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空间守则[全]第3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 作者:
贺家的人心里老有个疙瘩,就是大嫂嫁过来心里也有个结,不如早解了好。”
简老夫人喃喃地道:“如果贺大姑娘就是不原谅我,还要跟你大哥抱怨怎么办?”一脸的忐忑不安。
简飞振见大嫂还没有进门,娘亲就如此小心翼翼、委屈求全,十分心痛,急着安慰简老夫人:“娘放心,贺大姑娘据说也是个和善守礼的大家闺秀,必不会像那些小家子里出来的姑娘,只会挑拨离间,故意破坏娘和大哥的母子关系。”
简老夫人拉着简飞振的手,欣慰地笑道:“幸亏娘还有个贴心的孩子。——不然真是,这日子都没法过了……”又拿帕子拭了拭泪。
简飞振看着简老夫人的样子,突然想起他的通房慧琴说过的话,一直在他心里是个疙瘩。
“娘,我想问您件事。”简飞振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这话要是不问出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简老夫人拉了简飞振在一旁坐下,笑着问道:“什么事?——跟娘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简飞振的眼睛避开了简老夫人慈爱的眼神,低头看着地上,问道:“娘,当年在乡下,我们并不是……并不是……过不下去……,娘为何要那般对待大哥?就算……,大哥也是爹爹的亲生儿子……”
简老夫人微笑着的脸僵了起来,慢慢地,嘴角平复下去,眼睛里的神采也淡了下去。
“你既然有了疑问,娘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娘对不起你大哥,娘这辈子给你大哥赔罪就是了!你想让娘怎样?你说!——你说出来,娘一定做到!给他下跪?磕头?还是抬举他的……”简老夫人说到最后,想起生平憾事,突然捂了嘴,起身快步往里屋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屋便传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摧肝断肠,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简飞振呆呆地站起来,看着里屋的方向,却不敢进去。
外屋候着的大丫鬟芳影见势不妙,赶紧遣了小丫鬟去将大姑太太简士芸请过来调和调和。
那小丫鬟不知出了何事,当了件大事去说,将简士芸也唬了一跳,忙忙地从自己住的梧桐馆,来到上房正院平章院。
简飞振看见姑母走进来,忙起身行礼,惭愧地叫了一声:“姑母……”头垂得低低地,一幅无地自容的样子。
简士芸叹了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先坐一会儿,我进去看看你娘。”简士芸对着简飞振摆了摆手,自己一个人进了里屋。
简老夫人伏在自己里屋的床上,将头埋在大红锦缎的枕头上,哭得肩头一抽一抽的。
简士芸坐到床边,对简老夫人安慰道:“大嫂,这是怎么啦?孩子有错,你打得骂得。这样在屋里哭,他们又不知道错在哪儿,也是为难啊。”
简老夫人听了简士芸的话,慢慢止了哭声,从枕头上起身,拿了一旁的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又对简士芸道:“让妹妹见笑了。我就是忍不住。”
简士芸笑着安慰了她几句,便问道:“老二还在外面等着呢。若是他惹你生气,你要不要出去说他几句?”
简老夫人却冷笑一声,道:“他也大了,长本事了,哪有把我当娘呢?——过来给他大哥讨公道来了。”
简士芸听着这话蹊跷,忙和稀泥:“大嫂,母子俩哪有隔夜仇?——还是把话说开了好。”
简飞振在屋外听见娘的话,更觉得无地自容,忙进来跪在床前的地上,对简老夫人磕了一个头,低声道:“娘,您别生气了。都是儿子不好。”
简士芸笑着要拉简飞振起身,“地上凉,快别跪了。”
简飞振看着简老夫人端坐在床前,目光平视,看都不看他一眼,显见气还没消,便不肯起来。
简士芸见拉不动简飞振,有几分尴尬,起身要走,道:“好了,好了,你们母子俩好好聊聊,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妹妹!”
“姑母!”
简老夫人和简飞振同时叫住了简士芸,似乎都不想让她走。
简士芸无可奈何,只好坐回到简老夫人身旁,对这母子俩道:“既然你们不想我走,总得好好跟我说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啦?——我就算想做个和事佬,也得知道青红皂白,才好帮你们说道说道啊!”
简飞振踌躇了几分,想要开口。
简老夫人却抢在他之前,拉着简士芸的手,低头垂泪道:“妹妹,今日之事,其实不怪老二,都是我的错。”说着,将宁远侯夫人在刑部大堂上说得话转述了一遍,又道:“我都不记得是哪一日跟她说起过这事,谁知道她会当了真,起了别的心思,在外面乱传?——如今闹出来,她自己没脸是小事,连累到我,还有老大,在贺家老爷和夫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呢?”
简士芸听说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贺家女“滛奔”之事,原来是从简老夫人这里起得头,也是大吃一惊,忍不住道:“大嫂,这事是有些棘手。看来大嫂确实应该去贺家,亲自向贺家的老爷和夫人好好解释清楚才是,不然以后贺家大姑娘嫁进来,有得是饥荒打。”
简老夫人满面羞惭,点头道:“正是。
给贺家老人、夫人赔罪是小事,我自然会去。我真正担心的,是老大那里。——若是他知道了这事,指不定、指不定,就要把我们赶出去了!”说着,捂了脸又哭了起来,眼泪如掉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简士芸觉得奇怪,大齐朝里孝字大过天,除非简飞扬想被人弹劾不孝,哪敢把亲娘赶出去?忙道:“大嫂这话偏了。别说大嫂是无心之失,就算……,媳妇也没有娘亲重要。再说老大是嫡长子,哪有这样对待娘亲的嫡长子?他要敢这样不孝不悌,咱们开祠堂,请了族里的耆宿过来,好好责难他都行。——大嫂想多了,老大小时候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必不会这样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
简飞振听见姑母没有劝到点子上,十分不自在。
简老夫人将简飞振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今日不说清楚此事,在二儿子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坎。——何必为了外人,影响了自己经营多年的母子关系?
想到此,简老夫人用帕子省了省鼻子,才从容地道:“妹妹,你出嫁多年,很多事都不晓得。”
简士芸讪讪地笑道:“是妹妹僭越了。”
简老夫人抚着简士芸的手,摇了摇头,缓缓地道:“今日之事,也是事出有因。妹妹知道,当日我们简家被夺爵,赶回祖籍。庞太后谕令我简家子孙,世代都不许科举入仕。没了爵位,也不能做官,我们简家的儿孙,以后世世代代都只能务农、或者经商。我实在不甘心,老祖宗出生入死得来的爵位,就这样白白丢了去。为了我们简家能重振门风,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老大身上,对他,比对他的弟弟和妹妹要严格许多。”
“妹妹是过来人,你知道飞扬生下来就是我们简家的嫡长子,金尊玉贵的长到十岁,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这样一个娇气的公子哥儿,如何能挑起养家活口,光宗耀祖的重任?我若是个男人,我自己就去创一番事业,不会把希望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一家的希望,只能在老大身上。”
“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以为我不心疼?——在乡下的时候,我每天晚上想到你去了的大哥,还有我们这个家,就难过得睡不着。让飞扬十一岁就下地干活,十五岁就从军,最难过的人是我!”
“不过我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好歹是将他历练了出来。若不是我当初狠下心肠,多多磨炼他,他怎么会有今日的成就?——我卢宜昭这辈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对得起简家的列祖列宗!”
简老夫人说起往事,又忍不住捶胸哭起来。
简飞振微微有些动容:原来自己竟然误会了娘亲!可是娘为何又说……?
简老夫人停了一会儿,将泪水擦拭干净,才对简士芸道:“让妹妹见笑了。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我心里苦啊。这些年来,老大埋怨我对他太狠,比不上两个弟妹,跟我疏远了许多。这还没娶媳妇,心就偏到他岳父家里去了。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又看了地上跪着的简飞振一眼,道:“现在,就连老二,也埋怨我错待了他大哥。你说,我这个娘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简士芸听了简老夫人的话,由衷地佩服她,道:“大嫂真是不若寻常女子。古语说,慈母多败儿。为了子孙的后福,只好先将‘慈母’靠后一些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大嫂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简士芸一番劝,总算将简老夫人和简飞振劝得和转过来。
等简士芸走了,简飞振讪讪地又给简老夫人磕了头,道:“都是儿子的错,不该惹娘生气。”
简老夫人叹了口气,亲自起身将他拉起来,嗔道:“知道惹娘生气,下次就长点脑子,别听风就是雨。”
简飞振笑着起身,想起刚才娘说得话,忍不住又低声问道:“娘,你刚才为何说大哥是你的……”
简老夫人看了简飞振一眼,淡淡地道:“当年的事儿,你爹瞒得紧。你姑母那会儿在家,只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很多事情,有让她知道的,也有不让她知道的。——你要记得,别在她们面前乱说话。就连你妹妹,也一个字都不要说。”
第一卷 待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反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反省
一说起当年,简飞振就沉默起来。当年简家遭逢大难的时候,他才六七岁,什么都不懂,浑浑噩噩地跟着一家人回到了乡下。
开始的时候,他记得娘还带着一些银子,还有一些娘当初的陪房跟过来。简老夫人出身范阳卢氏,也是世家大族。只是简家出事之后,作为简家的姻亲卢家,在庞太后手上也没有讨到好果子吃,同样被整得家业败散,人丁凋零。他的表妹卢珍娴就是那时候跟着她的父母,也就是他的舅舅和舅母,投奔了他们家。只是他们一家来了之后不久,舅舅和舅母就染疾下世了,只留下卢珍娴一个女儿,依附简老夫人这个姑母而居。
再后来,娘说家里的银子用光了,他们快没有饭吃了。回到祖籍,简家虽是当地的大族,可是嫡系被抄,以前跟简家有过节的地方豪强趁机出来抢占简家大量的良田。简老夫人一介女流,无法跟这些人周旋,只好半送半卖,将家里的田地卖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后山二十亩水田,说是他们一家的口粮田,死也不肯卖。
这二十亩水田,就是大哥简飞扬的责任。才刚满十一岁的他,便开始扛着锄头,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一家老小的重担。——那时候,简飞振还以为,家里的吃喝,都是大哥挣回来的,对大哥充满了崇敬和感激之情。一直到他听了通房慧琴的话,才知道,他们那时候的吃喝穿戴,不是靠大哥种地就能换得回来的……
简飞振怔怔地离开了简老夫人的平章院,一反常态,没有回房和慧琴厮混,而是直接去了外院书房,让书童找出了几本策论,开始苦读。
——他不要大哥用十几年的血汗换来的这一切。他要用自己的能力,让娘和妹妹过上体面的、不看人脸色的日子。
……
裴舒芬同楚华谨从刑部大堂回了宁远侯府,一路上一直一声不吭。
楚华谨怜她当众受辱,又伤了脸,便让她带着幕离,一路从大门外,回到他们在宁远侯府的内院里。
裴舒芬急着要去自己的琅缳洞天弄些上好的草药过来敷脸,以免留下伤痕,破了相就不好了。
楚华谨护着她一路回到内室,还想跟她说几句话,好好安抚她一下。无论怎么说,裴舒芬这次都是为了宁远侯府,才吃了这样大亏。于情于理,楚华谨觉得自己都不能把她抛下。
裴舒芬进到内室,依然不肯将幕离取下来。——她的脸肿得失去了知觉,肯定十分难看,她不想在楚华谨心目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侯爷,天色不早了,您有好几天没有去看过方姨娘了,不如今天去方姨娘那里歇着吧?——方姨娘如今身怀六甲,有了侯爷的骨肉,身子金贵着呢。”裴舒芬的声音从幕离下传出来,有些模糊,但是依然轻柔动人。
楚华谨心里一热,过来拉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哪里都不去。要在这里陪你。”
裴舒芬在幕离下抿嘴笑了笑,牵动了嘴角的肌肉,倒是有了些疼痛的感觉。
“侯爷,我们来日方长,不在这会儿。而且今儿我确实累了,想先去洗个澡,然后早些歇了。就不去娘那里吃饭去了。侯爷帮我跟娘说说好话,宽限几日。等我……好了,再去给娘请安去。”裴舒芬趁机求情。想让楚华谨帮她去太夫人那里说一声,在她的脸好以前,不用去太夫人那里晨昏定省。
楚华谨醒悟过来,忙道:“以后去也使得,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我去跟娘说一声。——娘只有心疼你的,定不会怪你。”
裴舒芬放了心,又催楚华谨出去:“侯爷快去看看方姨娘吧,指不定方姨娘最近怎么难受呢。侯爷晓得,这有了身孕的女人,总是娇气些,侯爷多哄哄,方姨娘一开心,将来生个爱笑的胖小子,岂不是皆大欢喜?”很是大度从容。
楚华谨偏着头看了她半天,道:“你真的让我走?”
“十足真金。”裴舒芬说了句趣话。
楚华谨笑了:“看来你真的是无事了。这我就放心了,今日的亏,我定不会让你白吃。”
裴舒芬敷衍着送了他出房门,道:“侯爷的心意,我心领了。快到饭食了,侯爷去方姨娘,或者齐姨娘那里坐坐吧。哦,对了,还有兰姨娘和桂姨娘,侯爷有多久没去了?”一边走,一边问,将楚华谨拉到了房门口。
楚华谨看着裴舒芬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倒是越来越像你姐姐了。她以前也老是推我去姨娘房里。”
裴舒芬一愣,楚华谨又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你这样大方,我很欢喜。”说完,有些脸红的样子,赶紧往屋外快步走去。
“大方你个头!”裴舒芬在心里暗骂,被这个脑子里缺根弦的男人气得牙痒痒。
送走了楚华谨,裴舒芬让桐月去小厨房给自己炊水,她去了里间屋里的床上歇息。
等热水来了,裴舒芬让桐月守在外屋,自己去了净房沐浴,然后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好多天没有进来,药圃里的药草又疯长了许多。还有花圃、粮圃和菜圃,以前都不用怎么收割,如今看上去是非要收拾收拾不可。
她先去药圃里将药草整理了一番,寻了些能用的治外伤的药草,拿到二楼的书案上,先做了几帖可以往脸上敷的药。然后才去楼下的花圃里劳作了一番。这个花圃里的花比较奇怪,和药圃完全不同。
药圃里生长的药,外观上和外面的世界没多大差别,只是药效要更强悍些。可是花圃里的花,绝大部分都是她没见过的,虽然看上去各种美好,却不敢往外面拿。
汗流浃背地将花圃整理好,裴舒芬回去了小楼,又多做了一些可以外敷的药,带回了自己在宁远侯府的净房里。
这几天她也没法子出门,只好躲在屋里面,赶紧给自己治伤。从镜子里面看,她脸上的伤应该只是看起来吓人,并没有真的打坏了哪里。这样大的竹板子抽在脸上,她的牙齿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可见那位李尚书,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裴舒芬一边坐在自己卧房的梳妆台前往脸上敷药,一边想着这个跟自己八字不对盘的贺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一看见那位贺大姑娘,她不是倒霉,就是出丑。——难道这个世上,真有前世的冤家这一说?
回想今天在刑部大堂上的一切,裴舒芬有种说不出的疲累和郁闷。
那贺御史口才了得,说话夹枪带棒,连皇后娘娘都不怵!——不知他哪里来得那些硬骨头?
还有简老夫人,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被她当了枪使,还让自己有苦说不出,自甘自愿地背上这个黑锅。
裴舒芬有些悲催的发现,论起“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还有“借刀杀人”,自己跟这些古人,还真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论玩心眼子这门学问,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难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借刀杀人”,这些不动声色砍人的词儿,本来就是古人的原创。自己一个现代人,拿什么跟这些不务实、只务虚的古人相提并论?自己前世还是人称“职场白骨精”的精英中的一员,到了这里,却不止一次栽在这些自己原本看不起的古人手里。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不是跟个二傻子一样?
枪打出头鸟,自古皆然。
看来自己以后,势必要更加谨言慎行,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将对方打压得永世不能翻身才是。
从这以后,裴舒芬真正地沉淀了下来。此是后话不提。
镇国公府那边,第二天一大早,简老夫人便换了身雨过天青色绣大枝菊花的缂丝褙子,下系着月白色的八幅湘裙。头上梳了光溜溜的髻儿,只戴了根羊脂玉的凤钗,脸上脂粉未施。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带着自己的二儿子简飞振和女儿简飞怡,一起去给贺家老爷和夫人赔罪。
贺大老爷一早上朝去了,只有许夫人在家里打点家务,正打算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去店里看看。
听人说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带着二公子和大姑娘一起到贺家拜访,如今人都到了贺家大门口,许夫人心下诧异:这是演得哪一出?
疑惑归疑惑,许夫人还是让人将简家一行人请了进来,又命人去将自己的婆母贺老太太请了过来。至于贺宁馨,如今这个时候,倒是不跟简老夫人多接触为妙,便没有叫她过来。
简老夫人带着简飞振和简飞怡进了许夫人的上房,抬头便见一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穿一袭粗布通袖褂子的贺老太太坐在上首,许夫人垂手侍立在她身边。
看见简老夫人一行人走了进来,许夫人微笑着上前行了一礼,道:“简老夫人今日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简家人忙还礼不迭。
简老夫人上次来过贺家,认得贺老太太。论辈份,贺老太太比她要高一辈,便赶紧过去给贺老太太行了一礼,又让自己的儿子简飞振和女儿简飞怡过来给贺老太太行大礼。
大家互相见过,寒暄了一番。简老夫人才忍着羞惭,起身对许夫人福了一福,道:“许夫人,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一时不察被别人套了话去。还望许夫人看在我们过世的老国公爷份上,不要跟我这个乡野之人计较。”说完,又要给许夫人跪下行大礼。
许夫人吓了一跳,忙闪到一旁,道:“老夫人这样大礼,我可受不起。”许夫人的大丫鬟回秋也赶紧过来扶住了简老夫人,不让她拜下去。
简老夫人见许夫人坚辞不受,忍不住流泪道:“许夫人真的是不肯原谅我了?都是我没用,不能帮着老大不说,还尽给他惹祸。——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就是白瞎了饭食!”说着,便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脱险上
许夫人的大丫鬟回秋才刚刚将简老夫人扶住,不让她跪下去,没想到这人又挣扎着要往柱子上撞过去。好在回秋是跟着许夫人在外面见过世面的,反应奇快,已经将简老夫人的衣袖紧紧抓住。
只听“呲哪”一声,简老夫人的缂丝褙子宽袖被许夫人的大丫鬟回秋拉豁了一条口子。
回秋大囧,手上不由一顿。
简老夫人看见自己的衣袖被撕破了,更是脸红,欲往前撞。站在她身边的简飞振和简飞怡已经反应过来,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挽住了她的胳膊。
“娘,有话好好说,这样只会让贺家伯母更为难……”简飞振忍不住劝道。今天娘实在是太失常了,连简飞怡都一愣一愣的。——从来没有见过娘这个样子。
简老夫人被两个儿女拥在中间,脸上泪痕狼藉,身上的衣袖又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飘飘的衣袖垂了下来,直往脚边盖去,甚是狼狈。
看见简老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坐在上首的贺老太太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大媳妇,让亲家母坐下说话吧。这样闹腾腾的,小事也给闹大了。——让人知道,还以为是我们对不起镇国公府,而不是镇国公府对不起我们。”贺老太太虽然心地好,可也不是软柿子。简老夫人这哪里是来赔罪?分明是来赌气来了。
听见贺老太太直接了当给简老夫人的行为定了性,简飞振脸上也涨得通红。
“娘,坐下说话吧。贺家伯母和老太太都是明理之人。她们定不会怪罪娘的。”看见娘手脚无措的样子,简飞振又觉得心痛。
简老夫人这才对着上首的贺老太太福了一福,道:“老太太莫怪。我是一时心急,生怕这事让贺大姑娘心里有了疙瘩,以后嫁过去,跟我大儿闹别扭,岂不是害了他们一辈子?”
许夫人怎么听怎么别扭,沉了脸道:“简老夫人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来道歉的呢,还是来指责我家姑娘心眼小?再说姑娘家的名声比金子还贵重。我家姑娘的名声因你们镇国公府而受损,我们都还没有说什么,你却在担心我家姑娘嫁过去会给你添堵。请问简老夫人,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不过到了这个地步,许夫人也没想着再跟简老夫人客气。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卖到人家家里来,就别怪人家伸手打你的脸。
简飞振的头低低地垂了下来,更是无地自容。就连神经比较粗大的简飞怡也嗅出一丝不妥,不安地看了她娘简老夫人一眼。
简老夫人极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控制,根本没有料到,出自东阳许氏的许夫人,能这样不顾大家子的脸面,做出不合大家身份的事。讪了好一会子,简老夫人才低声道:“许夫人说得是。是我的错,今日就是专程来给贺大姑娘赔礼来的。——请问贺大姑娘在哪里?我要亲自给她赔罪,才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贺老太太在上首淡淡地道:“这还没嫁呢,婆母就上门给没过门的媳妇赔罪,这要传出去,我们家大姑娘也别想做人,一辈子也别嫁人了。”
要说谣言这事,伤害的是贺家的体面,并不是贺宁馨一个人的名声。简老夫人要赔罪,理当先给贺老太太赔罪才是,然后是贺大老爷和许夫人。至于贺宁馨,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受简老夫人的礼。她既是晚辈,又是未来的媳妇。就孝道而言,就算婆母错了,她也应该为长者讳,闭口不言才是。若是让长辈反过来给她道歉,她以后出门也不要混了,光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就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宁。
简老夫人却像是没想到这一点,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道:“不过是在家里面,哪会传出去?——老太太还是让我跟贺大姑娘亲口赔个不是吧。”
许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简老夫人,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前车之鉴不远,我们不敢冒险。”却是在说谣言的事儿,也是在贺家里面发生的,却经由简老夫人的口,传到了外面。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足够让贺家的人警醒起来。
简家的人也都听出了许夫人的话外之音,十分尴尬。
简老夫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又给贺老太太行了大礼,道:“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一直待在府里头,哪里应酬都不会去。这样大家都安心。”又给许夫人行礼,道:“许夫人也放心。贺家是我们简家的大恩人,我们两家的婚约是老公爷在世的时候一手撮合的,我定不会让别人从中作梗。我这一辈子,只会认贺大姑娘是我的大儿媳妇。”
以前的简老夫人,一直是深居简出,少有应酬,因此京城里熟悉她的勋贵高门夫人都很少。她这样说,想是后悔得紧了。
许夫人也默然了半晌。简老夫人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简直是人家打左脸,她还把右脸凑上去。这样的简老夫人,倒是让许夫人的重话都说不下去了。更何况简老夫人是贺宁馨以后的婆母,许夫人要继续不依不饶,真撕破了脸,受苦的还是自家女儿。
“简老夫人,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了。这一次的事,我们就当镇国公府是无心之失,不会再追究。不过若是再有下次,”许夫人想了想,缓缓地道,“我们贺家也不是软柿子,不会将女儿嫁过去,就不闻不问了。”却是在警告简老夫人,别想着等贺宁馨嫁过去以后,再将脸面找补回来。
大部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有个强硬的娘,女儿会少吃很多苦。简飞怡突然十分羡慕贺大姑娘,有这样一个娘家!
简老夫人见许夫人语气缓和起来,知道这次的事算是揭过了,忙笑着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我们家如今是大儿当家,等贺大姑娘嫁过去,当然是贺大姑娘当家。许夫人大可放心……”
许夫人心里好受了些,抬眼看见简老夫人被撕破了的褙子,十分碍眼,对身后的另一个大丫鬟回冬吩咐道:“去库里取一身前儿新做的云锦褙子,赔给简老夫人。”又对回秋道:“你犯得错,快向简老夫人赔个不是,也跟着去伺候吧。”
回秋笑着过来给简老夫人磕头。
简老夫人忙亲自扶起她,笑着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这衣裳本来就不结实,不怪你。”
许夫人起身走过来,携了简老夫人的手,不顾简老夫人的推脱,带着她去了内室换衣裳。
堂上的贺老太太,便跟留下来的简飞扬和简飞怡一长一短拉起家常来。
许夫人带着简老夫人来到里屋,亲自帮她把撕坏了的褙子换了下来,拿在手里细看,眉头微蹙,道:“这身缂丝在哪里买的?也太偷工减料了。缂丝本来应该每一寸至少三百织纱,这里面有一百织纱就不错了。”许夫人的铺子里,高档衣料是大头,对这些织物的质量价钱十分熟悉。
简老夫人羞得满脸通红,喃喃地道:“让亲家见笑了。——这是我出门见客的衣裳,只有两身而已。”又湿了眼圈,道:“不瞒亲家,我们家如今虽然起复了,不过是个花架子,家里头吃穿用度大,进项又少。我自己能省就省,只不能委屈了几个孩子。”简飞振和简飞怡身上穿得倒是上好的料子,许夫人早就看出来了。
许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简家当年数百年世家,也是在庞太后手里说抄就抄了。这么些年,也难为这一家子人。如今虽然复了爵,要维持同以前一样的国公府体面,大概是很吃力的。
“亲家母,不是我多嘴。咱们过日子,不能只图外面光。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打肿脸充胖子是不成的。”许夫人说得不是很客气,觉得简老夫人还是放不下当年国公府的富贵排场。
简老夫人却没有觉得被削了面子,忙不迭地点点头,很是赞同地道:“亲家说得好。我是过过苦日子的,知道这些外面的东西都是靠不住的。可是我的大儿如今是一等镇国公,也是正一品的都督,没有排场,是给他丢人啊。不过我们现在比刚回京的时候好多了,家里的银钱每年还能有些剩余。不然,”简老夫人看着自己换下来的被撕破的褙子尴尬地笑了,“不然,就是连这样的便宜货也买不起的。”
许夫人从回冬手里接过从库房里拿出来的杏花色云锦暗纹团花福字褙子,轻轻地帮简老夫人换上,语重心长地道:“亲家也是有女儿的人,我们都是做女人的,女人这一辈子,都不容易啊。还望亲家看在我们两家莫逆之交的份上,宽待我家馨儿几分。”
许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简老夫人也难施展下去,忙道:“亲家放心。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亲家都不信。只有等将来馨儿嫁过来了,亲家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总之,馨儿是我家的嫡长媳,我必不会亏待她的。”
许夫人也就罢了,带着简老夫人出了里屋。两人来到外屋,简老夫人又同贺老太太见了礼,便带着简家的人告辞而去。
简、贺两家在京城里闹出的事,外出帮圣上办差的简飞扬还一无所知。
此时的简飞扬,正走在从东南道承安府回京的路上。
他背着双手,立在船头,望着前方水路飘渺,水面上弥漫着一层青色的水气,正是在青江上一艘两层高的官船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脱险中
简飞扬站在船头,回想着他领了圣上的密旨,出发到东南道承安府的那一天,圣上微服出宫,亲自送他到青江的码头上。
那一天天色有些灰暗,云层翻涌,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圣上和他一起站在码头上,望着浩浩荡荡的青江,低声对他说道:“大齐朝五道三十六府,数东南道和江南道最为富庶。其中东南道的承安府,以前一直是富中之富,每年上缴的赋税乃我大齐朝之冠。可是近几年来,赋税却连年减少,去年更是减了一半还多。如果承安府近年有灾荒,还情有可原。可是并没有听钦天监说过东南道这几年有大的天灾。而且江南道和右江道,也没有出现来自东南道的大量流民。”
简飞扬默默地听了半天,问道:“圣上以为,东南道承安府有问题?”
圣上皱紧了眉头,摇摇头,道:“朕不晓得。——在你之前,朕先后派了四任钦差去东南道承安府稽查税额。结果只回来了两任钦差,另外两任,据说都是青江发水,官船翻塌,死在了青江上。”
简飞扬有几分诧异:“那回来的钦差怎么说?”
“当然是查无实据,承安府一切安好。”圣上居然苦笑了两声。
简飞扬叹了口气,对圣上拱手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帮陛下办好这趟差使。”
圣上拍了拍他的肩,叮嘱他道:“你这一次去,明着是武将的身份,去巡查东南道各地的卫所。暗地里,还是要稽查税额,看看承安府的知府谢运,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能弄到真凭实据,就更好了。如果拿不到,也不要强求,平安回来最重要。”
简飞扬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谢过了圣上的关照,也对圣上道:“陛下,安郡王前几天离京出洋,如今微臣也离了京,圣上才要多加保重才是。像这样的微服出行,以后还是尽量减少些为好。”
圣上笑着说了一句:“朕在民间也生活过十几年,哪有那么金贵?”说着,话题又转到国事上,“本来东南道上缴的赋税减少,要在往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两年,陇西道连年大旱,朕已经免了陇西道五年的赋税,左江道同陇西道隔着一道青江,也好不到哪里去。江南道内涝严重,今年看起来也得减免赋税不可。如今天下五道,有三处居然都出了问题,这东南道,就格外重要了。”临上船的时候,圣上还在不断跟简飞扬唠叨。
简飞扬笑着对圣上挥挥手,转身登了跳板,往官船上走去。
四围不远的地方,三三两两站着几个衣着普通的闲人,似乎不经意地看着码头上的人群。简飞扬知道,这些都是圣上的亲卫,看上去貌不出众,却个个是以一抵百的高手。
简飞扬就这样带着两个亲兵和一个小厮东元,乘着官船去了东南道的承安府。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来,简飞扬深深地体会到,圣上为什么决定要派一个武将过来暗地里做着文官的差事。——这东南道承安府的水,确实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搅得动的。
东元从后舱里钻出来,看见国公爷站在船头,一动不动,似乎在想心事。
“国公爷,晚饭做好了……”东元等了半天,见国公爷还没有转过身来,而身后两个连连催促他的亲兵都等不及了,在他身后不断拿个长棍子戳他的脊梁骨。东元只好出声提醒简飞扬。
简飞扬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瞥见东元身后,一根长长的棍子正往回船舱缩回去。简飞扬嘴角微翘,问道:“晚上吃什么?”
东元见国公爷没有生气,也笑逐颜开,爽快地道:“当然是吃鱼。我们在青江上,顿顿有鲜鱼吃。昨天吃得莲花白烤青江红鲤,前天吃得锦鲤炖野鸡崽子汤,大前天吃得红烧青江罗非鱼……”若不是简飞扬出声阻止,好说话的东元可以一直回数到他们刚上船的时候吃得鱼。
“天天吃鱼,你还不腻味?”简飞扬一路笑,一路弯腰进了内舱。
他们乘坐的官船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官员睡觉、谈话、办公事的地方,下层是吃饭的地方,还有下人随从们的住所,也在下层。
“我们请来的‘客人’,今日怎样了?”简飞扬坐到桌旁,夹了一筷子清蒸松鼠鱼,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东元笑着俯到简飞扬耳边,轻声道:“早上照例招待了他一顿‘竹笋炒肉’。小的和栋子哥、春生哥轮流坐庄,活动活动筋骨。”
简飞扬笑了一下,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老白干,轻抿了一口,道:“早打晚打都使得,就记得不要打死了,我就不好交差了。”
东元和另外两个亲兵,也就是他先前口里的“栋子哥”、“春生哥”,一起坐到了桌子的另外三边,吃起饭来。
他们这次出来,虽然有上下属和主仆的名份,但是简飞扬从来不是个喜欢摆架子的人。一路行来,都是同小厮东元,还有两个亲兵住一样的屋子,吃一样的饭菜,一点都没有身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吃饭的时候,简飞扬的话很少,东元和两个亲兵却一刻也不停的拌嘴。
简飞扬吃完饭,东元和两个亲兵才吃了一半的饭。
见简飞扬吃完了,东元赶紧放下自己的饭碗,去到隔壁的厨房里给简飞扬沏了一碗茶过来。
简飞扬笑着端起茶碗正要饮,一股奇怪的甜酸味儿让他皱了皱眉头。
东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碗继续吃饭。一旁的亲兵栋子却在桌子底下踹了东元一脚。
东元“嗷”地叫了一声,抬头要骂人,却见踢他的栋子正示意他看向国公爷。
东元转过头,看见简飞扬呆呆地端着茶碗,不断地嗅来嗅去,却并不喝下去。
“国公爷,这茶敢是不合胃口?——我说国公爷也别太挑剔了,这茶还是东南道最有名的铁观音,一两银子只能买半两。”东元唠唠叨叨地,以为简飞扬喝不惯他在外面的茶庄买的茶叶。承安府的知府谢运倒是送了他们上好的大红袍,可惜谢运送的东西,只怕有命收,没命用。都让他们国公爷上船之后,倒到青江里泡给龙王爷喝去了。
简飞扬又嗅了两下,将茶碗递到亲兵栋子跟前,道:“你闻闻,这味道是不是似曾相识?”
栋子狐疑地接过茶碗,低头闻了一下,便脸色古怪地问东元:“你在哪里沏得茶?”
东元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道:“隔壁厨房里。那灶上坐着一壶热水,我就是用那壶热水沏得茶。”
“茶叶呢?茶碗呢?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另一名亲兵春生也接过茶碗闻了闻,同样皱了眉头,向东元兴师问罪。
东元心里一沉,道:“茶叶一直在我怀里揣着。茶碗是我们带来的,昨儿也用过……”
茶叶和茶碗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是那一壶热水了。
简飞扬突然起身,身形晃了晃,已经去了隔壁的厨房。
厨房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似乎是甜腻,又像是刚做完菜的姜蒜味儿。
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茶壶坐在炉子里的火上。揭开茶壶的盖子,一股同刚才的茶水一模一样的甜酸之气立刻冒了出来。
简飞扬眉头蹙得更紧。他们一路行来,小心又小心,平日里连饭菜都是两个亲兵和东元亲自动手做得,连官船上的官差都不许插手。——能下手的,大概也只有烧得热水了。
“国公爷,掌舵的人不见了!”亲兵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