋节本来就是一家大小团圆的日子,柳梦寒的提议是正理。方姨娘请示了一下楚华谨,便应了,自去筹备。
中秋节那天,宁远侯府果然很热闹。
已经分家出去的二房梦华诚带着家小来宁远侯府,同大哥一家,还有太姨娘柳梦寒带着楚华朱和楚华瑜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完饭,一群人又移师一花园赏月吃月饼。
楚中玉已经定了明年三月,给太夫人守孝一年之期满了之后,便要入宫伴驾了。如今她在府里头的地位当然是水涨船高,不同以往。
裴舒芬坐在妾室那边的偏桌上,看着楚中玉穿着烟青色桃丝双窠云雁短襦,下系着宫缎素雪婵娟裙,头上绾着双环髻,戴着一支双衔鸡心流苏坠的素银凤钗,耳朵上是一对珍珠耳塞,脸上脂粉未施,素面朝天,清丽难言,心里不由酸溜溜的。
以前这个只会讨好自己的庶女,也要入宫,一飞冲天了。
裴舒芬有些后悔,当日自己是着了魔似的要给楚华谨做填房,而是入宫伴驾,如今封淑妃的,说不定就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自断后路,脑子有问题的岚昭仪了。
柳梦寒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单独一桌,十分安静。只坐了一会儿,便推说天凉夜静,她有些不舒服,便带着两个孩子先回慈宁院了。
楚华诚和楚华谨兄弟便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今日聚到一起喝了点菊花酒,不由话多了起来。
方姨娘便命厨房又做了几个小菜送上来,给他们兄弟俩佐酒。
两人吃到月上中宵,才尽欢而散。
别的女眷,已经走得走,散得散,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是中秋夜里楚华谨和楚华诚两人喝得太晚了,着了凉。
第二天,两人都发起高热来。
不过楚华谨也就病了一两天,便退热了,一切如常。
楚华诚却没有那么幸运,反而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多月,太医院的太医都瞧遍了,还不见好转。后来有人推荐一神医,说是药到病除,十分灵验,二夫人黄氏便赶紧请了来给楚华诚瞧病。
那神医把了半天脉,摇头道:“太晚了,若是你们早一些请我,或许还有救,如今这样子,赶紧准备一事吧。”说得楚华诚和黄氏都吓得不行,跪着求神医赐药。
那神道便:“罢了,你这病还得用猛药,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救你一命。”说着便开了一个方子,让黄氏去照方抓药。
黄氏拿了方子,使人抓了一幅药回来,煎了头一回给楚华诚吃了,觉得效果很好,不愧是神医,便赶紧又煎了一回。
这第二回药,可是要了楚华诚的命。
楚华诚吃完药的第二天,早上便再也没有醒过来,撒腿去了。
二夫人黄氏哭得惊天动地,使人去寻神医的麻烦,却发现神医不过了游方郎中,便住的屋子,本来不是租的别人家的,如今却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
楚华谨听说自己的二弟没了,也很惊讶。过府吊唁的时候,听了二弟妹黄氏说了神误人的事,楚华谨也很难过,使人命了自己的名贴,去顺天府报官,捉拿这个江湖骗子。
只是哪里抓的着影子?只好自认倒霉。
楚华诚去世不久,宁远候府里的楚中玉也病了,症状跟楚华谨和楚华诚颇有不同,不是高热,而是低烧,且咳嗽不已,间或有咳血的现象出现。
宁远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说三姑娘楚中玉是得了女儿痨,会过人,都不愿意去照顾她。
楚华谨也担心会影响自己的女儿,便同意了柳太姨娘的提议,将楚中玉送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这一去,当然也是有去无回。
粥中秋节大团圆之后,宁远侯府的人就再也没有团圆过。
最近更是白事不断,先是宁远侯府的二老爷楚华诚高热不退,缠绵病榻一个多月后,终于不治身亡。
然后是宁远侯府本来定了要入宫的记名嫡女,京中第一美人楚中玉得了女儿痨,送到京郊的庄子上静养了三个多月后,也撒手人寰。
楚中玉不仅美名在外,而且才名在外。当年在安郡王府花会上一道《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以山花烂漫时,她在坐中笑”,拔得头筹,被封为“问香花主”,让大齐朝的仕子们传诵至今,虽说之后她并没有新的诗作传同,可是就这一道词,也足够让她名气千古。
可惜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楚中玉更是红颜薄命,二十多岁如姣花软玉一般的人儿,居然还没有定亲,更没有出嫁,尤其上仕子们扼腕叹息,宁远侯府楚华谨听了庄子里的人回报,说三姑娘楚中玉病死在庄子上,更加难过,暗忖他们楚家的人,不知做了什么孽,怎么一个一个都赴了黄泉。
裴舒芬跟楚中玉的关系不错,听见她的消息,也跟着撒了几滴泪,很是伤感了几天。
整个宁远侯府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姨娘柳梦寒了。她甚至已经开始偷偷地帮楚华朱准备入宫要戴的箱笼,又暗中请了一个通晓宫中礼仪的嬷嬷进府,教楚华朱学规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楚中玉死后,楚华谨伤心了几天,便想起圣上提过,要让楚中玉改作记名嫡女,入宫伴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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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雷霆一击
如今楚中玉死了,这入宫伴驾的事,难道就这么黄了?
楚华谨当然不甘心。可是举目四望,宁远侯府里似乎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楚华谨自己虽有女儿,奈何差了辈份,不得入宫。
柳梦寒等了几日,等着楚华谨过来求她,要将楚华朱代替楚中玉入宫伴驾,却连个影子也没有看着。
看见柳梦寒在慈宁院摔碗砸盆,柳梦寒身边的嬷嬷悄悄去了二门上,偷偷塞了一块五两重的金子,才买通了门上的婆子,放她去了外院。
如今楚华谨治家,比以前严多了。说了不许内院的人出入门禁,就如铁律一般。一般人都不敢造次。
以前五个铜子儿就能让管二门的婆子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除非你拿得出五两金子。——涨价是因为风险太大,一旦查出,看门的婆子会被打死,家人会被赶出宁远侯府,当然要多收些钱,为家里人以后的日子留条后路。
那嬷嬷好不容易出了二门,来到外院,寻到外书房那里,却吃了个闭门羹。没想到楚华谨的外书房,如今管得比内院门禁还要严些,就算嬷嬷出了十两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