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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下第59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扯去一边,还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萧焰的手悬在半空,似是凝住了。

    高伟的身形,醇厚的嗓音,除了雷牧歌,还能是谁?

    “牧歌,你怎么来了?”秦惊羽心底有些不安,外公不是说他须得休养几日吗,他身上受损不少,怕是不宜动武。

    “我来找你,我有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雷牧歌话没说完,忽觉得掌心一软,被她反手握住:“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萧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脸色愈发青白,继续伸着手,沉声道:“三儿,你过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萧二殿下?”秦惊羽瞥他一眼,转头对着雷牧歌微微一笑,“牧歌,我们走吧。”

    当当几声,雷牧歌脚下寸许插着几柄柳叶刀。

    好快的身手!

    她只看到他衣袖微动,就已如此。

    秦惊羽眼神一凛,怒目相对:“你这是要逼我出手吗?”

    萧焰轻轻摇头,突然从腰间拔出剑来,铮的一声抖得笔直,直指雷牧歌:“当年在明华宫那一架打得没分胜负,或许今日能有个最终的结果。”

    “是,我也早等着这一天。”雷牧歌神情自若,长刀横在胸前。

    大战,一触即发。

    一时心头大震,她也不知是为了谁,下意识急急去挡:“住手,都给我住手!”

    她是见识过萧焰使的软剑,昔日就曾与雷牧歌战成平手,还曾大破密云岛上的十八尸人阵,要是平时还好,但如今雷牧歌强行压制那催|情药的药效,受损未复,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略一恍惚,才发现自己正是张开双臂,如母鸡护崽般挡在雷牧歌身前,直直对上萧焰那双不敢置信的黑眸。

    “你敢伤他,我会杀了你!”

    萧焰似被她的动作惊得呆住,处在失神当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护他……为了他竟要杀我?”

    秦惊羽冷笑作答:“因为他是我的……”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仅是他们三人才能听清,“未——婚——夫。”

    此话一出,连同雷牧歌也是一并呆了:“羽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惊羽镇定点头:“自然是真的,回宫之后我就禀明父皇母妃,筹备大婚之事。”

    “不,这不是真的!”萧焰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站立不住。

    “欢迎萧二殿下届时前往观礼。”秦惊羽嫣然一笑,牵了雷牧歌的手转身就走。

    “三儿,别跟我赌气……”他在身后低喃,尽是恳求的语气。

    “赌气?”秦惊羽耸肩而笑,“萧二殿下未免太看重自己。”

    “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不要……”声音已有些凄厉。

    “殿下难道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君无戏言?”

    秦惊羽哈哈笑着,迈步往马车处走去,却被一柄青幽幽的长剑挡住去路,剑柄倒转过来,塞进她的手掌。

    “我不信,不信你会如此绝情,除非你杀了我。”

    “那好,我就成全你。”秦惊羽一把握住,刷刷几剑劈过去。

    乱无章法,也没有什么力道,就连眼睛都没瞅准目标,谁知那人竟是一动不动站着,任她挥剑刺来。

    那样清澈,那样纯净的眼神,一瞬不眨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胸口,看清她的内心。

    剑尖一歪,无力垂下,她往地上随意一摔,也不看他那被剑刃削去飘落空中的丝丝断发,携了雷牧歌,扭头就走。

    “杀了你,只会污了我的手,喜事临近,不值得。”

    雷牧歌的灿烂笑容,与他的惊痛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也会痛么?

    不过是将他往日施加在她身心之上的痛楚,还给他那么一丁点而已。

    秦惊羽没再回头,与雷牧歌并肩登上马车,漠然离去。

    孤影,落寞。

    黑夜,成殇。

    月沉日升,又是一个明朗的早晨。

    睁开发涩的眼,秦惊羽手臂一伸,意外触到一处温热,像是……男子的面颊?

    凝神一看,这才发现床榻前趴着一人,剑眉朗目甚是眼熟,眸光炯炯,正无限欢喜瞅着她。

    略略怔忡,随即想起来,昨夜跟雷牧歌一起回宫,似乎又喝了点酒,说了会话,终是闹得困乏了,一靠上枕头就睡得不知天日。

    敢情他在床边守了一夜?

    “你还好吗?”雷牧歌轻声问道。

    “嗯,挺好。”秦惊羽揉了揉额头,慢慢腾腾坐起来,东张西望,“汝儿人呢,又偷懒到哪里去了?”

    “是我让闲杂人等都回避了。”雷牧歌按住她的肩,笑容收敛,正色道,“我问你,那解药,你可是吃了?”

    “吃了。”

    雷牧歌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那好,羽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秦惊羽笑了笑,摇头道:“你不用说了。”

    他要说的,她都知道了,那都是她的亲身经历,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比他所晓得的详尽得多。

    “不,我要说,你听着,那个萧焰他不是好人,他曾经在你身边待过,就在这明华宫,他的名字叫做……”

    “燕儿,燕秀朝。”秦惊羽清晰道出。

    雷牧歌瞬间呆住,半晌才喃道:“是他告诉你的?所以你们才起了争执?”

    他?会吗?

    他巴不得瞒她一辈子!

    这辈子都把她当做傻瓜,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秦惊羽自嘲而笑:“不是他,是我自己想起来的,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雷牧歌瞪着她,大概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轻而易举得来的结果,隔了好一会,整张脸才渐渐亮堂起来,费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那你有什么打算?”

    秦惊羽甚觉无力,懒懒道:“暂时也没什么打算,先在天京待一阵,过后再说。”

    说是再次出兵,那是一时气话,与南越已经进入和谈阶段,她不可能出尔反尔,反覆无常,再挑起事端,制造新的战争。

    雷牧歌眼眸亮了亮,又道:“那你昨晚说的我们的婚事,到底是气话,还是真的?”

    “自然是……”自然是气话,故意说给萧焰听的气话,但此刻看着他飞扬的神采,期待的眸光,她却说不出口。

    默了默,她轻声叹道:“以往是我不对,把你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总是误解你,辜负你,实在对不住……”

    雷牧歌急促打断她:“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道歉!”

    秦惊羽张了张嘴,苦笑:“那你要什么?”

    他脱口而出:“我只要你,从来都只要你!”

    秦惊羽低下头,声音微涩:“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敬重你,把你当做兄长一般,而且我曾经犯过错,错得那么离谱,我们……不合适……”

    “没关系,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总有一天你会死心塌地爱上我。”

    “如果没有那一天呢?”

    “那我再加倍努力,更加对你好。”

    秦惊羽眼眶一红,哽声道:“不值得,我不值得,我亏欠你那么多,都没脸见你……”

    雷牧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浓情翻腾,热烈如火:“觉得亏欠我,那就好好补偿,把你这辈子补偿给我!”

    秦惊羽一怔,直觉想要摇头:“但是我……”

    雷牧歌哪里容得她拒绝,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趁热打铁道:“羽儿,嫁给我,好不好?”

    秦惊羽沉默着,感觉他问出这句即是屏息噤声,浑身都绷紧了。

    那般真挚,那般虔诚,等着她的回答。

    “你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她蹙着眉,轻声问道。

    雷牧歌敛容端颜道:“是,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再没有别人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对这样情真意切的告白都不感动,对这样深情不渝的男子都不接受,那她真是枉自为人了。

    “好。”她垂眼,带着轻淡的笑意,投入他宽厚的胸怀,“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给你。”

    既能补偿亏欠,又能教他开心,还能让家人安心,更能触到那个人的痛脚,狠狠打击他一回,何乐而不为?

    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原来就这样简单。

    ……

    哐当一声,茶杯翻倒在地。

    “什么,你要跟牧歌成亲?”穆云风腾的站起来,又惊又喜。

    秦惊羽跪在地上,神情镇定:“是,我要与他成亲,还望父皇母妃答应。”

    “答应,怎么不答应!”穆云风眉开眼笑,赶紧过来扶她,“那日你外公还埋怨我,说我不该胡乱出主意,你父皇也不高兴,呵呵,他们可不知道,我这是因祸得福办了件大好事,你总算是想通了,真好!”

    秦惊羽知道她是误会了那夜的情形,却也不予辩解,只随之站起,立在榻前。

    “还请母妃操劳筹备婚事,丰俭随意,日子越快越好。”

    穆云风不迭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太史和宗正来,看看黄道吉日,等下就召雷夫人进宫来仔细商量,这婚姻大事,自是马虎不得!”想想又道,“雷夫人可知你的女子身份?”

    秦惊羽应道:“牧歌说他会暗地告知他父母。”

    “那就好。”穆云风欣慰点头,就要张口叫人。

    “慢着!”秦毅斜靠在床榻上,声音不大,却满含威严。

    秦惊羽凑上一步询问:“父皇可有意见?”

    秦毅皱眉道:“你们却都糊涂了吗,而今羽儿还是一国之君,怎么跟牧歌成亲?男男相恋,着实荒谬。”

    秦惊羽笑了笑,说得风轻云淡:“这个孩儿早想好了,不用父皇提醒,我已有解决之法。”

    “什么办法?”

    “我明日早朝就下道诏书,封雷大将军的义女雷氏为郡主,等过几日,就封个名号娶进宫来,只要稍微遮掩些,嘴巴紧些,不出纰漏就行,今后他待在内宫也好,立在朝堂也好,回去雷府也好,都随他高兴。”

    秦惊羽平静说完,由不得暗地冷笑,说到底还该感谢萧焰,感谢他想出这么个绝佳之计。

    穆云风拍手笑道:“这个法子实在是好,我会跟雷夫人好好合计,各个环节都考虑周全,保证不出半点问题!”

    “那就有劳母妃。”秦惊羽口中应着,转头去看秦毅,恭敬道,“父皇好生歇着,如果没什么事,孩儿先行告退。”

    秦毅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终是说道:“你打定主意了?”

    秦惊羽点头道:“是。”

    “可想清楚了,不会更改了?”

    她还没说话,就被穆云风接过去道:“羽儿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既然这样说了,那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还改什么?羽儿你忙你的去,余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办!”

    “多谢母妃。”秦惊羽俯身下去拜了一拜,神色淡然,即往外走。

    皇帝大婚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按照这个朝代的礼仪,什么纳征,什么请期,什么亲迎,都得一步步按照规矩来,但这些自会有人去做,实在不用她操心。

    她需要做的,不过是下个诏书,然后收心回来,等着以新郎的身份拜堂成亲。

    喜讯传出,举国欢腾。

    雷府张灯结彩,前往祝贺之人络绎不绝,险些将门槛踏破,而皇宫里更是披红挂绿,处处修葺装扮,一派喜庆气氛。

    天京城,表面上安定祥和,实际却是风起云涌,暗藏波澜。

    首先闯上门来之人,是银翼。

    没等通报的小太监把话说完,他已经是抢先一步踏进来,冷着脸低吼:“你到底什么意思?”

    秦惊羽放下批复公文的朱笔,无奈一笑:“谁惹你了,这么火爆爆的?”

    银翼从袖中扯出一大团物事,抛到她脚下:“皇榜都贴出来了,你还想瞒我?”

    秦惊羽朝那团黄底红字投去一瞥,摇头道:“我没瞒你,最近太忙,我还没空通知你,要不你给山庄兄弟们带个信回去,届时大家都来喝我的喜酒。”

    “鬼才会去喝你的喜酒!”银翼一巴掌击在她面前的御案上,啪嗒一声,从中折断,“我实在想不通,你明明等的是萧焰,现在却要跟雷牧歌成亲,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得见他大动肝火的模样,秦惊羽端坐不动,想笑,却笑不出:“我不过是想通了而已。”

    银翼碧眸眯起:“是想通了,还是在跟他赌气?”

    秦惊羽心里微微动怒,面上却是轻笑:“我没赌气,我是真的想跟雷牧歌成亲,你祝福我吧。”

    “疯子,没见过你这样的疯子!而雷牧歌就是个傻子,明知你是这样,还答应跟你成亲!”

    “你说对了,我是疯子,他是傻子,我们正是天生一对,不成亲实在说不过去。”

    “你!”银翼被她气得没法,扭头就走,没走出两步,又调头回来,径直坐在她对面,硬声道,“我知道你心里爱的是萧焰,从来都是,你若是嫁他倒也罢了,我无话可说,但你要跟雷牧歌成亲,我决不答应。”

    秦惊羽轻轻摇头:“你错了,我不爱萧焰。就算爱,那也是过去,现在我爱的人是雷牧歌,他才是我应该真心相待之人。”

    “你爱雷牧歌?”银翼禁不住冷哼一声,道,“你要真爱他,那晚又何必送他去你外公那里?”

    “那时我糊涂了,做了错误决定,现在我反悔还不行吗?”

    “反悔了是吧?那好,我这就去跟你爹娘提亲,你不是要成亲吗,也算我一份!”

    秦惊羽拉住他,哭笑不得:“你就不要搀和进来添乱了,好不好?”

    “跟雷牧歌成亲就是正事,跟我成亲就是添乱?添乱就添乱吧,反正已经这样混乱了,多一点也无妨!”银翼挣开她的手,一脸肃然,大步出门。

    脚下一转,不是朝秦毅寝宫的方向,而是去往太医署。

    要提亲,也得先找好同盟后援不是?

    秦惊羽看着那倒塌的御案,散落一地的卷宗,半晌无言。

    叹口气,默想了一会,即是唤人进来清理。

    事已至此,不管有什么反弹,什么抵触,这桩婚事,她都结定了。

    就这样枯坐了半日,等到将公文批复得差不多了,门边蓦然闪过一片衣角,就那么一晃,又迟疑退开。

    “汝儿,有事么?”她还没抬眸,就已经辨明对方身份。

    过了一会,就见汝儿唯唯诺诺进来,怯怯道:“禀报陛下,宫外有人求见,被雷将军给挡了……”

    秦惊羽挑了挑眉,不知为何,心里沉了一沉:“是谁?”

    “他以前服侍过陛下的,虽然模样变了许多,过了好几年没见,但我可以肯定是他——”汝儿叨叨说着,两眼放光,“陛下还记得燕儿吗?跟奴才同时进宫的燕儿啊!”

    秦惊羽瞟他一眼,冷淡道:“不记得了。”

    汝儿有些着急:“陛下怎么会不记得了呢,以前陛下多喜欢燕儿啊,什么好东西都给燕儿留着,不管去哪儿都让燕儿跟着,燕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什么陛下都由着他,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那时候奴才眼红得要命呢,后来陛下去了南越,燕儿人也不见了……”

    “住嘴!”秦惊羽一支朱笔摔过去,厉声喝道,“今后若是再听你提起这个名字,朕割了你的舌头!”

    汝儿吓得脸色煞白:“陛下恕罪……”

    “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是,是!”

    汝儿跌跌撞撞退出去,连同外间候着的宫人也远远回避,屋内只剩下她一人,手掌撑在案几上,指节泛白,重重喘气。

    萧焰,又是他,他还来做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彻底觉悟了吗?

    心底有股郁气盘旋着,始终不散,梗着那么一大团,好生难受,接下来,又是一个漫长且空虚的夜。

    她直觉就要叫人去搬酒,刚一抬手,又自停住。

    对了,她前一日才答应了雷牧歌,今后不再酗酒了,做他乖巧可人的妻子,她不能食言。

    可是为何会这样纠结,无法安心?

    定了定神,这才恍惚听得宫门方向有些异样声响,已不知持续了多久,那说话声耳熟至极,一个是她如今亲口应允的夫婿雷牧歌,另一个却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他竟还杵在宫门口没走?

    他难道还没死心,还想挽回什么?

    秦惊羽皱了皱眉,本不予理会,却忽地想起雷牧歌可能还没恢复完全的身体来,也不知外公口中的休养几日到底是多久,总之是不宜与人动武的,尤其对手是像萧焰这样旗鼓相当的高手。

    婚礼在即,她可不想中途横生枝节,日子平平淡淡就好,再经不起折腾。

    也许该去看一看,认识多年纠缠多年,多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知道那也是个执着之人,这一场恩怨情仇,终归是要做一番了结。

    不如趁此机会,一了百了。

    主意既定,也不敢耽搁,一路穿堂过室,急急赶了过去。

    还好,天幕还没黑得太暗沉,她已经是到了宫门处。

    城楼上灯火通明,照得四周一片亮堂,在这无处隐形的灯光映射下,那两道挺拔的身影静静对峙,仿若雕塑,周围远远围满了人,一个个手持刀剑,神情肃穆。

    一时间心思纷扰,各种滋味翻涌上来,攥紧了拳,冷静开口:“都退下罢。”

    “是,陛下。”人群如潮水般退开,消失不见。

    秦惊羽站到了两人中间,对着萧焰,神情无奈:“萧二殿下,我家牧歌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行不,从今往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天大地大各走一处,你也不要再来寻我们夫妻俩的麻烦了。”

    萧焰眸光深幽,脸色一如既往的白:“你真的要与他成亲?”

    “真,无与伦比的真。”秦惊羽说完这句,恍然大悟般敲着脑袋道,“瞧瞧我这破记性,只怕那场失忆还有些后遗症,竟忘了把请柬给殿下送去,真是罪过。敢问萧二殿下在天京城里的落脚处是哪里,我这就传令下去,届时八抬大轿来请!”

    萧焰动了动嘴唇,涩然笑道:“你何必这样气我?”

    秦惊羽哑然失笑:“好端端的,我气你做什么?”

    “三儿,你既然已经恢复记忆,自当知道,许多事情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其中另有内幕,我虽骗你在前,有错在先,却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是为了向我大哥讨要解药才不得已娶了叶容容,也是为了救你和元熙才假装对你们不在意,故作冷血不去理睬那个被摔死的婴孩……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想通这些,为何就不能原谅我?”

    “原谅?呵呵,萧二殿下,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你可知道,在你隐瞒身份,扮作燕儿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你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胸口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那口气又开始涌动,秦惊羽抿了下唇,微顿一下,却听得在旁一直沉默的雷牧歌开了口,沉声插上一句:“萧焰,你可听清楚了?事到如今,你倘若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再纠缠了,认命吧。”

    萧焰淡淡瞥他一眼:“这是我跟三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雷牧歌摇头一笑:“三天之后我们就要成亲,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真正无关之人,是你。”

    萧焰的脸更白了些,转向她,薄唇发颤,轻声启口:“三天……你们就要成亲?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呢?”秦惊羽轻飘飘回了句,扭转身去,忽然不想再看到他那张灰败惨淡的脸,也没了来时想要彻底了结的兴致,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怕是永远不会明白,这症结是在哪里。

    “三儿,我们真的是回不去了吗?”他在她身后低喊。

    秦惊羽脚步一滞,也没回首,只是缓缓摇头。

    “我不信,等你气消了,我们再谈。”声音虽轻,却十分坚持。

    “那你就慢慢等吧。”

    丢下这一句,她拂袖而去,将那道萧瑟的人影远远抛在脑后。

    也是,远远抛在心外。

    永不回头。

    凤舞九天 第四十六章 情在缘灭(大结局中)

    天子大婚,普天同庆。

    因着那一句越快越好,皇宫里热闹非凡,紧锣密鼓筹备婚事,虽说三天时间确实紧迫仓促,但穆云风硬是拿出浑身本事,礼服、婚轿、喜房、宴席……日日召集相关臣子,样样打理得妥善完美,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婚礼,昏礼……

    不论如何,日子就是要过下去的。

    既已回归正途,余下的人生,就这么昏昏沉沉,稀里糊涂地过罢。

    话是如此,秦惊羽还是召了雷牧歌入宫,在御书房里面对面坐着,借着商议婚事之机,做最后的询问与确定。

    她开门见山就道:“你想清楚,如果现在悔婚还来得及,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担。”

    决定权交给他,一切随他心意,他要结就结,不结也罢。

    “我不悔,你也不能悔。”雷牧歌盯着她的眼,背脊挺得笔直,镇静中暗含一丝紧张,“你不会后悔吧,不会在婚礼上逃走吧?”

    秦惊羽轻轻摇头:“只要你不逃,我就不逃。”

    “你发誓?”

    “好,我发誓,既然亲口答应,就绝对不会反悔逃婚。”

    雷牧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沉默了一会,他又再开口:“萧焰……他有没有再来缠你?”

    秦惊羽也不瞒他,点头道:“一直在宫门外,几乎没挪地方。”想了想又道,“你等下出宫的时候,记得绕开走,没必要跟他耗时间。”

    雷牧歌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道了声好。

    秦惊羽敲了敲额角,又提醒道:“还有你的伤,记得去找我外公再看看,该吃药得吃药,这阵子够忙的,我也顾不上你,你自己多担待些。”

    “放心吧,我没那么弱不禁风,早就好了!”迎上她半信半疑的眼神,雷牧歌不由得轻笑,“我还真想继续伤着,最好就在你寝宫里将养将养,就能够时时见着你。”

    秦惊羽垂了垂眼:“就怕你真时时见了,会觉得烦,就不稀罕了。”

    “稀罕,我会稀罕一辈子。”碍于隔着张御案,没法拥她入怀,只好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动情道,“羽儿,我真想今天就成亲……”

    秦惊羽低着头,看着他宽大的手掌,微一晃神,忽而敏锐听到些声响,

    蹙眉道:“外面有人来了。”顺势将手轻巧抽回,放于两膝,端正坐好。

    她没说假话,确实是来了人。

    穆云风领着一群宫人侍女推门进来,言笑晏晏:“羽儿,牧歌,正好你们都在,来瞧瞧大婚的喜服,虽说时间是赶了些,可少府那些织女们的手艺倒也不坏,这喜服我一看就喜欢。”

    两名侍女行了礼,捧着喜服碎步过来,其余侍女则是前后左右站好,各自拉开衣角,将喜服展示在人前。

    一片喜庆潋滟的红。端丽繁复的衣袍,金丝银线绣出的龙凤图纹,精美细致的祥云如意花饰

    ,珍珠宝石镶嵌的腰带,羽翎斜飞的礼帽,华艳四射,尊贵非凡。

    穆云风笑得合不拢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替陛下穿上试试,看尺码可合适,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秦惊羽站着没动:“不是之前量过尺寸了吗,就不用试了吧?”

    “那哪行,一定要试的。”暮云风做个手势,侍女们便将她团团围住。

    秦惊羽只得除下外袍,感觉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众人摆布,穿戴上身,站在镜子前,只看到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红裳如火,俊美出尘,比寻常更多了雍容绝艳的气度,是她么?

    “好看,真好看,要是穿……就更好了!”穆云风目光畔向另一套同样华美无双的新娘喜服,满足中又带着一丝遗憾,看着雷牧歌的眼神略略有些歉意。

    这假新娘的身形实在高伟,两人站在一起相差太大,不得已,只好由雷夫人找了名心腹侍女代替拜堂,新娘喜服实际是比对着那侍女的身形做的。

    好在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会在乎那一时半会功夫。

    镜子里映出旁边人俊朗含笑的面容,秦惊羽扯了扯衣领,忽然觉得有丝紧,透不过气来。

    “羽儿你轻点儿,别使劲扯——”穆云风低低惊呼。

    啪嗒一声,胸前亮光一闪,衣领顿松,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滚得老远。

    是颗珍珠系扣。

    “你这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都叫你别扯了,你还是不注意!”穆云风边说边是指挥侍女,“都去找啊,少府那边统共才挑出选么些上等东珠,再没多的了!”

    一干人等慌慌忙忙挪开椅凳,四下寻找,连雷牧歌也是睁大了眼,不住张望。

    秦惊羽捏着衣领站在原处,以她超常的视力,早就瞧见了躺在墙角藤架下的那颗珍珠系扣,小巧玲珑,莹白生光。

    这并不算是最好的东珠,真正的顶级东珠,是她寝室里放着的那一串。

    记忆恢复,她也顺着些许细节与线索想清楚了,那串珠链乃是来自南越皇室,是当年萧焰打着追杀程十三的旗号,明买暗赠给了她。

    闭了闭眼,不想去深思他为何要将这价值连城的珠宝送给自己,或许他也曾暗示过,但他那些话,怎么能当真?

    “找到了。”雷牧歌拾起珠子,递给身旁的侍女。

    扣子扯落,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侍女们收起被她脱下的喜服,一个个低眉顺目退下。

    秦惊羽扯扯嘴角:“对不起。”

    雷牧歌微微一笑:“好好的,道什么歉?不过是颗扣子而已,钉上就好了。”

    穆云风站在旁边,看看雷牧歌,又看看她,有些了然,倒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领了众人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气氛有些冷,秦惊羽习惯性去揉额角:“最近是太忙了些,我还有点公文要批,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府去吧。”

    失而复得,她能感觉到他的喜悦,但她却找不到原先熟稔相处的那份自在。

    并没有误入歧途之后悬崖勒马的庆幸与感恩,反而生疏有礼,相敬如宾,怎么回事?

    她越想越是头疼,实在看不懂自己。

    有这样优秀的夫婿,还想怎样?

    雷牧歌深深望着她,眼底似有光芒闪过,终是轻轻点头:“那找走了,你自己该歇息就歇息,莫要累着。”

    “嗯,我晓得。”

    秦惊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长舒一口气。

    烦躁,别扭,郁结,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乱作一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吧。

    重新坐回案前,慢慢翻看那一大堆公文卷宗,其中还有影部新近送来的情报。

    自她大婚的消息传出,各地到京祝贺观礼的人马接连而来,有走水路的,有走陆路的,形形色色来了一批又一批,天京城里涌进了无数陌生面孔,其中不乏有浑水摸鱼之流,须得谨慎对待,再不能出当年太后寿宴天子遇刺的事故。

    京辅地区的防备是由大将军雷陆在负责,她倒并不担心,只心不在焉看着,时不时凝神倾听下几处宫门的动静。

    那日之后,东西南北各处宫门都增派了人手,加强了防卫,将那些无谓的闲人远远驱逐,倒是基本没再听到喧闹声。

    但她知道,那个人一直都在。

    还真是佩服他的超强毅力和超厚脸皮,到现在居然还没死心。

    他爱折腾,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忙完手里的政事,腾出空闲来,顺利成亲,规矩做人,此乃众望所归。

    时间流逝,日头西斜,光影逐渐挪移,廊前有什么一晃而过。

    秦惊羽眼角余光督见那片衣角,无奈出声:“朕看见你了,别躲躲藏藏的,要进来就进来。”

    这个汝儿,这几日在门外游荡了又游荡,徘徊了又徘徊,她自然清楚他心里打什么主意。

    都是被她给惯得,越来越有主见了!

    汝儿怯生生走进来:“陛下……”

    秦惊羽斜睨他一眼:“若是过来服侍朕,就给我表现好点,乖觉些。”

    汝儿呐呐应了声,嚅嗫道:“禀陛下,宫外又有人求见……”

    秦惊羽眉头一皱,斥道:“你小子是不是不长记性,真的不怕朕割了你的舌头?”

    汝儿吓得直摆手:“不是不是,不是燕儿,来人年纪轻轻的,自称是陛下的朋友,名叫多杰……”

    “多杰?!”秦惊羽腾的站起来。

    没听错吧,多杰,他竟没有死?

    “是的,他还说他从北凉来,有要紧事找陛下,宫门侍卫大哥见他古里古怪的,就让奴才先来问问,看陛下是不是真认识这么个人。”

    “废话少说,快带他进来!”

    汝儿诺诺称是,急急退下,很快就带了一人回来。

    秦惊羽张大了嘴。

    真的是多杰!

    依旧是她印象中英俊少年的模样,只是褪下兽皮,换了身素色的汉人衣装,背上背着个胀鼓鼓的包袱,眉宇间多了一丝沉稳之气,那额头上却俨然绑着条白色的布带。

    甫一见她,多杰难掩散动之色,低喃道:“大祭师猜得没错,你果然是皇帝……”

    秦惊羽尚在震惊当中,怔道:“我以为你死了呢,当时我就在附近,亲眼看见,那么可怕的雪崩,没人能话下来……你怎么逃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由得暗暗懊悔,要是她知道还有存活之人,那日说什么也要靠近过去。

    多杰一屁股坐下来,拳头捶在案几上,眼眶慢慢红了:“说来话长……”

    秦惊羽瞅着他的神色,低问道:“怎么了?”

    多杰沉沉开口:“那天本来是好好的,大家各做各的事,忽然入口冲进来大群士兵,见人就砍,然后那个北凉王风如岳就出现了,拿刀逼着族人带他去找大祭师,非要大祭师带他去秘洞,就在大祭师的碉房里,他们起了争执,风如岳一掌打翻了神灯,神灯被毁,一下子就变了天,雪块砸下来,整个平原都遭了难,所有的人都被理了,只有少数几个人被雪兽救起来了。”

    秦惊羽一拍脑门,真是糊涂,竟忘了这天赋异禀的灵兽!

    “除你之外,还有哪些人被救?你阿爸和大祭师现在可好?”

    多杰抹了抹眼睛,低声道:“还有我的几个同件,大祭师受了点伤,找了地方在休养,我阿爸,还有阿金,为了挡住风如岳进那秘洞,都没了……”

    秦惊羽心头一沉,手掌拍在他肩上,半晌才道:“族长对你期望很大,他不在了,你便更要好好的。”

    多杰低泣道:“我明白,大祭师也说了,阿爸身为族长,早年护族不力,此回血祭又出了祸事,本就该以身相祭,消抵天灾,这是他的命;还有阿金,它是护族神兽,如此也算是圆满了。”说着,忽然抬眸,正经道,“大祭师叫我来警告你,一定要当心风如岳,他也没死,只是受了点伤,逃回王庭去了,而且在神灯被毁之前,他喝下了一大口灯油,比以前更加厉害,大祭师说他已经成了罕见的半人半魔,更不容易对付了!”

    秦惊羽点点头,倒不甚在意:“我知道了。”没死也好,她就亲手灭了他!

    多杰急道:“你不知道,那秘洞虽被雪崩理了,但雪化后就会显出来,风如岳一心想再入秘洞去,而当时为了救人,雪兽死的死,伤的伤,灵性也是大打折扣,没法抵挡洞口的戾气,大祭师说而今世上只有靠你的神剑才能进洞了,风如岳一旦养好了伤,很快就会来找你的,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好了,这剑只有我能驾驭,风如岳他就算是夺去也没用的。”秦惊羽想了想,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我的同件陪着大祭师的,我就是来跟你报个讯,这就赶回去跟他们汇合。”多杰说着,自背上解下包袱,从中取出两张油光水滑的雪色兽皮来,“这是死了的雪兽,我给剥了皮子下来,你不是向大祭师讨要雪兽吗,除了这个,大祭师身边还有两只幼惠,等喂大些就给你。”

    秦惊羽抿唇,轻吐一口气:“我不需要了,你收回去吧。”

    当初开口讨要雪兽,不过是为萧焰的一句话,如今还拿来做什么?不过是给自己心里添堵罢了。

    多杰动作一顿,似是不解,却也没停手,将兽皮随意放在桌上,道:“我们摩纳族人向来说什么是什么,答应了给你的东西,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秦惊羽见他拍了拍手就住外走,不由道:“你这就要走吗?,要不多留两日,等我事情了结……”忽然想到所谓事情,其实是自己的婚礼,慢慢住了口。

    “我现在是新的族长,是他们的主心骨,我要赶回去照顾大家,等不了你。我们的新驻地就在先前的入口处不远,只要你人到了附近,雪兽就能感觉到。”多杰走出两步,又特意回头叮嘱,“那风如岳不是个好人,你自己记得小心。”

    “那好,你也保重。”秦惊羽暗吁一声,不再挽留。

    在经历了灭族之恨,亲丧之痛过后,这个少年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成|人,脱胎换骨,成为硬骨铮铮的男子汉。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何其悲壮。

    接下来的两日,她忙得不可开交,早朝晚会,召见臣子,安排事务,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空闲,正在寝宫小歇,银翼又不请自来。

    上回被他一番抢白,过后听说他找了外公当说客,还真去找她父皇母妃提了亲,结果被她父皇一句先来后到顺其自然给软软挡了回去。

    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没显得十分不快,只脸色微微有些黑沉。

    “谁又惹了你?”秦惊羽懒懒问道。

    银翼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跟雷牧歌成亲了?”

    秦惊羽用软布拭擦着琅琊神剑,漫不经心地答:“是啊,喜服都做好了,帖子也都发出去了,给你和杨峥留了最好的座位,到时候你多带些兄弟来观礼。”

    银翼挡下她的动作,冷声道:“你自己照镜子看看,连个笑容都没有,哪像个快要成亲的人?你根本不爱他,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想出这等馊主意。”

    秦惊羽梗着脖子,自是打死不认:“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爱他?告诉你,我就是爱他,没他我就话不了,我不仅要成亲,还要风风光光成亲!”

    银翼撇下嘴:“得了吧,我刚刚才在官门外看见萧焰,跟你现在这模样也差不多,一副要死不话的样子,要我说,你这亲事多半成不了,他铁定会来抢的。”

    秦惊羽心里动了一动,嘴上却淡淡道:“是么?”

    银翼看她一眼,忽然道:“我看他气色不太好,这几日外面太阳烈得很,你就让他这么傻站着,真不打算出去看看?”

    秦惊羽冷笑道:“他爱站就站,我管他作甚?你也别来当什么和事佬,没这必要。”

    他假冒他人身份待在她身边,瞒她,欺她,伤她的人,害她的国,最后还兄弟联手逼她跳了崖,最后好不容易活过来了,这活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去报仇倒也罢了,难不成还要跟仇人欢欢喜喜搅在一起?

    再是没脸没皮,这等奇事,也断断做不出来。

    银翼哼道:“你以为我爱管闲事吗,我巴不得他消失,最好一辈子都再别出现,当初在西烈的时候不就挺好?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该轮到雷牧歌啊,他哪点比我强了……”

    秦惊羽见他边念叨边是脚步住外挪,不由叫道:“喂,你去哪里?”

    银翼轻飘飘丢下一句:“去见你父皇,看有没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