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梨花(倚天同人) 完结第35部分阅读
驿路梨花(倚天同人) 完结 作者:rourouwu
《外伤本普方》那书署名的不是金陵的路大夫的么?!”说着四处张望,却早已不见高瘦汉子和那青年身影,“内子?这几年从未听说路大夫消息,这姑娘倒是什么时候成婚嫁人了?”
旁边的说书人一直在竖着耳朵留意这边,听得“金陵路大夫”几字,忽地灵光一闪,张口便问道:“大夫,您说的那金陵路大夫,可是姓路名遥,是个女大夫?”
老大夫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反应,皱眉道:“路遥?嗯,便是她了。本来这小姑娘名声可是响的很,倒是不知这几年为何销声匿迹了,只有每年都会有她新刊印的医案典籍,却没有听过她其它消息了,难道是因为成婚了?这人又是谁……”
此话一出,那方才说书的人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忍不住追到门前,放眼望去,却早已不见两人踪影,唯余雪地上两排马蹄印一路往北隐没在官道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卷末尾是至正初年年末,现在是至正六年年初,前后差不多四年零两个月。
然后,我要说,咳咳,你们就潜吧,潜吧……5555,秋燃的番外我写了三个多月,你们就这么bw,哭死,非逼我不义……哼哼
行,让你们得哪潜哪的……嘿嘿嘿,看这里你们谁还潜的下去……
第九十六章 秋梦短长亭
这冒着风雪赶路的,确是俞莲舟与殷梨亭。
正月十五刚过,张三丰交代下来些事物,须得俞莲舟去得一趟徐州路,而殷梨亭又须得去趟济南府,是以两人当下同行,并打算打个办完事情以后同去金陵,寻船出海,看看是否能得些张翠山的下落线索。
两人一路急行,很快便到了官道的岔路之处。往东是徐州路,往北是济南府。两人一勒健马,当下停在了路口处。俞莲舟将方才包好的干粮递给了殷梨亭,“六弟此去济南一路小心。”
殷梨亭接过师兄递过来的包裹,默默点了点头,见俞莲舟虽不多话,神情却是关切,微微一笑到:“师兄无须担心,济南那边事了,小弟便去金陵同师兄会和,用不了几日的。”
俞莲舟颔首。自家师弟的武艺他自是不担心,却也知晓有些事情非是武艺可以理得清的。当下不多说,拍了拍殷梨亭,见他冲自己行了个礼,调转马头,一路往北而去,直至身形隐没在风雪之后。俞莲舟微微一叹,系了系装了兵刃衣物的包袱,向东直奔徐州路而去。
——
殷梨亭这厢路赶得紧,加之到得第二日上风雪终是停息,是以也不停留,一路朝济南而去。终于在正月廿二一早进了济南城。
此时济南城仍旧是经冬雪未消,然而已然压不住点点春意。这一日阳光上好,暖暖的照着市井,未消冰雪映出盈盈光亮,颇是漂亮。空气中还有着过年时爆竹的气息,商铺皆开,行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任何人看得心中也会微喜。殷梨亭一路穿过颇是热闹的街面,往右一转,进了一条稍微僻静些的街道,行了数十步,路的左边便是一个颇是别致的小院。滴水飞檐,松木门板,两边还贴着过年时大红的对联福字。一条梅枝从院中探出头来,上面已然有些浅浅新芽,嫩绿绿的应和着大红的对联和墙头莹白积雪,颇是可爱。殷梨亭下了马,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果然片刻便听得屋内有脚步声出了来,尚有孩童之音念叨:“来了来了,是谁呀?”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十来岁小童一身红袄,探出头来一看,立时笑得小脸亮了起来,连声唤到:“是殷哥哥!师父师父,殷哥哥来看你啦!”说着连忙将门完全推开,“殷哥哥快进来,快进来!”
殷梨亭将马拴好进了院子,浅笑着拍了拍他小脑袋,“小云可好?一年不见,又长高许多。”
被唤作小云的小童蹦蹦跳跳的拉了殷梨亭衣襟,“那是,师父还老说我长不大!我可比去年长大多啦!”说着指着院中那棵梅树,“去年殷哥哥来的时候,我才到最矮的那个圆结,今年已经超过去两寸啦!”
此时屋内应声出来了个老者,约莫七十多岁年纪,身形佝偻却是精神矍铄,神态慈和。他见到殷梨亭,老迈的脸上禁不住一喜,“梨亭来啦?快进屋来,天气这么冷,冻坏了吧?”
殷梨亭见了连忙上前恭敬行礼:“梨亭见过叶老大夫,您老身体近来可好?”
这老者正是济南名医叶殊,与怀州楚中流两人均是年高德劭,可谓是如今医界的泰斗。
叶殊连忙扶起殷梨亭,“梨亭你次次这么多礼做什么?如今还有人想的起我这老头子,来同我解解寂寞,已经不容易啦。我这身体能不好?被云小子折腾得可是健盛。”说着对那小童道:“小云别总闹腾,快去厨房多加副碗筷来。”
那小童高声相应,喜滋滋的去了,这厢老头引了殷梨亭进得正房,直接在桌前坐下。桌上却是摆着热腾腾的清粥咸菜和蒸好的包子,显是方才和小云二人正要用早饭。
殷梨亭解下包袱,从中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薄木匣子,双手递与叶殊:“这是晚辈从武当带来的些难得草药,均是丹房的弟子们采来收拾停当的,想得叶老用的上,晚辈便带了来。”
叶殊也不客气,收了那盒子,笑道:“难为梨亭你一个不通医术的,倒是年年给老头子送这些药草物什,老夫不拿你当外人,也就不客气了。倒是今年风雪这么大,本以为你得晚些时日到的。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来来,老夫这里也是刚刚做好,正热乎着。这菜里多加了生姜,赶快用点驱驱寒气。”
殷梨亭点头,接过小云刚从厨房拿来的碗筷,盛了热粥出来,一口口慢慢喝起来。
叶殊在一旁颇是感慨,问道:“你师父今年都要上百高龄了吧?身体可好?”
殷梨亭听得叶殊言及师父张三丰,连忙放下手中碗筷,应道:“是,师父他老人就今年四月初九便是百岁大寿了。身体精神都好得很,就是思念五哥,常常惦念。”
叶殊对武当的情况也颇是了解,闻言叹了叹,方道:“不过你师父他老人家也是看的开的,既能得享百岁高龄,想来胸襟必定能容万物纳百川。到得今年他老人家寿诞,老头子再备上贺礼送去武当山吧。”
此时小云却在一旁忍不住了,一手拉着师父的衣襟一手拉着殷梨亭,脆生道:“师父师父,那今年我可不可以和殷哥哥去武当山啊?我都想去三年了!”
叶殊看了看那小云,笑斥道:“哪里都少不了你这么个小猴子。还有,你怎么还叫殷哥哥?不是告诉你叫殷叔叔才对。”
小云却是不干了,大眼睛一转一转,瘪了瘪嘴道:“那是为什么?我叫路遥姐姐做姐姐,那叫殷哥哥不是应该做哥哥么?”
叶殊听得他提及路遥,脸色微微一紧,“小云别乱说话!再闹就别想去武当山了。”
这下终于打到小云的要害,于是十岁的小孩子蓦然安静下来,坐在桌边双手抱着粥碗吃饭,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师父和殷梨亭,转来转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殷梨亭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殷哥哥就殷哥哥吧,小遥也不喜欢有人唤她姑姑,到喜欢被唤作路姐姐。”
叶殊这厢转过头,见得殷梨亭神情微苦,却无异样,微微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叹息。
四年多前,春初时分,这个少年忽然登门拜访,让他颇是莫名其妙。随即这少年报出身份,更是让他大奇,“在下姓殷,草字梨亭,是武当派门下。”叶殊行医几十年,常常和江湖人打交道,见闻也广,武当派和武当七侠的名号他是清楚的,却不知怎么和自己联系了上。随即听得他道:“在下受内子所托,特来拜望叶老大夫,唐突之处还望老大夫莫要见怪。”
叶殊当时更是一头雾水,“内子?敢问尊夫人是?”
见得面前的青年微微低头,轻声道:“在下内子便是路遥。内子曾言道昔年她刚出道之时,多仗叶老前辈支持提点,是以过去年年必来拜望。”
叶殊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是路遥的夫婿,禁不住喜上眉梢,连忙拉了殷梨亭道:“这路小丫头什么时候成亲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忽地多出来这么个俊秀小子跑来拜会老头子,还真是把老头子弄糊涂了。前段时候我收到秋燃的书信,问我医方,我到现在还担心呢。听说小丫头后来自己改了医方,想必是自己有了医治办法,这小丫头一向有天分。如今到不成想她好得这么快,竟一眨眼就成亲了!小丫头呢?她怎么不和你同来?”
却见得殷梨亭猛然一抖,深深垂头,几乎不能自已,过了许久,方哑声道:“内子伤重不治,四个月前已然……已然……不在了。”
这一句话,让叶殊足足愣在那里盏茶时分,无所反应。
“不在了?你说路遥丫头她……去世了?”
殷梨亭闭上双眼,极轻的点了点头,“在下此来,是替内子来拜望叶老前辈的。”
当时叶殊看着眼前这茕茕而立,朗秀清隽的少年,一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他眉宇眼角,额际唇边一分一毫都流露着无可言喻的悲思忧戚之情,浓厚的让人无从安慰。
四年来,每年正月末二月初,这少年都会从武当山赶来,拜望他这个声名在外,实则却颇是寂寞的老人,情恳情切。每每帮他做些修葺屋宇,整理库房这等老人和孩童做不来的事情,上山采些唯有在险处方生的药草,亦或是陪他聊聊天,待上个五六天便走。一如当年路遥在世之时所做,半点不曾更改。然则四年当中,他身上昔日里初见时那浓重的悲思渐渐不再显露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更合他温和本性的微笑,干净清澈。可是叶殊感觉得到那些浓重的悲伤从未离去,只是在干净清澈的目光里化作一团光影,越沉越深,不为外人查知。
叶殊活了七十多岁,可谓阅尽世事,当此际者,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微微叹息一声,“路丫头有福,能得梨亭你为良人夫婿,可惜未有福缘相伴白头……唉……”
殷梨亭轻轻摇了摇头,“小遥曾说她有太多事情未有做完,我若不做,她必是不安心的。如今我能将这些事情一一尽心做好,她也必是高兴的。”
路遥离去四年,同行里却鲜少有人知道昔日普济医会上常常语惊四座的佳人已然不在,盖因这几年每年都有署名“金陵路遥”的医稿论著被刊印成册,流传于世。路遥行医的手法和用药皆是独特,论述深入浅出,是以这些书如今颇为大夫们所青睐。但是极少有人知道,这些医稿论著大多是眼前这个不通医术的青年从原稿上一字一句亲手滕抄誊写下来。
彼时傅秋燃曾在刊印前请叶殊作序,叶殊略一思索,心中感怀,抬手提笔,写了一篇历来不符合自己文风的序文。通篇序文只有一句话:春风流水消尽年少,岁岁等闲斜阳芳草。
春风与流水带走年华岁月,然则城外古道芳草依旧,不曾更改,却不知昔年独行古道的人今昔何方。这一句话,却不知他是写给多年前那个天分极高、却咬牙切齿力辩一群瞧不起她年轻女子身份的老大夫的小姑娘,还是写给眼前这个将万般情意深存入心底,日复一日替妻子做着当做之事的青年。
第九十七章 十载泛归航
殷梨亭在叶殊家里待了五日,随即告辞。
叶殊知道他这次下山除了来此,另外还奉了师父的吩咐同二师兄俞莲舟在王盘山以东的海域打探寻找张翠山的下落和线索,是以也便不再多留,取了些极好的伤药给了他,叮嘱以备不时之需。殷梨亭谢过了他,另一边却还要安抚一脸不高兴的小云。小云想去武当山许久,奈何殷梨亭还要同俞莲舟寻张翠山,实在没办法带着他。看着他撅着嘴委委屈屈的拉着自己下摆撒娇,殷梨亭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头,轻声哄道:“殷哥哥还有其他事亲,现在不能带你回武当。不过等到今年四月初九之前,是殷哥哥师父的百岁大寿,殷哥哥派个武当弟子来接你去武当玩几日。殷哥哥有个徒弟比你小上以一岁,还有个侄子比你大上一些,到时候你们三个到可一处,好不好?”
小云一听,这才眉开眼笑,忙不迭答应,看得叶殊笑叹怕是过不得几年自己这徒弟就要被拐跑了。
殷梨亭辞别了叶殊,当下从济南南下,直奔金陵。
刚一进金陵城北门,就见得城门旁的茶楼里出来一行三人直接迎了上来。为首一人一身文士白衫,正是秋翎庄的宋晋文。宋晋文在这里等了殷梨亭好些时候。
四年前普济医会一过,傅秋燃就嘱咐了傅洪和他二人开始着手为路遥准备成亲所用的嫁妆事物。当时傅洪和他心中委实都是一乐。傅洪年岁已经可作傅秋燃和路遥二人父亲,平日里虽说是管家,到多有些照顾两人生活的味道。此番准备,傅洪颇有点像嫁自己女儿似的。而宋晋文乐,更多对殷梨亭此人颇有好感。傅秋燃和路遥为人随意,待下属也好的很,可是脾气和行事却都有些奇怪。在他看来,倒是殷梨亭这位准姑爷为人随和真诚,可比这两位每日里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的主子让人感觉舒服安心得多。未成想便在傅洪和他将傅秋燃吩咐的事物嫁妆准备停当的时候,便传来路遥出事的消息。之后一连串紧急混乱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秋翎庄倾尽人手却也没能找到傅秋燃要找的东西,紧接着路遥离世,种种情由宋晋文如今想来仍旧忍不住暗叹天意弄人。之后,他从傅洪那里听说了两人成亲的事情。而傅秋燃则吩咐了秋翎庄里外上下各个主管见殷梨亭一律以本家姑爷的礼数相待,无论大小姐在与不在。
见得宋晋文迎了上来,殷梨亭不禁一愣。这次他来同俞莲舟会合打探寻找张翠山下落本没有告知傅秋燃,盖因不欲秋翎庄太过涉入江湖纷争而惹来麻烦。尤其是在路遥因为成昆一世出事后,武当诸侠觉得路遥因武当而卷入江湖纠纷,心中愧疚异常,便是平日里因着路遥和殷梨亭的关系与秋翎庄多有来往,却也绝不将江湖事务涉入其中。
宋晋文见了殷梨亭,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晋文见过姑爷。”
殷梨亭翻身下马拱手为礼:“宋先生不必客气,您怎么在这里?”
宋晋文道:“七天以前,俞二侠拖庄主给姑爷带信,说是原定的事情有所变化,他不得不先动身。说是如果姑爷您到了,就先留在秋翎庄等他。其中因由您看了信自然明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封好的信件。
殷梨亭闻言禁不住惊讶,不知是何等事情如此紧急让俞莲舟托秋翎庄递转信函,连忙拆开来看。上面自体笔锋遒劲有力,正是俞莲舟的字迹。然而信上所说的事情却委实让殷梨亭皱眉。他与俞莲舟同来金陵欲出海寻张翠山下落,本是因为少林昆仑两派相约。众人寻找张翠山的下落原因各异。昆仑是因为有自己人折在谢逊手上,而少林寻张翠山的理由却委实让人百般玩味。四年前路遥设计,将屠龙刀一事来了个斗转星移推给了少林寺大半,江湖上那以后关于屠龙刀的传言便是众说纷纭。到有大半人认定了屠龙刀必然是落在少林寺手里,就算没落在那里,至少也是他们最后一遍过手后才销声匿迹的。于是乎,这四年来少林寺实在没有几天消停日子过。明里来砸场子的,暗里来夜寻探访的,让少林寺上下头疼不已,更何况敢去少林砸场子的,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这倒是委实应了路遥的那句话:到时候不用武当去找那七个人的下落,江湖上便会有前扑后拥的人涌去少林寺逼问。更兼之江湖同道多有见疑之意,是以如今最想找到张翠山一行人下落的,怕是除了武当和天鹰教,首当其冲的便是等着查问张翠山真相的少林了,否则这样举寺上下不得安宁的日子还不只要过多久。
于是这次,各怀心思的少林昆仑同邀武当出海寻找张翠山下落。谁承想就在他们人还没聚齐的时候,就有少林弟子探到天鹰教也组织了人手,已然出海寻人去了。当下少林和昆仑的人便有些起急,也等不得各派尚未赶到的弟子,直直租了海船出海,生恐被天鹰教捷足先登。俞莲舟到不担心天鹰教的人,却唯恐少林寺的人同张翠山为难,算得殷梨亭尚有七八日方能到金陵,当下只得托了秋翎庄传递消息,自己和少林等几派人马一道出海。信中更嘱咐殷梨亭若是到得金陵,也勿要出海寻找,恐大海茫茫前后错过便是不妙,只在秋翎庄等消息便是。
殷梨亭看完信,这才听一旁宋晋文道:“庄主派属下前来迎姑爷的。俞二侠言道他二月月底前必回,请姑爷耐心静候便是。”
殷梨亭点点头,“这样也好,那这次就麻烦您了。”
宋晋文连道不敢,径自陪同殷梨亭骑马直奔秋翎庄。
四年间,横塘未变,山庄亦未变,一切还都如旧日他同路遥初来时那般,院落奇趣雅致,别具一格。殷梨亭一路进得花厅,檐下正立着一个孩子,见了他来,极是高兴的跑了过去,到得他身前,却又抑住兴奋,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叫道:“师父。”
这个不到十岁,文静清秀的小男孩正是四年前殷梨亭收的弟子梅寒兮。不若叶殊那里的小云撒娇耍赖的功夫一等一,梅寒兮却是个极是安静且听话的孩子,安静听话得让武当诸侠都是心疼。加之他在武学上确实有着如张三丰所说颇高得天分,传道授艺上一点就透,实在是小一辈里颇让人省心得一个。唯有四年前路遥离世得消息被几人带回武当山,已然明白生离死别之事得梅寒兮着实哭闹了一场。毕竟路遥是他父母去世以后,曾经最亲近得一个人。彼时殷梨亭病得浑浑噩噩,全然无法照顾于他。幸得张松溪一场安慰,言道如今最是伤心难过的实在是他师父,让他千万莫在师父殷梨亭面前提及此事,平添神伤。梅寒兮懂事的紧,这才抹抹眼泪答应下来。
这几年傅秋燃却是年年派人将他接来秋翎庄一个多月,按照昔年路遥所答应的,亲自指点教导梅寒兮医术。今年在殷梨亭和俞莲舟离开武当山之前,梅寒兮就已经被接到了秋翎庄。
殷梨亭冲他点了点头,拉起他一只小手,一边往屋内走一边温声道:“寒儿在做什么?这些日子学得东西可都懂?年前教你的拳法可有好好练?”
梅寒兮历来喜欢拉着师父的温暖的手,小脸上笑得灿烂:“我早上练完功,正在抄秋燃师父交代下来的功课,就听这里的哥哥说师父来啦。”
殷梨亭同他进了屋子,听得他说,问道:“哦?在抄《大医精诚》?”说着拿起放在桌上写了一半的雪花笺,果见上面仍旧有些孩子气的字迹写到:“……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傅秋燃给梅寒兮授课历来的一项规矩,每日必抄一遍《大医精诚》。这论著是孙思邈所著,所论乃是为医之德之道,乃是医家必读经典。文章不长,千字不到,是以凡是梅寒兮在秋翎庄习医一日,就必得抄一篇这《大医精诚》。殷梨亭微微叹息,傅秋燃的苦心他何尝看不明白?这千字不到的文章抄一遍甚是容易,不过两炷香功夫;可若是做起来,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他轻轻拍了拍梅寒兮的小脑袋,温声道:“这文不能光抄,将来你大了,须得时时用来验查自己为医言行方可。你师娘是当世名医,你秋燃师父医术亦是不弱,这书中的道理两人旦夕不忘。你以后有一日以大夫身份治病救人,须得时时奉行,不能给你师娘和秋燃师父丢脸。”
梅寒兮听得师父说得郑重,尤其是提到了师娘,当下不敢怠慢,小大人一样极是认真的点头,“欧阳伯伯同我说过,师娘能得医界众大夫尊重,除了医术,更因医德。”说着攀着殷梨亭双膝,眨着圆圆的眼睛,“师父,总有一日,寒兮也能成为同师娘一样的好大夫的。”
殷梨亭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笑得异常柔软。半晌四顾,方奇道:“你秋燃师父呢?”以前每每来秋翎庄,傅秋燃必然同他相聚小叙一番。这回竟然未见其人,殷梨亭禁不住奇怪。却听梅寒兮道:“一个时辰前徐伯伯来找秋燃师父,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秋燃师父就先出庄去了,临走同我说今日师父会来,让我温习前面背过的书便好。”
殷梨亭听闻点了点头,徐天主管秋翎庄的药材生意。想是生意上有些急事,这才匆匆离去。殷梨亭看着低头认真抄书的梅寒兮,忽地便想起了几年前武当山上,他每日里在路遥的居所外面踟蹰流连不舍离去,远远的看着路遥在屋内也是这般教导寒兮,而那时,她开篇授课第一堂,在汤头歌之前的,亦是这《大医精诚》。梅寒兮那时候年纪尚小,怕是难懂其中艰深道理,便是现在怕也难懂。然则于他,那时候亦是不懂,然而现在他却懂了。
然则此时想起路遥昔日于武当山上那段时光的,不止殷梨亭一个。还有远在数百里之外海上的俞莲舟。
他此时因为手足兄弟重逢时的惊喜经久不去,虽然面上一贯表情深沉声色不露,但是那种喜悦之情却仿佛从心中不可抑制的勃发出来,随着血液游走全身。张翠山穷发十载于荒岛之上,此时终于见得可谓从小将自己带大的二师兄,眼中兴奋欢喜之情更是满溢出来。一片手足挚情,方才重逢时那各自一句“二哥”“五弟”便已表露无遗。这些东西唯有手足骨肉间方能体会,是以当西华子在舱内暴怒喝问着谢逊的下落时,除了深知丈夫心情的殷素素,倒也没人嫌他煞风景,唯有同属昆仑的卫四娘心中忧虑。这几年武当诸侠的声名愈发大了起来。四年多前,武当俞莲舟等人当着全武林同道的面揭出了成昆勾结汝阳王府,欲挑起江湖内斗的隐秘,便已然让武林同道们不得不叹服。除此之外,江湖中人最实在的便是傍身武艺。这两年武当诸侠乃至座下弟子的功夫,更是令人咋舌。她前些日子就曾亲眼见到莫声谷在陕南剑不出鞘鞋不沾尘的收拾了陕南七霸,其功力便是大多门派成名多年的宿老们也是不及。这还只是武当诸侠中最为年少的一个。而诸如宋远桥俞莲舟的功夫如何,她却是不敢揣测的。是以当西华子叫嚣着逼问谢逊下落的时候,卫四娘几番言语暗示,却始终拉不回这脑子里终是少根筋的师兄。
俞莲舟耳中听得西华子喝问言语,心中却在想着从金陵出发前傅秋燃悄悄说与他的事请,心下暗叹路遥同傅秋燃的料事如神。傅秋燃当时同他说了三件事:其一,张翠山和殷素素孤男寡女十年未归,如今关系怕是不浅。其二,如今江湖虽然众说纷纭,但是一旦张翠山露面,想要一探究竟打听屠龙刀下落的人绝不在少数。这些人越早打发越好,否则夜长梦多。而第三点,傅秋燃说得时候更是眨了眨眼,说出的六个字让俞莲舟直到见到张翠山一家的时候才明白:小心童言无忌。
傅秋燃和路遥说话一个毛病,喜欢不明不白的说一半,剩下一半等着众人才会恍然大悟,却又无不命中。如今这其一已然命中,是以俞莲舟几乎全然信他所言。见得十来岁的小无忌虎头虎脑的天真模样,俞莲舟爱屋及乌心下极喜,然则想起傅秋燃的话,于是暗中叮嘱张翠山留心。张翠山经师兄提醒亦是想到如今这船上之人少林昆仑均是对谢逊和屠龙刀虎视眈眈,万一无忌一个不小心说溜了嘴,事情就要不妙。当即找了舟子将张无忌带出船舱。名为带他去看看大船,实则是将他支开。
张翠山十年未回中原,这江湖上如今热闹到什么形势一无所知,听了俞莲舟简单介绍,方知这些年除了少林,武当,昆仑和天鹰教始终在寻昔年于王盘山岛上失踪的三人,另有不少江湖小帮派亦是寻找谢逊下落,多是为了当年死在王盘山岛上的弟子。而这边,殷素素已然耐不住西华子口出恶言不住盘问,柳眉倒竖,杏眼中凌厉光芒闪过,直接断言无恶不作的谢逊已然死在海上,这下子西华子和卫四娘面面相觑,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彻底愣住了。船舱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听闻对面少林寺为首的僧人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圆苦,还要请教张五侠,可知道屠龙刀的下落?”
张翠山一愣。如此多人在场,俞莲舟方才自然不会同他讲路遥设计的事情。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少林寺什么时候也对屠龙刀感兴趣了。却听得一旁殷素素冷笑道:“怎么?中原武林之首的少林寺,也对这威震天下的屠龙刀感兴趣了?我就说么,当年扬刀立威大会上,少林也没被谢逊伤到弟子,怎么这么上赶着寻我们夫妇,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如此早说么,何必那谢逊来绕弯子?”
圆苦被殷素素几句话噎得回不了嘴,只得转向俞莲舟,“俞二侠,张五侠既是武当派的人,那贫僧便询问武当也是可以,这屠龙刀,到底下落何方?”
俞莲舟心下亦是踌躇。路遥这计策让武当山安生了五年,加上谢逊身上的血案并未被成昆透露出去,如今虎视眈眈急着寻张翠山的门派也比开始少了将近六成,算得上有实力的门派也就少林,昆仑和天鹰教。更何况这件事情上,用路遥的话说,天鹰教和武当可谓在一条船上。然则无论怎样,张翠山如今回来,此事终须的有个了断。俞莲舟又想起傅秋燃所言,沉吟片刻,朗声道:“我五弟翠山刚刚返回中土,十年间遭遇情由,一时半刻实在难以说得明白,理所应当先呈报家师才是。这事牵连又广,江湖各派因此死伤无数,理所应当给江湖朋友们一个交代。且这样吧,三月三十日,敝派在武昌黄鹤楼设宴,请贵派及其它昔日牵涉在王盘山岛一事之内的朋友赴宴,到时五弟必给各位一个满意的说法,如何?”他本想待到张三丰百岁寿诞以后,却也深觉傅秋燃所谓的夜长梦多极是在理,当下便欲尽早解决问题。
此话一出,少林寺几位僧人相视不语,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这茫茫大海之上,武当派虽只得俞莲舟和张翠山两人,但是少林寺几人亦是不敢托大。这两年武当诸侠的声威功夫江湖上均是敬服。如今外面还有天鹰教的人,盖因殷素素决不可能袖手旁观,真若是动起手来,怕就不是脸上不好看的事情了。更何况无论如何,张翠山如今终是有了下落,俞莲舟亦定下三月三十日的期限,少林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撕破脸?
最要紧的是四年前之圆真一事到得如今仍未了结干净,若是将武当惹得急了,翻起旧账,怕是他们回了寺亦不好交代。其中诸般厉害纠葛,外人难以明白,圆苦却是算得清楚,于是当下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既然俞二侠如此说,小僧亦不敢擅专,只得回寺禀明方丈。今年三月三十日武昌黄鹤楼,蔽寺上下再行拜会武当诸侠。”
俞莲舟一拱手道:“大师勿须客气,三月三十日武昌黄鹤楼,武当派上下恭候贵寺驾临。”
少林寺这边一同意,昆仑派立时没了同伴,卫四娘估摸眼前行事,禁不住皱眉,暗道今日之事还是退得一步,到得三月三十日请了掌门来亲理为好。谁承想这番计较还没打定,就听的西华子大声嚷道:“俞二侠这一招‘如封似闭’好生高明!屠龙刀留待三月三十日,难道是你武当想独吞么?你少林等得,我昆仑可等不得,我昆仑两名弟子到现在还是疯疯傻傻生不如死,皆是拜这魔教妖女所赐,这笔帐要如何算法?!”
俞莲舟尚未说话,殷素素已然出声应对。她言辞激辩间,三言两语,便将昆仑派弟子行径不端的帽子给做得实了。更加天鹰教程、封两名坛主在一旁旁敲侧击,委实将西华子噎得哑口无言。
俞莲舟本来得知张翠山同殷素素已成夫妻以后,心下颇是不豫。觉得殷素素无论如何乃是天鹰教出身,实非五弟良配。可是见得她言辞激辩反应极灵,忽地便忆起了多年前武当山上也有个女子言辞锋锐,将少林骂得狗血淋头,让那之后五年时间里被削了面子的少林未再因龙门镖局一事上得武当。那女子也曾问他们兄弟:这世上善恶是非,就怎能分的这般清了?而这几年虽然武当始终未同天鹰教有过任何交往,但是教主殷天正为人慷慨磊落,武当众人看在眼里亦是敬佩。如今见得张翠山夫妇情义深重,连孩子都这般大了,自己又何能教他夫妇二人生生分离?昔日他们几人一时疏忽,没能护得住路遥,然则如今,却是定要护住张翠山一家。他主意打定,就听的卫四娘道:“俞二侠,武当乃是名门正派,威震武林,与我昆仑更是同气连枝,渊源深厚。您乃是江湖上铁铮铮的好汉子,英明播于江湖,道上谁人不钦?您今日既然定下了三月三十日黄鹤楼之会,那我昆仑便应下了这邀约。如今谢逊既然已死,我昆仑派自是再无话说。但是昔年这许多江湖同道为了屠龙刀而赴王盘山岛,随即尽数疯傻。如今这屠龙刀的去处,到底是为少林所得,还是被谢逊所得,判张五侠禀报过张真人定夺以后,能给个说法。妾身自是相信以张真人和武当诸侠的威望,定不至于有所偏私。”这一番话,虽表面上退了一步,实际则是挤住了武当。
俞莲舟点头,“这是自然。到得三月三十日,武当定给各位一个公正说法。”语气不若殷素素或昔日路遥一般机锋厉害,却是字字掷地有声。以此时俞莲舟在江湖上声望,诸人得了这句话,便是得了最有效的保证。是以终是安静下来,方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得以缓和。众人却也均觉得气氛尴尬。正好此时昆仑少林后面接应的船到了,是以两派当即告辞。
这厢俞莲舟按着江湖礼数送走众人,终得清净,回头见了张翠山,兄弟久别重逢之谊方始得发泄。他双手重重握了张翠山得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兄弟两人一般心情,眼中酸意涌现,却又强作无事。
过得良久,张翠山方缓缓开口:“二哥,师兄弟们可都好?三哥他……可有……可有痊愈?”
第九十八章 草色逐流光
张翠山缓缓开口:“二哥,师兄弟们可都好?三哥他……可有……可有痊愈?”言罢紧紧盯着俞莲舟,生怕他说出一个“死”字来。却只见得俞莲舟顿了半晌,方自缓缓点了点头,“你三哥他已经痊愈,这几年他专心修习,虽然受了不少罪,但昔日武功终是得以尽复。只是每年冬天天气一冷,浑身筋骨便疼得厉害,须得静养。”
张翠山听得此言,只觉得悬在心中十年之久得一块大石砰得一下终于落了下来,心情激荡不已,紧紧握了俞莲舟的手,竟有些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这般高深修为……三哥他,师父他定然能救的了三哥他!三哥他吉人天相……!”
而此时若说心绪激荡的,除了几乎口不能言的张翠山,更有一旁的殷素素。自他们一家上了木筏打算回归中土的那一刻,她就在忧心若是俞岱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和张翠山却要如何自处?如今听得俞莲舟言道俞岱言终是伤愈,武功更是复得旧日模样,这几月来不曾安宁的心终于重重的出了口气。
只听得俞莲舟道:“你三哥这次的确是吉人天相。先前几年师父和师兄弟请遍名医却也难续断肢。直到至元六年,师父和六弟下山一趟,终是请回了一位大夫。这大夫在武当山上盘桓了半年,终于用得极是神奇的手法为三弟重续了断肢筋骨。之后三弟又花了将近两年功夫,方才渐渐复得昔日旧观。”
张翠山闻言,连声追问:“那大夫是谁?小弟这次定要亲自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于他。”
俞莲舟却是脸色一黯,半晌重重的叹了口气,“这登门拜访,却是不用了。这大夫名唤路遥,便是如今你六弟妹。”
张翠山正自疑惑二哥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忽听得最后一句,猛然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六弟妹?六弟都已成亲了?这、这……这真是太好啦!弟妹却又是三哥和我武当的恩人。老天当真厚待我武当!二哥二哥,这弟妹是哪家名门之后?医术如此了得?”
“六弟妹自小乃是孤儿,有个相依为命的义兄,便是金陵秋翎庄的庄主。若论门派出身,却是师承东海桃花岛。”
张翠山听得睁大了双眼:“东海桃花岛?上天,师父就是师父,找来一个大夫,既医好了三哥的伤,又给六弟找了媳妇,还是东海桃花岛的传人!”说着顿了一顿,忍不住慨叹,“十载未归,想不到当年害羞腼腆的六弟如今都有家室了。待得见了他,可要好好笑他一番,看他是否还如昔日那般动不动害臊脸红。”
未成想俞莲舟闻言,沉了声音,缓缓道:“五弟,见了六弟你千万莫提此事。你六弟他……这些年……唉……”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张翠山心中一突,问道:“怎么?二哥?为什么不提?六弟他……怎么了?”
俞莲舟重重叹了口气,道:“四年之前,六弟和六弟妹尚未成亲,但是武当连聘礼都已备好了,准备过了年便去秋翎庄提亲下聘。谁承想六弟他二人却在去弟妹师门的半途中遭遇了意外。六弟妹她被成昆打成重伤,六弟以内功为她疗伤,却未想到我武当内功与她所修习的内功相冲,完全治不得她伤势。弟妹自身便是大夫,知晓自身伤势恐是无治,又怕六弟难过遗憾,便同六弟在嘉兴成了亲。之后没多久,便伤重去世了。她临去前,传书武当,嘱我师兄弟千万在她去后带六弟回去。”
话至此,张翠山和一旁的殷素素均是“啊”了一声,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尤其路遥昔年设下的两条计策又皆与张翠山夫妇相关,刚才旁人在场不便提及,此时船上只剩了自己人,于是俞莲舟当下便将诸般事由从十年前一一说起。张翠山夫妇却是听得惊疑不定,不曾想到这些年中原武林竟发生了这许多事。待到俞莲舟言到路遥设计将屠龙刀一事推给那几个重伤俞岱言的少林和尚,以及金陵清凉山上诱出成昆真相的时候,殷素素忍不住心下叫好,更兼之路遥医好了俞岱言,无形当中全了她与张翠山之间这个最大的问题,立时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弟妹多了无限好感。可转而一想伊人已然不再,心下怅然。而张翠山未曾见过路遥,听得俞莲舟所说,对六弟殷梨亭益发心疼起来。
“那以后师兄弟几人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神情恍惚的六弟带回了武当山。六弟一见到师父,却忽地清明了过来,砰地给师父跪了下,说是自己不告而娶,同弟妹结成夫妻,请师父降罪。师父当时已经得知弟妹过世的消息,同六弟言道路姑娘为人品性均是万里挑一的,于武当又有大恩,这个媳妇武当认了,让六弟不用告罪。又吩咐了大哥和四弟同秋翎庄补过婚书聘礼,并同门下众人言道,无论她人在是不在,都是我武当之人,今后若得任何人来寻是非,武当一力承担。弟妹三七之后,六弟便病倒了,水米不进,昏昏沉沉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当时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