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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全]第5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 作者:

    见状,伸手揽住夏夫人的肩膀,道:“你别想多了。 首先此事就算可行,圣上也绝不会明旨,甚至是密旨都不可能。最多只是当面口谕,敲打敲打,让宁远侯府里有关人等日夜提心吊胆就是了。所以妾室是不可能知道此事,从而兴风作浪的。”

    夏夫人抬眼看了裴立省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则如果圣上真的闹得人尽皆知呢?”

    裴立省呵呵笑道:“若是嘉祥帝,还有这可能。如今的圣上,可不是那等莽撞人。——退一万步说,如果圣上真的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就说明圣上已经有铲除宁远侯府的决心,才下这种让宁远侯自乱的旨意。你以为到了那份上,益儿和谦谦,包括我们,又能逃得过去?”

    夏夫人吓了一跳,赶紧道:“圣上哪是那种人?——又不是庞太后当政……”又不虞道:“……圣上为何要为难我们家?我们向来就是站在圣上那边的。”除了跟宁远侯府联姻,夏夫人在心里又暗暗加了一句。

    裴立省两手一摊,笑道:“这不就结了?——圣上不会这样做,圣上也不是滥杀之人。而且如今圣上要用我们裴家人,对宁远侯府也会留三分情面。只要皇后娘娘那边不要多事,宁远侯府那边不会有事的。”

    女儿裴舒凡给宁远侯府的路早就铺好了。端看现在圣上对皇贵妃多有防范,却对皇后娘娘越发宽大,就知道圣上的主意在哪边。——若不是圣上正当盛年,太子早就立了。

    想到这里,裴立省又想起前些日子,大儿子裴书仁跟他密谈的话。那天,圣上召了裴书仁入宫,问他对立太子一事有何看法。裴书仁才知道,有人联名上书,让宏宣帝早立太子,以安百臣之心。

    裴立省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担心是宁远侯府出的昏招。后来听了裴书仁的解释,才知道圣上并没有算在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头上,只说臣下“阿谀”,故意逢迎而已。不过还是郑重地问了裴书仁对立太子的看法。

    裴书仁答得十分小心翼翼。因为他身份特殊,既是圣上倚重的肱骨重臣,又是皇后娘家的姻亲,实在是不好回答。

    好在裴书仁对这个问题也想过很久,此时圣上问起来,便将自己考虑的问题一一摆了出来,对圣上道:“圣上正当盛年,立太子一事,不必操之过急。而几位皇子,年岁也不大,正是锤打历练的时候,若是早早立了太子,分出君臣,倒是让一个心分出两个心来。再说了,太子在位的时间太长,也不是好事。历来史书上面有载,做太子的时间越长,后来的下场就越不好。圣人说观史可以知未来,圣上现在不立太子,也是保全几位皇子的意思,切不可听了有心人的鼓噪,就伤了父子情分。”

    裴书仁的话,十分合宏宣帝的胃口,当下便传旨给皇后娘娘,让她赐了几匹宫用锦缎出来,给裴书仁的妻子沈氏封赏。

    圣上为了褒奖裴家,此后又特旨让裴立省入宫,做了几位皇子的师傅,同原有的几位皇子师傅一起,教习皇子。

    这些事情聚在一起,让裴立省明白,圣上对立谁做太子,已经有了计较。可是并不想过早地公诸于众,让群臣都去向未来的新君献媚去。

    虽然此举也有副作用,比如太子迟迟不立,几位皇子也都大了,说不定也有自己的想头。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如今圣上几位大一些的皇子,都是皇后娘娘所出,一个娘生的,当然要亲近些。而且无论谁笑到最后,宁远侯府都是无碍的。

    皇贵妃所出的皇子,年岁差的太多,又是早产,目前看来,应该是无碍的。而宫里多得几位贵人,前儿倒是听说有人有喜了,就算生了儿子,也不足为虑。

    而镇国公夫人此计,不过是在夹缝中为益儿多一层保障而已。

    “此计到底是否可行,完全要看圣上的意思。”裴立省沉吟道。

    夏夫人在大迎枕上动了动,将心思转到圣上那边,担心地问道:“说得也是。圣上可会愿意援手?这可是臣子的家务事……”

    裴老爷倒是冷笑一声,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臣子,这可是逼过圣上休妻的臣子……”想起当年,裴立省当真对老宁远侯楚伯赞有几分恼怒。他当时可不晓得,圣上跟当时的废太子妃合离,原来是老宁远侯提出的条件。早知道老宁远侯来了这招,他裴立省就算是同样拥废太子登基,也绝对不会将女儿嫁过去。——这样胁迫圣上的“拥立之功”,怎么会有好下场?

    其实当时不止是他,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圣上为了复位,主动向老宁远侯楚伯赞示好,同废太子妃合离,娶了老宁远侯的嫡长女以示决心的。一直到现在,大部分人都是这个看法。所以在老宁远侯暴毙之后,也有不少人私下里非议圣上“过河拆桥”、滥杀功臣。

    后来还是缇骑出面,整治了几个好说是非的,才将这股子邪气压了下去。

    裴立省能知道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也是他女儿裴舒凡嫁了过去之后,从老宁远侯那里亲自听来的。老宁远侯对裴舒凡一向十分赏识,将这些秘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让她对这些事有了全面的了解,才好为宁远侯府仔细谋划。

    裴舒凡自从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公案之后,才改变策略,顺势让宁远侯府远离了朝堂中心。——也亏了女儿左支右绌地为宁远侯府费尽心机,才在老宁远侯暴毙之后,保存到宁远侯府到如今的位置上。换了任何别的人,宁远侯府现在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夏夫人从不知道有这件事,瞠目结舌了半日,道:“那镇国公夫人此举,也有些让圣上出气的意思?”

    以小利而谋大利,让圣上的怨气用较小的代价得以抒发,这还是在为宁远侯府盘算,寻一条生路的意思。

    “也难怪。我们的益儿,以后可是宁远侯。若是圣上那里一直得不到交待,便是益儿长大也难为啊”夏夫人跟着叹息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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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亡羊补牢下

    裴老爷听见夏夫人说宁远侯府,轻声笑了笑,有些不屑地道:“镇国公夫人太高看宁远侯府的人了。自从我女儿去后,宁远侯府再无一个明白人”

    夏夫人皱了皱眉头。裴老爷这话,可不再把裴舒芬当她女儿了。虽说不是夏夫人生的,可是切切实实是裴老爷的血脉啊。

    “你也别说得太过。既然连镇国公夫人都为宁远侯府留了几分余地,你也不要袖手旁观了,出言点醒一下总可以吧?你的一个女儿不在了,可是还有一个女儿在那里呢。——再说还有益儿和谦谦,你不为他们想想?”夏夫人提醒道。

    裴老爷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这些事情,还是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跟夏夫人说吧。看夏夫人如今的样子,如果得知当日的事情,立时就要闹腾起来了。说不定会直接找上宁远侯府,马上把裴舒芬拎回来,送进庵里让她剃度出家,青灯古佛过一辈子算了。

    这样做,就是直接打皇后娘娘,还有圣上的脸。——裴舒芬可不再是裴家的小庶女,而是宁远侯诰命夫人,是有封号,有俸禄,有品级的。不再是寻常人等想告就告,想拉下马,就能拉下马的。

    更何况如今看起来,圣上是有意立皇后娘娘的儿子为太子,从此会着意给皇后娘娘和宁远侯府留三分脸面,不会再让别人给宁远侯府没脸,让皇子蒙羞,所以裴家人此时倒是不能轻举妄动。

    再说若是镇国公夫人此计得到圣上的赞同,裴舒芬也没有多少戏可唱了,就让她在宁远侯府里镇住那些妾室们,也是好的。

    而且镇国公夫人此计,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便是让裴家人主动对圣上提出此事,也能进一步把裴家从宁远侯府这条船上摘了出来。——这一点,裴立省估计就算是镇国公夫人自己都没想到。不管怎样,他们裴家都承镇国公府的情面就是。

    益儿和谦谦是死去的原配裴舒凡的孩子,而裴舒凡同宁远侯府别的人是不一样的。再加上圣上向来高看裴舒凡几分,又承过她的大情,说不定会想法保全她的遗孤。总之只要楚谦益这孩子不自己走上邪路,他在圣上那里,绝对是无忧的。

    想到这里,裴立省便对夏夫人道:“我们在这里说一千,道一万,都抵不上圣上说一句话。也罢,明儿我就专程进宫一趟,同圣上说说此事,看看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想头。”也算是先通通风,看看形势。如果此计不行,再作计较就是。

    第二天本不是裴立省要入宫教习皇子的日子。吃过早食,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又去了镇国公府,跟贺宁馨厮混。而裴立省在自己的外书房里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也换了朝服入宫面圣。

    宏宣帝早朝方罢,正在养心殿批折子。听见是裴立省求见,便放下手里的折子,笑道:“宣。”

    裴立省跟着传旨内侍进到养心殿,知道宏宣帝今日心情不错,便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地将此事说了一遍,言道想听听圣上的意思。

    宏宣帝笑吟吟地脸慢慢淡了下去,如墨玉一样的瞳仁紧紧地盯在裴立省身上。虽然不发一言,裴立省却觉得有千斤威压在身,不由得后背里汗淋淋起来。

    养心殿里一片静寂,空气里有股凝重挥之不去,让周围伺候的内侍都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过了好久,宏宣帝将眼神从裴立省身上收回来,对殿里伺候的内侍扫了一眼。这些人赶紧躬着腰,从殿里倒退着出去了,将养心殿留给明面上的两个人。

    宏宣帝这才轻笑一声,对裴立省道:“坐。”先赐了下首的杌子给裴立省,又道:“裴爱卿真是能给朕出难题。——朕每日批折子都觉得时辰不够用,却还要去管臣子的家务事。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朕不务正业,闲的慌呢”语气却十分轻松,不像是真的生气的意思。

    裴立省偏着身子坐在杌子上,闻言有些佝偻的腰杆挺直了几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宏宣帝拱手道:“陛下能者多劳,谁敢说陛下的不是,让臣跟他说话去——管保叫他痛哭流涕地过来认错。”裴立省辩才无双,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大殿之上,将当时的首辅辩得当场吐血倒地。也是自那以后,他才入了隆庆帝的眼,后来一路官运亨通,年岁轻轻就做到了首辅之位。

    想起当年的事,宏宣帝也笑了笑,道:“也罢,既然裴爱卿这样看得起朕,朕就能者多劳一次吧。——来人”对着殿外宣道。

    殿外伺候的内侍躬身进来听宣。

    “传旨,宣宁远侯楚华谨、宁远侯夫人、太夫人立时觐见。”宏宣帝笑着吩咐道。

    裴立省刚刚微翘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去。——他可还没准备好现在就跟宁远侯府的人见真章呢。圣上怎么现在就等不及了……

    看见裴立省脸色变了变,宏宣帝心情十分舒畅。等那内侍出去传旨,宏宣帝又叫了人过来,命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一叙。

    裴立省的脸色立时变成了猪肝色。

    宏宣帝当没看见,起身走到一旁的偏殿里,对裴立省招手道:“咱们今日只论亲戚,不论君臣,裴卿家也不必多礼,进来坐坐,咱们说说话。”

    今日齐聚养心殿的这群人,还都有些亲戚关系,如果在民间,也确实是一家人。——只可惜是在皇室,皇帝对你说是亲戚,不过是客气话,千万别当真。

    裴立省当然心知肚明。特别是看见圣上马上就要把这事摆在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面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圣上对此计十分赞同,以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宁远侯府众人的嘴脸?

    裴立省惴惴不安地跟着宏宣帝入了偏殿,陪着宏宣帝天南地北的闲话起来。

    而宁远侯府里,裴舒芬同楚华谨还有太夫人一起接了旨,都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赶紧换了朝服,跟着楚华谨一起进到宫里来。

    皇后娘娘先他们一步来到养心殿的偏殿里,同宏宣帝共坐到偏殿南墙的大炕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炕桌,对宏宣帝小声说着家常话,不时叫他几句“官人”,如同民间夫妻一样亲昵。

    裴立省在下首看见皇后娘娘的样子,坐立不安。忍了半天,终于起身拱手道:“君臣有别,还望圣上容臣去殿外等候。”

    宏宣帝脸上平静地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先在外面候着。等着宁远侯府的人过来了,再一起进来吧。”

    裴立省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出去,只在心底里诧异不已。不知一向对圣上恭恭敬敬的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摆出这一幅夫妻情深的样子。

    皇后笑着看着裴立省出到外殿,对宏宣帝笑道:“裴老夫子今日进宫,可有要事?”

    宏宣帝莫测高深地笑了笑,从炕桌上玉白瓷海棠花样式的点心盘子里拈起一块小点心尝了尝,道:“是有事。跟你们宁远侯府,还有几分关系呢……”

    皇后蹙了蹙眉,将那点心盘子往宏宣帝那边推了推,道:“裴家人也管得太多了。”隐隐对裴家有些不满的意思。

    宏宣帝偏着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她强作镇定的样儿,在心底里失笑了几分,面上却云淡风轻地道:“裴家是宁远侯府的亲家,管自己的女儿,也不算是多事吧?”

    皇后知道说得是裴舒芬,不以为然地道:“女儿既然出了嫁,就是婆家的人,哪有娘家人还天天对出了嫁的女儿耳提面命,管头管脚的?也就是这裴家,仗着自己在陛下这里有几分脸面,不把宁远侯府放在眼里。自从裴舒凡去后,裴家人就当宁远侯府是仇敌似地,真不知哪根筋不对。——这裴老夫子真是年纪大了。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拼命打压。做父母的,也不能偏心到这种地步吧?”暗指裴立省对裴舒凡和裴舒芬差别对待。

    宏宣帝默然半晌,有些艰难地道:“话不能这么说。裴家是书香世家,嫡庶看得重。”算是驳了皇后的话,认为重嫡轻庶是应该的。

    皇后本想反驳,可是转念一想,圣上看重嫡庶,岂不是对自己有利?马上又改口笑道;“官人说得是,是妾身想岔了。”

    宏宣帝左额旁太阳|岤的青筋微微跳了两下,声音有些发沉,道:“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叫‘官人’倒也无妨。”言下之意便是,等会儿有人来了,可别再“官人”、“官人”的乱叫唤。

    皇后笑意盈盈的脸有些僵硬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宏宣帝俊美的侧影,喃喃地用裴舒芬教她的话,企图唤起宏宣帝的共鸣:“官人……陛下,难道忘了我们当日在西南两情相悦的日子?”

    宏宣帝说完话,正端了茶杯喝茶,闻言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将身上的缂丝墨色底绣五爪金龙的常服喷了个透湿。

    外面伺候的内侍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赶紧进来领着宏宣帝去旁边的屋子换衣裳去。

    皇后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招“平等相待,共忆旧情”,好象不起作用。

    宏宣帝换上雪青色右衽常服,腰间系了羊脂玉腰带,摘了那些挂坠,缓步回到养心殿的偏殿里坐下,拿起一本杂书翻看,也不再同皇后闲话。

    皇后低头坐在一旁,手里翻来覆去地绞着帕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没过多会儿,宁远侯楚华谨、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和宁远侯太夫人,都相继过来了。

    裴立省在殿外跟着他们一同进来,又对坐在上首的宏宣帝和皇后娘娘行了大礼。

    宏宣帝伸了伸手,让他们平身,又赐了座,便示意裴立省先说话。

    裴立省此时已经面色如常,先对宁远侯太夫人见了礼,才将先前对宏宣帝说得话,又说了一遍。

    皇后娘娘先就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甩到炕桌上,就想开口说话。

    宏宣帝一个眼神扫过来,皇后娘娘知趣地闭了嘴。只是描得小小的樱桃小口抿得紧紧的,让鼻翼两旁的法令纹都明显起来。

    宁远侯楚华谨头一个反应过来,有些讪讪地对裴立省行了礼,口称“岳父大人”,又劝道:“岳父大人多虑了。——就算没有岳父大人这番求请,小婿也不会让益儿有事的。”

    裴立省笑了笑,束着手站在一旁,并没有接话。

    宁远侯太夫人心里倒是觉得此计甚妙,笑着开口道:“亲家老爷此计甚妥,依老身看,就这么做吧。”

    这话大出宏宣帝和皇后娘娘的意外。

    宏宣帝还没有发话,皇后娘娘再也忍不住道:“娘,这事当从长计议才是。”楚谦益重要,可是在皇后娘娘看来,裴舒芬更重要。若是让她在宁远侯府没了指望,那皇后娘娘和几个皇子以后可要靠谁去?

    裴舒芬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难过,眼里立时便有了泪,哽咽着对裴立省问道:“爹,我也是您的女儿”

    裴立省眼望着裴舒芬,一字一句地道:“就是因为都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不能厚此薄彼。”

    像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裴舒芬心里一紧,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楚华谨见裴家人如此不把裴舒芬放在眼里,心里气愤,出言道:“岳父大人,舒芬心地良善,仁厚宽宥,就连几个庶子都照顾得妥妥当当,怎么会苛待益儿和谦谦?——再说,如果益儿,益儿……运气不好,又关舒芬什么事?舒芬将来生的孩子,也是我的嫡子啊”

    说完,楚华谨对着宏宣帝拱手道:“陛下,如果照裴大人所言,我宁远侯府哪还有嫡子承爵?”已经不再称裴立省是岳父,看来是真气着了。

    宏宣帝便在上首笑着道:“宁远侯府是皇后的娘家,如果没有嫡子承爵,这个爵位也没有再封下去的必要。”

    这话让楚华谨、裴舒芬、太夫人和皇后娘娘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首端立的裴立省却微翘起嘴角,打算再来一手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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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志存高远

    听了宏宣帝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的提议,裴立省立时打蛇随棍上,拱手赞道:“陛下所言甚是不如陛下现下就将宁远侯府的爵位收回,我们益儿不做世子正好。微臣正手痒,想亲自教养益儿去考科举,将来也去搏个状元回来,给陛下,给我们裴家,也给他早死没福的娘争个脸面。让世人看看,我们益儿,可不是只会享祖荫的酒囊饭袋,而是能靠自己的本事顶天立地、忠君为国的好男儿——再说,只要有陛下在,益儿和谦谦自然后福不尽,哪里需要同别人一样苟苟营营呢?”没有了爵位,有些人就不会吃饱了撑得,铤而走险去谋害楚谦益了。——倒是跟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不谋而合。

    显见是父女,都想到一起去了。

    说完这话,裴立省又笑着对宁远侯府的太夫人道:“亲家母,若是圣上许可,我们便不管舒芬的事儿了。我们益儿和谦谦以后的祸福,也跟她无关了。——她是好是歹,都是你们宁远侯府的人,跟我们裴家再无关联。”算是在宏宣帝面前,正式跟宁远侯府划清了界限,为自己的大儿子裴书仁铺平了入文渊阁的路。

    宏宣帝听见裴立省的话,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便平复了下来。他的思绪,已经随着裴立省的话,飞到安郡王的缇骑给他顺来的裴舒凡临死时候的陈表上,不由微微闭上了双眼,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

    宁远侯府的人和皇后娘娘听了裴立省的话,都是勃然大怒。

    太夫人虽然同意将两个孩子的安危着落在裴舒芬身上,可是还没有想过让圣上夺爵。一时间,太夫人也想起了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越发信了是这裴家看不得宁远侯府好,有意使袢子呢。——老宁远侯楚伯赞活着的时候,对裴舒凡十分看重,凡事都愿意跟裴舒凡商榷,却将太夫人屏弃在一旁。太夫人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裴舒凡哪有那样大才?不过是有个能干的爹在背后帮衬她而已

    如今裴立省的话,不就证明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完全是这老狐狸搞得鬼

    太夫人忍了怒气,向裴舒芬看过去。这个媳妇,虽然不得她娘家欢心,可是难得一颗心完全向着婆家,想婆家之所想,急婆家之所急,比她大姐裴舒凡强百倍。——裴舒凡向来只会慷婆家之慨,为她娘家人铺路。

    想到这里,太夫人真正对裴舒芬一改以往半利用、半打压的心思,走过去拉了她的手,看着裴舒芬仰着头,泫然欲泣的小脸,真心劝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裴舒芬实在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淌,惹得太夫人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又低声叮嘱道:“陛下面前,不可嚎哭失仪。”

    裴舒芬把脸盖在太夫人的帕子下面,微微点了点头,忍住了要脱口的哭声。

    楚华谨见裴舒芬委屈成这样,还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心里也很不好受。只是在陛下和皇后面前,也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只好把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歪着头看向偏殿那边大大的紫檀木细棱格窗棂,不去看着那一脸幸灾乐祸样子的裴立省。生怕自己忍不住,在圣上面前口出恶言,留下个“不孝”的坏名声,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

    皇后本来还微微含笑,现在也板了脸,指着裴立省厉声尖叫道:“放肆”

    裴立省赶紧跪下磕头道:“臣不敢——臣乃肺腑之言,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娘娘息怒,且莫惊扰了陛下”

    偏殿里面的人都向宏宣帝看去,却见他坐在上首闭目沉思,似乎没有听见刚才殿里众人的争执,就连皇后的尖叫声也没能打扰他的样儿。

    宁远侯府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俱等着圣上发话。

    过了一会儿,宏宣帝睁开眼睛,偏殿里面的人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跟宏宣帝眼神对视。

    “裴爱卿,怎么跪在地上了?——朕早就说过,今日叫大家过来,只论亲戚,不论君臣。你行这样的大礼做什么?”说着,宏宣帝从上首的炕上走下来,将裴立省亲手扶了起来。

    裴立省赶紧向宏宣帝道谢,末了低头敛目垂手站在一旁道:“微臣的提议,让皇后娘娘不快。——被罚也是应当的。”

    宏宣帝将身子向裴立省那边凑过去,在他耳旁笑着轻声道:“你够了啊……不是你挖了个坑,皇后哪里会往里面跳?”顺手却拍了拍裴立省的肩膀,在旁人看来,好象是在安抚他一样。

    裴立省挺得直直的腰又略微垮了下来,并不敢做声。

    宏宣帝含笑瞥了裴立省一眼,似在夸他识时务,便转身走回先前坐的炕沿上,对外面伺候的人吩咐了一声“传茶水”。

    外面的宫女便鱼贯而入,将早就备好的茶点装了一式椭圆形中规中距的水晶盘子,给偏殿里面的众人送了过来。

    宏宣帝又给众人赐了座,摆了高几在各人面前,还真像是一家人团座过节的样子。

    偏殿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稍稍淡了一些。

    “皇后觉得裴爱卿刚才的提议如何?”宏宣帝见大家都入座了,才偏头看向身旁的皇后,微笑着问道。

    皇后不敢直视宏宣帝的眼睛,低了头嗫嚅了半天,道:“……总能生出嫡子的吧。”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宏宣帝笑得肩膀抖了抖,转头又对着楚华谨半开玩笑地道:“若是真的要到休妻那一步,那宁远侯也可以再娶继室,再生嫡子就是了。——上一次,是皇后给你赐的婚。下一次,要不要朕再给你赐一次?”

    楚华谨和皇后同时想到了刚被圣上赐婚的曹子爵曹家,忙异口同声地道:“些许小事,不敢劳烦圣上”

    皇后同自己的大哥楚华谨对视一眼,便转开视线,回头掩袖对着宏宣帝笑道:“陛下放心,臣妾担保,世子和乡君一定能顺顺当当长大,承袭宁远侯府。”将裴立省刚才提议,要宏宣帝立时夺爵的话,轻描淡写地驳了回去。

    楚华谨和太夫人也赶紧附和道:“娘娘所言正是”

    宏宣帝笑着摇了摇头,手里拿着个糖玉镇纸翻来覆去地转动,对着下首的人道:“其实这件事说白了,是宁远侯府的家事。若不是宁远侯府是皇后娘家、皇子外家,而且宁远侯是朝廷重臣,辖军户数万,老宁远侯当年也是威震一方的名将,至今在军中余威犹在,朕也不会去掺和你们的家务事。”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若是宁远侯府愿意交出军户,退出朝堂,宏宣帝便会放他们一马。

    皇后、楚华谨和裴舒芬都听出了这层言外之意。

    皇后下意识地向裴舒芬看过去,却看见裴舒芬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又迅速低下了头,摆出一幅怯懦不敢说话的样子。

    宏宣帝坐在上首,下面的人无论有什么动静都看在眼里。

    裴舒芬摇头的动作虽然不大,却也没有逃过心细如尘的宏宣帝的双眼。

    “怎么,宁远侯夫人有异议?”宏宣帝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看向了坐在楚华谨旁边的裴舒芬。

    裴舒芬是一品侯夫人,穿戴着正式的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坐在那里,很有气派的样子。她身段高挑,同裴舒凡的身形有几分相似。只是裴舒凡常年病弱,不比裴舒芬纤侬有度,有股子勃勃的生机。

    听见宏宣帝的问话,裴舒芬不能不答,只好起身走到偏殿中央,对着宏宣帝和皇后福了一福,垂眸道:“臣妇不敢。”

    宏宣帝双眸紧紧锁在裴舒芬身上,追问道:“那你刚才对着皇后摇什么头啊?”居然一步也不肯放过,不像以前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而已。

    裴舒芬忍不住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宏宣帝一眼,却看见宏宣帝墨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别人,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便赶紧低了头,轻声道:“陛下误会了。臣妇想着,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置喙的。因此臣妇只是对皇后表示,不用多管,将此事交给圣上裁决便是。——圣上雄才大略,宅心仁厚,当得一个‘仁’字,绝对不会有错的。”

    这回答实在挑不出一点儿错。

    连裴立省都在一旁抬起头,眼光迅速地在裴舒芬身上打了个转,又收了回来,低下头,默默地想着心事。

    皇后也赶紧笑着打圆场:“正是这话,陛下实是多虑了。我这个大嫂,十分守妇道。凡是不该妇人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做。不该妇人走得路,一步也不会多走。——陛下且莫当她是同以前的大嫂一样,事事都要掺一脚,只有她最厉害,别人都是她脚下的泥,手里的傀儡。”又不轻不重地踩了裴舒凡一下。

    宏宣帝倒是有些愕然皇后今日的敏锐,忙收了心思,也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朕多虑了。——宁远侯,娶妻娶贤,老宁远侯真是为了你寻了门好亲呢”言罢看着裴舒芬那边展颜一笑,神光离合,看得裴舒芬这个在前世见惯美男的人心里都怦怦直跳。

    楚华谨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皇后。皇后却笑得云淡风轻,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裴立省见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对宏宣帝道:“陛下圣明,如今就端看宁远侯府是愿意除爵,还是愿意让宁远侯夫人做出牺牲了。”

    裴立省的话打消了裴舒芬的绮思。她定了定神,又对自己的胡思乱想失笑了几分,摇摇头,把心思放到目前的难题上来。

    如今看来,裴家是靠不住了。虽然以前也靠不住,可是宁远侯府的人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娘家当虎皮扯大旗。这一次公开撕破了脸,宁远侯府的人就都知道裴家根本不会再为自己撑腰。

    没有娘家撑腰,自己要如何在宁远侯府立足呢?

    听见裴立省的话,裴舒芬迅速地思考起来。她从前世的一个名人那里知道,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若是让宁远侯府交出军权,退出朝堂,皇后很快就不是皇贵妃的对手。而皇后一倒,宁远侯府还有什么前程希望?——所以军权不能交,楚华谨也不能退。但是暂时避其锋芒是可以的。

    不过是让楚谦益顺顺当当地长大而已,裴舒芬在心里冷笑,也太小看她裴舒芬了,她会做出那种不上道的行径,明着去谋害楚谦益?别说她娘家不会答应,就连老谋深算的太夫人,也不会答应。再说了,让他活着还不容易?——况且只是活到成年而已。等他加冠成年之后,就跟她裴舒芬没有干系了。这个世上,也有兄终弟及这回事……

    想到此,裴舒芬主动上前道:“陛下言之有理。益儿一定会顺顺当当长大成|人,承袭宁远侯府的爵位,为圣上尽忠,为皇室效命。”

    裴舒芬也知道,圣上说得好听,交了军权,就可以保得爵位。可是如今这点子事,跟以后皇后所出的皇子登上皇位的好处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裴舒芬灵机一动,索性在皇后面前卖个好,宁愿自己的孩子不能承爵,也要为皇后留住这条保命符。——只要自己辅佐皇子登了位,还怕自己的儿子没有爵位?区区一个宁远侯又算得了什么?像是镇国公那样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还差不多。到时候自己生五个儿子,公、侯、伯、子、男一个个封下去才好呢……

    宏宣帝眼光锐利,步步紧逼。裴舒芬知道,她今日要不表态,说不定宁远侯的爵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裴舒芬计议已定,对宏宣帝行礼道:“圣上既然有旨,臣妇莫不敢从?——以后益儿和谦谦的安危,就着落在臣妇身上。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是臣妇的错,臣妇愿意领罚。”主动请缨,解除了宁远侯府除爵的危机。

    不仅皇后松了一口气,就连太夫人都有些目含泪光,楚华谨更是满怀感激和怜惜地看着裴舒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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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母子情深

    裴立省听见裴舒芬的话,只在心底里叹息了几声,便对着宏宣帝拱手道:“陛下,既然宁远侯夫人应承下来,就劳烦陛下做个见证吧。”这是要请个谕旨的意思。

    裴舒芬虽然另有盘算,可是看着这位父亲对自己丝毫不念父女之情,一味对自己赶尽杀绝,心里也有了几分气性。后来再想想,自己本来就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不过借了个躯壳而已。既然他不把自己当女儿,自己可是毫无心理负担,就能不把他当父亲的。

    宏宣帝不动声色地往偏殿里面的众人那里一一看了过去。

    皇后欣慰地看着裴舒芬那边微笑,见宏宣帝的眼风扫了过来,皇后也回头微微含笑点头。

    宏宣帝面色不改,又看向裴立省。只见他端坐在那边的高几后面,两眼紧盯着面前的点心盘子,看得入了迷。

    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已经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宁远侯楚华谨从高几下面伸出手去,悄悄握住了裴舒芬的手。

    宏宣帝的眉梢又轻轻跳动了两下,心下暗自琢磨这位宁远侯到底晓不晓得他面前的高几是空心的,他在桌面下做得一切小动作,都会被坐在对面上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宁远侯太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裴舒芬,对她很是满意的样子。

    宏宣帝的目光又落在了裴舒芬身上。

    裴舒芬立时敏锐地觉察到圣上看了过来,赶紧把手从楚华谨的大手里挣脱,正襟危坐起来。

    宏宣帝嘴角勾了勾,终于应了裴立省所请,对裴立省道:“既然裴爱卿坚持,朕就多管闲事一次,做个见证人吧。”

    裴立省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对宏宣帝行了大礼,感激涕零道:“谢主隆恩——赶明儿也让益儿和谦谦进宫一趟,亲谢圣上的照拂爱护之意”

    宏宣帝想起楚谦益和楚谦谦的样子,点点头,道:“他们逢年过节的时候,也都有跟着宁远侯府的人入宫朝贺。今年倒是一直没有见到他们,朕也怪想他们的。——对了,他们同镇国公夫人结得干亲,到底怎样了?”

    裴立省一窒,他可不想把镇国公府又绕进来。

    “陛下,臣妾和宁远侯夫人先前都专门送了礼过去了。——那镇国公夫人因此同镇国公生隙,让我们好生过意不去呢”皇后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清脆玲珑。虽然年岁不小,皇后却一直是养尊处优,依然有股不谙世事的娇憨。

    宏宣帝含笑看了皇后一眼,声音里略微带了些温情,“那朕就放心了。可不能因为自家的事,让别人吃了亏。”

    皇后连连点头,应之不迭。

    裴舒芬见宏宣帝的心情好象好了许多,便暗暗地推了楚华谨一下,又朝太夫人那边努努嘴。

    楚华谨想起他们进宫之前商议过的事,便对太夫人使了个眼色。

    太夫人本来笑眯眯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女儿和皇帝

    ,又看见他们相处融洽,圣上明显对皇后厚待几分,心情正是好的时候。

    楚华谨的眼色让太夫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对宏宣帝道:“陛下既然应了为亲家公做个见证,请问陛下,我们的益儿和谦谦,何时能回宁远侯府呢?——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不光陛下想他们,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想他们想得紧呢”

    裴立省虽然低着头,可是全幅注意力都放在宏宣帝那边。

    宏宣帝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儿,才悠远地道:“这倒不急。”

    裴立省这才起身回话,笑着道:“太夫人真是把两个孩子放在心上呢。其实两个孩子虽说养在我们裴家,到底是楚家人。这三年来,逢年过节,四时祭祀,他们可都是回了宁远侯府的。每次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太夫人也只见过他们一两面而已。——我们还以为,太夫人贵人事忙,实在照应不到孩子身上,才把两个孩子在我们家多留了留。”

    太夫人被裴立省噎了回去,一时找不到话回应,张口结舌地,脸上涨了通红。

    裴舒芬忙起身走到太夫人身边,轻轻帮太夫人顺着气,安慰道:“娘别急,慢慢说。总能说出个青红皂白的。”说完,又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不知,裴家每次虽然送了孩子回来,可是婆子丫鬟||乳|娘一大群,都是从裴家带过来的,将两个孩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我们想见都见不着呢”

    皇后会意,也对宏宣帝道:“这话倒是不错。娘进宫的时候,也三番五次地提过此事,每提一次,就要哭一次,好不可怜见的。”

    宏宣帝默然半晌,道:“太夫人所求也有道理。只是他们在裴家住了这么久,突然就让他们回宁远侯府,也对两个孩子不妥。这样吧,给他们一年时间,裴卿家也慢慢跟他们说一说。有了一年的时间做准备,大概到明年这个时候,再回去就无碍了。”

    裴立省有些失望,但还是起身大声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