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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陆如萍第1部分阅读

      重生陆如萍 作者:xyushuwu.us

    《(情深深雨蒙蒙同人)重生陆如萍》作者:养心殿【完结】

    第1章

    她这一生,沧海桑田,享过富贵,历过坚难。几十年过去,直到寿终正寝。最后看一眼围绕在床过边神情悲痛的儿孙们,以为终于可以歇息了,安心地闭上眼。谁知还能再睁开眼,面对的不是地府或天堂的圣光鬼火,而是一张金色大床的床顶子,她迷茫地眨眨眼,入目的并不是幻觉,还没结束吗?还是又一场所谓的命运正等着她?

    脑中瞬间涌现的记忆让刚坐起的她一阵晕眩,只能再倒回床上。过了好久,头不再混顿的难受,她也出了一身的汗,短时间内被迫观赏一个女孩19年压缩的经历,没什么代入感,到像是一场六七十年代拍出的老电影一样,画面虽然是彩色的,却透着一股动荡年代特有的荒芜味道。

    她父亲是纵横东北的一个大军阀,家住在东北一座封闭的大建筑里,有亭有院有花树。每房姨太太领着各自的孩子自成一个院落,她妈是父亲的最后一个老婆,也是最得宠的老婆。,连带的生的四个儿女也比别的孩子受重视。女孩子们,特别是安静温顺的如萍一年也出不了一次门,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接受家庭教师的辅导,是个真正的足不出户的大小姐。

    九一八之后,陆司令带着两房妻妾和李副官一家从东北逃难到上海,她母亲手段高明,挤走了和她不一心的李家和老爷子的另一房妻女,成了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同陆振华带着她生的四个孩子住在上海法租界。

    父母们宠溺最小的儿子尔杰,对两个女儿不太关心,不过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却非常好,如萍善解人意,温柔乖顺,哥哥妹妹有事都会找她商量,各自上班上学,日子也很平静。每当另一房的女儿来拿生活费,都能打破这种平静,母亲雪琴泼辣,时不时地添油加醋讽刺给脸色,那房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每次都忍不住针锋相对,陆父偏心小老婆,总是不欢而散。想开点,这种每月一次长达六年的重复戏码,也算是生活的一种调剂。

    她一个下午都因记忆的涌入而昏昏沉沉的,其间隐约听见一个干净的男声在焦急地叫“如萍,如萍!你怎么这么烫!”不时用冰凉地手往她额头上捂,好几次她都差点被冰得醒过来,可是到底抵挡不住记忆的漩涡,只是越陷越远。

    时近傍晚,她彻底清醒过来,也搞清楚了状况,她成了上海陆家的小姐——陆如萍。很流行的一部电视剧角,曾经的电视上循环播放过无数遍。时隔多年,她还能记着大概的剧情。她真恨不得自己这是一场梦啊,1935年!真是个青黄不接的年代。中国这片广袤土地,已经被糟蹋破坏个遍,满目苍夷。

    她的住处——上海的租界目算得上安稳,这种歌舞升平的日子,还是靠着外国人有面子。

    下了床,走到窗前拨开窗帘,将窗子向外推开,清凉得有些冷的空气迅速涌了进来,带着一丝雨后的新甜和桂花香,冲散室内让人安逸的暖香。西方的落日透过云层绕出来,满天的桔红霞光。

    向楼下望去,院子收拾得整洁干净,只有一道浅浅的汽车轮胎印通到西边的车库,水泥路两旁混种着一些茶花和扶桑花,被雨打过后更加剔透可爱,院中央的喷泉上装饰的天使看起来纯洁娇憨。

    正在她对着新环境打量时,“咚咚”两声敲门声传来,没等她开口,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尔豪看着如萍不时躺在床上而是站在窗过先是一愣,随既皱眉把人拉回床边,扬声说:“你怎么站在窗口,才下完雨冷着呢,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她听他的声音,正是下午大呼小叫的那人,相英俊的面容熟悉又陌生,正是如萍的哥哥尔豪,现实中却是第一次见,不过却有种熟悉的亲近感觉。尔豪见妹妹表情呆滞,手又摸她的额头,有些懊恼:“果然还很热,看来把周医生接来是对的。”

    想到刚刚自己对她口气有些生硬,这样对待病中的妹妹不好,放柔了声音说:“我先进来看看有没有不方便,收拾一下,一会儿周医生和爸爸说完话就要上来。”他扫了眼屋子,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尔豪心里认定如萍这次病得不轻,因为依她那善良的性子,今天依萍又来并且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她不可能不下来圆场。而今天没有如萍当这个润滑油和事佬,全家没有一个人给撒泼的依萍说好话,依萍果然招惹了妈妈也激怒了爸爸,不仅她自己吃亏不说,还把老爷子气得发了场火,动了许久不用的鞭子。

    如萍被尔豪不由分说地塞回床上,听他说起她错过的事,挑眉道:“什么鞭子?”

    尔豪以为她关心依萍伤势:“放心,爸只是给她点教训,擦破点皮而已,你知道爸爸若是认真下狠手,大男人都抗不住。不过,那丫头也真欠教训,爸说一句她顶十句,什么难听说什么,我还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陆司令一生发号示令,对手都得敬三分,没想到竟栽在了自己女儿手里。

    如萍垂下目光,依萍的伤势她不在乎,又不是她抽的,该着急的人自然不是她。如萍在暗自庆幸,还好这是剧情才开始,这妞儿还没陷进姐妹争一男的三角恋里,不然,她会先纠结死了。

    据她所知那个依萍个性倔强冲动,也很有正义感,说活却不太过脑子。现在她的威风初露,日后就是个炮仗,挨谁炸谁,威力一次比一次厉害,这边会被她弄得鸡飞狗跳,送到前线说不定能发挥她最大的功能。

    如萍还要在这战火乱飞的年代生存下去,不能出师未捷被误伤。

    家庭医师周医生是个和气的中年人,同雪琴一起上楼,拿出体温计和听诊器,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如萍知道是自己适应那些记忆才引起的虚弱,随便吱唔了过去。周医生下结论:“天气变化,着凉了而已,多喝点姜汤发发汗就好了。”留下两包药,就收拾东西走了。

    王雪琴让尔豪送医生下楼,在她床边坐下来,看着她吃了药,难得好心情地揶了揶被角,说:“我已经给你的同学打过电话,让她帮忙请假,念不用那么用心。行了,说多你又嫌我啰嗦,你休息吧,老爷子还没顺气儿呢,这一家子人,没一个是能让我省心的!”话是这样说,眉间却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喜气,刚刚陆振华鞭打依萍,她可是出了口恶气。

    如萍看着她纤细匀称的背影走出房间,望着床顶轻轻叹了口气,记忆中一身素雅宫装的女人也曾在她床边一边叮咛一边揶被角,日子太久,她甚至快记不清她的脸,可是额娘独有的婉约味道却永远不会忘。

    她看着关上的房门,自言自语:“不管她做过什么,都是这个身体的妈,从此就我妈了。”更何况她从不自诩是正义人士,妻妾间的争斗自古有之,自然是有输家就有赢家,适者生存物竟天择,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变的真理。

    第二天,天空碧蓝如洗,昨晚睡得多了,她起了个大早,摸摸额头,吃过药和姜汤,温度已经降下来。可是身上粘乎乎,还好在这房间里发现了浴室,雕花的水龙头里流出了热水,这让她来了之后第一次带上点欣慰。

    如萍围着毛巾一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拉开衣柜,入目的景象让她嘴角抽了抽,碎花、粉红、蕾丝边、老式连衣裙……这些30年代的老样子,好有时代感。真是……让人联想到最初几界的春节晚会。这让她情何以堪!

    路过梳装台,她脚下一顿,还是坐过去。洗澡时就知道这个鲜活年轻的身体很陌生,一觉醒来,世界和自己都变个样子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不像第一次那么震惊了。细细打量,镜子的姑娘一头乌黑的湿发直披在肩上,鹅蛋脸,脸色有点苍白,两道浓淡相宜的眉,眼睛清澈,唇浅红。

    她伸手触碰光滑的镜面,淡淡道:“我会代你好好的活下去,孝敬父母,友悌兄妹,你放心吧,如萍。”随着她说完,胸口一阵触动,像是真有什么挣脱而去,她知道,现在,她就是真正的唯一的陆如萍了。

    梳装台上摆着些瓶瓶罐罐,分辩出雪花膏涂在脸上,凉凉地香。在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吹风机,把头发吹干。脏衣服收到角落放置的箱子里,这家应该有请熟悉的帮佣,可是对于她还是陌生人,内衣和丝绸的睡衣是帖身穿的,不想假手他人,干脆自己动手清洗,顺手把狼藉的浴室也打扫干净。

    下楼的时间刚刚好,张嫂和阿兰在摆早餐,梦萍尔杰已经坐在了桌边,尔豪也一边打领带一边下楼。在楼梯口遇到,看到她的打扮不由多看了一眼。如萍微笑着打了个招乎:“早啊!”

    梦萍是个凤眼小美女,起身绕着她打量:“妈说给你请过假不用上课,怎么又把校服穿上了?”如萍嘴角微僵,总不能说她和那个衣柜战斗半天,这蓝衣黑裙的组合是看着最不伤眼的,“……就在手边,随便穿的。”

    尔杰是个包子脸的任性小胖子,重点和别人抓得自然不一样,一听如萍可以不上学,顿时就嫉妒了,吵着道:“我也不要上学,我也请假!”

    梦萍一遇到和她争夺父母注意的尔杰就容易歇斯底里:“你敢胡闹试试!”尔杰也豪不示弱地吼回去:“凭什么如萍姐可以我就不行,你们偏心,我要告诉爸爸!”。

    尔豪已经习惯了弟妹们的闹腾,只要不发生流血事件,都镇定自若,拉开椅子坐在如萍旁边,侧头问:“好点了吗,我以为你今天会睡个懒觉。”

    第2章

    楼梯口那里传来皮鞋的声响,吵架的两小孩都禁了声,尔豪脊背也挺了挺,一桌子人正襟危坐。楼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后面的是昨日见过的美貌妇人王雪琴,走在前面一脸严肃的男人是一家之主陆振华,气势这种东西一向很玄妙的,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压得你大气不敢喘,饭桌上的几人,除了如萍外都放轻了呼吸,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陆振华六十多了,额上的皱纹很深,生就一张刚毅的脸,紧绷着嘴角更显得严肃,眼里的光是一种军人特有的锐利,仿佛能扎得人生疼,软弱点的人,均不敢与他对视。陆振华面上臭臭地,一点也没见到儿女的慈爱,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几个孩子分别跟长辈打招乎,陆振华拿起筷子后,其他人才开动,最小的尔杰也不例外。可是今天老爷子明显的气儿不顺,一直都是扳着个脸,饭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冷凝。雪琴抱怨了几句最近打牌手气总是不好后,她手气就从来没好过,三五天的输钱出去,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钱都用到了什么地方。几个小的匆匆吃完早点出门上班上学,一会儿功夫,人都走光了,陆振华也回房自己闷着。

    如萍成了最闲的人,借此机会踏着轻巧的步子,把这栋房子里里外外逛了一圈,加深对记忆的了解。布局是标准的小别墅风格,一楼是厅和厨房和饭厅,二楼主卧室和尔杰梦萍的房间,三楼住着她和尔豪,陆振华的房也三楼。其余几个相对小些的房间辟成房,帮佣的张嫂阿兰和送尔杰上学的司机老朱并不住在这栋楼里。

    正门外是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水泥路两旁的花草收拾得错落有秩,院子的东南方还有个专供小憩的凉亭。后院的面积比前院还大些,不过可惜没有充份利用开辟出田园风小蔬菜,也只是简单的院子,种着几棵树,东西两侧是木制的栅栏,上面涂了一层白色的油漆,缝隙很小,无论是从这边看隔壁还是从隔壁看这边,都很模糊。最北面是一排连脊的平房,除了帮佣的住处外,其它做为仓库。

    后院的树中几株橙黄丹桂,并几棵果树长错落地长着。昨晚她就闻到了淡淡香味,源来源头在这里。两棵橘树、两棵枣树还有一棵枇杷,正值秋天,果子结得红红黄黄的,缀满了枝头。

    当她手拿着几只枇杷回主屋的时候,本该闷在房里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陆振华听到响动抬头扫了一眼,看到是她有一丝意外,一手稳着报纸,一手摘了鼻梁上的眼镜问:“你怎么在家里?”如萍不是翘课被家长逮住的小孩,不过还是有些心虚,这种情况怎么也做不到理直气壮:“昨天有些着凉,在家休息一天。”

    陆振华想起昨晚医生来过,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两句软乎的话,终究没说出口,他和孩子们没平时很少交流,也忘了怎么样正常交流,干脆再带上眼镜重新看起报纸。如萍拾阶而上,走到拐角时,陆振华一阵咳嗽。她停住回头望,花白头发的背影映入眼中,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而向厨房走去,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早上他跟本就没吃什么吧,老人家的胃很弱的,不住意保养怎么行。

    这不是做饭的时段,厨房里没有人。她在冰箱里翻翻,找到些银耳。把银耳收拾妥当,加了点水上笼蒸,又在下面的厨柜里找到一袋子芸豆和一些豆沙,便做了一些芸豆卷,这些家常的东西难不倒她。就算家里养着几个大厨,她也会偶尔下厨为孩子们加菜做点心。

    银耳蒸得粘滑成熟时,枇杷剥皮去核,一同下锅用清水白糖煮,不一会儿,散着清香味的汤就出炉了。凉了会儿,等到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她用大瓷碗剩好,捡一碟子芸豆卷,端去厅。

    陆振华不是没看见如萍转去厨房,只是没在意,事实上他膝上的报纸根本没翻过面,他还沉浸在昨日另一个女儿的冒犯当中,从来没有人敢那么不敬地和他说话,从来没有!曾经那么做的人,早就死在了他的枪子儿下。

    可是如今他老了,老龙困潜滩,失了曾经的权势的冲劲,连靠他养活的小辈都可以对他口出狂言,这让他心寒之余异常震怒。在她心中他就是这样一个失职的父亲,甚至说如果他没生她才是幸运,他真如她说的那样冷酷无情,那样失败吗?

    磁托盘碰到玻璃的清脆轻响唤回了陆振华的思绪,如萍露出个笑容:“爸爸,喝碗汤吧。”她对叫一个见面没多久的人爸爸没什么心里障碍,当她成为如萍起,就注定了的事,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的面前已被放了一盅色泽美观的汤,和一碟精致的点心,清香味一丝一缕地散开,从鼻子直接刺激到胃。陆振华早上没胃口,只喝了两口粥,现在还真饿了。看样式挺新鲜,都不是张嫂的手艺,那就只能是,陆振华看着如萍问:“这是你做的?”

    如萍笑眯眯地点点头:“不久前在烹饪上看过,说这汤清热润肺,刚好后园里有熟了的枇杷,便做来试试。”房间里有些食谱,那里面也刚好有这道汤,只不过并不是她第一次做,自认为味道还好。

    陆振华目光在一脸期待的女儿和卖相好看的食物之间转了一圈,拿起汤匙尝一口,嘴角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些。他就着香甜爽口的芸豆卷慢慢吃下,直到碟碗都空了才停下来,接过如萍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下了结论:“还不错!”

    如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等他用完,心想果然空着肚子的人容易心情不好。这不,老爷子从早上起,眉间蹙起的小山也平顺多了。她心满意足地起身:“那您忙吧,我不打扰了。”要收了东西然后上楼,却被陆振华阻住:“这里交给张嫂吧,你陪我去下盘棋。”

    在沙发后陪了一会儿的张嫂忙道:“是啊是啊,这些粗活哪用如萍小姐做,我来就好。”麻利地收了东西去厨房,老爷饿肚子竟然让小姐做东西吃,她深怕厉害的夫人知道了责备她偷懒,陆家给的薪水很优厚不想失去。

    上午十点,阳光正好,九月的天气退去了夏日的燥热,照得人暖暖的,到是有几份秋高气爽。父女两人把棋盘摆在院子里,一人做张摇椅,泡杯清茶,黑白棋子阡陌纵横。在这种微风吹拂下,如萍几次舒服得快睡着了,陆振华几次看向缩在摇椅快团成一团的女儿,坚硬的心也不禁柔软了一下,谁说自已什么都没得到?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人肯为他下厨,陪他下棋,这么乖巧的女儿到哪里找去!

    傍晚大家从外面回来,惊讶地发现饭桌的上的气氛虽算不上春暖花开,也与今早有天壤之别,王雪琴和尔豪一搭一唱,说起静安寺路附近美国人的地方开了个主题公园很有意思,梦萍小姑娘和尔杰小弟弟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小动物的直觉最准,趁机撒娇着说要去看看,陆振华几次被儿女们装不经意地问到,还算有耐心地发表了他的评论,面色不可谓不和蔼,一顿饭下来,昨日依萍带来的冷锋算是离开了他们家。

    入夜,如萍洗过了澡,拿了本‘中国当代文坛’坐在床上看。尔豪和梦萍两个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先后进来。梦萍挤近来的瞬间,就毫不气地就往如萍床上扑,脸埋在软和的羽毛被子上,兴奋地说:“如萍,真有你的!爸爸发火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你竟然能把他哄开心!”

    尔豪跟在后面先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地关上门,给梦萍个眼刀:“小点声,爸房还亮着灯,你把他招来!”

    小姑娘连忙捂住嘴。

    如萍轻笑出声,这两个家伙把自己老爸当什么?大灰狼吗!

    梦萍扬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委屈兮兮地皱眉,“如萍你变坏了,看见尔豪欺负我还看笑话!”尔豪看了她一眼,再瞄瞄被梦萍蹭乱的床,自顾地坐到扶手沙发上,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梦萍白嫩的脸蛋细腻得跟煮蛋清似的,看着手感就不错,如萍手比脑子快,已经第一时间出手印证。“唔,果然,滑如凝脂。”梦萍捂着被非礼过的脸后退,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大眼睛里分明写着‘女色狼’!

    如萍没想到这个妹子这么好玩,心里想什么面上都写着,一点也藏不住心事,就算是言语犀利了些,也就图嘴上一时之快,过了也就算了。比那些面上一片和气,其实心里转着花花肠子的人好太多。

    如萍慢条丝理地合上,放到床头柜上,随手打开墙上的开关,把室内的灯光调亮,跻着拖鞋走到茶几边,伸手拿了一个橘子,一手不气地接过尔豪刚削好的苹果,问梦萍:“你要哪个?”

    尔豪费了半天劲结果一口没吃上,劳动果实就易主了,悲愤不已:“大小姐,好歹给留一口啊!”梦萍看着尔豪吃鳖,也低头吃吃地笑起来,接过如萍递来的苹果,‘咔哧’咬了一大口。

    如萍问:“是不是别人削的苹果特别好吃?”梦萍点头。如萍笑道:“那以后水果就都交给尔豪削吧,他这么照顾妹妹,一定不会拒绝的!”

    尔豪已经被打击得摊在沙发上起不了身,装了一会儿死鱼发现真的没有一个人想要安慰他,两姐妹吃得欢快,聊得也开心,根本是故意在无视他。只能摸摸鼻子自己起来。自言自语道:“算了,我就先当护花使者,等两朵带刺的玖瑰嫁出去,也就轮不到我遭罪。”

    梦萍被调侃得怒了,小没良心的姑娘嘴里还叼着别人的劳动果实,反驳:“那我就一辈子光棍,跟你死磕到底!”

    如萍摸摸她头顶,像安抚炸毛的小猫一样:“尔豪逗你玩儿的,莫要当真。”看一眼一脸欣慰的尔豪,又凑近梦萍的耳边,用尔豪能听到的音量出主意:“你跟他耗什么,不如给他找个带刺儿的嫂子,一劳永逸。”

    第3章

    有个人可以随便欺负的感觉很不错,有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附和的妹妹感觉也很奇妙。她第一世是独生女,家族里也人口单薄,没有年龄相仿的兄妹。第二世虽有很多兄弟姐妹,额娘却只生了她一个,姐妹之间的争风很激烈,兄弟们的结交也带着别有用心的试探,她除了额娘不敢和别人亲近。

    她第一次体会这种亲近的兄妹感情,可以无拘无束的调侃,不用担心下一刻翻脸无情,她忽然间升起一股念头,想要保护这份美好不被破坏,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尔豪很有哥哥的样子,装悲愤小气只是为逗妹子开心。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步入正题:“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我可听张嫂说了,你陪老爷子下了一整天的棋,然后爸爸他就眉开眼笑了。”

    如萍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说起下棋,竟有不堪回首之感。她自认为已经是个臭棋篓子了,没想到老头子更臭,而且一不如意脸色也臭臭的,让她下得战战兢兢,得一边陪人还一边看人脸色,她多少年都没活得那么累了,很怀疑当年独步东北的黑豹子什么的,只是个传说吧!怎么可能是这么孩子气的一个人呢!

    她目光调侃地看了尔豪一眼:“高中的兴趣课有教过,真不知道你上学时是不是天天翘课睡觉。”

    梦萍:“大家都上一个中学,课都是一样的。我们两个都没问题,那一定是你有问题!你到底在忙什么?”

    尔豪面上一僵,他以前的确没少翘课,什么兴趣课体育课音乐课,这种无关紧要的课程,一部分翘了,别一部份都贡献在跟漂亮女孩子打情骂俏上。他的风流韵事不便让妹妹们参详,刚要转移话题。

    就听如萍正色说道:“我们平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爸他一个人在家,其实很寂寞。多花些时间陪陪他吧。我其实下棋水平不高,这样他都不嫌弃,实在难得。”

    尔豪自从上班成为自由人后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不太关心,诧异:“爸会寂寞,那妈每天都在做什么?”

    梦萍抱着如萍松软的枕头,下巴搭在上面,嘀咕道:“还能做什么,每天出去打牌逛街,一去就是一整天。再说两个人都是老夫老妻了,可能也没什么话题。”她没说的是,王雪琴每天挂在嘴边的家常里短八卦消息,陆振华也不感兴趣。

    如萍说:“总之,大家有时间就多陪陪爸爸,聊会儿天,说说校园和工作的经历也好,人年纪大了,不再有新鲜事儿,就爱回忆以前,他以前风光惯了,再看现在的境遇,难免心里不好受!”

    尔豪若有所思当中,梦萍有些不确定:“可是,爸他好凶,看到他一瞪眼睛,我就不敢正常说话,别说随意聊天了。”他们几个是陆振华最小的孩子,相差几乎半个世纪,年龄的差距是一道鸿沟,很难跨跃。

    如萍温暖的目光落在梦萍身上,轻轻地揽过女孩儿的肩,指尖的温度带来了安抚的意味:“傻妹妹,看人怎么能只看外表,他再坚硬也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是他的儿女。”这个简单的道理,她以前也不懂,像梦萍一样畏惧又崇敬着父亲。直到真正的打击让她明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才回到老人身边,做起一个女儿的本份。她玩笑地说:“你这双眼睛彻底遗传了他的,真瞪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如萍见这两只盯着她看,看了眼床头闹钟,想着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完成,开始挥手赶人:“行了,都走吧走吧,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环视弄皱的床单和茶几上地板上的苹果橘子皮,认命地去取扫帚和拖把打扫干净。

    闹钟在六点钟准时响起,收拾了包——就是一个手提的布口袋。去院子里伸展一下手脚,贪婪地呼吸早晨的洁净空气,早饭后,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她需要熟悉一下路况,出了大门沿街走出不远就有电车站,她上了电车,找个空位坐下,天气还很很暖,车子的窗户都大开着,年代味十足的街道毫无预照地映入眼帘。灰扑扑的水泥建筑,西式的柱子路灯,迎风招展的布质牌扁。长卦西装的男人们,旗袍洋装的女人们,匆匆而过的黄包车,高头大马拉着的豪华马车,电车过处叮叮当当的汽笛声,甚至老式的电线干子,这一切交织成大上海特有的韵味。

    车到达学校才十几分钟,抬头看向东方,太阳已经冒出头来,光芒万丈地俯视这世间。离上课的时间学有大半个小时,学生都还没来,校门口没什么人,走近校园里能看到一些年长的人在晨练。

    她沿着林荫道走了一遍校园,对迎面走来的老人们温声问好,回报她的总是一张张慈爱的笑脸。她对老年人们有一种特别的尊敬,也许是出于他们看似浑浊,实则充满智慧和包容的双眼,没有年轻人的浮燥和轻狂,只有韶华过后的沉淀。

    校园不算大,慢慢走着逛上一遍,上课的时间也到了,她踩着铃声进教室,这时几乎所有学生都坐好了,一个扎两条长辫的大眼女孩向她挥手,高声道:“陆如萍,这边!”

    她本来打算找个角落随便坐下,反正这种大课是很多班级一起上,到处都是陌生人。那边一开口,如萍只好顶着各色唰唰过来的目光走过去。她刚坐下,一个头发花白教授也夹着进了门。跟后世的大学不一样,教授没有时间点名,上大学的机会难得,老师想传授更多的知识,学生们也都努力学习,没有谁会故意不来。像陆尔豪那种爱翘课的极品当真不多。

    一堂大课两小时,那老师一分钟都没歇,最后还拖了五分钟的堂。等被宣布下课,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气。这时旁边的女生才有空关心她:“听说你生病,没事了吧?”

    她瞄到了对方课本上的名字,刘蓉蓉,就是王雪琴说的同学吧。如萍冲她笑笑:“已经好了,谢谢你帮我请假和占座。”刘蓉蓉到是很热情爽朗,笑道:“这没什么,对了,昨天的课你都错过了,我笔记借给你吧。”

    下面一节课,据说还是开学以来的第一堂课,老师是全国有名的学者,曾赴外国留学。不过,在众学子期待的眼神之下,这个老师开堂就来了个下马威——他用的是全英文授课!

    如萍知道教会学校对外语会比较重视,没想到重视到这种程度。英文她已经不用好多年,突然听到还有些生疏,直到过去了小半堂才渐渐好了起来,抬眼看身边的同学们,都极其认真地听着。

    中午时和刘蓉蓉还有另外两个小个子女生一起去食堂吃饭,也有带饭的同学直接在教室里解决。她这才知道一早张嫂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她今天走得太早,张嫂没来得急做她的午餐。

    刘蓉蓉几个一路上都在抱怨说老师讲的好难,只能连蒙带猜,可还是一知半解。如萍也没在意,想既然老师都这么讲了,怎么可能会让学生听不懂,她深知大家说话都爱说七分满。可她却错估了这些学生的英文水平。等刘蓉蓉问到如萍时,她回答说:“还好,听懂个大概吧。”她后面听顺溜了前面也能顺藤猜下来。

    刘蓉蓉几个一惊,“真的?”她们其实连个大概都没听懂,课前又没预习过本,一堂课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如鸭子听雷,虽不动声色,着实听不太懂在说什么。

    如萍被她们灼热的眼神包围,艰难地点点头。有些后悔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哪里知道,这是开学以来老师头一次用全英文授课,这些刚入学的大一学生,就算曾经是教会学校的学生也只是日常用语熟练,而教授讲的学术性观点怎么可能是日常用语,所以学生听来则到处都是生词,现在碰上一个据说能听懂大半的,自然是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如萍的第一次食堂之旅,就是在几位热情同学几近挟持下完成的。她到是想反抗,可是她现在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随便来个高点壮点的人就能夹着她走,锻炼体力这项也因此被她提上了日程。

    圣约翰大学早在1879年就建校,1913年又开始招收研究生,拥有5个学院16个系,是当时上海乃至全中国最优秀的大学之一,学生多是政商名流的后代或富家子弟,无论从师资配置还是食堂的供给都看得出来档次很高。

    食堂分为上下两层,下面是便宜的大众盒饭,楼上是西餐精炒和各地的名菜,环境也比照餐厅的标准。四个女孩在一楼坐定,每人花了二毛钱买一份盒饭,每份三个菜一碗汤,味道平常不好不坏。如萍没有忽视三双时不时瞄向她的眼睛,咽下最后一口青菜,拿起手绢擦擦嘴角,轻轻地开口:“老师用前二十分钟讲了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兴起的几个流派……”她尽量细致潜显地讲出来汉语,再语速缓慢地重复一遍老师英语版的说法。

    邻座的几个男生也是刚刚一个教室出来的,本来就对她们这桌风格各异的漂亮女生频频观注,无意间听到如萍竟然在讲上午的课,不禁也凑过来听,其他人见状以为有热闹看,纷纷驻足,听到原来是在讲课也都不走了,甚至有人拼了桌椅过来。

    轻缓的女声流畅如水、从容不迫。将让众人头疼的东西娓娓道来,有理有据逻辑严密。还有人夸张地开始记笔记,如萍嘴角一抽,从来不知道枯燥的理论也能让这些人听得津津有味,看大家年轻认真的脸,她也认真起来,其间穿插着一些自己的理解和后世的论断总结,让原本枯燥的东西更生动一些。

    第4章

    食堂的二楼餐厅环境优雅,最多被约会的年轻男女所选择,靠近扶手的一张餐桌边,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他们的位置正好能纵观全局,能看到楼下发生的事,侍者端了一牛排放到一头银发的外国老人面前,恭敬地说:“校长先生,您的午餐。”

    老人正是已经担任圣约翰校长49年之久的卜舫济牧师,他爽朗地开友人的玩笑:“老伙计,看来你的下马威不管用,竟然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另一个人正是上午在学生眼里超级酷,说了一堆让人超级听不懂的话的教授经国明,他对校长的说辞不能认同:“这只能证明我学生的素质越来越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没有一个教授是真心让学生不懂他,他恨不得切开学生的脑子把知识生灌进去。他要做的,不仅是让学生懂,还要努力拉近双方的差距,只有学生们青出于蓝胜于蓝,才是老师最欣慰的时候。

    经教授眼眸转深,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不让他们感受到差距,怎么能有动力追赶,我这招还不是和你学的。”1881年,正担任这所学校英语老师的卜舫济开始完全用英语授课,造就了中国首个全英语授课的学校。

    楼下的那个小姑娘,他们早上见过面,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也是个有思想有本事的学生,是可造之材。

    同样是二楼,一个包箱里坐着各有千秋的四个俊朗男生,对楼下的那一幕也看在眼里。

    清俊面容的蒋修文神情淡薄,修长的手指握着高脚杯,静静品着手中的酒,目光落在下面那张聚满了人的桌上,深蓝色眼睛里又好像什么都没装,淡淡一瞥。

    宋志诚喝了口咖啡,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似笑非笑:“没想到大一的学生里也是藏龙卧虎,看来学生会要注入新血了。”楼下女生的逻辑性很好,感染力亲和力也很高,如果收到学生会里,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身为学生会长,自从新生一开学就开始物色成员,没想到,今天吃个饭也能看到有趣的一幕。他看一眼如萍漂亮的脸,再回头看看同伴,又来了一句:“还是只雌虎。”

    赵旭哈哈大笑,“志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说小学妹是母老虎呢!”

    于中浩摸摸下巴,“不是被哪位管得严了,谈女变色吧!”宋志诚的未婚妻是政治世家的小姐,高贵冷艳出了名的,嫉妒拈酸也是出了名的,几人时不时就拿这件事打趣他,乐此不疲。

    宋志诚抬脚踹过去:“我去你的!本少爷还是自由人!”几个损友闹了起来,反正这里是他们专用的包箱,不会有人来,不必端着公子少爷的架子。

    蒋修文的面色一直淡淡地,对几人的笑语恍若未闻,只是时不时向下看一眼,对于他的不合群几人也没觉得不妥,这家伙一天都可能不主动说一句话,板着的一张脸能冻住所有方圆十几的类人和非人生物。他们也是适应了好一段时间才能在他身边正常笑闹,但是那似有若无的压迫感一直存在。

    如萍细细地把老师上课提到的要点都说了一遍,又对于课外参考给了点中肯的意见,和刘蓉蓉几个回去准备上下午的课。留下一群痴傻望着她们背影的少男们。等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有人反映过来,嚎了一嗓子,吓了所有人一跳,吼出大部份男是同胞的心声:“啊!我竟然没问她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男朋友!”

    有人不屑:“算了吧,人家怎么会看得上你,回娘胎重新回炉也许还有希望……”

    有人双眼放光:“我知道她叫陆如萍,那个长辫子这样喊她。是中文系的吧,得去打听打听!”

    有中文系的斯文男生站出来维护领土:“你们就不要妄想了,我们系的女孩子怎么会找外人谈恋爱,要选也是我们中文系的排前面。”

    如萍不知道因为那一件小事让她也小小地出了一次名,甚至被很多人盯上。不过就算重来,她也不会关心毫不相干的人的看法。

    她坐回教室里,摆出本要预习下午的历史课,她看过课表,这一学期基本上全部都是公共课,开学才一个多月,她跟上进度不至于吃力。既然成为学生就要把念好,认真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才翻了两页,就听门口就有一个女生喊:“陆如萍,有人找!”

    她有些吃惊,“找我?不会是找错人了吧!”看了眼一旁的刘蓉蓉,她认识的人不是都在这儿了吗?无视掉对她促狭地眨眼睛的女孩。带着些好奇出门,门外的是两个清秀的男生,带着学生会的袖标。见她出来,高个子的扬出热情的笑脸,伸过手来打招呼:“陆同学是吧,我是校广播站的站长赵旭,这位是学生会秘于中浩。”

    如萍向他们点点头:“你们好。”并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静等对方的下文。对于太热情的人,有时也让人不好消受。赵旭神色稍稍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无往不利的笑脸还是头一次跌了跟头,决定回去好好收拾身侧窃笑的损友,至于眼前的美女,自是有任性的权力。

    赵旭碰了个软钉后,打算速战速决:“我这次来是通知,你被广播站选中了,下星期就可以去实习。”

    围观的众学生一片马蚤动,在他们看来,能入学生会是非常荣耀事,每年都有大批的学子申请,能正式入职的每一界也只有几十人,名额很珍贵。今年还没开始换届选拔,就有人被预定,这算是个不小的新鲜事儿了。

    如萍轻皱了下眉头,随后淡淡一笑:“如果我没理解错,进入学生会应该是自愿的。”言下之意是,她没申请过,所以不该被强行征用。

    赵旭一直挂着招牌笑容:“学妹,可能你刚入学,不太了解学生会成员的权限,圣约翰是一所非常提倡学生自主的大学。”非常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如萍现在有一箩筐的事还没理出头绪,有一大家子人的现在未来需要她操心,还真没心思精力进学生会,如果这个社会很安稳,那她一定不会推辞。诚恳道:“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一没时间,二怕不自由,所以广播站真的不适合我。”

    于中浩忍不住了,这丫头简直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就为这一个名额?”

    如萍不在意地耸肩:“人各有志,彼之密糖,不见得是所有人的密糖,我只想安静读而已。”两个男生对于如萍的坚持都有些不能接授,这群天之娇子被顺惯了,偶尔有反其道而行的人,反而叫他们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