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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全]第2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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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寿筵 中

    香枝大喜,忙紧紧地将信封按在自己的袖子里,点点头,转身去二太太院子里复命。

    贺宁羽看见香枝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又对站在回廊那头的聂维微微点了点头。

    聂维看见,也点头示意,两人对望了一会儿,便各自转开头去。

    贺宁羽回到贺宁馨的屋里,对贺宁馨道:“都说好了。我可以在这里陪着大姐姐了。”

    贺宁馨听见贺宁羽的声音,抬眼看了一下。见她刚从外面进来,没了大氅,只穿着一身棉布衣裙,肘间都磨得泛白了,像是穿了好久的样子,脸上冻得一片青紫。

    贺宁馨想起前几日,娘亲许夫人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起二房的情形。说二房确实没有什么进项,若是没有大房,他们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使奴唤婢的做主子。

    大房看在一个大老爷贺思平同二老爷一个爹娘的份上,对二房多有照应,已是仁至义尽。许夫人虽然不在乎那几个银子,可是她也是有底线的。你不能既使着人家的银子,又把人家当羊秙。

    二太太李氏就是这样的人。贺宁馨落水以前对她贴补很多了,许夫人就当是做了善事,周济了穷人,对贺宁馨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止。

    岂料二太太李氏还不知足,还想搞三捻四不安分。许夫人跟贺宁馨说,二太太李氏如今这个样子,不过是因为家底太薄。她自己既无本事,还想事事跟人攀比,才成日里算计,谋划着别人的东西。女人太过贪心,终是落了下成,再美的女人占了一个贪字,都会显得言语无趣,面目可憎。

    许夫人的这番话,贺宁馨打心底里赞同。可是她也晓得,二太太李氏娘家穷,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是她的错。也许李氏的娘家但凡好一些,李氏也不会把银钱看得这样重,以至礼义廉耻都靠了后。可是穷苦的人里,也有穷而不改其志,一郸食,一瓢饮,虽身在陋巷,亦不改其志的君子。

    只是这个世上的君子实在太少了。大多数人,也就是介于君子和小人之间。也许对力所能及的人帮一把,他们就会离小人远一些,离君子近一些。

    贺宁馨想起自己里屋几柜子的衣裳,又看看贺宁羽勾肩缩背的寒惨样儿,终是有些不忍。

    “扶柳,把我那件古香缎面的银灰鼠大氅拿过来,给二姑娘穿回去吧。”贺宁馨终于开了口。

    贺宁羽一喜,忙下炕给贺宁馨行了大礼,道:“多谢大姐姐。大姐姐好人有好报,一定不会后悔的”

    贺宁馨淡淡地笑了一下,从扶柳手里取过大氅,轻柔地给她披在身上,低声道:“我还有几件大毛的袄子,若是你不嫌弃,我让扶柳包起来,一会儿悄悄地给你送到你院子里去。”

    贺宁羽听见贺宁馨的话,眼圈都红了,拉着贺宁馨的手,说不出话来。

    贺宁馨了然地笑了笑,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招手把大丫鬟扶柳叫到身边,悄声道:“把我去年过年做得那几件大毛的袄子,还有皮裙抱起来,悄悄地送到二姑娘的屋里去。”

    扶柳一愣,想要说话,却看见贺宁馨的眼里,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神情,十分有决断的样子。

    扶柳忍了忍,屈膝应了声是,去里屋收拾包袱去了。

    贺宁羽出了一回神,对贺宁馨道:“大姐姐直接把包袱给我就是了,不用单送过去。”

    贺宁馨长眉轻挑,看向贺宁羽,道:“你真的不介意?”以前的贺宁羽,可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给她东西,还要躲躲闪闪,不让人知道是贺宁馨给的才行。

    贺宁羽长舒了一口气,道:“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白拿了姐姐这么多好东西,再多拿几件,也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罢了。”居然说得十分趣致豁达的样子。

    贺宁馨心下暗忖,不知道贺宁羽是怎么了,只是她们的交情也平常,还做不到冠盖如故的程度。

    贺宁羽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对贺宁馨福了一福,道:“我要走了,大姐姐多保重。”

    贺宁馨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对里屋叫了一声道:“扶柳,把包袱收拾好了,拿过来给我。”

    扶柳拿了个玉色弹墨的包袱皮,包了三四件去年做得大毛衣裳,捧着拿了出来。

    贺宁馨接过包袱,塞到贺宁羽手上,道:“回去就换上吧。这几件衣裳做好之后,我并没有穿过,就是夏天的时候拿出来晒了晒。”这几件衣裳,还是昨天晚上扶柳给贺宁馨收拾衣箱的时候找出来的。

    贺宁羽接过包袱,依依不舍地四处看了一眼,对贺宁馨又屈膝行礼,道:“大姐姐,我走了。”

    贺宁馨起身送她,贺宁羽死活不让,硬是拦住了,不让她起身。

    “大姐姐,我回自己家去,不用送来送去的。”贺宁羽一边说,一边抱着包袱,快步出了贺宁馨的院子。

    贺宁馨在后头见贺宁羽一阵风似地出了大门走了,也不好再送,便在窗口张望了一下,见贺宁羽已经出了大门口,往二房的方向上去了。

    扶柳跟出去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回来对贺宁馨道:“二姑娘真奇怪,奴婢看见她跟她的聂表哥一起,拐了几个弯,又往二门上去了。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贺宁馨也有些纳闷。不过那位聂表哥,跟贺宁羽是嫡亲的两姨表兄妹,不是外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对扶柳道:“别管别人的事了。打些水来,我要梳洗整妆,一会儿就快开席了。”

    贺宁馨的另一个大丫鬟扶风搓着手从外面进来,对贺宁馨行了礼,抿嘴笑道:“大姑娘大喜。”

    扶柳知道扶风刚才去了大夫人的院子里,赶紧猴上来问道:“是不是简老夫人来了?”

    扶风看着贺宁馨,笑得越发厉害:“奴婢刚才从夫人的院子里出来,正好赶上镇国公府的轿子进来。”又有些遗憾:“可惜奴婢走得早了些,没有亲眼看见镇国公老夫人。”

    饶是贺宁馨两世为人,脸上也不由起了红晕,嗔道:“简老夫人过来给娘贺寿而已,你们别羯羯嗷嗷的。”

    扶柳也跟着笑了一回,才出去炊水。

    这边贺宁羽戴上大氅的帽子,低着头出了贺宁馨的院子,往聂维那里看了一下,便自顾自往前慢慢行去。

    聂维看见贺宁羽出来,往这边过来了,也紧赶几步,迎了上去。

    贺宁羽见聂维走过来,有意放慢了脚步,低声问道:“你可都打算好了?”

    聂维背着双手,走在贺宁羽身边,也低声答道:“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贺宁羽抿了抿唇,一幅倔强的样子,道:“我不后悔。只望你别怪我挡了你攀高枝的路。”

    聂维苦笑了一下,轻声道:“若是我想攀高枝,早就带你大姐走了,哪里会蹉跎到如今?”

    贺宁羽听了,只觉得心里一团火一样。这些日子以来,她实在是受够了,不过是穷一些,苦一些而已,可是和表哥在一起,就是吃糠咽菜,她也觉得别有滋味,总比跟着一个煞神每天提心吊胆要好。——纵然是锦衣玉食,恐怕她也是有福受,没命享而已。

    两人转身并肩走着,往二房那边转了几圈,有意让二太太的耳目瞧见了,才绕了几个弯,回到了二门上。

    二门上守门的婆子如今都换了许夫人的人,看见二房的二姑娘同她表哥一起过来,又拿着包袱,像要出门的样子,忙上前行礼问道:“二姑娘要出去?”

    贺宁羽冲守门的人晃了晃手里的包袱,不慌不忙地道:“给我表哥家送点东西过去。”

    二门上的婆子一早得了许夫人的严令,要看着二门,不许大姑娘和大姑娘身边的人出入。若是来得是大姑娘,这婆子肯定二话不说,一边会遣人去报信,一边拦着不让走。可是现在来得却是二姑娘,许夫人可没有说要拦着二姑娘……

    贺宁羽见这婆子一脸为难的样子,上前两步劝道:“妈妈高抬贵手,我早些出去,也能早些回来给大伯娘贺寿。”

    今日是许夫人的寿辰,不过贺家没有大张旗鼓的满京城摆寿筵,下帖子。许夫人的娘家不在京城,贺家人丁单薄,就这两兄弟住在一起。算起来,外面来的客人,只有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和许夫人几个相熟的翰林夫人。

    此时已近午时初的时候,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早先已经带着嫡女过来了,几户翰林夫人也快到了。

    那婆子一犹豫,贺宁羽寻了空子翩然出了二门,回身对那婆子福身行了一礼,径直往外院的方向去了。

    聂维也紧走几步,追上贺宁羽,一起往外院大门旁边的角门行去。

    许夫人身边的下人都知道二房没有什么银子,院子里也没有几个得力的下人。

    如今见到二姑娘没有带着丫鬟婆子,就跟着表哥出了二门,这看门的婆子惊奇之余,也有几分鄙夷。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不是要报给许夫人知晓,前面已经来了几顶轿子,看来是许夫人约的翰林夫人到了。这婆子便将二房里无关紧要的主子抛在脑后,着急忙慌地迎客人去了。

    这边香枝回了二太太的院子回话,二太太李氏听说贺宁馨的院子里多了许多丫鬟婆子,心里很是紧张,拉着香枝问了半天那边的情形。香枝好不容易才回完了话,二太太李氏越听越觉得有问题,便起身带了自己的人,亲自往贺宁馨的院子里过来看看。

    许夫人早命了内院的人看着二太太李氏,不许她接近贺宁馨的院子。

    李氏带着还未走到贺宁馨院子门口,就被几个婆子拦住,对她行礼道:“大夫人有令,前面的路封了,不能走人。”

    第九十七章 寿筵 下 (粉红200提前+)

    李氏听见婆子的话,气得脸通红,拉过身旁的香枝,问那婆子道:“刚才她不是过去了?怎么偏我就不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那婆子在心里十分瞧不起二太太李氏。——明明是个打秋风的破落户,还硬装大家子少奶奶颐指气使,我呸也不嫌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福气以前大姑娘糊涂,被二太太哄住了,大夫人投鼠忌器,只好让着二太太,才让这个女人越来越张狂。如今大姑娘醒过神来,彻底抛了二房那边,这二太太还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是再也不行了。

    “二太太,天干物躁的,您老人家也消消火。我说做人呢,要有自知之明,该干吗干吗,别手伸得忒长,捞过了界,就不好了。要不,您老人家先回去歇歇,有什么事,让小的们去办,如何?”那婆子不阴不阳地刺了二太太李氏几句,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二太太李氏刚嫁进来的时候,自诩是官家嫡女出身,看不起大夫人许氏,觉得她不过是有几个臭钱,十分心高气傲。后来又拿捏住了贺宁馨,掐住了大房两位的七寸,更是在贺家横行惯了,哪里受过下人这样的奚落?

    只听“啪”地一声,那婆子脸上已是挨了二太太一下。

    二太太指着那婆子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三道四?我跟你说,惹恼了我,把你扔到我们家东南的盐场上去——让你生不得,死不得,活受罪”

    许夫人以前虽然分给二太太一向管家的事项,但是大头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这次跟贺宁馨交了底,自然打算不再惯着二房。——脓包灌的好了,总得挤一挤,不然就成了大症候了。

    所以这一次,许夫人专门派了些刺儿头过来,总得惹恼了二太太,才让人有由头发落她。

    这婆子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二太太打了她,她再看不起二太太,也不敢回打。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苦天抢地起来,大叫大嚷道:“了不得了打杀人命了——我呸,也不拿镜子照照,也敢在老身面前充大头还东南盐场,老身可不晓得,什么时候大夫人的嫁妆,也成了你们家的了你们这些破落户,要不是我们夫人心善,早不知道住到什么破窑里去了,还能站在这里摆威风……”

    二太太气得头晕,却也想起来自己刚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东南盐场,名义上当然是大夫人的陪嫁。可是这种话,二太太半个字也不信。她更不相信大夫人一介女流,生得又不好看,还能经营起这样大的盐场和铺子。——一定是大老爷做了官,给贺家添的产业。可恨不能用大老爷的名头,只好让大夫人占了个便宜。贺家并没有分家,大房添的产业,二房也有份

    总之这个帐,等老太太上了山,贺家分家的时候,二太太可是要好好跟大房算一算的。可别把贺家的公产,当成了她许英华一个人的私产

    这边回春见这婆子叫喊得厉害,别的丫鬟婆子也对她们虎视耽耽,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心里十分害怕,忙劝二太太道:“太太,您是金玉一样的人,就不要跟这糟老婆子一般见识了。还是先回去,再作计较。”

    二太太下不来台,可不去看个究竟,到底心有不甘。

    两方正僵持着,从外头路上急匆匆又走了一个婆子,对地上正放赖的婆子道:“大夫人有急事,你快跟我过来。”又对大房别的人道:“快去大姑娘院子前头守着,除了大房的人和老太太那边,别的一个外人都不能放进去。”说完,又看了二太太这边的人两眼,冷笑两声,拉着地上的婆子一径走了。

    大房剩下的婆子丫鬟赶紧三三两两地回去守门,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这样严,敢是出事了?……”

    二太太站在一旁看见这些大房的下人对她视若无物,气得牙根发痒,只是还有一丝理智,到底忍住了。又听见大房的下人在嘀咕“出事”,心头不由一动。

    香枝也听见了,赶紧挤到二太太身边,在二太太耳边道:“太太,不如听了回春的话,先回去再说?看大房这个架势,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怎么不让大太太去见大姑娘?”说到这里,香枝灵机一动,想起二姑娘先前给她的一封信,对二太太又轻声道:“二姑娘刚才给了奴婢一封信,说是要交给太太。二姑娘一向机敏,想是事成了……”

    李氏更喜,忙点头道:“有理。我们回去再说。”说着,一行人又转回了二房的院子。

    二房外头看门的丫鬟婆子迎上来,见二太太一脸阴沉,忙向二太太跟前的人打听端倪。听说是大姑娘那边不让二太太进去,二房这边的丫鬟婆子互相对视了几眼,便上前对二太太李氏回禀道:“太太,先前我们恍惚看见大姑娘和聂表少爷过来这边走了几圈,又往二门上去了。”

    二太太一听,脸上立时喜出望外,问道:“当真?你们当真看见了?”

    说话的两个人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只因大姑娘一直低着头,戴着观音兜,看不清脸。不过那身大氅,她们可都是认得的,绝对是大姑娘的物件,是上等灰鼠皮子。她们平日里听二姑娘说得多了,对大姑娘的那件大氅都十分有印象。

    从下人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李氏终于定下心来。——看来聂维和羽儿终于把贺宁馨这个糊涂虫给诓出去了,大房知道人丢了,如今正满世界寻人了……

    一定是这样,所以才不让自己去贺宁馨的院子。

    李氏越想越觉得有理,一回到自己屋里坐下,便对香枝道:“信呢?快给我”

    香枝从袖袋里掏出信,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李氏拿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娟秀的“母亲大人亲启”的字样,落款是“不孝女儿拜上”,信口用红漆密密地封着。

    李氏在娘家的时候,李家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女孩子的教育,只让她们念了女诫、女则,不做睁眼瞎就罢了。因此李氏只是勉强认识这几个字,至于字迹好坏,她是完全看不出来。

    香枝是穷家小户出身,又卖身做了奴婢,虽然心高气傲,又聪明过人,只是有一样不好,完全不识字。

    这封信便被李氏和香枝都当了宝物,恨不得找个香案来供起来。

    “好好好——我看她许英华还有什么能耐,能在我面前猖狂”二太太李氏摩索着这封信,十分得意,对大嫂许氏在下人面前都直呼其名起来。

    香枝也在旁凑趣,添了许多话,一边奉承二太太喜得佳婿,又恭喜二老爷也能仗了女婿的势,为官做宰不在话下。说得二太太眉开眼笑,看香枝也顺眼了许多。

    李氏被香枝说得兴起,等不及吃饭的时候再摊牌,忙忙地起身道:“跟我去大夫人的院子里去,我倒要看看,不可一世的大夫人,以后还有什么脸出来见人”

    李氏的大丫鬟回春死拉不住,见识不妙,只好躲进了别的院子,不敢再跟二太太在一起。

    香枝却管不了这么多,只一心奉承二太太,帮二太太拿了帕子,捧了沐盒,带着几个婆子,一阵风似地往大房许夫人的上房里去了。

    来到许夫人的院子,看见不像贺宁馨的院子一样,有许多拦路的婆子,二太太李氏的心又定了几分:看来,真的是贺宁馨那里出了事,才戒备森严。

    看见二太太李氏带着几个下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许夫人跟前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荷蕊的,上前对李氏行礼道:“二太太来了。”

    李氏眼角都没有抬一下,甩着手径直往前上了台阶。

    荷蕊赶紧几步赶在前头,对里屋通传了一声,道:“二太太来了。”

    许夫人正坐在里屋同镇国公简老夫人和她的嫡女简飞怡叙话。

    简老夫人刚来贺家的时候,见贺家不过是三进院子,不比镇国公府屋宇众多,就有几分轻慢之心。后来进到许夫人的上房,屋里那一套黄花梨木的家私让她微微吃了一惊。等上茶的时候,两个水葱一样的丫鬟呈上来一套虾青色玉瓷金边茶盅,简老夫人已经心里有了数,对许夫人越发客气起来。

    一个有意结交,一个留神打量,屋里的人很快就熟识起来,长篇大套地说起了家务人情语。

    二太太李氏带着几个下人趾高气扬地走进许夫人的上房,把屋里的人倒是吓了一跳。

    简老夫人抬眼看见一个穿着海棠红妆花褂子,深蓝色马面裙的艳妆妇人走了进来,不知是何人。本来打算站起来,可是看许夫人在主位上坐着一动不动,简老夫人便歇了起身见礼的心思,端了一旁的虾青玉瓷茶盅在手里细看。

    简飞怡很少出门,再加上幼时在乡间长大,骨子里就不受拘束,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今儿看见从屋外进来的这个妇人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便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二太太李氏进来四下扫了一眼,看见许夫人下首坐着一位皮子白净细腻,眉目嫣然,十分美貌的妇人,又见她穿着烟霞色蹙金绣云霞翟纹褙子,下面露出三寸来长藕荷色绣缠枝花式样的襦裙,头上身上皆是带着明晃晃地金器翡翠,十分富贵奢华的样子。李氏心里一动:敢是大姑娘未来的婆母到了?——她可是晓得许夫人专门请了镇国公太夫人。

    正是天助我也李氏在心底里暗暗高兴。

    许夫人见二太太李氏不请自入,坐在上首微微蹙了眉,淡然问道:“二弟妹,你可有要事?”

    二太太李氏把目光从坐在客位的简老夫人身上收回来,看向许夫人,脸上立时摆出一幅愁容,拿帕子捂了嘴,对许夫人哭诉道:“大嫂真是命苦,如今出了这种事,以后大侄女可怎么做人呢……”

    许夫人眉头紧皱,提前一声喝止她道:“你敢是撞客着了?胡说八道什么呢?”又看了左右婆子一样,威严地道:“我这里见客呢,你们怎么看屋子的?还不赶紧把二太太送回去?——二太太忘了吃药,尽说胡话。你们也跟着脑子生了病,要吃药不成?”

    第九十八章 私“分”

    荷蕊在后面听见许夫人发话,吃了一惊。以往许夫人总是吩咐她们大房的下人要对二房礼让三分,因此对李氏诸多不甚规矩的举动,都引而不发。荷蕊只在大夫人的上房里当差,不知道大姑娘贺宁馨的院子里已经对二太太李氏戒备森严,所以才让二太太李氏轻而易举地闯到上房。今儿她是守门的丫鬟,二太太是她放进来的,这会子出了事,她是脱不了干系了。

    “二太太的药刚熬好了,奴婢这就服侍二太太吃药去。”荷蕊接了许夫人的话茬,大步走进来,拉了二太太李氏的衣襟,往门外拽去。

    “放手你拉我做什么?——你们大姑娘如今出了这种事,你们不说好好去寻她,还在这里装没事人一堆……”李氏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

    荷蕊的力气很大,李氏被她拉得东倒西歪。

    香枝见势不妙,也上前来帮着拉扯,一把将荷蕊推到一旁。

    许夫人在上首气得满脸通红,对身旁的婆子厉声道:“二太太失心疯了,给我拖下去掌嘴”

    许夫人身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听见许夫人发了重话,这才扑了过去,先一巴掌将挡在二太太身前的香枝扇得跌坐在地上,又一拳冲着正尖声惊叫的二太太李氏脸上砸了过去。顿时把李氏的鼻子打破了,流出血来。李氏哇地一声大喊,张嘴吐出一颗牙,却是被那婆子将门牙打脱了一颗。

    屋里别的婆子也冲上来,要将李氏和李氏带来的下人都拖下去。

    一片混乱中,李氏带着的那封信从她的袖袋里掉了出来。

    简飞怡在旁边看着有趣,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弯腰拣起了信,看了看,念道:“母亲大人亲启。不孝女儿敬上。”又看向许夫人,笑嘻嘻地问道:“许夫人,这可是给你的信?”

    李氏在一旁被下人拉扯的歪歪扭扭地,正急着脱身。

    听见简飞怡的问话,李氏大声叫起来:“这是大姑娘贺宁馨给她娘许夫人的留忽,大姑娘跟人私分了”缺了门牙的嘴叫喊起来,分外漏风。“书”说成了“忽”,“奔”说成了“分”。众人听在耳里,又惊讶,又想笑,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许夫人却没有心情觉得好笑:原来这就是二太太的盘算自从那天出了随云亭里面的事儿,她就做好了防范。不过说来说去,她还是低估了李氏这个贱人阴狠的程度

    只是李氏算盘打得好,却没料到世移时宜,贺家后院已经变了天了。

    莫说馨儿如今已经醒过神来,不再搭理二房这个居心叵测的蛇蝎妇人。就说自己今儿在馨儿的院子周围安插了许多的人手,就知道这事儿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只是不晓得李氏到底有什么倚仗,敢来这里胡说八道……

    简老夫人听见李氏的话,抿嘴笑了笑,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盅,对站在屋子中央不知所措的简飞怡嗔道:“你刚才胡说什么呢?怎么就知道是贺大姑娘的信?——敢是弄错了。”

    许夫人见李氏不顾自己的亲家在跟前,故意闹成这个样子,深悔自己以往对二房姑息太过,终是让自己自食其果。

    “李氏,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妯娌情分,送你见官”许夫人脸色铁青地指着二太太厉声呵斥,又对简家的老夫人和大小姐道:“让两位见笑了。我们这二太太,脑子有些不清白。只是到底给我们贺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家舍不得送她去疯人塔,可是留在家里,终是有招祸的时候。”

    大齐朝里,律法有令,疯癫的人应该送到疯人塔里,由官府统一看管。当然有些人家舍不得将自己的亲人送过去的,都是瞒着众人,偷偷在家里请了人专门看着。

    二太太李氏见许夫人居然污蔑自己失心疯,又怒又怕,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挣脱了丫鬟婆子的拉扯,冲到简飞怡身边,从她手里夺过信,撕开封口,拽出信,哈哈大笑道:“大嫂,可笑你聪明一世,终是养了个糊涂闺女”

    二太太李氏的笑声未落,从门口传来一个软糯甜润的嗓音,有些惊讶地问道:“二婶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多人在屋里?”

    李氏和她带来的下人听见这声音都傻了,不约而同地扭头一看,正好看见大姑娘贺宁馨披着一身烟青色狐皮大氅立在门口,身旁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是镇国公简飞扬。

    两个人笔直地站在门口,迎着屋外的阳光,恰似一双璧人,熠熠生辉。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二太太李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衬着嘴角的鲜血,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贺宁馨漫步走了进来,当没看见二太太脸上的鲜血,对二太太李氏屈膝行了礼,说了声“二婶忙着呢?”

    简飞扬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对二太太李氏却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去,对上首端坐的许夫人行礼问好,又拉着贺宁馨,来到简老夫人和简飞怡身前,对她介绍道:“这是我娘,这是我妹妹。”

    贺宁馨含笑屈膝行礼回话,虽然不甚美貌,却气度高华,观之可亲。

    看见贺宁馨的模样儿,简飞怡先就松了口气,又见她处乱不惊,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也暗暗叹服。

    简老夫人看着贺宁馨笑问简飞扬:“这就是贺大姑娘?”

    贺宁馨又福了一福,脸上生起几分红晕,倒是添了几分颜色。

    简飞扬的眼睛定定地落在贺宁馨身上,再也挪不开。

    简飞怡看见大哥这样紧张贺宁馨的样子,心里又别扭起来,存心想寻些事,给贺家一个没脸。她一扭头,看见二太太李氏还张着嘴站在那里,看见贺宁馨跟见了鬼似的,生了几分促狭之心,走过来从李氏手里夺过信,笑着道:“今儿这事蹊跷,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的信。”

    说着,简飞怡展开信笺,大声念了起来:“母亲大人在上,双亲在堂,本不应离家远行。惜女儿同表哥情投意合,今已同表哥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不孝女贺宁羽——叩首百拜。”

    二太太李氏从见到贺宁馨的那一刻起,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听完简飞怡大声念的信,李氏心疼如绞,咚地一声,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上,气厥过去。

    简飞怡念完信,又好奇地对贺宁馨问了一句:“贺宁羽是谁?难道是你妹妹?”

    贺宁馨听见这封信,又想起先前贺宁羽在她屋里说得那番奇怪的话,心下了然。她素有急智,仓促之间,心里已有了计较,可以既掩盖这桩丑事,又成全堂妹和她表哥的一段姻缘。

    贺宁馨不紧不慢地走到堂上,对一旁都愣着的婆子道:“二太太又犯病了,还不快把二太太抬回去?”又嘱咐二太太身边的丫鬟道:“回去拿钩藤煎了药,给二太太灌下去。——二太太是一时气急攻心,把那股气散了,自然就醒过来了。”说着,贺宁馨走到简飞怡身边,从她手里轻轻拿过信笺,笑着道:“这个东西,当不得真的。想是有底下人生了二心,故意陷害主子。——我二婶有病,失了体统,让简大姑娘见笑了。”

    简飞怡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问道:“这上面写的正是‘贺宁羽’的名字,怎么会是假的?”

    贺宁馨将信笺仔细折好,抬头对着简飞怡反问道:“若这上面写的是简大姑娘的名字,岂不是简大姑娘的信了?”

    简飞怡一听就炸了锅,怒道:“怎么可能?写个破字条就栽到我头上,当别人是傻子呢?”

    贺宁馨手握住信,拍手笑道:“正是这个理儿——简大姑娘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

    简飞怡这才醒悟自己被贺宁馨绕了进去,更是不虞,扭身走回到简老夫人身边,嘟哝道:“这怎么一样?我跟你们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上面写我的名字,也不是真的。可是贺宁羽,却是你们贺家人……”

    贺宁馨听了简飞怡的话,正中下怀,抬高声音道:“简大姑娘明鉴。我堂妹跟她两姨表哥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乃是堂堂正正的未婚夫妻。——这样的两个人,哪里会吃饱了撑得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肯定是有人跟我们贺家过不去,又或者是有居心叵测的下人,存心坏主子的名声。”轻飘飘一句话,将这件事推到了贺家的政敌,或是有心作反的下人身上。

    贺宁馨说得义正言辞,跟真的一样,别说简老夫人和简飞怡都听住了,连贺家的下人也都疑惑起来:敢情二太太真的把二姑娘定给了她外甥?

    大家不由又想到聂姨妈确实跟二房关系亲密,而且聂表哥也是二房的常客。虽说之前跟大姑娘走得近,可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倒是跟二姑娘,因是至亲,倒是不避嫌隙更多些。

    大齐朝里,亲上加亲是常事。

    虽然刚才二太太的举动有些令人费解,可是既然大姑娘发了话,肯定不是空|岤来风,兴许有这桩事也说不定。

    屋里的下人有聪明些的,已经随声附和起来:“大姑娘说得在理。我们二姑娘自幼许配给了她表哥,又怎么会跟她未婚夫‘私分’呢?——这信着实可疑,夫人和老爷,要好好查一查才是……”

    简飞扬站在一旁,看见贺宁馨侃侃而谈,信口就是一串胡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把众人都唬住了,不由莞尔。

    许夫人也回过味来,按下对二太太李氏的恨意,对自己身边的婆子道:“你带人把二太太送回她的院子。”又对身旁专管贺家下人的许嬷嬷道:“二房的下人,也该管管了。——不好好看着主子,反而跟着脑子有病的主子瞎起哄。我看要找个大夫来给这些丫鬟婆子瞧一瞧,若是脑子也有病,就送疯人塔算了。”言语间软硬兼施,大房的下人立时心领神会,下去要将二房的下人带走。

    跟着二太太李氏来的二房下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跪了下来,不断给许夫人磕头求饶。

    香枝听见私奔的不是大姑娘,居然是二姑娘,就如五雷轰顶,面如土色,在一旁哆嗦了半天。又听大姑娘说,此信是有人做假,要找人调查,心里更害怕。此时屋里乱成一团,香枝只想偷偷跑出去,保住这条命再说。

    许夫人身边的婆子也有厉害的,虽然没有正眼看着香枝,也知道她要逃。

    香枝刚掀开门帘,脖子后面突然被重击了一下,一下子便软倒在地上。

    屋里的人,大概除了简飞扬,没人看见这婆子是如何从屋子的这一端,突然来到屋子那一端的香枝身后的。

    看见那婆子的身手,简飞扬微微有些诧异,又扭头向坐在上首的许夫人瞥了一眼,见她仍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气定神闲的样子。

    第九十九章 分家 上

    许夫人瞥见简飞扬看过来,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微笑着对他点头,道:“让各位见笑了。今儿家反宅乱的,都是我管家不严。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好在今日在座的都不是外人。”

    简老夫人也笑了一下,伸手拉了简飞怡,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转身对上首的许夫人道:“夫人放心。谁家过日子,没有个勺子碰到锅沿的时候?——只要贺大姑娘无事,就都是小事。”

    许夫人见简老夫人说话知趣,也有几分放心,对着简老夫人点头示意,道:“老夫人是见多识广,这种小事,让老夫人见笑了。”又问旁边的婆子,道:“筵席备好了吗?”

    那婆子出去看了看,回来道:“备好了。还有几位翰林夫人也在客间候着了。”

    简老夫人同贺家关系不同一般,许夫人是请了她们到内院许夫人的上房叙话。别的客人,还都等在偏厅的客间里。

    说话间,屋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太太李氏已是被人抬了下去,二房跟着过来的下人也被许嬷嬷差人关到内院的一个偏远院子里,等着处罚。

    许夫人见屋里都清干净了,才起身笑道:“刚才就算是饭前的杂耍,让各位先乐呵乐呵,回头咱们席上多吃几角酒。”说着,亲自挽了简老夫人的手,往屋外走去。

    贺宁馨也走到简飞怡身边,含笑道:“简大姑娘,请。”

    简飞怡笑着看了她一眼,伸手挽了简飞扬的胳膊,道:“我跟我大哥一起走。”

    简飞扬轻轻把胳膊从简飞怡手里抽出来,走到一旁贺宁馨的身边,对简飞怡道:“你跟着贺大姑娘去内院饭厅。我要去外院陪伯父去。”

    简飞怡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并不敢对大哥简飞扬这样亲热过。只是今儿头一回跟大哥套近乎,还是在贺宁馨面前,却被大哥如此对待,半点面子也不给,实在有些下不来台,嘟了嘴抱怨道:“我们都去内院,你去外院做什么?难不成不想跟贺大姑娘一起吃饭?”

    简飞扬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贺宁馨已经走过来挽了简飞怡的手,亲切地道:“简大姑娘,你哥哥是男子,今日内院招待的都是女眷,外面外院有专门的席面给男客的。——来,我们一起过去吧。也别耽搁了你大哥吃饭。”

    说着,贺宁馨已经往门外走去。

    简飞怡只好忍耐住了,跟着贺宁馨一起去了偏厅吃饭。

    吃完饭,宾主尽欢,就像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回镇国公府的大车上,简飞怡悄悄地对简老夫人道:“娘,您看,今日贺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老夫人到底经得事多一些。贺宁馨在许夫人上房说得话,唬了她一时,却唬不了一世。她坐席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你啊,以后也要多上心。这种事情,不要听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简老夫人对简飞怡嗔道。

    简飞怡大喜,道:“那贺二姑娘真的是私奔了?”

    简老夫人笑着道:“八九不离十。”

    “可是,这种事情,做娘的不应该都遮着掩着?——那二姑娘的娘怎么会当堂抖出来?”简飞怡想起贺二太太当时的举动,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简老夫人却是明眼人,对简飞怡提点道:“你没听见贺二太太一口咬定私奔的是大姑娘?——她哪里晓得人家许夫人棋高一招,反将了她一军,让她自食其果了……看来这贺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简飞怡只在一旁惋惜道:“可惜今日私奔的不是贺大姑娘……”

    简老夫人却笑得意味深长,道:“有差别吗?贺宁馨、贺宁羽,都是贺家嫡出的姑娘。——等着看好戏吧。”

    简飞怡想了想,却觉得有些不妥,附在简老夫人耳边道:“可是今日里只有我们在场,若是传出去,许夫人定然知道是我们做得……”

    简老夫人想起许夫人其貌不扬的样子,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知道又怎样?有本事他们退婚啊再说谁跟她们是内人?——我们都是外人”只是想起贺家上房的摆设,简老夫人又有些惋惜。贺家的家底实在很可观,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真是很可惜……

    简家的车马逐渐远去,而贺家二房的院子里,此时正乱成一锅粥。

    二太太李氏被强灌了两碗钩藤汤,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要去聂家捉聂维过来。——这个狗胆包天的臭小子,居然敢拐了她的嫡亲女儿去私奔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那样儿,就凭他也配

    许夫人派了人去聂家,却没有看见聂维和贺宁羽的身影。

    聂姨妈在二太太李氏那里,听说自己的儿子没有拐了贺宁馨,倒是拐了自己嫡亲妹子的女儿贺宁羽,就长跪在二房的院子里,一直哭哭啼啼地,不肯起来。

    贺老太太听说了此事,也是心急如焚,过来许夫人的院子里,问她此事到底要怎么办。

    许夫人也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