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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下第44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昨晚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了多少人?穿什么衣服?使什么兵器?身形长相如何?”雷牧歌沉声问道,“胆敢有半句假话,使得好人无辜嚅嗫蒙冤,凶徒逍遥法外,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人瑟缩了下,抹了把眼泪,嚅嗫道:“小民身有残疾,平日也没什么营生,就是在城里打更,这些日子腿脚不利索,童大人可怜我,两日前跟杨城主求情,让我在这里守墓,拔拔杂草,扫扫地什么的。”

    “废话少讲,说重点!”秦惊羽皱眉。

    “是,是,昨晚很清静,小民睡到丑时一刻的时候,就起来小解,不料竟看见墓地里来了不少人,个个生得高大威猛,乍一看真把小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从坟墓里出来的军爷,后来听得他们说话,这才知道都是活人,小民不敢上前,只躲在暗处看,只见那些人样貌与我们本地人很不一样,都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弯刀,领头的那个人,还长了双绿色的眼睛,就跟妖怪一样——”

    他话没说完,突然眼睛发直,指着那边迎面而来的几人,惊叫道:“是他!就是他!带着一大帮人,盗走了于将军的尸骸!”

    方才一听他话中提到绿眼,秦惊羽便是心有所悟,再看到迎面行来的银翼等人,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是诬陷东阳侍卫j杀少女,今日却是直接将开棺盗尸的罪名赖在西烈皇帝头上!

    此言一出,人群就跟炸开了锅一般,朝着来人的方向蜂拥而去,泥土石块纷纷朝其身上砸过去,一时间群情激荡,睚眦欲裂!

    “西烈恶贼,交出于将军的尸骸来!”

    “大胆!”数名西烈侍卫闪电上前,拔刀出鞘,将银翼围在当中。

    银翼不解看向众人,目光微冷:“尔等发什么疯?”

    轩辕墨同他结伴而来,眼见这等架势,眼珠一转,哈哈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本殿下就说嘛,哪有我东阳独自受气之理,陛下也得陪着一起背个黑锅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叫友军?哈,这就是!”

    秦惊羽翻了个白眼,先前在沁城之时觉得这东阳大王子性情很是沉稳威严,颇有乃父之风,没想到相处久了,关系熟稔了,说话也是毫无顾忌,这毒舌跟李一舟倒是有的一拼!

    不过,毒舌归毒舌,这盗尸的罪名却是担当不得,必须立即洗清!

    被西烈侍卫这么一拦,人群止步,从中走出一名瘦弱少年来,正是于靖之子,于承祖。

    但见他头缠白布,满面泪痕,双目却是要射出火来,指着银翼道:“是不是你,掘了我父亲的坟?盗走我父亲的尸骸?”

    对着无知小孩,银翼本不欲理睬,看在秦惊羽面上,才抿唇道:“不是。”

    于承祖咬牙道:“别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还敢抵赖!”

    银翼拂开面前侍卫,一步站到他身前,眼露不屑,冷道:“一具死尸而已,早都臭了,有什么用,需要朕亲自来挖来抢?”

    于承祖愣了下,却听得不知何处有人嘿嘿冷笑:“当然有用,谁不知西烈皇帝乃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妖魔转世,却有食尸啖肉的癖好!”

    “啊——”于承祖听得悲愤大叫,“辱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这绿眼妖人,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银翼正冷眼瞥向人群,忽见面前刀光一闪,竟朝自己狠狠劈来!

    那于承祖与他只一步之遥,这动作来得又凶又狠,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银翼双臂舒展,硬生生拔地而起,躲过这一击,人在半空一个翻转,一脚踢去,将那少年踢了个人仰马翻!

    “大胆暴民,敢对我西烈皇帝陛下无礼!出手行刺!”众多西烈侍卫弯刀出手,怒目瞪视。

    “是你们掘人坟墓,辱尸在先!”

    “还我于将军的尸骸来!”

    “还我风离城的和平安宁来!”

    “对,还我将军尸骸!还我风离安宁!”

    “还我将军尸骸!还我风离安宁——”原本散乱的城民此时却是围合起来,有人抄木棒,有人持锄头,有人握土石,竟有万众一心之势。

    眼见双方兵戎相见,就要血溅当场,秦惊羽忽然一笑,对着那边山坳拔高声音相唤。

    “看戏的人看够没有,再不出来就要出人命了!”

    凤舞九天 第九章 蛰伏之人

    此前大家都去注意那在人群中尖叫起哄之人,听她这么一说,不觉又是一惊,这隐在暗处的人马到底有几拨?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边人影一闪,有人冲天而起,朝一旁的树林飞掠过去。

    几乎同时,另一条身影闪电射出,穷追不舍。

    “别让他们跑了——”

    秦惊羽刚喊出半句,银翼也窜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

    “乖乖,这些人在比赛脚力吗?”轩辕墨瞪大了眼,一瞬不眨盯着远处那三人,只见三人追逐一阵,奔在最前面那人似是武力有限,被身后那人一把扯住,打斗一阵,遂点了|岤道,与追上来的银翼一道将之用绳索绑了。

    “魅影,既然来了,何不过来见见?”眼见那人把人交给银翼,功成身退,就要闪人,雷牧歌与她对视一眼,及时出声。

    是的,魅影,程十三。

    她早知他就在附近,一直暗暗关注着自己,特别是这几日每到一处,她都能感觉到有人隐在暗处,在紧紧盯着自己,却丝毫感受不到敌意。

    就在方才,这样的感觉更是强烈。

    所以当人群中有人尖声质疑,雷牧歌目光掠过,脚下一动,她便及时出手制止了他,悄然告知她的意图——

    他不动,必然有人会动!

    也只有如此,处处被诬陷,置己于险地,才能逼那人现身!

    听得唤声,魅影身形微顿,纵身欲走,却被她高声唤住:“你敢走,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不见你!”

    魅影慢慢转身过来,墨衣紧束的身躯挺拔如昔,脸上依旧是那张鬼面,狰狞的模样引得周围城民惊呼不断。

    “何必呢……”他轻叹,声音细如蚊蚋,只她听得清清楚楚。

    迎面而立,秦惊羽对着他微微一笑:“为了让你出来,可真不容易啊!”

    魅影魅影吭声,见银翼拖着那人过去,默了一会,也缓缓朝众人行来。

    那于承祖被银翼一脚踢去老远,摔得嘴角流血,却也硬气,踉踉跄跄站起来,指着银翼道:“你这个绿眼妖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啪的一声,秦惊羽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颠倒是非信口雌黄的无知小儿!”

    于承祖捂着脸,一脸愤怒,银翼冷冷瞥他一眼,将那名造谣者掼在地上。

    秦惊羽走过去,一把捏住那人的下巴,令其仰起脸来,面朝众多城民:“你们好生看看,这人可是城中子民?”

    众人看了半晌,纷纷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魅影淡淡道:“像这样的人,这几日我抓了不少。”说罢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哨,哨声停歇,附近草丛树后突然冒出好些人头来。

    “把人带过来!”

    “是,少帮主。”

    说话间,十余人影飞驰而来,均是身着黑色劲装,干练彪悍,其中几人还背着几只大大的麻袋,见此情景,有西烈侍卫低呼道:“那夜助我们偷袭粮仓的人,就是他们!”

    那衣着打扮并不陌生,当中还有几人很是眼熟,不正是她见过的黑龙帮众!

    黑龙帮弟子也不多话,到得跟前,径直将麻袋解开,从中倒出好几个手脚被绑的男子来,一个个口中呜呜作响,神情痛苦不堪。

    “他们怎么了?”秦惊羽问道。

    魅影答得清淡:“这些都是死士,嘴巴里都藏着剧毒,不得已,只好把他们的下巴给卸了。”

    “少帮主的分筋错骨手,真是厉害!”雷牧歌由衷称赞,随手抓起一人来,伸手到他下巴一捏一按,便是将其还原,随手丢给李一舟。

    没等那人有所动作,李一舟已是手拈银针,在其风池|岤上运气一戳,力道注入:“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在这风离城里都做了些什么?”

    见那人闭目不言,李一舟冷笑一声,逐渐加大力度,渐渐地,就见那人面色涨红,一张脸由红变紫,再由紫到青,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涌出,手脚也是不住抽搐,鼻孔嘴巴有血丝流淌,显然在遭受着巨大的痛楚。

    “说不说?”李一舟稍微加力,忽见那人翻个白眼,竟是昏死过去。

    “都说了是死士,你这样没用的。”秦惊羽叹口气道。

    于承祖也是冷言嘲讽:“什么死士不死士的,不过是你自己找来的人,演戏罢了!”

    “你个死小子——”

    秦惊羽正要开骂,忽听得背后脚步声声,转头去看,却是那童寅拉着守墓人过来,义正词严道:“陛下,在下有话要说。”

    “童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早有耳闻,这童寅在风离城为官清廉,颇得人心,说话做事极有分量,对这样的人,她只能以礼相待。

    童寅目光环顾四周,指着守墓人,拔高声音道:“这老吕在风离城打更打了三十年,风雨无阻,从不错漏,虽然胆小怕事,但却心眼实诚,乃是说一不二老实巴交的实在人,这些年来,谁人听他在背后说过半句闲话,半句谎言?老吕为人处事如何,想必各位乡亲心里清楚,若说他会说谎欺人,我童寅打死都不信!”

    众人齐声叫道:“不信,我们也不信!老吕从来不说谎的!”

    那守墓人老吕激动得热泪盈眶:“谢谢,谢谢大伙相信我,我没说假话,我真是看见那人长着双绿眼睛,深幽幽的,跟山里的饿狼一个样……就是他们,掘了于将军的墓,把于将军的尸骸盗走了!我敢对天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就让老天爷劈死我!”

    秦惊羽听得挑眉,忽而侧头,朝银翼低道:“那个假兰棠太子,不是斩了吗?”

    银翼低沉应道:“斩了。”

    “那么,是谁监斩的?”

    银翼被她问得一怔:“这个倒没留意。”

    秦惊羽点点头,心里已有主意,瞟了眼魅影那边,又问:“你带了多少人手来?”

    “二十四人。”魅影立时答道。

    秦惊羽默了下道:“这里只有二十二人。”

    魅影解释道:“对方还有一人在逃,我那两名功夫最好的收下追去了,先前我已见得记号,多半就要得手了。”

    秦惊羽放下心来,上前一步,朝童寅言道:“童大人,还有一人在逃,正在缉拿过程中,大家也别着急,稍等片刻,这桩盗尸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说罢,眸光掠过众人,在其面上停留一阵,沉声道,“对于这居心叵测,栽赃陷害之人,不论主犯从犯,朕决不轻饶!”

    那样明如秋水,寒似坚冰的眼神,只轻轻一瞥,众人却觉身上一沉,仿若重逾千钧,不由得对这少年天子肃然起敬,就算是那一直浮躁生事的于承祖,此时也是噤声不语。

    又等了一会,就听得远处有尖利哨声传来,听得魅影清啸呼应,秦惊羽精神一振,来了!

    只见两名黑龙帮弟子由远而近,果然是带着一人,秦惊羽远远见得那人容貌身形,不由得微微一笑,朗声道:“你这假货,当真是大难不死,竟追到南越来了!”

    那假兰棠闻声一怔,待看清是她,顿时垂下头颅,面若死灰。

    银翼使个眼色,身后那名西烈侍卫一个箭步过去,抬起假兰棠的脸来,面对众城民道:“尔等看仔细了,到底谁是我英明无敌的西烈圣主,谁是盗尸诬陷的恶魔妖人?!”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两人一个挺拔屹立,一个颓然坐地;一个墨袍玉带,英武冷峻;一个灰头土脸,形容猥琐,虽都是少年男子,挺鼻碧眸,形象气势却是天壤之别!

    静默一阵,人群中有人高叫:“杀了他!杀了这栽赃诬陷的妖人!”众人纷纷出声附和。

    面对这样的反应,秦惊羽满意一笑,挥手道:“静一下,朕有话要说。”

    场内安静下来,秦惊羽轻咳两声道:“大家还不知这假冒西烈皇帝陛下之人的来历,也罢,让朕告诉你们,这人在西烈犯了谋逆之罪,被皇帝陛下下令处死,死而未僵,被有心人救下,千里迢迢送来南越,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在这风离城j滛掳掠杀人放火,用以陷害我三国联军,破坏联军与风离城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

    此话一出,立时有人冷言嘲道:“我们跟你哪有什么狗屁情谊!”

    又是于承祖!

    秦惊羽斜睨他一眼,不怒反笑:“你怎不问问,这有心人是谁?”

    于承祖果然发问:“是谁?”

    秦惊羽脸色一变,厉声道:“正是你们的大殿下,萧冥!”

    “你胡说!”

    “朕有没有胡说,让他来告诉你——”秦惊羽指着地上的假兰棠道,之前那西烈侍卫抬起假兰棠的脸容,她眼尖得见,那颈项上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使得他整个人头歪斜,更显萎靡,那是刽子手的刀斧所致,也令她坚定了心中猜测,南越在西烈一直驻有军队,想必细作也是不少,所以在刑场上救下假太子,以图他用。

    话音未落,李一舟便是一把扯起假兰棠,银针在手,故技重施。

    这假兰棠毕竟比不得萧冥的死士,无甚骨气可言,几个回合下来,便是痛苦大叫:“别扎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一舟手一松,他便是扑在地上,涕泪横流:“那刀斧手一斧头砍来,我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却哪里想得还能活命……只要能让我活命,给口饭吃,供三餐温饱,叫我做什么都行,我这没脸没皮的,连亲爹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他们要我来南越,我便来了;他们要下毒杀人,我便看着;叫我糟蹋那女子,我便做了;叫我同来掘坟盗尸,我便……哎哟!”

    但见人影一花,却是于承祖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心口!

    这还不算,于承祖又抢上前,连扇了十来个耳光,然后揪住他的胸襟,红着眼喝问:“快说,你把我父亲的尸骸带到何处去了?”

    假兰棠被打得有些发蒙,哑声道:“我不知道,听说是扔在河沟里了……”

    于承祖还要再打,肩膀却被人按住,正是童寅:“于公子。”

    “呜呜,童伯伯……”于承祖扑到他身上哭了几声,突然站起,拨开众人,发了疯似的往前飞奔。

    “于公子!于公子!”童寅边喊边是追上前去,刚跑出两步,忽又停下,疾步回来对着秦惊羽深深一揖,“陛下,之前不辨真相,多有得罪!”

    秦惊羽连连摆手:“童大人太客气……”

    他这一走,众多城民立在原地,呐呐无言,也学他的样子低眉顺眼,拱了拱手,各自散去。

    城民散尽,看着那空旷的荒地,秦惊羽方才长舒一口气,回眸一笑:“好了,朕都饿了,请你们吃早饭去!”见众人神情不豫,奇道,“你们豆怎么了,这冤屈洗清,是好事啊,干嘛脸色这样难看?”

    轩辕墨撇嘴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要不是陛下这位朋友暗中相助,擒下真凶,我们这黑锅还不知要背多久!”

    李一舟也道:“最气愤的是童寅这个老顽固,板上钉钉明摆着的事,他还打死不肯相信!”

    秦惊羽抿唇轻笑:“他就是口头上逞强而已。”

    感情上不信,但心里却已埋下怀疑的火种。

    失民心者……失天下!

    淡淡笑着,转身迈步先行,走着走着,忽觉身后远远地似有道目光投注在她身上,随她的走动而游移。

    谁在看她?

    秦惊羽脚步停住,蓦然转头,朝身后一望。

    她身侧是雷牧歌与银翼,身后是李一舟和魅影,再往后便是轩辕墨,以及各自的属下侍卫,却哪里还有旁人?

    摇了摇头,她暗叹自己的多疑,举步复行。

    与众人一同用过饭食,又将次日出征的计划详细商议确定,不知不觉已过未时,见她面露倦色,雷牧歌便提议叫她回房休息。

    “那好,你盯紧点。”她想了箱,又道,“还有,别让程十三再溜了。”

    “放心吧。”雷牧歌笑了笑,手指过来,帮她拢了鬓边的碎发,推她进门。

    房门关上,室内一团暗黑。

    秦惊羽眨眨眼,有丝醒悟,这走时匆忙,连窗帘都没来得及拉开,弄得现在白天却跟夜晚似的。

    往里走了一步,她突然停住脚步。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略一凝神,便听得细微的呼吸声,一道轻柔微促,是自己,另一道和缓绵长,却是他人!

    屋内有人!

    那另一道呼吸声的来处,却在她的正前方,她睡过的床榻之上!

    一惊之下,忽又微微迟疑,不仅是她感觉不到对方敌意,腰间的琅琊神剑也没丝毫反应,那么,这个人,他是……是……

    突然,乱了心绪。

    秦惊羽咬着牙,一步步过去,在距离床榻三尺之地,榻上倏地一只手伸过来,长臂一勾,将她揽入胸怀!

    “啊,你……”

    她张口欲呼,却觉耳畔热气微微,那人贴着她的耳垂,轻轻叹息——

    “你叫啊,怎么不叫?你夺下风离,直逼苍岐,不就是想让我死吗,那还不如你大声喊叫,将他们都惊动过来,然后把我交到他们手里,给个痛快……”

    凤舞九天 第十章 飞蛾扑火

    声音虽低,却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鼻端充斥着淡如薄荷的气息,有别于她所嗅过的所有的男子体味,那么清新,那么好闻,慌乱中她的手不知触到什么,只感觉如玉石般润洁微凉,怔了一下,她猛然醒悟,她触碰到的,不是他的脸颊,就是他的颈项。

    立时缩手回来,她努力后退,不想却被他紧紧按住,丝毫动弹不得。

    “萧焰,你放开我!”秦惊羽压低声音叫道。

    虽然听到他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心底却有一丝不确定,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他么?

    这样霸道的语气,这样强势的举动,与之前那个谦谦君子相去甚远,只有雷牧歌那样的性情,才会如此对她啊——

    突然心头一颤,谦谦君子,她对他的印象竟用了这个词,她该讨厌他的,不是吗?

    “不放,我就是不放。”萧焰垂眸,勾起她的下巴,与她鼻尖相抵,四目相对,那一双眼,在黑暗中幽光闪耀,如同雪原上的火焰,“这就是你在北凉时说的,再次见面,定会不同吗?统领三国联军,对我南越发动战争?你是存了心要与我为敌,兵刃相向,不死不休?”

    “是,我向来说话算数。”她仰头冷笑,若是以往,或许态度可以模糊一些,但现在,却是如斯鲜明,不容置疑,她与他,身处敌对双方,是敌人,敌人!

    “为什么非要这样?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大夏与南越之间,其实根本没那么多深仇大恨,有的时候,只是意气用事,还有小人在旁挑拨,那个北凉王丰如岳,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当年的战事就是他极力怂恿我父皇,还有暗夜门那些门人,灭门那晚他也在场,我大哥的手下还没出手,他就已经开始屠杀……”

    “现在才来推脱责任,不觉得太晚了吗?”秦惊羽冷声打断他。

    “我不是推脱责任,我是在陈述事实——”萧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苍岐刚刚经历重创,死难无数,我父皇自认是天谴,对过往已有悔意……”

    秦惊羽别过脸去,淡淡道:“你说这些没用。”

    “怎么没用!”萧焰单手抚上她的面颊,令她转过头来,与他对视,语气无比认真,“寒关和风离两役双方已经折损了不少兵力,这仗打到现在,你的气也该消了吧?别再南进了,就到此为止,停战议和,好不好?”

    秦惊羽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是在撒气?在发泄?暂不提我暗夜门数十条人命,只说现在,萧冥他用仙寿膏来毒害我父皇,我父皇至今还昏迷不醒,这笔账,迟早是要清算的!”

    “陛下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曾听说,这仙寿膏害人不浅,却毒不致命,只要患者意志坚定,再辅以特殊的汤药治疗,就有痊愈的希望,你看,我把药草都带来了……”他边说边是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物塞进她手里。

    秦惊羽随手将那布包拂落在地,不屑低哼:“我外公是江湖第一神医,岂会稀罕你这药草!”

    萧焰也不去捡,只拥着她轻声叹气:“你说,你要怎样才能收手呢?”

    “我不……”秦惊羽刚开口,忽听得门外传来细微脚步声,微怔之下,立即闭口。

    萧焰的耳力不如她,见她噤声不语,还以为是心有犹疑,赶紧道:“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想打仗,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想打仗,我……”嘴唇蓦然被温软所覆,他呆了呆,忽地反应过来,是她柔嫩的掌心。

    “陛下,睡了么?”房门轻响,声音浑厚,正是去而复返的雷牧歌。

    秦惊羽轻轻吐气,并未吭声。

    雷牧歌又唤了两声,她才启口应道:“嗯,什么事?”

    “方才我翻看巡逻的记录,说是昨夜有人在城墙上看到一道黑影一晃而过,执勤官认为是其眼花所致,只随意写了一句,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小心为妙。”

    秦惊羽哦了一声道:“知道了,我有点困,睡会就去找你,我们一道去看看。”

    雷牧歌迟疑道:“你……没什么事吧?”

    秦惊羽咬唇,轻声道:“没事,就是发困。”

    雷牧歌笑了笑道:“没事就好,那你继续睡吧,也不必来找我,一两个鼠辈也成不了气候,我让一舟跟我去看看就是。”

    秦惊羽张了张嘴,只吐出一字:“好。”

    雷牧歌又柔声叮嘱两句,这才转身离开。

    听得那脚步声远去,秦惊羽心头一松,继而又是一紧,被掌心传来的濡湿酥麻感吓得后退一大步!

    该死的萧焰,他竟是在乘机轻吻她的掌心!

    秦惊羽猛然收手,气得一掌挥去,却被他一把攥在。

    “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不让他知道我在你屋里?你在怕什么,怕他带人闯进来,擒了我这敌人去?你敢说,你心里一点不在意我?”他连番发问,似是眉开眼笑,欢悦之极。

    “你几次救我,所以我今日也放你一马,只是最起码的道义,无关其他!”她梗着脖子,硬声分辨。

    “你说谎。”他凑近轻笑,明眸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我没有——”尾音被他一口吞没,消失在他温润微凉的唇瓣。

    他……竟是在吻她!

    秦惊羽悚然一惊,下意识挣扎,无奈被他一手按在腰间,一手托住后脑,两人紧密相贴,中无半点缝隙,自然也不曾留给她挣脱的可能,而她的唇,也被他深深吮住。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温柔,细腻,清甜,火热,缠绵……明明是第一次,却又那般默契,他无师自通,烧一探究便了如指掌,舌尖轻挑,毫不费力哄弄她张了嘴,与她唇舌纠缠。

    她推搡,她退缩,她抗拒,所有的动作都那么绵软无力,与其说是抵制,倒不如说是半推半就,或者说,内心深处,她其实也在渴望着这个吻!

    萧焰轻咬着她的唇瓣,汲取她口中的香甜,喉咙里不由自主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含糊出声:“终于又吻到你,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秦惊羽迷迷糊糊被他拥吻,耳中听得这话,恍若未闻,只沉浸在感官的剧烈刺激当中,心里如同点着了一把火,烧得热烈而旺盛。

    这激|情来得又急又猛,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带了进去,所有的清明都迷失在这甜腻的亲吻之中!

    他的唇,他的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蛊惑人心的魔力,以前没尝过,尚能坚持,一旦被缠绕,就没法脱离开去,仅是一个绵长的吻,就让她忘乎所以,沉醉其中。

    明知道是禁忌,明知道违背常理,她却舍不得停止。

    她分明是中了他的毒!

    极魅之毒!

    不是现在,而是在很早很早之前,不可追溯!

    “别打仗了,停战好不好?”他松开她一些,轻轻喘气,低喃着,又凑上去亲吻她的唇角,“我去说服我大哥,撤军议和,就以联姻的方式,化敌为友,世代友好……”

    “联姻?谁和谁?”神思迷离,喘息微微,她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他吻着她,贴在她腰间的掌心倏地发热:“自然是我和你……”

    他和她……联姻?

    怎么可能?!

    秦惊羽心头一个激灵,突然间神智都回来了,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竟是如斯亲密,如藤蔓般纠缠不清!

    他在上,她在下,如果继续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老天,怎么会这样?!

    “萧焰,你放开——”她又惊又悔,推他,打他,踢他,甚至是咬他,他却不躲不避,紧紧锁住她的双臂,执意加深之前的吻。

    “既然已经知道你的心意,我就更不会放手了,除非我死——”他一边吻着,一边低道,“我这一阵一直在想,联姻是化解仇恨最好的方式,你只要停战就好,余下的都交给我来做,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再出意外,你相信我,信我……”

    “我不想听这些无稽之谈!萧焰,我再说一次,放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秦惊羽怒道。

    “你想怎样?”他居然笑得出来,“用你的琅琊神剑来刺我么?”

    她咬牙,对了,琅琊神剑,她腰间还有琅琊神剑!

    可是,一剑刺去,那不是会要他的命?

    要他的命……

    她每回都这样说,但每回都言不由衷,最终不了了之!

    究其实,她不想的,一点都不想。

    萧焰笑意加深,俯下头来,轻柔的吻落在她的下巴,她的耳廓,她的颈项。

    “你总是那么口是心非——”他低低叹息,婉转惆怅,“要承认心里有我,要承认舍不得我死,就那么难吗?”

    秦惊羽身子一僵,压抑已久的怒气喷薄而出,禁不住冷笑出声:“萧二殿下凭什么就那么笃定?你以为,我不敢是么?那好——”

    福至心灵似的,她就那么一伸手,顺着长裤一路下滑,摸到了皮靴处的硬物,刷的一声拔出来!

    亮光一闪,匕首抵在他的胸口。

    多杰说过,这是摩纳族最好的武器,削铁如泥,人的血肉之躯,根本没法对抗!

    锐器相抵,触体生凉,连她都能感受到那丝丝寒气,他要是再凑过来,那就是傻子!

    萧焰静静看着她,忽然一笑:“我不信,你会再拿刀刺我……”说话间,他身躯一沉,朝她一点点靠过去。

    “你再要过来半寸,我就一刀刺死你!”秦惊羽见他步步紧逼,勉力镇定地说,手却在微微发颤。

    “你的手在抖,人也在抖,你在怕什么?怕我么?还是怕真的刺到我?”萧焰微微笑着。

    正是这种语气激怒了她,秦惊羽一咬牙,手上用力!

    恰好此时,萧焰也满不在乎地,将胸膛向前一挺。

    ”啊——“感觉不对,秦惊羽一声低呼,不迭缩手,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只听得细微一声,匕首在他胸口划过,拉出条长长的血口!

    她甚至,还听到鲜血迸出的声音!

    血腥之气顿时充斥鼻端。

    她,真的伤了他?!

    萧焰捂住伤口,沉沉望着她,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秦惊羽也呆住了,一瞬不眨看着他。

    屋里静得出奇,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沉重不堪。

    “你竟然……真的下得了手……”萧焰自嘲一笑,忽然体力不支,朝她倒了下去。

    秦惊羽只觉得身上一重,猝不及防伸手揽住,待感觉手指上一股濡湿,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将他放平躺在床上,急急起身去点火照明。

    好一会,才将油灯点起,举着过来细看,但见他脸色苍白,眼睛半眯,倒不像是因为伤势,反像是太过疲惫导致昏厥。

    行军作战,装备简单,屋里也没什么洁净软布,她摸了下被褥,也不甚放心,只好在包袱里取出件干净里衣,撕作布条,先将他衣衫解开,擦净血迹,想了想,在床边找寻一阵,总算找出个小药瓶来,那是李一舟给她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在他伤口上一倒就是小半瓶,最后再给他细细包裹好。

    眼见再无血迹浸出,也知道这只是皮外伤而已,秦惊羽长舒一口气,又在他浑身上下粗略检视一番,没见有别的伤口,这才扯开被褥给他盖上,见得他脚上灰扑扑的鞋,也随手扯下来,扔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心一下子空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在脑子里始终有个念头:他是南越二皇子,一旦在此被人抓住,便是死路一条,而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就是她闭门不出,一直看着他,守着他,只要她在,这间屋子便没人敢踏进一步。

    她慢慢坐到床边,就着油灯的光亮,看着他沉静的睡颜。

    不是第一次见得这张俊逸安详的脸容,只不过,与过去不同的是,此时此刻,她对他有了一丝心疼。

    他说得对,她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有他,却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北凉,也许是在东阳,也许更早,在西烈,他就已经进驻到她的心。

    手指轻颤着,苦笑着,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

    从来没有想过,她竟会喜欢上自己的敌人。

    不是亲人间的关爱,不是朋友间的喜爱,不是上下级间的赏识,而是……男女间的情爱。

    他是为情所困,不顾一切,她,又何尝不是!

    联姻……

    两个字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轻轻甩头,可能吗?他想得未免太天真!

    她与萧冥之间的仇恨,两国多年的宿怨,哪里是这轻飘飘两个字尅化解的!

    就算她愿意,萧冥也不会答应!

    此时她能做的,只是守着他,看着他,在大军出征的前夜,卸去棱角,不再敌视,给彼此留下点温暖的回忆,留下那转瞬即逝的璀璨光亮。

    仅此而已。

    时间静静流逝。

    期间有人过来,请她去用餐,被她以身体不适推脱过去。

    再后来,雷牧歌拉着李一舟来了,她仍没开门,只说自己想在屋里呆着,让他们加强守卫巡逻,听得门外两人嘀嘀咕咕,低声猜测她是否月事提前,最终还是被她命令着离开,只在门外留了她要的热水和药。

    天色渐暗,她拉开窗帘看了一会,又再拉好,关得严严实实。

    检视过李一舟送来的药,七七八八一大堆,并附说明,外敷内服的,调经止痛的,另外还有一粒乌黑的药丸。

    拈起那粒药丸,她默然想了一会,再静静坐在床边,看着他那张怎么也看不厌的俊脸,也不知过了几多时辰,才见他眼睫微动,闭着的双眸终于缓缓张开,一丝亮光又重新回到黑眸之中。

    他蹙着眉,看了看周围的景致,目光转到她脸上,便是一动不动了,唇角勾起,慢慢扯起一个很孩子气的顽皮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交给别人。”

    秦惊羽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难过,轻叹口气,过去端了水杯来喂他。

    “鞋子上那么多灰,都快要破了,你之前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她扶起他来,柔声发问。

    似是不习惯她如此温柔相待,萧焰愣了一愣,才答道:“我从苍岐过来,骑坏了三匹马。”

    “多久没睡了?”她再问。

    萧焰赧颜一笑,在她连连追问下,终于道出:“三天。”

    秦惊羽气得在他额上轻敲一下:“你呀!不要命了么?”

    萧焰笑了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开怀,长臂一伸,将她拉入怀中,满足喟叹:“能这样抱着你,我就是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秦惊羽顺从靠着他的肩,小心避开他的伤处,言语间是难得的温存,又满含娇嗔:“傻子,尽说傻话,那匕首不比我琅琊神剑逊色多少,你也不想想,方才我若是没能及时收手,你岂不是要当场丧命!”

    “我的命,早就交到你手上……”他喃喃念着,眼神迷蒙。

    秦惊羽心思明了,主意已定,此刻也不再矜持,凑上去亲亲他的唇,叹道:“说你是个傻子,还真是!”

    萧焰嘻嘻一笑,听得她平声问道:“苍岐那边是什么情况?”

    “很糟糕,房屋倒塌,死伤无数,就连皇宫都……”他顿了下,黯然言道,“我最小的妹妹,茉儿,没及时逃出来,被砸伤了脸。”

    萧茉?伤脸……破相了?

    秦惊羽在心里冷笑了声,面上却不表露,只道:“是么?”

    萧焰叹了口气,忽然抬眸看她,旧话重提:“我的提议,你怎么说?”

    秦惊羽略一挑眉:“什么提议?”

    “停战退兵,议和联姻。”他道。

    秦惊羽垂下眼眸:“你好好休息,这个问题我们过后再议。”

    萧焰听她话语中已有所缓和,不由得大喜过望,心神松弛,又要闭眼睡去。

    “睡吧,别想太多,会好起来的。”她含糊说着,主动握住他的手。

    “你不走,陪着我。”他看起来那么虚弱,微微撅着嘴,十分稚气可爱。

    “嗯,我不走,我陪着你,今晚一直陪着你。”秦惊羽含笑承诺。

    今晚,只是今晚而已。

    到了明日天亮,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一切还要继续。

    萧焰闭着眼,唇边是一抹心愿得偿的笑意,默了一会,又睁眼道:“你再亲我下。”

    秦惊羽瞪他一眼:“你再说话,小心我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萧焰吐了吐舌,赶紧闭上眼,过不多时,忽觉幽香袭来,唇上一阵暖意。

    是她的唇瓣,贴上了他的,那香软的丁香小舌轻轻一探,就撬开他的牙关,灵活进入,他正欣喜,却有一粒圆滚滚的东西被她推了进来,带着股淡淡的苦味,一下子就滑入他的喉间。

    “你……喂我吃什么?”深吻过后,寻得空隙,他轻声问道。

    “毒药。”她娇喘微微。

    他也没多想,只料得是辅助疗伤的药丸,大手包裹她的小手,有以下没一下地抚弄。

    不知不觉,困意来袭,他含糊喃道:“我不想睡,我还想亲你……”

    “乖,好好睡觉,睡够了才有精神,伤也好得快。”秦惊羽替他理了理被角,怕他睡不舒服,也不避讳男女之别,将他外袍腰带长裤一并脱下。

    奇怪,以前从未做过这些伺候人的事情,此时坐起来居然丝毫不觉生硬,倒像是平时做惯了一般。

    她停下来,不觉哑然失笑,遇到他,奇怪的事情总是那么多,久而久之,也就不足为奇了。

    以为他已睡熟,然而不经意地,他手指一动,扣紧了她的手,似在梦里低喃一句:“别走……别去葫芦谷……”

    秦惊羽敛去眼底的迷惘,涩然一笑:“凡事不能太苛求,有此一晚,已该知足。”

    这一晚,本不在她意料之中,却是真实地发生过。

    她与他,原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如此靠近,如此惊心,却又如此激|情。

    那一瞬间,她抛开了所有的矜持,所有的仇恨,由着本心行事,不顾一切去迎合,去感受,去沉沦,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美好得无法言说的梦。

    既然是梦,便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所以,她在士兵过来请示之时,叮嘱其向李一舟要了有安眠功效的药丸,趁他不察,骗他服下。

    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