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过继千金第56部分阅读
重生过继千金 作者:xyuzhaiwu
”
“虫子多,果实也多。 看着压弯枝头的石榴,也十分有趣。”楼八娘又道。
楼燕然听着两人的话,微微仰头,细雨落在脸上,迷蒙了双眼。石榴子孙多,只是都太酸涩了。就如李奕一般,他将会有多少个子孙谁也不知道。只是如今他的大儿子,也便是太子,太子看着身边越来越精干精明的弟弟们,怕是日夜寝食难安的;二儿子早夭,也算福气;三儿子秦王李思远,有才有能,却只能屈居黎城;四儿子晋王李思严,不拔尖不冒头,除非是论起皇家排位,否则谁也记不起他;五儿子魏王李思齐,骄纵过,肆意过,如今再去扮贤良,无论如何,心里都是不自在的;六儿子,也便是吴王,天生残缺,不得宗族看好,更是连个外祖家也没有的,连李奕对他的态度也很是古怪;剩下,还有几个小的尚未成年的皇子……求得多子,也不知究竟是祸是福。
紫云观在皇城南山脚下,山上的就是无碍大师要去的寺。绮罗刚刚知晓此事时讶异不已,一个是要清修的地方,一个是皇族女眷们逃嫁弃家逍遥自在的场所,凭是谁,也没想到这两个毫不相干的地方能建在一座山上。
“楼姐姐,为何不将这两地分开?”绮罗蹙眉问道,若是在一座山上,无碍大师见到清池郡主的机会岂不是更多?更何况,她依然将紫云观看做不甚正经的地方,而无碍大师在她心里又是圣洁不染俗尘的,将紫云观放在无碍大师脚下,怎样看,都像是种亵渎。
“人家说南山上仙气最多,上面不独寺,还有一处道观,是修仙修佛上选的地方,所以当初长公主要清修的时候,就选在南山下建紫云观了。”楼八娘解释道。
“,天地四方,虽说指的是这无边的天地,但是总觉得这个词就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一般,上下左右前后,想想就觉得憋屈,既然是出家人,他们又为何要将自己拘泥在这天地之间,给自己的清修之所,起了这么个名字?”绮罗蹙眉又问。【 ]
楼八娘听她一路挑了陵安的各种不是,心想她许是怕生,又或者是不安,才吹毛求疵,挑着陵安的瑕疵说话,笑道:“出家人虽是方外之人,只是那方外,也不是跳出这天地间的。你这是存心要挑陵安的不是才这样想的。”
绮罗闻言,心叹楼八娘确实说出了她的心思,私心里,她也觉沿路雨中带露的石榴花看着十分有趣,虽未到南山,但想来每日听着那晨钟暮鼓声,也能十分静气。只是她心里却有些烦躁,恨不得将陵安的不好一一都挑出来,更恨不得,叫出那害了她的罪魁祸首,将他毒打一顿。心烦意乱间,绮罗忽想起月事应该就在这两天了,恨着自己大意之时,又想若是楼翼然在就好了,虽不至于像那次那般狠地排揎他一顿,但是能对着他发发小脾气也好,总比这样憋着,不敢向旁人露出来的好。
因想到了楼翼然,绮罗神情便有些怏怏的,到了南山脚下,也并无多兴奋。
一路到了紫云观外,细雨已经停住,南山上烟雾缭绕,果然很有仙气。
进了紫云观,隐隐能够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甜脂粉之气弥漫在空中,又有佳酿醇厚的气息。
襄城笃信佛教,道观并不多,苏杨两家也是信佛的,因此绮罗不曾进过道观,虽是如此,但她猜着道观里的香应该是藏香那种气味的,不应当是这样甜腻的。
顺着台阶走了十几步,只见紫云观里也是石榴居多,更有杏树,已经挂了无数小杏子在枝头。
在坤宇殿中,供奉着道德天尊,南华真人,文始真人,香烛无数,袅袅白烟升腾上来,将甜腻的香气压住。
李奕派来的小太监去后殿寻紫云观如今的观主真华长公主,绮罗与楼八娘在坤宇殿中等候。
真华长公主是李奕的嫡亲妹妹,如今三十有七,早年便出过家,之后嫁人兼守寡等,断断续续地在紫云观中进出几次,前两年第三次守寡后,无心再嫁,便一心一意地在紫云观中做了观主。
那小太监去了一一盏茶功夫就回来,同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的女道士。
那女道士,一看便知是宫里的尚宫出身,在真华公主身边待了有些念头,一身的威仪,虽是冷清的道士装扮,身上世俗的威严也不减。
“公主今日恰有要事,不能见两位,贫道在此向两位赔声不是。”
“贾嬷嬷客气了,陛下说请公主为她们准备一处院落,留她们在此清修即可。”小太监满脸堆笑地说道。
贾嬷嬷看了眼绮罗与楼八娘身上的衣裳,又细听小太监之言,心知那出家的仪式等等可有可无,不过是走个过场,只要不误了上头那位的事就好,心中也不甚在意,呆着脸,点了下头,便领着楼苏几人向后院走。
绮罗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蹙眉,随后又将眉头舒展开。一个自称贫道,一个称她为嬷嬷,这不道不俗的称谓,可见这紫云观多半就是皇女们掩人耳目的游乐之所。
穿过坤宇殿,在后院中,隐隐听到有人欢笑的声音。
楼八娘不屑地哼一声,贾嬷嬷依旧不卑不亢地带路,也并未对楼八娘露出不满之色。
听到身旁的石榴树被人扯动,绮罗微微诧异,随后听到衣袂迎风之声,尚未辨出是谁,只觉得那人是向她与楼八娘冲过来的,下意识地拿了鞭子抽出去。
唰的一声后,一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满面潮红的公子,脸上带着鞭子卷起皮肉后流下的血珠,哼哼地躺在地上,双手还在撕扯自己的衣襟。玉面含春,偏那血丝又丝丝缕缕地留下,更添。
虽见过楼翼然的身子,但那与外人不同,绮罗在心中早将他当做自己夫君,如今见了外人,忙又羞又愧地避到一边。
楼八娘拉着她也站在一边。
贾嬷嬷并未说话,只是垂着手,事不关己地立在一边。
楼燕然觑了地上的人一眼,然后看了罗府的管家一眼。
那管家心领神会,叫人扶了地上的男子走。
贾嬷嬷又领着几人向前,到了后院,一处唤作三春阁的院子才停住脚。
三春阁是一处三层小楼,造型虽别致,但却有些狭小,长公主等人性喜宽宏建筑,因此此地虽好,但多年来一直闲置,并未有人用过。
真华长公主虽听说有人要来,但也不甚在意,只将此地指给楼苏两人,里面却是一房一室也没收拾的。
“两位以后就在此歇息吧,所需之物,只需叫人告诉贫道,贫道自会为两位采买。”贾嬷嬷说道。
“不用了,小姐所需的东西,自有罗府供奉,有劳公主挂心了。”罗府的管家说道。
贾嬷嬷也不勉强,将手中的拂尘一甩,说道:“那贫道就告辞了。”
“在下送送嬷嬷。”罗府的管家拱手说道,见贾嬷嬷不反驳,便与她一路走了回去。
初一等人跟着罗府叫来的仆妇去收整衣物,剩下的随从等进去打扫尘埃。
“看来今日是收拾不好的了,不如你们回家去住吧,我刚才问了管家,咱们自家的院子也是打扫好了的。”楼燕然对楼八娘绮罗说道。
楼八娘向那小太监努嘴了努嘴,“那边还叫人看着呢,如何能回去?再者说,外祖怎会叫你一个人住在咱们家里,定是要将你接回去的。”说着,看了眼正在擦辫子的绮罗,倘若是回京城楼家还好,若是去了罗家,一群人与罗家人说话,难免会冷落了绮罗,再者说,绮罗与楼翼然的事,罗家也必是早收到消息的,她过去了,也难免会尴尬。
擦了半日,还能看到上面的血渍,绮罗恶心地将擦了血的帕子扔到一边,心里很是心疼鞭子,心想方才应当用脚踹才好。
“拿了酒来擦吧。”楼燕然说道,说完,一个随从当真出了三春阁去寻酒。
“方才那人是怎么了?”绮罗问道,虽不说清规戒律,但也不该在天尊所在之地那样的放肆。
“喝了酒,又吃了五石散,受不住屋子里的闷热,跑出来的吧。”楼燕然说道。
五石散是什么,绮罗还是知道的,想起京城贵人多,唯恐自己方进紫云观便得罪了人,忙又问道:“那人是谁?我伤了他,会不会……”
“无妨,不过是一以色侍人的无能之辈,况且他自己又不清醒,又只有咱们的人看到,待他醒了,只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蹭的就好。”楼燕然道。
绮罗方要问方才贾嬷嬷还有几个侍女看到了,回想方才管家与她们一同离去,心知那管家是要贿赂她们的。
“刚来就给你们惹麻烦了。”绮罗惭愧道。
楼八娘嗤笑道:“这算什么麻烦,狐假虎威的多了去了,今日你若服软,指不定那人就放肆了,还是不管不顾,只将他们打回去的好,总归他们又不知你的底细,便是知道了,你只再云烟雾罩地胡乱扯一通,他们一时弄不清楚,也不敢将你怎样。”
“楼姐姐说的对。”绮罗笑道,心想她们跟了李奕一路,就拿李奕做那虎皮,也是有人信的。
“燕然若有事,这几日就不必忙着过来看我们,我带着绮罗出去逛逛。”楼八娘说道。
“好。八姐不愿去外祖家,那就只能我去了。”楼燕然说道,心想等会还是与管家一同回去的好,免得拖得久了,让人觉得怠慢。
绮罗原本想着到了紫云观必是要被人看管住的,就算不是囚禁,也要拘了她的行踪,让她只能在紫云观里转悠,不想如今来了,除了一个小太监,再无人看管她们,便是那下马威等,也没人过来给她们。虽说未见到长公主,也算是长公主看不上她们,但总归还是觉得奇怪。望着忙忙碌碌地下人,更见着有人将米粮等物也送进来,绮罗握紧手中的鞭子,眉头蹙紧,心想难道李奕就是要放着她不管,看她没人看管了,会不会红杏出墙?
晚间,三春阁总算收拾好了,罗府的人留下了几个,与初一等人一起伺候在三春阁中。楼燕然交代了几句,也随着罗府的管家回去了。
绮罗与楼八娘同住在三楼,剩下的初一等人,自己选了下楼后面的屋子去住。
三楼上许是曾有人试图在三春阁中住过,宽阔的三间被打通,里面放着一张宽大的檀木床,另有梳妆台等物。
真华长公主叫人将赏赐的菜肴送过来,人依旧未到,也并不叫她们二人去谢恩。
吃了饭菜,绮罗与楼八娘躺在一起,看着绮罗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楼八娘笑道:“你又多想什么?”
绮罗转向楼八娘,低声道:“没想什么,只是楼姐姐,你说当真没人管咱们了?”一路也放任她们行动,想来,只要她们不逃跑,李奕是不会管一下的。
楼八娘伸手敲了下绮罗的额头,“你还想有人管你不成?这样进了紫云观,一没人逼着你在什么时候出家,想穿什么衣裳穿什么衣裳,想吃什么吃什么,多好;二来,咱们想出去也成,想去旁人家宴会也成,如此岂不好?”
绮罗侧过头去,模糊的烛光中,楼八娘已经阖上了眼,楼外,又下起了小雨。
雨声几近于无地进入她的耳中。
在雨声中,绮罗哭笑不得地承认,眼前的一切,是她梦寐以求许久的,求而不得怀恨许久的,如今再也没有人约束她的行踪了,除却要留宿紫云观外,她简直是完全自由自在的。
听着楼八娘平缓的呼吸声,绮罗翻身下了床,步到窗子边,微微开窗向窗外看了一眼,坤宇殿后面真华长公主的居室还灯火通明,冷风吹到脸上,绮罗的手微微握拳,最后叹息一声,将窗户拴好。
“绮罗?”楼八娘轻唤一声。
绮罗回头看她,笑道:“楼姐姐,明日她们还不来告诉咱们斋戒沐浴,咱们就自己斋戒吧,她们不来告诉咱们什么时候行舍家仪式,咱们就自己定了日期跟她们说吧。往后的清修与斋醮,她们不说,咱们也自己做吧。”
正疲惫的楼八娘听她如此说,笑道:“你当真以为你是来当女道士的?”
“我知道我不是,但是倘若不寻些事来做,万一跟她们一样了怎么办?”绮罗说着,坐到床边与楼八娘说话。
楼八娘打了个哈欠,笑道:“你以前练鞭子都要躲躲藏藏,如今再没人管你了,你只管将你想学的都学了就是,何必去做那斋醮,若是还无事,就去绣嫁妆,学书法。京城风流多才之人众多,你若看上了哪位大师的字或者画,只管告诉我,不管是媚上的,还是清高的,你楼姐姐我都能寻了法子让你达到目的。”
绮罗怔住,方才她只想寻个法子让自己忙一些,拘束一下,万没想到这个地方去。如今经楼八娘一提,豁然开朗,连窗外的雨声听着不那样烦躁了。
“进来睡吧。”楼八娘咕哝道。
绮罗应了一声,爬进床里,闭着眼,将自己两辈子想学的都回想了一通。
☆、他乡故知
第二日,虽无人唤她,绮罗还是早早地醒来,楼八娘也如她一般。
许是初一等人昨日太累,如今尚未起床,绮罗也想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会,一路上,李奕并未带丫鬟,多半的事,都是她们三人做的。
过来伺候她们二人的,依旧是罗府过来的丫鬟仆妇。
“绮罗,咱们出去舒展一□子,回头再来吃饭。”楼八娘提了宝剑说道。
绮罗忙应了,心想日后也要早起,不然太过恣意了,往后必定会连床也不愿意起的,那样懒散下去,肯定会遂了李奕的意。
两人下了楼,绮罗只看了一眼,便觉楼梯间摆着的蓝彩攀枝大花瓶不是她们昨日见过的。昨日虽疲惫,且天色晚,但她依旧记得那里摆着的是一个粗瓷罐来着。
下了楼,绮罗与楼八娘向二楼看去,果然见着连同帐幔家具,全部另换了新的过来。
“这是谁放的?”楼八娘问道。
罗府留下的管事婆子岑嬷嬷上前说道:“这是表小姐府上送过来的,昨日晚了,就没跟表小姐说。倘若表小姐不满意,奴婢再叫人去换。”
“不用了。”楼八娘说道,又领着绮罗一同下楼。
草草看了眼二楼,绮罗下楼一路看过去,一楼的厅里,桌椅等物也已然换成了楼八娘日常喜欢的物件。
楼府留在京中的管事婆子冯妈妈过来道:“不知道苏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府上也不及准备,怠慢了,还请苏小姐不要介意,以后住着也不要太客套的好。苏小姐喜欢什么直管说,奴婢另叫人送过来。”
这冯妈妈与襄城那边的冯妈妈乃是同母的姐妹,如今京城楼家剩下的丫鬟婆子多由她约束。
楼八娘听了冯妈妈的话,微微蹙眉。
绮罗觑了她一眼,笑道:“瞧您说的,冯妈妈是吧,我看着您就很是亲切。您别忙了,这三春观我也是要长住的,要什么不要什么,等着往后我慢慢说。”
“绮罗,你要什么以后尽管吩咐冯妈妈吧。”楼八娘说道。
那边又要抬进屏风,冯妈妈向楼八娘躬身后,忙去那边看管着。
“绮罗,他们是山中无老虎,逍遥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别生气。”楼八娘瞪了眼冯妈妈的背影说道。
绮罗笑道:“我没生气,只是听着她的意思,是这三春阁是楼姐姐的,你是主,我是客。她的话怎么听都像是挑拨的意思,楼姐姐也该叫人注意她一下才好,我是没有得罪她的,我不亏心。”
楼八娘闻言,心里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冷笑道:“刚来就遇到这样龌龊的事,我倒要看看是谁看不得我们好,想要咱们分开。”
绮罗伸手挽住楼八娘的手腕,垂下眸子,想了一回,想要她离楼八娘远一些,又不敢光明正大说的,似乎,很多人都有可能。比如李奕,也比如,楼夫人……
“咱们出去吧。”楼八娘又道。
两人出了院子,就见外面一群人转悠,那群人见两人出来,又垂首立在一边。
依旧是岑嬷嬷走出来,岑嬷嬷笑道:“两位小姐出去一日也好,等着你们回来了,就收拾好了。”
绮罗不知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在她眼中,一切都整理妥当了,因此有些疑惑地看岑嬷嬷,问道:“不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吗?”
岑嬷嬷笑道:“里面差不多了,外边也要收拾的,又不是住一日两日,这么小的院子如何能住人。长公主已经将旁边的两个院子也给了小姐们,如今就把这院子打通,免得日后蒸炒的油烟熏到小姐们。后面也要弄一道门的,以后小姐们进出也便宜。”
绮罗娴静地站着,心里却起伏不定,她先前便知楼夫人很有底气,也知罗家历经几代不衰,很有些权势,不想在真华长公主的地盘,就这样轻易地说动土就动土。
“既然早晚都要弄,为何我们来之前不弄?”楼八娘问道。
“那时候长公主不说将哪个院子给小姐,府上也不好在紫云观里乱动。为了问院子的事,少爷来紫云观,足足有七八回了。”岑嬷嬷笑道。
楼八娘也不再问,只对绮罗道:“咱们先去给长公主请安,然后去外头吃,前面一路,你也没怎么吃过外面的东西,今日我就带你过去出去尝尝。”
“好,”绮罗应道,心想今日三春阁修葺,她们留下也碍事,“岑嬷嬷,我那三个丫头一路奔波,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会,劳烦您等会告诉她们不必等我,叫她们好好歇着吧。”
“哎,奴婢等会就叫人告诉三位姑娘。”岑嬷嬷应道。
绮罗闻言放下心来,与楼八娘一同向真华长公主的居室走去。
一夜细雨,石榴花落下无数,便是青杏也落下许多。
穿过游廊,两人到了真华长公主居室院外,隔着十几步远,见着一个男子神情困倦地蹩出来,一张俊秀的脸,因一夜偷欢此时有些苍白,不时地打着哈欠,他见到两人只是懒洋洋地一瞥,又径自离去。
绮罗与楼八娘对视一眼,心里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到了院子外,叫人通报一声。
不一会,还是贾嬷嬷走了出来,“两位尽管出去吧,公主说了,两位不必拘束,一切全凭自己的本意去做就好。”
绮罗在心中嗤之以鼻,她的本意是要离开京城去找楼翼然,限制了这个,其他的再怎样自由,也让人不舒服。
“多谢公主了,请嬷嬷代我们二人向公主问好。”楼八娘说道。
贾嬷嬷点头后,便又转了进去。
楼苏两人自行离去,依旧是经过昨日的大殿,两人上前上了一炷香,又出了道观。
见着几个正经的女道士,绮罗心想幸好还有她们在,不然那三位神仙就吃不到人间香火了。
出了紫云观,听着南山上寺里传来的晨钟之声,两人心神一震,那钟声将昨日见过的京城奢靡一扫而空。
踏下台阶,绮罗忽见到楼八娘立住,那条通往寺的道路上,从上面走下一群人,一个白衣男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顶轿子。
楼八娘微微侧头,向轿子里看去,随后扭头又向前走。
绮罗愣住,见那白衣男子也是一副惊愕模样,心想他与楼八娘应当是认识的。
“绮罗走吧。”楼八娘催促道。
绮罗闻言,不再去看那男子,忙快步跟上。
山下早有人备了马给她们,上了马,沿着石榴花路,两人慢慢向前走,走到前面,就见着一人一身衣衫皱皱巴巴慢慢向前挪着步子,嘴里念念叨叨,似乎是在说自己的脸如何如何。
走过那人,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见是昨日被自己抽的那人,绮罗忙收回视线,有些心虚地不敢回头再看。
“怕是脸毁了,长公主就不要他了吧。”楼八娘叹息道。
绮罗心里的愧疚油然而生,虽是鄙夷,但也不至于这样毁人饭碗,随后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如今若是再将她与绫罗对比,比起绫罗吹弹可破的脸皮,她这脸就是糙得像个乡下婆子了。
“别摸了,你这脸我看着舒服。”楼八娘嬉笑道。
“方才那人楼姐姐可认识?为何不打招呼?”绮罗疑惑道。
“不认得,只是刚才在猜他们是不是去上头柱香才看的。”楼八娘嘴硬道。
绮罗不再追问,心想怕是那人就是花逢君也不一定。
到了街上,此时尚早,街上的摊贩不多,倒是宿醉的富家子弟不少,一个个摇摇晃晃地被家人领回去。
绮罗与楼八娘上了一家小店,楼八娘要了单笼金||乳|酥还有冷蟾儿羹,绮罗与她吃了,并不觉得味道怎样。
吃罢了早饭,出了那小店,忽闻到一股酒气,绮罗正当是那酒醉之人又来滋事,便听何寻之笑出声来。
“何大哥。”楼何两人向他一礼。
“难怪何大哥一年到头最喜在京城游荡,原来是在襄城有人管着,出来了没有人管。”楼八娘用手挥开面前的酒气说道。
何寻之嬉笑道:“那八娘没事一年到头的在外闲逛,又是为了什么?”
楼八娘撇嘴不理他。
“何大哥,你是何时来的?”绮罗讪笑道,伸手拉了楼八娘一下。
何寻之歪着身子靠在门上,歪着嘴角道:“比你们早两日,难怪人说襄城出美女,两位昨日一来,就叫人给盯上了。”
“谁敢?”楼八娘蹙眉道。
“这样凶做什么,有人看总是好的。”何寻之嬉笑道,随后睨向绮罗,“小妹妹还是还嫩了,昨日人家可是先看上了楼八,才又看到你。”
流里流气的话,让绮罗一噎。但凡是个女子,被人当面说不如别人好看,心里总归是有些气闷。绮罗想起楼燕然叫她不要太绵软,想要说两句狠话,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只呆呆地立在一边。
“到底是哪个?”楼八娘问道。
“吴王。”何寻之漫不经心地说道。
楼八娘嗤笑一声,“不自量力的东西,若是他敢来,我就替他将另一条腿打断那么一截。”
何寻之见她如此,心知她心里有了防备,也不多说,只道:“八娘不去罗家请安问好?你虽洒脱,但是有些人情往来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没想到何大哥这样不羁之人今日你能给我说这些,受教了。”楼八娘嗤笑道。
绮罗闻言,也劝道:“先前是我怕一个人,不敢劝楼姐姐,如今何大哥在这里,楼姐姐就去见见你外祖吧,别叫人说闲话。”
“小妹妹不怕我?”何寻之探着头说道。
绮罗瞥了他一眼,扭头又去劝楼八娘。
楼八娘微微犹豫,心想罗家的人为她在紫云观另设了门,无论如何也该去道声谢,想完,说道:“有劳何大哥照顾绮罗了,我去去就回。”
“楼姐姐只管放心去吧。”绮罗笑道,然后看着楼八娘上马向罗家行去。
何寻之随意地站直身子,仔细打量了绮罗,随后摇头道:“你跟那画像差地远了,也只有那色中饿鬼能认出你来。”
“何大哥也见过那画?”绮罗忙问道,随后心想若是何觅之晓得他的画让绫罗的名声传到了京城,他恐怕就要恨死自己了。
“豆蔻枝头的少女,也只有觅之能画出那股子青涩。”何寻之默认道,随后,上了马,等到绮罗也上马后,说道:“今日好不容易放晴,出来的人多,我带你随便去逛逛。”
“多谢。”绮罗笑道。
何寻之见她脸上并无忧色,慵懒地问道:“你觉紫云观如何?”
绮罗一怔,随后答道:“我才来,除了见了些不雅的事,并未觉得紫云观有何不好,而且,也没有人约束我。”如此说来,紫云观可谓比苏家好上一百倍。
何寻之嗤笑一声,“你当真觉得好?”
“……何大哥是不是有事要提点我?”绮罗敏感地问道。
何寻之觑了她一眼,随后微微仰头道:“我难得做一回好人,今日就告诉你吧,那些子妇人最喜欢给人拉纤保媒,有为财的,受了人家银子当然要为旁人做事;有为了笼络人的,先前有家夫人为了笼络了我,就将另一位夫人介绍给我……”
“何大哥如今忘了那夫人的姓氏吧?”绮罗插嘴道。
“与你说正事的时候少插嘴。”何寻之面上并无愧疚,说起那些贵妇之间的事,便是何佳人,也未必比他知晓的多。不知为何,他始终觉得那风韵犹存的少妇,要比那青涩腼腆的少女要有趣味的多,“还有自己湿了脚就要拉别人下水的,比如说紫云观的女子都如此,怎能叫你一人跟朵白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楼八她们是不敢胡乱牵线,你可就不同。”
“我想着跟别人说我是跟陛下一同进京的。”绮罗咬牙说道,虽然如此说也很伤体面,但好歹能保住自身清白。
何寻之嗤笑道:“是又如何?能骗得了一日,还能骗上一年不成?若是一年,你当真要跟那位不清不楚?”
原先好好的打算,经何寻之这么一说,又千疮百孔了,绮罗有些丧气地低着头。
“那何大哥最讨厌什么女人?”绮罗问道,在她眼中,何寻之应当便是那些性喜拈花惹草之人的典范,晓得她讨厌什么人,自己就往那路子上走就成。
摸摸下巴,何寻之蹙起眉头,一副认真模样,随后道:“只要是女人,我都不讨厌。”
绮罗忍不住啐了一声,随后又觉自己失态,转而低声道:“那我还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好了,免得被人惦记着。”
何寻之又嗤笑一声,“绞了头发也难保清净,若是那位将你的事有意这么一说,凭你怎样推拒,那些狂蜂浪蝶也只会当你在欲拒还迎。”
绮罗愣住,喃喃道:“何大哥也知道我的事?”
一时失言,何寻之面上讪讪的,因知晓楼苏两人来了京城,何美人又求他照顾楼八娘与绮罗,更有何羡之也拜托了他几回,如此一来二去,他自然知道了此中的原委,虽不知道李奕将他带到京城的确切目的,但是只看他敢娶了寡嫂,就知他若要绮罗,应当会直接将她接进宫里,不会把她放在紫云观,随后道:“你放心吧,旁人包括你家都不晓得的。”
绮罗咬住嘴唇,她就想李奕不会那么好心,放着她在京城里自在,说道:“让人知道我是楼翼然的人也没什么,只是……总之,多谢何大哥今日跟我说这些话。”一旦有人晓得她与楼翼然有肌肤之亲,凭是谁,都会觉得她是好欺负的,到时候,想要清净也难。一念至此,绮罗醒悟到楼燕然要她凶一些的原因了,不仅是为了不像枫姨娘,还为了能驱走那些狂蜂浪蝶,毕竟他们想要的女子,不管美丑,总是要温柔似水的。
“若是旁人我不会说,若是你,我还是要说上两句,可见小妹妹嫩虽嫩,却还是有几分韵味的。”何寻之嬉笑道。
绮罗瞪了他一眼,“何大哥以后别对我这样说话了,我算是有人男人的人了,何大哥自重吧。楼翼然他不喜欢我听何大哥这样说话。”
见绮罗难得地冷眼看他,何寻之笑的更欢,指着绮罗道:“小姑娘的脸皮果然很厚,果然不愧是曾见过在下与清池……罢了,既然小姑娘要安心守寡,那我就不说了。”
听到守寡两字,绮罗吓了一跳,忙道:“何大哥又胡说,快呸一声。”
“随便说说,就这样紧张,看来那位好心要你潇洒红尘,你是没命享了。”何寻之又笑道,放绮罗在那样一个中,李奕的目的可想而知了。
“那算是什么潇洒,都是没人要的女人。”绮罗嘟囔道,随后觉得自己失言,又紧紧闭上嘴。
“你这话也不错,只是若是在长公主面前这样说,你就等着断掉自己的小命吧。”何寻之笑道,见着绮罗方才说那话时脸上的傲气,又状似无意道:“你现在很好,但是万一楼翼然不要你了,你还好不好?”
绮罗哑然地望向何寻之。
“若是他不要你,你就要成为长公主那样?”何寻之又问。
“……不会,我另找了人嫁了,找不到就算了。”绮罗顿了下倔强地说道。
何寻之轻轻摇头,女人的傲气大多是男人给的,没了楼翼然,绮罗说这话就不会这样有底气了。
“那个,我跟她好过。”何寻之忽然伸手指向一边一顶华贵的轿子道。
绮罗看过去,见是方才楼八娘看的那顶,问道:“那是谁?”
“卢相家的少夫人,相貌姣好,只可惜身子太娇弱,不禁折腾,性子倒是好的,不会胡说也不喜与那些女人凑成一堆。”何寻之砸吧着嘴回味道,他费尽心思也只跟她好了一回,以后再想,就寻不到机会了。
绮罗后悔方才放楼八娘走,便是跟着去罗家受些委屈,也比在这听何寻之胡言乱语的强。伸长脖子去看前面那位公子,只能看到他清瘦的背影。
“方才说的那样铿锵,如今又忍不住去看了?”何寻之嬉笑道。
“不是,是刚才出紫云观的时候看到他了。”绮罗辩解道。
何寻之浑不在意地一点头,随后持着马鞭,指向前面道:“前面是清池郡主府上,今日她家有宴会,等下浦阳公主也来,你去跟浦阳公主好好说话,多一个人护着你总是好的。”
“可是,先前我跟公主她……”
“羡之与我说了,如今你都是楼老九的人了,还心虚什么,浦阳公主要知晓羡之如何,如今只能通过你了,我不喜跟她那种小丫头说话,你们小丫头凑在一起,正好叽叽咕咕说些体己话。”何寻之懒洋洋地说道。
绮罗闻言,略怔了一下,也觉何寻之说的有道理,便是为了知道何羡之的事,浦阳公主这些日子也会对她好些,况且,她跟楼翼然的事,浦阳公主也该知道个大概的,再者说,如今她嫁不了何羡之,浦阳公主更不会寻她麻烦,想完忙道:“多谢何大哥了。”
☆、情丝淬毒
听绮罗贬低真华长公主,何寻之却并不鄙夷,只是一笑,常在花丛中转悠,他自然晓得女人的小心思。
就因为知道,他才能够屡屡得手,便是先前张扬的清池郡主,他也能一日日,一年年地将她驯服。若说他至今看不懂的女人,那便只有宁华长公主一个。
宁华长公主是清池郡主的母亲,如今他带着绮罗去的清池郡主府上,便是宁华长公主府。
本朝开衙立府的公主,独有宁华长公主一人,其他的公主府,不过是旁人因着习惯,见着府中住着一位公主就那样叫了,实在不能与宁华长公主府相提并论。
宁华长公主如今因多年守寡,且清心寡欲,人渐渐变得很是寡淡,容貌保养的很好,但是当年的风华绝代,如今也只能勉强辨出个影子。她少而聪慧,有勇有谋,,本朝初立时乱党丛生,为了铲除乱党,宁华长公主奔波与南疆北海,在朝野有很高的威望,先帝曾喟叹可惜宁华长公主不是男儿,倘若是,那么如今李家天下便是宁华长公主执掌了。
那样一位花容月貌,且又英姿飒爽的公主,当年意气风发,打下大半个李家江山,不过是几十年,就成了如今韬光养晦的黯淡模样,除却偶尔在皇后有恙之时,代皇后打理后宫,其他时间一直闭门不出,有人说她在修道,痴迷与炼丹。
何寻之见过这位貌美却无一丝风韵可言的中年美妇,她身上一丝道家的气息也没有,观她的神色,五石散又或者其他丹药,她也是不曾服用过的。英雄陌路,美人迟暮,何寻之可以看穿美人的心思,却无从猜想这位身兼英雄与美人的长公主,心中究竟在想什么,是怀念那可以让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乱世,还是留恋年少时前赴后继地裙下之臣。
见到长公主府上的牌匾,绮罗微微愕然,随后想到楼八娘说过清池郡主守寡后,去紫云观当了几日女冠,便又回了她母亲家中。对宁华长公主,绮罗心中也是矛盾复杂,一面是因为楼八娘提起宁华长公主时那仰慕的语气,而且据说长公主不像旁人那样糜烂,醉生梦死;一面是因为,葛先生说过,枫姨娘是给宁华长公主做的伴读,不管后面的故事如何,枫姨娘总是因为宁华长公主才与李奕相识的。
宁华长公主府,比之魏王府,秦王府更要宽宏大气,只是许多布置已经能看出有些念头了,应当是那时锐气未减的宁华长公主布置的,如今事过境迁,那些宽宏大气慢慢减淡,乍眼看去,仿佛只是寻常大门大户的华贵布置。
过了前厅,绮罗跟着何寻之一路向后,府中的丫鬟侍女与何寻之十分相熟,并不阻拦客套,任他自行向后院行去。
绮罗心中踌躇,犹豫之后问道:“何大哥,你去见郡主,我是否要在外面等候?”
“谁说我去见清池,进了公主府,自然是要先见过长公主。”何寻之笑道,虽然极有可能吃闭门羹,但是多见上几次,他总会弄明白宁华长公主的心思。
绮罗闻言,也对那位长公主十分好奇,一径跟了他过去。
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两人才在公主府中一个院落停下,站在门前,看着两个面容生硬身材高大,一身戎装的女侍卫,绮罗低眉敛目,将惊讶掩在心中。
“何公子回去吧,长公主一意修炼,不见外人。”一侍卫说道。
空中一股清涩的香气弥漫出来,随后一声仿佛鹤唳的琴声慢慢响起。
宁静的院落里,这一声琴音让外面的四人不禁一怔,然后纷纷将惊讶各自藏起来。
“长公主这样有兴致,在下也善管弦,不如侍卫姐姐去与长公主说一声,在下愿意为长公主助兴。”何寻之笑道,一双嬉笑的眼眸神情地望着一个面目粗犷的女侍卫。
绮罗猜不出何寻之为何要见长公主,算着年纪,长公主应当岁数极大了,便是他好女色,也不该打起长公主的心思。猜不出何寻之要做什么,绮罗便专注地去闻那股香气,忽觉这香气有些熟悉,便是那叮咚的琴声,也仿佛在哪里听过,听着那琴声越来越宁静,仿佛安抚了听者浮躁的魂魄,一个名字在嘴边轻轻地徘徊,又被她咽了回去。
“不行,何公子回去吧,长公主说不见外人。”那女侍卫依旧生硬地说道。
何寻之讪讪地收回目光,伸手挠了挠眉心,拱手道:“那两位姐姐告诉长公主,倘若长公主愿意听,在下随时愿意为她弹奏。”
两个女侍卫只是微微点头,不再看何寻之一眼。
领着绮罗折回去,因方才自己的美男计失效了,何寻之戏谑道:“那两个定然是男扮女装,不然怎会扛得住我的桃花眼?”
“何大哥还是珍惜着用吧,便是桃花看多了,也会腻烦。”绮罗撇嘴说道。
何寻之笑笑,却不去再回她,只微微偏过头去想宁华长公主的事。
一路到了清池郡主宴客的院子,院子中依旧处处摆满了石榴花,清池郡主今日未传那黯淡的男装,一身淡紫色纱裙,将清清瘦瘦的身子包裹的更加纤细,因身姿细长,仿佛一枝紫竹一般。只是眼神,再也不是绮罗初次见她时那般神采飞扬,越发的黯淡浑浊,独自靠在廊下,时不时地微微出神,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在意一般。
“清池。”何寻之将宁华长公主撇在脑后,柔声问道。
因这柔声地一声呼唤,清池郡主眼神略微有些精神,抬头看他一眼,唤了一声:“何郎。”随后又去看绮罗。
许是跟着一个男人久了,就会产生莫名的依赖,她对何寻之算不上是迷恋,只是,最近每每照镜子,看到自己那张越发平淡的脸,她心里的恐慌就会喷薄而出。
绮罗今日依旧是一身桃红骑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