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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狂沙 作者:陈予玲
散去。
陈予玲把火劈木放回兜里。她的手掌已经被烧成了焦黑色。但她撑直五指,拱起掌心,焦黑的皮肤之间暴露出更深层的皮肉,粉色渗血。弯弯曲曲的,似乎组成了一些笔画。
首峰侧面刚好有一缕小溪瀑,像一笔银线从山顶垂直画到山脚。陈予玲用胳膊勾住悬崖边的藤蔓,探身出去,临空挂在崖边上,伸手够到那股溪瀑,冲掉手掌上焦黑的组织。溪水滴打在她身上,顺着皮肤冲刷伤口,对那些暴露的嫩肉来说,这一波一波的溪水就像钢刷一样从她手上刮过去,疼的她嘶嘶咧嘴。冲刷干净后,她手掌上那些笔画就清晰可见了,像用三棱形的刻刀把肉挖掉,形成了雕刻在皮肉上的字:“月掩笍星,尾峰之脚,二奶奶。”
陈予玲在嘴边小声念叨这一句话,然后收紧手掌,手上的伤口迅速愈合,皮肉一丝一团重新扣在一起,就像没有被伤过一样。这真的是旧望族失传的火劈木传信,陈予玲心想,怎么作为隐诺者的二奶奶也会?
“月掩笍星”,深更半夜,这是忘界计时方式里的一个时刻。忘界人通过天象来计时,没有把一年分成365天,每天24时,日日重复。普通人的365.24天里,每一个时刻都被他们重新分配,对应一个单独的天象,即少了闰年的麻烦,也省了小数点的困惑。对应天象,忘界人把一年分为8726个不同的计时,也只有他们才背的清楚。“月掩笍星”对应今天的午夜十二点十二分至一点零九分这个时段,在这个时段,月亮旁边一颗叫笍的星会渐渐隐藏到月亮背后。
午夜风狂,陈予玲披上一身黑褐色的斗篷,顺着山道往尾峰上爬。途中又遇到看守尾峰的那两个琉璃族人,大小二鹅。王小鹅仍然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挡在陈予玲身前,他还是个十八九的小孩子,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嘴巴嘟得比烟囱还高:“哼唷,尊贵的公主,您又要干嘛?”他语气很糟糕,但还是不得不用上尊称,以阴阳怪气的口调说出来。
自从认识桑合以后,陈予玲就很不喜欢这种倒大不小的男孩儿,叛逆狂妄不识趣。她停住不动,把脸紧绷像干树枝,把脸部肌肉鼓起来弹动,把自己猫一样的眼睛往两边斜挑,看起来邪恶可怖,似乎在说:“如今在这里呼风唤雨的就是我。”
王小鹅被她盛气一逼,吓得垂下头,两条大腿颤抖起来互相打了一架。王大鹅也吓了一跳,但他比王小鹅要沉稳多了,他门头汗珠的跑过来拧住表弟的身体,把他往回拖了两三步,给陈予玲让了路。陈予玲挑挑眉头,心里暗笑,她的脸已经瞬间回复如可爱的小熊猫,她扯过一片斗篷角把脸挡住,跨过峰顶,朝尾峰后面深邃的石头山谷走下去。
大小二鹅转过岩石角,悄悄跟在她后面。王大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掌拍到王小鹅的脑袋上,咬紧腮帮子说:“你想死了吗?挡她的道。他们杀人不眨眼,连仙止的铁哥们都是一刀下去不手抖。我们琉璃族,此刻是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哎,我们琉璃是个温顺的部族。可是你看陈小姐带进来的雪灵族,残暴武断。现在我们的狐林,血气冲天,就算我们在鼻孔里塞满薄荷清的鼻香粉,也去不了烦躁,就算仙宝的亡灵突然回归他的身体,也挡不住这帮外来人。”王小鹅说着说着一行眼泪就从下眼皮滚出来。
王大鹅听了不住摇头,也满脸涕泪。他用大拇指搓了搓嘴唇上的鼻涕,然后又用同一个大拇指给王小鹅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劝他:“仙宝已经死了,不可能回来,但是他的孩子还在,华姆也还在。驭鸟脉的仙止,软的跟个树上砸下来的柿子一样,但是华姆,她是绝不会坐视琉璃这种境况的。”
王小鹅抽两声不哭了,拍拍大鹅的肩膀,指指岩石另一边:“悄悄跟过去看看,总是我们琉璃的地盘,得放只眼睛盯着。”
午夜月掩笍星,莹光缭绕,整个尾峰如白昼般明亮,同时又被一层朦胧的光雾笼罩。那层光雾迷醉,就跟二厨掏出她的妖莲手帕,扬起障眼法的幻影一样。夜空除了月亮空无一物。但是眯起忘界人的眼睛,就能看见月亮在激流中涌动,慢慢把一颗骨头形状的小星星吞没到嘴里。这就是月掩笍星的景象。
尾峰背面是没有树木的石头荒崖。大小二鹅只需要远远躲在峰顶一株木涎花树下,除了谷底,整个尾峰就一览无余。他们看见陈予玲走在狭窄的崖边道上,脚步轻巧有力的像只羚羊,上到陨铁牢栏,转角就没了前路。这时谷里山风呼啸,吹得她的黑色斗篷一下一下猛打在屁股上,啪啪作响,还时不时挂到岩石的尖角,使她行动顿滞。她只好把那彰显气势的长大斗篷裹起来系在腰上,露出两条矫健的大腿。她大腿上皮肤在月光下油亮,运动弹跳的时候,腿部肌肉看起来比周围的岩石还要结实。大小二鹅喜欢这样的大腿,齐刷刷往喉咙里咽了口水。他们彼此听见了,又不好意思戳穿对方,只好目不斜视盯着那双明晃晃的大腿。
尾峰背面的山脚,嵌在深深的山谷里,像一只大脚插进黑色的澡盆。晚上深谷里面辨不清事物,也许藏着龇牙的野兽,也许藏着吃人的妖怪,很少有人愿意顶着恐惧走进去。相反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