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空间守则[全]第2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 作者:
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些事情,到底不是正道,以后再不可如此了。 ”谣言的事,其实并不是裴舒芬指使,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她只是采取了“不作为”的姿态,才纵着下人们将此事闹大。又因为她从来不置一辞,有些人揣摩上意,才能出此下策。
桐叶松了一口气,只要夫人记她的人情就行。自从先夫人死后,太夫人不知为了何事恼了先夫人,将以前夫人的心腹人等一律投了闲,或者换了闲差,或者打发到江南的庄子上去。而自己在中澜院里上不上,下不下,实在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了。——她如今身子不好,也只能搏一把。若是成了,夫人领她的情,必会愿意帮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以后也会是她的靠山。若是不成,死就死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今日若是没有那位贺大姑娘就好了……”桐叶有几分惋惜,差一点,她就能帮夫人解决掉夫人说不出口的心腹大患。
裴舒芬想起那位贺姑娘的样貌,微笑着道:“其实也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糟糕。贺家那位姑娘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且看着吧。——你安心养病,我不会亏待你的。”
桐叶满脸喜色地谢过夫人的知遇之恩。
想起刚才在鞠翠轩的事,裴舒芬又问道:“你刚才在堂上说,你不能生育,可是真的?”
桐叶红了脸,嗫嚅道:“奴婢有严重的‘宫寒’之症,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子女缘了。”本来她一直偷偷吃药,一心想治好自己的毛病。可是跟了侯爷这么些年,她都没有怀过孕,估计真是不成了。
裴舒芬叹了口气,握着桐叶的手,怜惜道:“可怜见的,委屈你了。我道大姐怎么会那份大方让你做通房,而不是让桐露做通房。——原来是这样。”
桐叶没有做声。其实先夫人裴舒凡并不知道她有这病,可是现在被裴舒芬这样颠倒黑白地说起来,桐叶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并没有冤枉先夫人裴舒凡,说不定她就是个大j若忠的人。又听夫人提起桐露,桐叶隐隐有几分忌妒。
裴舒芬坐在桐叶床边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如两排小扇子一样在脸上忽闪了几下。
这些谣言开始传起来的时候,裴舒芬就注意到了。她当然并不指望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谣言,就能动摇世子的位置。这场风波,不过是她借机试试水,看看各方的态度反应而已。
如果今日裴家无人出来为裴舒凡辩白,就说明裴家人已经放弃了已死的裴舒凡,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要知道宁远侯府可是后族,以后皇后娘娘的儿子做了皇帝,宁远侯府的权势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于情于理,还有为了裴家的家族利益,裴家人应该会多方拉拢讨好于她,她以后的路就要好走许多。
而裴家如果不肯舍弃裴舒凡,依然跳出来给她辩白,也不过是大舅奶奶沈氏那几招,她早就摸透了,想好了对策,也能顺势再入一程。
可惜半途杀出一个贺大姑娘,不仅功亏一篑,还险些被泼了一身脏水
第八十二章 避子
桐叶不知道夫人垂眸在想些什么。她偷偷打量着坐在床边的夫人,只见她绮年玉貌,腰肢柔弱,虽才十五岁,可是身材纤侬有度,都能跟方姨娘一争长短了。——以后侯府内院里有没有那几个姨娘立足的地方,还另说呢,自己还是不要再挤在这里凑热闹了。这个新夫人,和原来的夫人,可是大大的不同……
桐叶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夫人道:“桐叶,我们裴家,有上好的药丸,可治疗‘宫寒’之症。”
桐叶吃了一惊:“夫人可是说真的?”既然有机会,她自然要争取。现在这种情况,夫人应该没有什么必要来害她。——况且留着自己,比除去自己,对夫人来说,好处更多。
裴舒芬好象不知道桐叶在想什么似地,浅浅地笑:“我回去寻一寻。临出嫁的时候,我嫡母夏夫人给了我一瓶带着,说是我大姐当年也用过的,才怀上了益儿和谦谦。我身子底子好,用不着这药。就给了你吧。”
桐叶此时又惊又喜。若是自己“宫寒”之症真的能解,自己的下半辈子,还有可为,更不用虚悬在侯爷房里。
想到此,桐叶翻身从床上跪起来,给裴舒芬磕了几个头,感激地道:“ 夫人再造之恩,奴婢绝不敢忘。若是夫人许可,奴婢想向夫人求个恩典,出府另嫁他人。”桐叶知道,但凡做正室的,都不喜欢妾室通房之流。只要自己表明不再跟夫人争侯爷,夫人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的,或许能让自己和桐露一样……
桐叶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夫人刚嫁进来的时候,满府里寻找桐露的事情。
“夫人,您可还记得桐露?”桐叶试探地问道。
裴舒芬斜了她一眼,似乎在嫌她问得多余。
桐叶见夫人没有否认,马上道:“夫人,桐露是让先夫人放出了府的。您知道,先夫人当年是给桐露寻了一门亲事。本来打算等过了年,先夫人就要打发桐露出嫁,结果先夫人没有等到过完年就仙去了。”说完这话,桐叶探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裴舒芬的脸色。
裴舒芬果然有了些兴趣,“继续说。”
桐叶得到鼓励,心情更好了几分:“先夫人给桐露寻的那门亲事,奴婢略知一二。奴婢记得,先夫人过世之后,那个男人还到先夫人的灵前上过香,磕过头……”
裴舒芬想了想,桐露的事情,当年未嫁前她是很担心的,生怕她嚷出来,自己就嫁不成了。不过已经过了两年,桐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回裴家,也没有跟宁远侯府的任何人有联系,看起来是个知道进退的聪明人。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暂时放下了。不过她到底是颗定时炸弹,肯定是留不得。但是要如何对付她,却是要慎之又慎的,搞不好自己就是惹祸上身,自找麻烦。
裴舒芬在心底里琢磨了一番,问桐叶道:“我刚嫁进来的时候,问你知不知道桐露的下落,你不是说不晓得?”
桐叶早想好了对策,忙道:“夫人听奴婢把话说完,奴婢那个时候的确不知道桐露去了哪里。奴婢以前只知道她被先夫人许配给了一户姓罗的人家,也见过那男人一面,可是这家人到底是哪里人,奴婢实是不晓得。”
“那你现在又晓得了?”裴舒芬知道桐叶这话不尽不实,姑且听着吧。只要能找到桐露的下落就行,至于桐叶,敢和自己耍心眼子,自己可不是大姐,把这些下人奴婢一个个纵得胆子比天还大。
桐叶眼神闪烁地笑了笑,对裴舒芬道:“也是夫人福泽深厚。我的小丫鬟喜鹊儿前几天溜到府外头帮奴婢买针线的时候,说是见到桐露了。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穿金戴银,往南城的一个海货铺子里去了。喜鹊儿觉得好奇,便跟过去打听了一下,原来桐露现在是那海货铺子的老板娘,也是丫鬟婆子一大堆,十分气派。”言语之中,艳羡口气溢于言表。——桐叶当然没有说实话,其实那天是她先见到桐露的,喜鹊儿不过是跟着她出去办事而已。
裴舒芬蹙了蹙眉头,道:“桐露不过是丫鬟出身,怎么能嫁到正经商家做正室?”
这个异世的商户并不低贱,殷实人家如何会娶一个贱籍出身的丫鬟做正室?
桐露的这门亲事,是裴舒凡还活着的时候给她精挑细选的,桐叶那时也帮着张罗过一阵子。
“夫人,说起这姓罗的大爷,可是有个本事的男人。他自幼父母双亡,依附族叔长大。后来跟着族叔跑了几趟外洋,才挣下一幅殷实的家业。”桐叶笑着给裴舒芬解释。
彼时论嫁的时候,桐叶十分看不上那样的人家。觉得那人生得其貌不扬,既没有侯爷的英俊,家世也不若宁远侯府的富贵无双,还在心底里嗤笑过桐露,放着好好的侯府通房不做,要去外面做平头百姓的正室。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宁为富人妾,莫作穷吗?
可是这两年下来,自己混得越来越差,桐露看起来倒是过得越来越好的样子。那日她亲眼看见桐露坐在轿子里,端正华贵,一幅正房奶奶人上人的样子,让她至今想起来心里就一阵刺痛。——凭什么,桐露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生得不如自己,乖巧伶俐不如自己,就连为人处事,也差自己一大截这种人,根本不配过那样的日子
裴舒芬听说那男的父母双亡,不由笑了起来,“难怪能娶个丫鬟做正室,原来是上头没人了。”
桐叶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道:“那人不过是看在先夫人份上,以为能娶到宁远侯府一品夫人的贴身侍婢,自然是上赶着。——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献殷勤了。”
裴舒芬看在眼里,抿嘴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道:“你放心。那人既然这样想,你难道不比桐露更出挑?”居然直接说中了桐叶的心事。
桐叶心里一喜,又寒了一下,有些敬畏地看向裴舒芬。——夫人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裴舒芬说完这话,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你要累了,歇一会子吧。”
桐叶应了,在床上阖眼养神。
没过多久,裴舒芬又回转进来,轻轻叫醒桐叶道:“这里是二十粒药,你每两日吃一粒,宫寒之症肯定能解。——以后也能给你相公生个大胖小子。”裴舒芬笑着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子,递到桐叶手里。
这药是裴舒芬前几日在自己的琅缳洞天里配的。本来是因为要圆房了,打算给自己用,调理身体,好赶紧怀孕生儿子。谁知今日及笄礼上功亏一篑,自己短时间内,大概是不能怀孕生子,引人侧目了。——这瓶药给了桐叶,也是顺水的人情。
“多谢夫人”桐叶惊喜万分地接过药,小心翼翼地掖在枕头下面。
“你以后有何打算?”裴舒芬思来想去,知道桐叶是不大可能留在宁远侯府了。如果桐叶真的愿意,她倒是有个一石二鸟之计。
桐叶听见夫人话里有话,忙道:“奴婢这条命就是夫人的,夫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裴舒芬笑道:“吩咐说不上,只是我想着,你若想活命,这府里大概是待不下去了。若是放你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爹娘亲友可以投奔的?”
桐叶想起自己的身世,苦笑着道:“奴婢是裴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几年前就过世了,如今只剩下奴婢一个人。”
裴舒芬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桐叶十分同情:“难怪你要孤注一掷。真难为你了。”
桐叶眼圈立时红了,对裴舒芬磕头道:“只要夫人以后能记得帮扶奴婢一把,奴婢在外面一定早晚三炷香,祝夫人和侯爷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富贵年年”
两人还要叙话,外面的小丫鬟进来回道,说是慈宁院里太夫人那里的刘妈妈来了。
说话间,刘妈妈一行人已经不请自入,来到桐叶的屋子里。
见裴舒芬在桐叶的床前坐着,刘妈妈忙屈膝行礼,对裴舒芬道:“夫人,太夫人有命,要将张嬷嬷和桐叶带走问话。”
桐叶立刻吓得涕泪交加,对着裴舒芬哀求道:“夫人,救救奴婢救救……”
刘妈妈对带来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婆子立刻走上来,把桐叶从床上拽了下来,往外拖着出去。
裴舒芬定了定神,对刘妈妈求道:“还请妈妈宽限一二,让我去跟太夫人说句话。”
刘妈妈见裴舒芬还一门心思跟桐叶求情,忍不住提醒她道:“桐叶这事儿,夫人越是护着她,越是说不清啊”自从那贺御史的女儿在鞠翠轩说了那番话后,这府里府外,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信了桐叶背主,跟新主子合谋,要夺世子、乡君的位置。
裴舒芬涨红了脸道:“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又安抚桐叶道:“你等着,我去见太夫人。”
桐叶感动得趴在地上哭得背过气去。
刘妈妈看见桐叶那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呵斥几句,又碍着裴舒芬在这里,脸上十分难看。
裴舒芬对刘妈妈温言劝道:“妈妈不过稍等片刻而已,不会误了太夫人的事的。只是桐叶如今病成这样,我不能只顾撇清自己,就让她自生自灭。”说着,让自己的丫鬟桐星过来给刘妈妈和慈宁院的几个婆子上了香茶和点心,让她们略等一等。又让人把桐叶扶到床上躺着,一切都安置好了,裴舒芬才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去慈宁院见太夫人。
刘妈妈等人见夫人这样行事,不由又都在心里思量起来。——这样的主子,此事不管是不是她主使,可是出了事,并不一味让下人背黑锅,倒是有几分担待。
太夫人一直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裴舒芬进来。
见她终于来了,太夫人立即遣散屋里的下人,带着她去暖阁单独说话。
一进暖阁,裴舒芬便给太夫人跪下,一脸忏悔地道:“舒芬管家不力,请娘责罚。”
太夫人嗤笑一声,道:“你这样子,做给外人看也就罢了,你当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裴舒芬一脸镇定地对太夫人辩白道:“舒芬知道,如今无论说什么,娘都不会相信舒芬跟这件事无关。只是娘仔细想想,舒芬如今还是姑娘家,跟侯爷连房都没有圆,就算舒芬要打世子和乡君的主意,也不会蠢到挑现在这个时候。”
太夫人斜睨了裴舒芬一眼,有些动摇,却还是嘴硬道:“你未雨绸缪,也是有的。”
裴舒芬更是苦笑,抬头看着太夫人的眼睛,十分诚恳地道:“舒芬知道,自己嫁过来,就是为了姐姐的两个孩子。虽说他们如今不在这府里,可也是我们楚家的子孙,是我的责任,我的担子。为了好好教养他们,舒芬已经决定就算同侯爷圆了房,也会一直喝避子汤。——至少在五年之内,舒芬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
第八十三章 长线
听了裴舒芬的话,太夫人终于有些动容。如果裴舒芬真的五年之内都不生孩子,那么到她能生的时候,楚谦益就十多岁了,也算是大人了。那时候裴舒芬生的孩子,就再难撼动楚谦益的位置。——她也算是用心良苦。
“既如此,我暂且信你。不过那避子汤,每次我会让刘妈妈去亲自看着你喝下去。另外,这件事,我会告知你的娘家人知晓。若是五年之内你有了身孕,不用跟我交待,你自己跟你母亲家人交待吧。”太夫人听了楚华谨的话,知道了裴家人对这一嫡一庶两个女儿是什么态度,自然打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到对方手里。自己的嫡孙还在裴家养着,太夫人可不想跟裴家人闹得水火不容。
裴舒芬愣了一下,知道是再不能打着侥幸万一的主意了,可是转念又想到这具身子才十五岁,就算有琅缳洞天的灵药做补,生孩子只怕也太早了些。到二十岁再怀孕生孩子,其实正好。便对太夫人又磕了头,感激地道:“如今舒芬百口莫辩,只有娘还相信舒芬。”
太夫人讪笑了一下,伸手拉了她起身坐在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舒芬趁机为桐叶求情,道:“娘,桐叶这次是有些过分,可是她也是有苦说不出,也是个可怜人。”
太夫人立刻冷了脸,将她的手往旁边一摔,道:“可怜人就可以往主子身上泼脏水?——这样胆大包天的奴婢,就该乱棍打死”
裴舒芬见太夫人执意要乱棍打死桐叶,只好又给太夫人跪下了,泣道:“太夫人好好想想,桐叶说到底,还是裴家的家生子,是大姐的陪嫁丫鬟。再说真的打死桐叶,媳妇这个黑锅,就背定了”
太夫人冷着脸伸手指向裴舒芬,手上的护甲发起抖来:“不是你背黑锅,就是你嫡姐舒凡背,你说,我选哪一个?”
裴舒芬心里大惊,万万没料到太夫人还能向着大姐说话。——她原以为,自从那份陈表拿出来之后,侯爷和太夫人就彻底倒向自己这边了,所以她才敢纵着下人传谣言……
眼见风头不对,裴舒芬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了太夫人态度转变的症结所在:一定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太夫人虽然不喜欢裴舒凡这个媳妇,对她的两个孩子却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原来原配嫡子,才是太夫人行事的根本。——看来只有在两个孩子身上下功夫了。
“娘,其实这件事,可以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和大姐,都不用背黑锅。——这个祸是谁闯的,就让谁背去,也不用打杀人命那样伤阴骘。”裴舒芬到底脑子活络,立刻换了一种说法。
太夫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法子,脸色的神情缓和了一些,“说下去。”
裴舒芬顺势从一旁的炕上拿过来美人捶,一边给太夫人轻轻地捶着腿,一边小声道:“娘,桐叶既然做了这样的错事,自然是万死难辞其疚。可是我们宁远侯府,向来是积善人家。上到皇后娘娘,下到我们府里的小厮丫鬟婆子,一向都是与人为善的。桐叶这事,说大很大,可是说小也很小。况且今日在堂上,她也丢尽了脸面,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不若放她一马,将她逐出我们宁远侯府就是了。”
“这一赶出去,她若有造化,还能活出来,也算是给大姐和两个孩子行善积福。若是没造化,死在外头,也不干我们宁远侯府的事。娘想一想,是不是比我们亲自出手打死她,要更好一些?再说,她被赶出去了,若是再胡说八道,大家就都知道她是心怀怨愤,才出言诋毁,自然无人再信她的话。”
太夫人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个最好的法子,可是裴舒芬宁愿背黑锅,也不愿伤桐叶性命的做法,还是让她颇为赞赏的。
想起老大楚华谨的话,说裴舒芬太过心软,太夫人叹气道:“你要觉得好,就这样处置吧。只是你要做宁远侯府里主持中馈的当家人,还是不能太心慈手软了。”
裴舒芬忙笑着道:“娘这话说偏了。要说咱们宁远侯府里最心慈手软的,就是娘了。可是娘把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只要学到娘一半的本事就够使一辈子了。——如今娘别的本事我还学不到,就先学个心慈手软,也能受用一辈子”
太夫人听了心花怒放,指着裴舒芬笑得前仰后合,道:“你这张嘴啊,真是天上的鸟儿都被你哄了下来。再这样下去,我们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银子呢”
裴舒芬也抿着嘴笑,道:“那银子都长了翅膀,飞到娘的钱匣子里去了。娘也不用数,只要月末关关帐就可以了。”
太夫人笑得直叫肚子痛,裴舒芬忙一边帮太夫人揉着肚子,一边又捡了太夫人最在意的话题,道:“娘,媳妇想着,世子和乡君一直在外祖家住着,到底不是长远之计。如今侯爷也回来了,父子之情乃是天性,一直将他们隔开,也不是事儿。”
太夫人听了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又有些犯愁:“可是益儿和谦谦他们,是圣上下得旨,恐怕不容易让他们回来。”
裴舒芬轻笑一声,道:“娘就是太仁厚了。律法不过人情,圣上也不能阻着两个孩子不尽孝道吧?——娘放心,等这阵子忙完了,媳妇和侯爷好好合计合计,无论如何也要让两个孩子回自己家来住。”
太夫人听说两个孩子会接回来,更是欣喜。
两人说笑了一番,太夫人便依了裴舒芬先前的提议,让人去传话,要将桐叶和张嬷嬷一家人,都赶出宁远侯府。又通传给京城各勋贵高门,说已经把这俩污言谤上的下人赶了出去,以后他们再有何举动,跟宁远侯府无关。
裴舒芬回到中澜院,来到桐叶那屋里,看见已经被翻得乱糟糟,屋里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桐叶一脸死灰地躺在床上,额头上的白纱布似乎又有血渗出来。
裴舒芬在门口皱了皱眉头,让自己的丫鬟桐星去找人把桐叶屋里收拾整理了一下,自己先去安排晚饭。
等晚上吃了饭,裴舒芬才专程到桐叶屋里,对她有些歉意地道:“太夫人一心要赶你走,我也没有法子。”
桐叶挣扎着坐起身来,流着泪道:“是奴婢无能,既不能帮夫人解忧,又不能帮夫人善后。——奴婢不怨任何人,只怪自己命苦。”
裴舒芬也陪着她掉了一阵子眼泪,才拿出帕子,帮桐叶拭泪,又低声道:“我手头也没有什么现银。只有刚发下来的五十两月例银子,给你带出去。另外,你今晚赶紧把你的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先放到桐星那里。等明日刘妈妈派人来遣你们出去以后,我再让桐星给你送出去。”又愁眉不展道:“可惜我在外面都不认识什么人,否则让你去别人家住一阵子,等风声过了,再图后事也好。”
一席话提醒了桐叶,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对裴舒芬道:“夫人既然这样为奴婢打算,奴婢倒有个不情之请。”
裴舒芬忙道:“有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袖手。”
桐叶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凑到裴舒芬耳旁低声道:“奴婢也没存什么私房银子,明日让人赶出去,更是什么东西都不会让带。若是夫人不弃嫌,奴婢先把包袱存在夫人这里。等奴婢出去找到桐露,安顿下来,再来寻夫人拿包袱。”
裴舒芬侧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桐叶几眼,直到桐叶被她看得低了头,才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和桐露以前就是好姐妹,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也是应该的。——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切不可把桐急了。若是桐露来个鱼死网破,你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又何苦来哉?”
桐叶心里怔了一下,瞥了裴舒芬几眼,见她满脸都是不忍的神色,桐叶只好低下头,轻声应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分寸。”
裴舒芬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安慰了她几句,道:“明日我就不来送你了,你自己一切小心。”临出房门的时候,又回首看着桐叶意味深长地笑道:“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二日,桐叶和张嬷嬷一家人一起,被赶出了宁远侯府。
这种被赶出来的奴婢下人,都是净身出户,没有银子,没有产业,只好去人市上继续自卖自身。
宁远侯府在京城的勋贵圈子里打过招呼,像这样被赶出去的下人,没有中人和保人,都是回不了显贵人家做奴婢的。不过他们是大家子的世仆出身,在人市上,一些乍富的小商家想学大家子规矩,又没有那么多讲究,都十分愿意买这种被大家子赶出来的奴婢。——就算是犯过事的,也不要紧。
桐叶却不愿再去做奴婢,她抹黑了面庞,找了身破麻衣披上,蹲在桐露嫁的那家海货铺子旁乞讨了几日,终于等到桐露过来巡铺子的一天,连忙扑上前去认亲。
桐露看见桐叶一幅潦倒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她当日自从离了宁远侯府,就一个人找到跟她定亲的罗开洋家里。
罗开洋对桐露十分上心,当日他配不上桐露,桐露并没有嫌弃他。罗开洋如今也不计较桐露没了宁远侯夫人的护持,孤身出府的狼狈。一心为她打算好了,先让她住到亲戚家里,然后依足了原配正室的规矩,将她娶了进来。
桐露见罗开洋是个守信重义的良人,也感激先夫人裴舒凡为她择的佳偶,一心一意跟着罗开洋过起小日子。如今已经生了一子,小夫妻俩如漆似胶,过得十分畅意。
以前宁远侯府里的魑魅魍魉,对桐露来说恍如隔世。他们是小生意人,跟高门大户也没了牵扯,因此桐叶造谣背主的事情虽然在高门里传得沸沸扬扬,桐露却还不知晓。
眼见桐叶的惨状,又听她说是得罪了现在的填房夫人,才被赶出府的。还听说桐雪已经死了,桐露想起三个人一起长大、一起陪嫁的情分,一时心软,将她带了回去。此是后话不提。
再说那日贺宁馨跟着许夫人回到贺府,许夫人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上房,命她在暖阁里面的小佛堂里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今日的鲁莽举动。
贺宁馨晓得今日自己太过出格,也没有犟嘴,乖乖地跪到了佛龛前面的蒲团上。一边回想今日见到的两个孩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数着玫瑰念珠念着《心经》。
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下朝回家,听夫人说馨儿在外面犯了错,正罚她跪佛堂念心经呢,贺思平就一阵心疼,对许夫人劝道:“馨儿的身子刚好了些,她跪了多久了?要不要歇一歇,让人捶捶腿再跪?”
第八十四章 表哥
许夫人以前一直狠不下心来管教贺宁馨,现在见她自落水之后,心思机敏灵动了许多,却也比以前莽撞了许多,才觉得不管不行了。——以前她不好,还只会窝里横,在外面都老老实实的,绝不会招祸。可是现在她是懂事了,却开始在外面发起威来,此风绝不可长。一长,就会有拖家败户之祸,还不若以前糊里糊涂地,至少还明白自己的短处,不会在外面乱出头。
贺思平听了许夫人的话,才知道今日在宁远侯府填房夫人的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击节赞赏道:“想不到馨儿还有这等见识,说得好啊——不平则鸣,有侠义之风,是我贺思平的女儿”
说完大笑了几声,贺思平又对正要发作的许夫人道:“夫人莫气。夫人今日,不也一语中的,为馨儿所言撑腰助威了吗?既如此,为何又单罚我们女儿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要罚,咱们一家人一起受罚”却是在夸赞许夫人在宁远侯府里,明着责备女儿“多管闲事”,暗地里却直言宁远侯府的谣言,不过是某些人为了爵位在兴风作浪而已。
听贺思平说得“义愤填膺”,许夫人只是抿着嘴笑。两人起身一起去佛堂把贺宁馨接了出来。
贺宁馨跪了也有一个时辰,腿上着实有些麻。跟着许夫人和贺老爷一起出来,许夫人又找了个会推拿的婆子,让她去给贺宁馨活血推淤,把晚饭也另外给她单独摆到她院子里去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贺家的人都知道贺大姑娘身子不舒服,便络绎不绝地过来看她。连贺老太太都过来了,还带来了她自己亲手做得几帖虎皮膏药,跟她的丫鬟仔细吩咐,让她们去拿火烤热了,再给贺宁馨贴在膝盖处。
贺宁馨哭笑不得,还不能推辞,只好诺诺应下。
贺老太太以为贺宁馨还在担心她娘责备她,偏腿坐在她床边,拉了她的手,安慰她道:“馨儿,别怕。奶奶会跟你母亲说清楚,以后要罚,罚你抄书就是了,可别再跪佛堂了。这寒天腊月的,地上冰,跪坏了腿,以后老了就辛苦了。”
贺宁馨忙替许夫人说话,道:“奶奶,有蒲团的。况且那佛堂里还有地龙和火墙,一点都不冷。”
贺老太太笑眯眯地道:“那就好。你也别生你母亲的气,你母亲也不容易。”
贺宁馨知道许夫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而贺老太太一个大字都不识。这样截然不同的婆媳两个人,却相处的极为融洽。
许夫人敬贺老太太穷不堕其志,为人朴实大义,又能为别人着想,是个值得尊敬的婆母。而贺老太太喜爱许夫人知书达理,又性子豁达大度,对自己这个穷老婆子,没有丝毫地看不起。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子,有着贺老太太最看重的表里如一的品格儿。
这样的婆媳关系,贺宁馨真心觉得,十分少见。
贺老太太坐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嘱咐贺宁馨早些歇息,也回后园的耕读堂了。
二房的二太太李氏在天黑之前过来打了个花胡梢,说了些漂亮话,贺宁馨不痛不痒地将她顶回去了。
李氏从贺宁馨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她的大丫鬟回春见二太太连日来在大姑娘那里吃了不少排头,心里也暗暗纳闷,又不好劝地,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二太太回到二房的院子里。
“二姑娘去哪里了?快要掌灯了还不见人影,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二太太一口气堵在胸口,看什么都不顺眼。
二房里服侍的婆子赶紧上前道:“才刚表少爷过来坐了一会儿,二太太说了不见,二姑娘就送表少爷出去了。”
这个表少爷,便是二太太李氏的嫡亲外甥聂维。二太太李氏的嫡亲大姐本来嫁给了一户姓聂的秀才,谁知这聂秀才中了举不久就一病不起,撒手归西,只留下孤儿寡母和几处田产。李氏的大姐不懂稼穑之事,又恰好遇上几次荒年,很快就把家产耗尽了。如今只靠着娘家和几处姻亲姐妹,四处打秋风度日。
这聂维不喜读书,只好赌术,立志要做大齐朝新一任的铜钱神。李氏的大姐聂姨妈哭过打过闹过,总是不能让他去好好地读书进学。好在大齐朝里赌坊也是一处正经生意,如果能去赌坊里做个荷官,也是能养家活口的。就是聂姨妈自认聂家是书香门第,拉不下这个脸来,宁愿去举债度日,也不让聂维去赌坊谋个正经差事。
聂维从上次一别,也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贺家。这次过来借银子,二太太看了他就心烦,让人拿了五两银子打发他去了。
二姑娘贺宁羽一直有话要问表哥,趁了她娘二太太去大堂姐贺宁馨那边探病的时候,赶紧追了过去。
贺宁羽和聂维是亲戚,从小就熟识。此时后头还跟着丫鬟婆子,两个人便慢慢往二门上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随意闲话。
贺宁羽见后面的丫鬟婆子落下一大截,大概是听不见自己和表哥说话了,才压低了嗓子问道:“表哥,你这阵子去哪里了?怎么一直都不见人影?姨妈担心得不得了,寻了我娘好几次,一说起你就哭。”
聂维苦笑了一下,没精打采地折了一根柳树条,往地上随手击打,闷闷地道:“我出去避风头去了。——你母亲和我娘让我做得那事儿,我总觉得不地道,说了她们又不听,只好躲起来了。”
贺宁羽停住脚步,站在树下,微微偏头扫了身后的丫鬟婆子一眼,见她们也都住了脚,等在离这里两丈远的地方。
“表哥,你真的不想带大堂姐……走?——你不是很喜欢她吗?”贺宁羽轻声问道,脸上有些绯红,到底是姑娘家,“私奔”两个字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聂维回头深深地看了贺宁羽一眼,又转过头去,将那折下来的柳枝远远地抛过内院的围墙。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贺宁羽追问道。
聂维背着手转过身来,半边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在傍晚夕阳的余晖下,如同上了一层金边,更加英俊动人。
贺宁羽的脸更红了。
聂维定定地看着贺宁羽水灵灵的大眼睛,半晌才把头转开,看向远处的亭台楼阁,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我错了。当初小姨让我去接近你大堂姐的时候,我就应该一口回绝。——我不想害人害己,误了我们两人一辈子。”最后这句话却是回头看着贺宁羽说得。
贺宁羽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过了好一阵子,贺宁羽才有些慌乱地嗔怪他道:“就算你不愿意带她走,可你也不要把她推到水里去啊。——差点要了她的命。”
聂维十分诧异,忙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当日根本就没有到你们家来,而是直接去赌坊里躲了几日,怎么会把她推到水里?”
贺宁羽心里一沉,后退两步,连声音都有些嘶哑起来:“你说什么?当日,不是……不是你做得?”
聂维上前两步,想伸手拉住贺宁羽,手伸在半空中,又颓然地落了下来,赶紧解释:“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定了定神,聂维又眯着眼打量远处贺宁羽的丫鬟婆子,沉声道:“那日我娘和你母亲,本来是打算让我……带了你大堂姐私奔,这样闹出来后,她就不得不嫁给我。可是我左思右想,觉得这种事做不得。做了,就害了你大堂姐一辈子。我自己没出息也就算了,还要拉着一个无辜的女子一起下水,我做不出来。”
贺宁羽撇撇嘴,嘟哝道:“大堂姐说不定心甘情愿呢。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她对你……”
聂维微微笑了笑。他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一般人家这个年岁的男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他却至今高不成,低不就,让他娘很是头疼。
贺家的二太太李氏是他嫡亲的姨妈,可是嫁得也不比聂姨妈好。对聂家的这对孤儿寡母,想要照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年一个偶尔的机会,贺宁馨在二房跟着二太太厮混的时候,见了聂维一次,对他很有好感。
二太太李氏灵机一动,觉得他俩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聂维家没银子,大房有的是银子。如果能让自己的外甥娶了大房的姑娘,不仅聂家的困窘迎刃而解,而且在贺家里面,许夫人从此就要看自己的脸色过活。
再加上贺宁馨从生下来就同简家的嫡长子定了亲。简家后来被夺爵为民,二太太还以为许夫人要给自己的女儿另寻一门亲事,就打起了贺宁馨的主意。
只是聂家的门第实在差得太远,二太太知道许夫人和贺大老爷一定不会同意,才想出了要用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谁知贺大老爷和许夫人都是守信之人,一直拖着没有给贺宁馨另寻亲事。
这样一等,居然等到简家复了爵。
两年前简飞扬以镇国公的身份,过来贺家拜会贺大老爷和许夫人的时候,二太太李氏也有幸见了他一面。这才知道这位简家的嫡长子不仅生得一表人材,还十分能干,人品也不错的样子。而且人家二十多岁了,位高权重,那时贺思平还是个清贵悠闲的翰林院大学士,贺家更是不能同世代勋贵的简家相提并论。简飞扬却没有另择高门贵女的意思,而是一定要信守前约,同贺家联姻,非贺家的姑娘不娶。
二太太李氏以前一向唯许夫人马首是瞻,向来是围着许夫人打转的,也听许夫人提过简飞扬这些年来的事情。
原来这简飞扬十一岁时家逢巨变,回到祖籍之后发现祖产也被乡里豪族侵占,只好跟着乡里农人下地耕种。虽然他也曾经是世家公子,可是在祖籍那四年,也打熬得跟下脚汉没有两样。
只是他年小力弱,靠他一人下地得来的粮食,依然养不活一家大小。为了家里人能活命,简飞扬十五岁时离家从军,才用卖命的钱养活了一家大小。后来更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才拿命搏了一幅前程出来。二十四岁的时候简飞扬在对羌族一战中崭露头角,声威大振,受封忠节将军,又复了镇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简家才重回京师,起兴起来。
到如今他二十六岁了,为了等贺宁馨,居然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一直是单身一个人。平日里都住在外院书房,身边只有两个年岁大的老苍头服侍,连后来的随身小厮都是许夫人给送过去的。
这样好的男人,居然要配给贺宁馨这个糊涂虫——二太太李氏想起来就觉得天道不公。
第八十五章 红娘
二太太李氏一边感叹命运的不公,一边想起镇国公简飞扬非贺家女儿不娶的誓言。——贺家大房只有一个嫡女,若是……,大嫂就算是再生女儿也来不及了,大概就只能把二房的女儿填补过去了……
这样一来,自己这一房,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
那时的贺宁馨对二太太李氏的盘算一无所知,只是听她最信赖的二婶婶李氏说,简飞扬看起来杀气太重,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不是良人。又在二婶婶的院子里,经常见到二婶婶的外甥聂表哥。小姑娘一直关在内院里长大的,乍遇外男,又生得玉树临风,温柔小意,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