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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下第45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且让他,就在这里安静沉睡。

    而她,终将踏上南行之路,下一站,将是在……葫芦谷。

    决一死战!

    卷七 凤舞九天第十一章 今夕何夕

    半夜,下了一阵小雨,淅淅沥沥。

    到天明,听得外间各处的声响越来越大,秦惊羽揉了揉干涩的眼,梳洗整理之后,即向床上之人投去最后一瞥。

    没有片刻犹豫,她转头,过去拉开门闩,推开门,走了出去。

    “传朕旨意,此处保持原样,不准任何人入内。”见得迎面而来的杨峥,她沉声道出。

    “是,陛下。”杨峥点头。

    听得这话,她又放心几许,屋中留够了清水食物,还有各式药草药丸,足够他养伤之用,等他三日后药效消除,按时醒来,她与萧冥之间也当有所了断。

    雨收云散,顶头初晴,秦惊羽一身铮亮铠甲,站在风离的城墙上,手持帅旗,直指天穹,聚气扬声道:“将士们,你们说,这逆天而行屡犯罪孽的逆贼是谁?”

    大量将士齐声高呼:“是萧冥!萧冥!”

    秦惊羽微微颔首,再问:“那逆贼的头颅,尔等可愿为朕取来?”

    雷牧歌素来治军严苛,制度明细,虽罚过极严,但他从来都是身先士卒,自己所受远远甚于军中将士,是以威震全军,无敢拂逆。而自这位少年天子来到军中之后,赏功随之增厚,将抚慰将士后方家小的额度提高到前所未有,特别是寒关与风离两役,战后论功行赏,奖赏提拔的将士多不胜数。在其麾下,只要奋勇杀敌,就能获取军功荣耀,即便战死也身后无忧,名字能够刻入石碑,供入英烈祠年年受飨。

    如此一来,她在军中的人望大大提升,加之她俊美无双,高贵尊荣,全军上下的的将士除去对其有畏惧之心外,更隐隐有种绝不愿被瞧不起的争强念头。

    她这一句,大夏将士的情绪顿时如一滴水掉进油锅,轰然炸开,呼声震天:“愿取逆贼头颅,为陛下献礼!”

    紧跟着,西烈大军也是昂首高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阳大军隔了一会,也随之大声叫道:“齐心协力,共讨贼寇!”

    誓言掷地有声,见三国联军士气高涨,秦惊羽微微一笑,指着南方的山岭,帅旗一挥:“前进!”

    当下西烈五千铁骑充当先锋,三国联军步伐整齐,浩浩荡荡出城,朝葫芦谷的方向开进。

    由于葫芦谷的特殊地形,之前制造的霹雳战车太过笨重,只得弃之不用,留在风离城中,除此之外,她还给杨峥的守军留下诸葛连的图样,令其日夜赶制,作为城池防御之用。后防得当,后顾无忧,她才敢迈开征战的脚步,挥师前进。

    在出兵南征之前,老师韩易曾将她与雷牧歌叫去,慎重警告,说这葫芦谷又称“死泽谷”,地气卑湿,雾多风少,其独有的瘴气足以致命,加之外公穆青也有严厉告诫,并会同李一舟一道制出防护措施。

    她虽有神剑护身,无所畏惧,但所行还有众多联军将士,却不敢掉以轻心。刚到葫芦谷地界,就下令大军停驻,由李一舟向军中负责发放防瘴药物,相互督促服下。

    此时已是黄昏,暮色苍茫,眼见谷口在望,嶙峋的山石如野兽獠牙森森,秦惊羽想了一会,终是宣布在此安营扎寨,就地歇息。

    萧冥大军早已进入谷内,离风离不过一日行程,却始终按兵不出,还在风离城内频频动作,制造事端,其原因无非就是想拖住她,白己好在谷中精心筹备,酝酿有利战局。

    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倒令得程十三无奈现身,率队归拢,很好!

    萧冥,他想以逸待劳,她也不会傻得去疲劳应战!

    如今离葫芦谷口还有三里之距,可进可退,不足为惧,雷牧歌与李一舟已经在四周划定区域,布置防御工事,并撒下防毒防瘴的药粉。

    也罢,就在此驻扎一夜,等次日一早再向谷中进发。

    晚间照例升帐议事,一夜事繁,待到例会完毕,已是月上枝头。

    夜色清寒,雾重结露,送得诸将出帐,她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微微瑟缩。

    等转身回帐,还在铺床,就听得帐外传来低唤:“陛下。”是雷牧歌。

    “进来吧。”秦惊羽信口应道。

    帐帘掀开,雷牧歌大步踏进,手上捧着一床叠得整齐的薄被,含笑道:“这露宿荒野,比不得在风离城中,你小心些,夜里注意不要着凉。”

    “那你呢?”这回数十万大军进军葫芦谷乃是轻装上阵,除开必备的粮草,大型辎重都留在了风离城,士兵们都是挤在一起和衣而眠,只有将帅才有单独被褥的福利。

    “我?”他摸了摸已冒出短短胡茬的下巴,笑道,“我跟一舟轮流值夜,一床也就够了。”

    秦惊羽盯着他手指抚过之处,心思有丝恍惚,不由得又想起另一张温润光洁的男子面孔来——他说他日夜赶路,三天没有睡觉,面上却是干干净净,难不成在见她之前,还特意剃须洗脸过?

    “又走神了,在想什么?”雷牧歌凑近轻问。

    “没什么。”她扯回思绪,朝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我最怕……你对我客气。”雷牧歌轻叹一声,忽然伸手过来,双手按在她的肩上,细细端详她的五官,她的眼,声音逐渐放柔,“昨夜没睡好,今晚还是早些安寝吧。”

    “我昨夜睡得很好啊。”秦惊羽微怔一下,便是极里撇清,这一天下来,她都是努力打起精神,连个哈欠都没打一个。

    雷牧歌看着她,眼神里有些高深莫测的色彩,默了一会,他低沉道:“那名士兵很确定他看到的是真切的人影,而不是眼花,那样的轻功,除了萧氏兄弟,不作第三人想,所以,我和一舟带人搜查过全城。”唯一没有搜查的地方,只有一处,不说也罢。

    “哦,可有收获?”她随口问道。

    雷牧歌抿了抿唇,摇头道:“没有。”

    秦惊羽不经意避开他投来的目光,她很怀疑他知道什么,甚至知道她屋里有人,但他选择默不作声,她也不必刻意提及。

    清了清嗓子,她笑道:“对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想问问一舟,麻烦你帮我叫他……”

    突然腕间一紧,却是被他大手握住,秦惊羽不由蹙眉:“做什么?”

    雷牧歌深吸一口气:“羽儿,你听着,我可以不介意你将他藏在房中,把昨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你何必对我如此,要急着赶我走!”

    秦惊羽望向他,但见那张英武俊朗的脸庞此时正微微颤抖,眼中闪耀着莫名复杂的光辉,无端慑人。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有些东西自己一厢情愿隐藏起来,却并不意味着别人也看不到!

    自欺欺人的,不止是她,还有他啊!

    手指垂下,她无力坐倒在软榻上,低低道:“不是的,我真的是要找一舟说事情。”具体何事,她却不能告诉他。

    心里涌起些许歉疚,但是骨子里那份倔强却容不得她低头,咬着牙,她轻声解释:“其实,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样……”

    昨晚的事,发生的那么仓促,那么怪异,并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也许,只是一时迷惑罢了。

    更何况,她已经那么决然地离开,不正说明了她最终的选择吗?

    帐内一片静寂。

    许久,才听得他的声音徐缓响起:“我知道,我相信你。”

    秦惊羽吃惊抬眸,她以为他会生气,会愤怒,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他却说,相信她?

    雷牧歌再叹一口气:“怎么这样看着我?”笑了笑,他手掌下滑,搂住她的腰,将她的整个身子按进他的胸怀,“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我也会吃醋,也会小心眼,所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不笨,自然明白,若是跟她较真在意,只会将地推得更远,而这军营里,个个都是情敌,一个不慎就会帮肋别人,打压白己!

    秦惊羽张了张嘴,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如果他发怒,争吵,那她肯定是梗着脖子死不认错,然而他竟先服软,却是令她始料不及,说起来,她已经承认与他的关系,两人现时是未婚夫妻,但她却与另外的男子孤

    男寡女同处一室,还待了一夜那么久!

    如果易地而处,换做是她遇到这样的事,那么她也会理直气壮质问,然后……然后……

    然后又将如何?她想象不出。

    “不会有下次了。”她低道。

    雷牧歌俯下头,轻吻她的鬓角,嗓音低沉而醇厚,带着莫名的笃定:“顶多,他只能陪着你一夜,而我,会陪你一辈子。”语气还是那么自信,那么霸道,也令她的自责减轻不少。

    都过去了,不必再想,且珍惜现在。

    两人再没说话,只默然相拥,感受着此刻的宁静。

    过得片刻,雷牧歌这才放开她一些:“真的要找一舟?”

    秦惊羽点点头:“有点事要问问他,是关于我父皇的。”

    “那好,我这就找他来,顺便也给你瞧瞧那蛊毒的恢复情况。”雷牧歌又抱了抱她,转身出得帐去。

    没过一会,就见李一舟掀帘进来:“陛下你找我?”

    “没错,你来看看,这药草对我父皇戒除毒瘾可有帮肋?”秦惊羽从腰间摸出那只布包,递到他面前。

    李一舟接过来,打开就着灯光看了好一会,又低头深嗅一阵,惊喜道:“真是太好了,这就是穆老爷子一直在找的一种绝世草药,据说是生在南疆十万大山之中,功效奇佳,千金难求!陛下你怎么弄到手的?”

    秦惊羽心头也是一喜,却不动声色道:“我的影士找来给我的。”

    李一舟诧异看她一眼,也没多问,只着急道:“这药草还比较新鲜,我得尽快制成药丸,才能保持最大的功效,请恕我先行告退。”

    “好,你赶紧去吧。”秦惊羽摆手道。

    “那陛下的身体……”李一舟走出两步,又回头。

    “我感觉很好,头不昏眼不花的,也没再晕过,那日也许真是劳累所致,你不必担心,快去吧,正事要紧!”秦惊羽极力保证着,推他出门。

    李一舟重重点头:“我连夜制出药丸,明日一早就让人快马送回天京去!”

    “好,别太辛苦。”

    秦惊羽看着他疾步出去,心头一松,在软榻上坐了一会,正待除衣歇息,忽又听得外间有人唤道:“你睡了没有?”

    银翼?

    她起身走过去,掀帘一看,只见他直直立在帐外,手里又是一大叠被褥,比之前雷牧歌抱来的那床还要厚实,定晴一看,竟是两床薄被!

    “你这帐子真是热闹,这个走了那个来的。”银冀见她盯着白己手上的被褥看,板着脸,把薄被一股脑推过去,“拿着,一床是我的,一床是那个魅影的。”

    “魅影?他人呢?”

    “不知道,我在路上碰到他,他给了我就走了。”

    “但我哪里盖得了这么多?”秦惊羽看着手中的被褥,哭笑不得,帐中已有两床,再加上这些,一共死床被褥,他们当她是什么,冰块吗?就是冰块,也都给捂热了!

    “要不,你把这两床带回去吧,我真要不了那么多。”她小心赔笑道。

    银翼冷眼瞥她:“我知道雷牧歌也抱了被子给你……”后面的话不需再说,单从那冷冽的眼神,她也知道他的意思,留下雷牧歌送来的,却推脱他送来的,厚此薄彼,该当何罪!

    秦惊羽扁嘴,悻悻然开口:“好啦,我都盖还不成吗?”

    一床枕在头下,一床垫在身下,两床盖在身上。

    很软,很暖,不仅是身体,还有心里。

    这些个男人啊,一个个都对她那么好,真让她受之有愧,满心自责。

    然而她心中,真正喜欢的,身心契合的,到底是谁呢……

    这一夜,身心皆疲,睡梦深沉。

    所做的梦光怪陆离,奇幻莫名。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又似乎是在看一段故事,不知为何,心头沉甸甸的,在重重压抑下却又有股异样的燥热在奔流涌动,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小腹漫延,逐渐散到四肢百骸,变成一种源自本能的渴望,令她辗转反侧,汗湿娇躯。

    她确定,这是在现实中从未经历过的感觉,有点像,那日在雪山之中的温泉池,与雷牧歌赤裎相拥之时,心底浮起的些许感受,然而相比而言,却是比当时要强烈得多,想抓住什么舒解心中的饥渴,却又因为太过陌生而不知所措。

    在这令人难受之极的炙热与躁动当中,她似乎看到前面有人,那人正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她只知道他是名少年男子,却看不清他的身形与面目,那么模糊,那么不真实。

    他只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却给她带来一种奇异的压力,还有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这是谁呢?为什么她对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走了过去,慢慢地向他靠近,站在了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似乎在跟他说什么,但在那迷雾似的梦境里,她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只觉得身上烦躁不安,燥热难忍。

    她想将他推离,但却不由自主伸出手去,将他按住,他表现得那么被动,那么沉静,那么认命,而她,却是那么主动,那么热情,那么肆意,在一片微微荡漾的流水声中,她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似的,攀上他的身躯,和他紧紧相拥,亲吻,爱怜,在极致的痛楚与欢愉中抵死缠绵……

    这是做梦,赶紧醒来,她告诉自己。

    可是明知是梦,却偏生醒不过来,被鬼上身般的着了迷,甚至于沉醉其中。

    她想看看那个闯入她睡梦的人是谁,是什么模样,却总是影影绰绰,迷迷蒙蒙,就算她有超常的视力,也没法看清。

    她急得大叫:“你究竟是谁?是谁?”

    那人只是微笑,她能听到他的笑声,那么熟悉,却始终听不出是谁的声音,视力不管用,就连耳力也是如此,她没法思考,没法分辨,只见得水汽缭绕,有重重迷雾罩来,他抱着她,轻声低话,喃喃出声:“我爱你,殿下,爱你……”

    是谁,到底是谁?

    迷雾散去,那张脸,逐渐显兴,变幻万千,一会是雷牧歌,一会是李一舟,一会是银翼,一会是程十三,一会是叶霁风……似乎所有与她有过关联的男子都出现了。

    到最后,画面定格,那个人,清澈的眸,挺直的鼻,温润的唇,那是萧焰!

    刹那间她惊骇欲绝,本能将他推开,脚下一个不稳,砰然倒地,终于自梦中醒来,猛然睁开眼。

    但觉自己满额冷汗,一身潮湿,而帐外阳光灿烂,正从帐碰的缝隙处明晃晃的透进来。

    床头,是她的琅琊神剑,她猛然伸手抓过来,刷地一声拔出!

    幽幽碧色,萤萤反光,照出她此刻的面容——

    两颊红潮涌现,春情萌动,双唇却苍白无色,满目黯然。

    为什么……是他……

    心底的那个人,是上述任一男子都好,都行,却惟独,不该是他!

    可是,她管得住自己的人,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卷七 凤舞九天第十二章 绝处逢生

    葫芦谷。

    死泽谷。

    一脚踏进谷口,秦惊羽方才明白这别名的来由。

    这一天,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和煦阳光照下,她放眼望去,但见谷中雾气弥漫,深深浅浅,灰灰暗暗,整座山岭竟是纯石堆砌而成,中无树木,寸草不生,充满着隐晦之气。

    而谷中却有许多发亮的地方,有的碧绿,有的艳红,有的墨黑,犹如闪闪的五彩宝石,虽无人烟生气,却别有一番异样风景。

    “那是什么?”雷牧歌在身旁低问。

    秦惊羽眼力奇佳,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蹙了蹙眉,她叹道:“是溪流水谭之类。”

    俗话说,流水不腐,而这谷中的溪流颜色那么怪异,不是红就是绿,足以说明其中的瘴气有多可怕,筒直无法想象!

    看着另一侧的银翼,她比划个手势:“叫你的亲卫都退后,跟着我走。”

    银翼却是摇头:“不可能。”谷中的情势不妙,他也是看在眼里,自然不愿她率先犯险,再说,这由之前卫煞二部整编而成的五千铁骑从来是先锋部队,奇袭暗战不在话下,有他们在,就算有突发状况,也能护得她全身而退。

    “我先去探探。”李一舟站出来,面上覆着层濡湿的纱布,“我与穆老爷子曾讨论过,一般来说,这山谷地势闭塞,雨淋日炙,湿热重蒸,加以毒蛇与毒虫的痰涎矢粪洒布其间,是以形成瘴气,只要找到瘴母,就能想出法子破解。”

    秦惊羽有丝迟疑,虽说他医术不凡,人也机敏,但毕竟武功有限,又无护身利器,想了想,她去解腰间的琅琊神剑:“你带着我的剑去……”

    “不可!”连李舟在内,几人同时出声喝止。

    谁都知道,琅琊神剑是她所独有的护身之物,也是唯一的武器,若是给了李一舟,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又何以为持?

    “算了,还是让我的亲卫去吧!”轩辕墨在旁听得真切,皱着眉头说道。看这几人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早闻这大夏天子有断袖之嫌,而今耳闻眼见,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别人倒也罢了,但李一舟是他东阳定下的驸马爷,可不能参与到这趟浑水中去!

    “那好,有劳大王子!”秦惊羽点点头,不再推辞。身为东阳王室亲卫,其实力不可小觑,何况他们身上还有那珍贵的紫金藤腰带,毒蛇虫蚁根本没法近身,前往探路,确实比其他人更为合适。

    李一舟踏上一步:“我还是得去。”他是将军,更是医者,不弄清这瘴气之秘,大军就无法顺利前行,责任所在,不可逃避。

    轩辕墨撇撇嘴,嘀咕一句:“薇儿怎么就看上你冷面小子……”说话间,却是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递了过去,“拿去戴上,进了谷小心些!”说罢又给身边亲卫递个眼色,意在让他们对这准妹夫贴身保护,不得有误。

    “多谢大王子!”秦惊羽眉开眼笑,她眼尖,知道轩辕墨除了这腰带之外,拇指上那个大大的扳指也是银芒闪闪,不用说,这扳拈也是镶了银的紫金藤所制……看着真是眼红啊!

    心里打定主意,等李一舟大婚,定然帮他递上大笔聘礼,东阳那边的回礼别的就免了,这紫金藤少不得要多要一些!

    李一舟又发了些药物给众人随身携带,一行人准备完毕,便朝着谷口的方向行进。

    没有一丝风。

    山谷里静悄悄的,脚下水泽遍布,水面上还漂浮着几根灰黑之物,像是腐败的水草,越往里走,越觉阴森,隐隐有腥秽的气息飘荡而来。

    腥风之中,忽又伴着阵阵异香,只听得山石处悉悉索索,似有蛇蚁之类的活物感觉到紫金藤的厉害,惊惶后退。

    就在身前数十丈外,却有一片浓浓灰色,如雾一般的巨大瘴气,浩浩荡荡腾起,左右延伸,高难见顶,彼此纠结涌动,仿佛看不到边界。

    见此情形,那些东阳亲卫迅速聚拢过来,将李一舟包围在内,形成一个椭圆形的阵型。

    众人手持兵器,缓慢前行,渐渐地,进入了那灰色瘴气的边缘。

    那瘴气如影随形飘荡而来,还未近身,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反弹着荡了回去。

    李一舟见状一喜,低叫:“这紫金藤还真管用,连瘴气都能辟开!”

    众人放下心来,跟着那退缩的瘴气又往前走,没走两步,但见眼前蓦然一亮,山坳间灿灿然作金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迸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

    “啊,是瘴母!”李一舟脱口而出,脚步微顿,便是朝着那光亮冲了过去。

    秦惊羽在谷口看得分明,心里莫名一沉,同时亦觉腰问琅琊神剑轻跳一下,继而猛然颤抖,叮叮作响!

    “一舟,回来!”她急得大叫。

    但距离甚远,李一舟一门心思都在那瘴母之上,加之瘴气重重,就算有紫金藤护身,也总有丝毫入得口鼻,神思已乱,哪里还听得到她的警告!

    铮的一声,龙吟凤鸣,秦惊羽拉出长剑,疾飞出手!

    一道碧光闪过,琅琊神剑朝着谷中闪电射去,一路畅通无阻,等到得跟前,突然间光芒大作,紫气萦绕,那金光五色的瘴母从中破开,四散飘溢。

    与此同时,西烈的铁骑己然出动,飞速进谷!

    铁蹄铮铮,瞬间冲过崎岖山路,那为首的西烈帝王弯刀出手,劈开迷雾,划破长空!

    片刻,队伍退回,秦惊羽与轩辕墨面色—沉,几乎同时扑了上去。

    所有进入瘴气之中的人,包括李一舟在内,脸上都罩着一层青白之气,神智昏昏,表情呆滞,而后冲进去救人的西烈铁骑,也是稍感不适,胸闷欲呕。

    好在李一舟在进谷之前已有准备,给众人发了不少解毒药丸,有军医将药丸集中起来,加大剂量,分别给他们再次服下,过得半晌,才见李一舟面色缓和,定了定神,长叹道:“这瘴母,确实要命!”

    就连他们佩戴有紫金藤的腰带,都被那瘴母的气味所惑,要不是秦惊羽那一剑,没人能活着回来!

    现在只是过了谷口不远,要是再深入进去,单凭她这一把琅琊神剑,也护不了这数十万大军!

    折腾一番,连南越军队的影儿都没见到,还险些损兵折将,真是窝囊!

    秦惊羽抚着琅琊神剑的剑身,凝神想了一会,沉吟道:“朕来试试。”

    以前都是一剑在手,单打独斗,还从未没尝试过更大的威力——

    她,有心一试!

    雷牧歌剑眉一拧:“怎么,你还想再冲击一次?”

    秦惊羽点头:“没错,这嫜母见剑即逃,想来威胁也不算太大,朕只需充分调动神剑威力,应该可以保护大家进谷。”

    以她此时的御剑之力,纵然护不了所有人众,至少一部分人马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而且,战机转瞬即逝,不在白天摸清情况,打通道路,到了晚上又是一无所成!

    老是在谷口畏手畏脚,徘徊打转,如此下去,再高的士气,再好的心态,也必然给破坏得点滴不留!

    “不行,陛下不能亲去冒险!”雷牧歌立时否定。

    秦惊羽明白他的意思,此行确有风险,她心里也不那么有底,但她深信,战机能够掌控局势,全身而退。

    “我和弟兄们陪你去。”银翼在旁淡淡一句。

    秦惊羽闻言笑道:“甚好,有西烈皇帝亲卫保驾护航,牧歌你就不必担心了,好好守在这里,我们只是探路,很快就回来!”

    雷牧歌微微皱眉,方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西烈铁骑那是在无垠沙漠里练出的本事,来去似电,奔走如风,却是大夏与东阳骑兵所不及,有他们相护,自当安心!

    “我也去……”一句话卡在喉咙,却是硬生生吞回去,主帅已去,他这副帅便必须留守,没任何理由一同前住,这是……他的职责!

    还有她一直叮嘱他看好的那个执拗少年,于承祖……

    叹一口气,他深深凝望那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瞳:“记住,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

    秦惊羽飞身上马,驰向谷口,身后,是银翼和西烈铁骑。

    疾行一阵,便已到得方才李一舟一行所到之处。

    秦惊羽扯了扯缰绳,放缓速度,银翼在她耳边低道:“要不我先过去看看?”

    “不行,队伍不能分散。”秦惊羽摆手,刚说完这句,就见前方原本空无的山坳突然黑沉沉一团。

    是瘴气,瘴气又来了!

    这一次,犹如狂风暴雨般,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始入瘴气之中,周围光线瞬间尽数消失,原本还明亮的天空无影无踪,四周只剩下灰茫茫的一片气雾,目光所及,竟不能远观至半丈之外。

    几乎就在瘴气袭来的同时,当的一声,随她念力所致,琅琊神剑应声而出,紫气冲天,从下翻腾而上,形成一个绚丽的光圈,将她与身边诸骑牢牢护住,周围瘴气翻涌不止,却不能侵入这个光圈半分。

    从里面向外看去,随着队伍静止不动,周围的瘴气如云雾一般,从前头分开又在身后凝聚,头顶脚下,尽是这灰色瘴气。

    秦惊羽坐在马上,渐渐适应了当前形势,眼见瘴气只在身边游移,并不能对人身造成威胁,当下提起十二分小心,唤得众人策马朝前,谨慎行进。

    只是,这瘴气之墙竟然奇厚无比,行了好一会,竟然还在其中,周围更是一片灰茫茫。

    秦惊羽暗暗心惊,这南疆恶地,瘴气亘古不散,大军滞留在此,如不及时冲出谷驰,战机尽失,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她心中如此思量,意念却没放松,但见琅琊神剑光芒越来越盛,在这灿烂的金紫光彩之中,那灰色瘴气翻涌不止,却有减淡之势。

    忽地,心头突然一跳,她疑惑看去,前方嫜气深处,赫然闪过一道雪亮光焰,却一闪即逝。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原木静静翻涌的瘴气猛然四散,瞬间消失,迷雾中却隐有人影晃动!

    铠甲泛青,刀锋森然,那是……南越军队的装束!

    “不好,有埋伏!”秦惊羽低叫。

    此言一出,诸骑却是精神一振,在那西烈沙漠,什么样的恶劣情形没有见过,区区几个南越士兵,算得了什么!

    自银翼接管飓风骑,便将其行军阵式摸了个透,并加以改良完善,这一直追随于他的亲卫更是个中精英,一声令下,诸骑立时变阵,准备以楔形阵强闯敌阵,将之分割切开,逐一歼灭!

    不料他骑兵阵型一动,对面的南越士兵阵势也变了,从中向两翼分开,却露出中间一座雪亮的刀阵来。

    整个刀阵锋芒如烈日般明亮,如墙而进,群起劈杀!

    秦惊羽一眼瞥过,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词来:“陌刀阵!”

    老师韩易曾说过,多年前西烈与南越在边境屡有摩擦,却一直隐忍不发,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南越先人创出一个著名的阵法,名唤“陌刀阵”,此阵正是骑兵的克星!

    西烈在五国当中以骑兵闻名,当年全盛时期骑射之精天下无双,但遇到陌刀阵却是屡战屡败,绝无胜例,乃至于后来兰萨掌权,都不得已要请南越出面平乱,其目的,难说不是想要借机研究此项天敌阵法!

    这陌刀阵,与她那霹雳战车一样,人力物力耗费巨大,但在破敌时却是威力无穷,再加上南越步兵销声匿迹潜伏已久,诸骑一旦踏入,就被打了个猝手不及,人仰马翻!

    “快退!”电光火石问,她嘶声高呼。

    眼见山谷深处南越步兵黑压压的人头,银翼弯刀一挥,诸骑将她围合在内,快速撤退。

    谷内尚不知理伏了多少南越士兵,在陌刀阵的强大冲击下,威力发挥到极致,此地形势不比风离城,以硬碰硬实在讨不到好,为今之计,还是先撤出谷去,再从长计议!

    “想跑……嘿嘿,没那么容易!”头顶上隐有冷笑之声。

    秦惊羽听在耳中,却如雷震,这阴冷的声音,她死也忘不了,是他,萧冥!

    回头望去,但见那光秃秃的山岭上旗帜飘扬,那张冷漠邪魅的脸容,此刻正低头俯视着她的队伍,面上是一抹狠绝的厉色,而他身边那名中年将领,眉眼间却有一丝莫名的眼熟。

    是了,这葫芦谷地势奇特,草木不生,秽气萦绕不散,唯有山岭之上才有阳光普照,清风来袭,萧冥抢先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对战,才能不受瘴气所扰。

    而三国联军,只能从遍布瘴气的谷中通过,一开始就被敌人扼住咽喉,始终处于劣势!

    这葫芦谷,是通向南越内陆的唯一捷径,如若改道而行,数十万大军就必须穿过这南疆十万大山,进入到莽莽原始森林,其中危险艰辛,不会比葫芦谷少多少!

    难道,一座小小的山谷,就要阻住她挥师南进的步伐?

    马蹄声声,众骑飞驰出谷,远远就见两人施展轻身功夫迎面奔来,是雷牧歌与魅影!

    “陛下,没事吧?”雷牧歌奔到马下,着急发问。

    魅影没有说话,望向她的一双眼却也充满了担忧与焦虑。

    秦惊羽失神摇头:“我没事……”

    滑下马背,但见银翼正在清点人数,此番进谷五十骑,损失了八匹战马,重伤两人,轻伤十余人,要不是他们退得快,只怕伤损远不止这些!

    萧冥,他果然是有备而来!

    “都怪我,太轻敌了……”她懊悔自责,之前被寒关与风离两役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加之三国联盟,实力大增,竟以为会一路凯歌,所向披靡……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陛下莫要自责,怪只能怪那萧冥诡计多端,暗设陷阱……”

    雷牧歌话没说完,就听得背后一声冷笑:“不是说兵不厌诈吗,凭什么要将过错怪在我们大皇子头上?”

    秦惊羽督了那少年一眼,突然想起一人来,福至心灵,脱口道:“于承祖,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你爹的尸骸吗?”

    于承祖冷不防她突出此言,愣了下,才恨声道:“是又怎样!”

    秦惊羽将此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不觉冷笑道:“很巧,我方才看到了大活人,就在你那大皇子身边,活生生的于靖特军!”

    于承祖跳了起来:“你吃了败仗就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谎言的!”

    “信不信由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到底是谁在挑拨离间!”秦惊羽懒得理他,转头朝银翼叮嘱两句,又唤来李一舟负责诸骑的疗伤事宜,自己蹙眉朝主帐走去。

    在帐中坐了一会,就见雷牧歌进来,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秦惊羽托着腮,保持着之前沉思的姿势:“我在想,萧冥料定我们除了进谷之外,不会另觅道路,他所有的兵力都守在葫芦谷,后防必定空虚。”

    雷牧歌听得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想绕道而行,从群山穿过去?”

    秦惊羽摇了摇头:“舍近求远,不是我的风格,我是在想,能不能找到……第三条路?”

    雷牧歌沉默一阵,叹道:“老师从未提过,地图上也找不到。”

    “地图上没有,不见得实际就没有,如果我们能找到新的路径,派出精岳绕到萧冥后方,实施偷袭,就能扭转战局……”否则,就只能在葫芦谷中,与萧冥血战到底了!

    只是,这横贯大山南北的通道,到底有没有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夜不能寐,辗转难眠。

    到第二日开始,接连三天,雷牧歌又组织了数次进攻,都被那谷中瘴气与陌刀阵所迫,为避免伤亡加剧,不得不一次次率众撤退。

    看来,萧冥已经深谙谷中形势,甚至能利用瘴气为己所用!

    敌暗我明,却如瓮中之鳖,毫无招架之力!

    回回升帐议事,又回回无有对策。

    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才好?

    这日清晨,带着深沉的倦意走出帐篷,正与雷牧歌说话,忽见银翼带着一人匆匆而来,走到跟前,那人扑通一声拜倒:“主子!”

    秦惊羽一见之下,又惊又喜,竟是之前派驻去往南越的影士之一,这是当初睹夜门创建之初的元老,绝对信得过。

    “快起来,进帐说话!”

    那名影士跟着她进了帐,在她眼神示意下,压低声音,急道:“属下得知主子进攻南越,想来必从葫芦谷经过,特地前来报讯!”

    “快说,是什么事?”

    “属下听说这葫芦谷瘴气作祟,不宜通行,而这山中另有一条捷径,极为隐秘,并不为世人所知。”

    “真的?”秦惊羽按住心中狂喜,问道。

    “属下不敢有瞒主子,这是属下在这里的相好所说,此是她幼时亲身经历,她对属下倾心仰慕,私定终身,绝对不会有所欺骗。”那名影士说得坦然笃定。

    “很好,她愿意来给我们带路吗?”秦惊羽问道。

    那名影士脸红了红,低声道:“她刚有了身孕,反应有点大,大夫说不能长途奔波,不过她已经跟属下详细说过这捷径相关事项,还画了图出来。”

    雷牧歌在旁看着那简陋的图样,狐疑道:“万一她记错了呢?儿时记忆,难免会有偏差。”

    那名影士急道:“她对我诅咒发誓,绝对是亲身经历的一段奇遇,不会有半句假话。”

    秦惊羽长吁一口气:“胜从险中生,在当前形势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这条路存在与否,都必须死马当做活马医,无论如何,总比守在这里坐以待毙得强!”想起萧冥在山岭上狂妄的冷笑,她眼睛微眯,咬牙道,“如上天佑护,真的被我找到通道——”

    那么,待她带领队伍成功踏出之日,就是萧冥的……死期!

    卷七 凤舞九天第十三章 逆流而上

    据说,那女子的娘亲是大夏人,其父在两国边境做点小生意,在她五岁那年,娘亲不幸染病去世,父亲伤心之余结束了生意,带着她从大夏回去南越老家。

    当年这父女俩,正是走的葫芦谷这一条路。

    刚到谷口,就见有人从山谷里出来,说是里面瘴气太过厉害,尤其在春夏时节,就是健牡的大人都要生病,更别说是她这样几岁的孩子,所以当地人宁肯从猛兽遍布的森林里穿过,也不愿去山谷涉险。

    女子的父亲听了劝告,于是转道去了另一条通向森林的道路,谁知人生地不熟,稀里糊涂连失了方向,还险些跌下山坡,就在走投无路之际,两人误打误撞遇到一位须发花白神仙一般的老者,老者对父女俩的遭遇起了怜悯之心,遂指点了一条横穿大山的道路。

    女子记得当时那老者令她父亲发誓严守秘密,却对她未做要求,想必是觉得她年幼无知,却无顾忌,两人如愿走出深山,来到南越内陆,女子的父亲感激涕零,这十多年来一直不提旧事,守口如瓶,直到临终之际也不曾说过半句,谁知她却暗暗记在心里,这些年来从未忘记,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竟愈发深刻,并机缘巧合,将这桩隐秘告诉了身为大夏影士的心上人。

    据那女子说,当年父女俩曾在这老者的石屋留宿一夜,感激涕零之际曾问及老者姓名,老者自称不醉翁,平生爱酒如痴,不欲与人交道。

    如今十几年过去,也不知那老者是否还健在……

    营帐中,秦惊羽向众人简要复述这个久远的故事,影士一事,自略去不提。

    这两日下来,雷牧歌带人走访了大山周围残余的几家猎户,听他们所言,的确曾有传说,祖上曾有人横穿过达古山脉,用手里的兽皮跟那边的居民交换过精美的器皿。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又都是传说,那所谓器皿都己在猎户先祖逝世时陪葬入土,却无从考证,唯一带回来的,仅是只缺了角的破破烂烂的水罐。

    “大家都看看吧。”她眼神示意,雷牧歌特水罐小心放在帐篷中间的案几上。

    轩辕墨拿起罐子看了一会,又递给银翼,哪知后者直接撇嘴拒绝:“不必,朕对这些瓶瓶罐罐没有兴趣。”

    秦惊羽听得好笑,他哪是没有兴趣,而是根本看不懂,这个西烈皇帝看来白己有必要给他培养些鉴赏能力。

    一直沉默的魅影此刻却是伸出手,将罐子接过来,仔细端详一番,才低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