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35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一臂之力!”他笑,一口气吹得水波荡漾,大手也没闲住,径直搂住那杨柳般的纤腰。
秦惊羽英眉一扬,疑惑看向那岩石方向,略一细看,便是看清那玄虚所在,不由得哈的一声笑,接着板起脸去推他:“什么水晶宫龙王殿的,我还哪咤三太子呢!抓紧时间,好好洗你的澡,别来闹我!”
她是君上,他是臣子,以往般,只待她正色训斥,他便鸣金收兵,但此时,却似乎不管用了。
她高估了他的耐心,他也是。
“我”他哑声开口,醇厚的嗓音仿若被谁破成细丝,抓不牢,握不住,飘渺如风,“总是在后悔,过去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没能好好看住你,守着你。。今日,我想改正这个错误。。”
“牧歌!”她急切低叫,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不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抵额相对,唇齿相触。
尘土洗净,怀中人便如那冰山雪莲,风姿玉容,散发着清新淡泊的香气,既流露出少女明媚的天真,又似氤氲着妇人妖娆的意韵,偏偏又浑不自知,只用那么双清澈纯情的眸子瞪视着他,也深诱着他。
相思相恋,此夜此情。
他义无反顾吻下去,只愿时光在这一刻停住,让他如御风利剑,狠狠侵入她的人,她的心。
“羽儿。。别怕我。。把你交给我。。”由唇到颈,细细轻吮,在她玉雪般的娇躯印下他近乎膜拜的吻。
下腹有异物相抵,那是血气方刚的年轻躯体在强势逼近,秦惊羽闭上眼,忆起当年在林中水潭里见过的英武雄姿,内心默许的同时,却又残留着一丝莫名的不甘。
眼眶一热,胸口微疼,她张开嘴,一口咬在他坚实的臂膀!
雷牧歌哼了一声,任她咬着,并不停止手下的动作。
罢了,无谓的挣扎而已。
尝到口中的血腥之气,她住了口,任由他需索予求,眸光侧转,落在某一处,忽而身子一僵,继而一颤。
雷牧歌是何等机警之人,即使在如此炙热温软的时刻,也保持着一丝警惕,身躯微移,抬起满蕴情欲的眼,顺着她瞠目瞪视的方向望过去,如她,微怔。
黑暗处,有什么金光灿灿的东西微微一闪,在他手掌抬起之前,在池边的岩石上勾起一物,空中一个翻转,便是闪电般掠过岩石,隐入山壁石缝之中
那是。。她的裹胸布带。
雪原长空 第三十一章 闻香识人
雷牧歌反应极快,口中清啸一声,从池里一跃而起,朝着那团金光劈头抓去!
与此同时,秦惊羽却是朝相反方向猛扑,捞起石上剩余衣物,转眼闪进了侧畔的岩石之后。
撕拉一声,她从中衣上撕下一截布条,在胸前缠绕几周,再匆匆套上衣襟,赶在李一舟带着兵士过来查看之前,整装完毕,大步而出。
“你们俩搞什么,动静这样大?”李一舟来势惊人,想必是时刻做好冲锋的准备,在看到她还算完整的衣着之后,唇角上扬,心头暗地舒了一口气。
秦惊羽没有作答,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转头朝那石壁处望去。
那边,雷牧歌站在一块岩石上,示意一名兵士将手中的火把抛过去,他举着火把,朝着流出泉水的石缝照了一阵,忽然对准那缝隙,将火把用力掷出!
许久,许久,才听得扑通一声,似是火把掉进了水里。
雷牧歌转头过来,与她对望一眼,皆有着不小的震动,这道石缝,却是深得不可想象!
“我晃眼看着……”他回忆着那道金光的形状,慢慢道,“是只鸟。”
秦惊羽摇了摇头:“不对,是只狗。”
雷牧歌知她眼神超常,所言不假,却忍不住皱眉:“不过拳头大小,世上怎会有体型这样小的狗?”
秦惊羽叹息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况且老师也说过,这摩纳族乃是上古神族后裔,千百年来一直居住在雪山之中,有些古怪的玩意也不足为奇。”
李一舟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鸟啊狗的?”
秦惊羽简单解释:“刚才有个金光闪闪的活物,从那石缝中钻出来,亮了个相,晃眼又钻了回去。”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它竟叼走了她殿下大人最最贴身的那一层,真是色胆包天,岂有此理!
李一舟一声嗤笑:“哈,雷你的轻功倒退了么,连只小狗都追不上?”
雷牧歌眼神变得凌厉,盯着那石缝沉声道:“你方才没看见,那东西身姿小巧灵活,一出一退,动作快得跟闪电一般。”
“那还不是你下令让我们在外围守护,不得入内,我才无福得见。”李一舟撇嘴,声音中透出浓浓的不满。
雷牧歌没再理他,只盯着那石壁,袖中铁拳紧握,暗地遗憾的同时,却又有丝庆幸,那金光来得可巧,若是再晚些,等到自己意乱情迷深陷其中,那可真是全无抵挡,束手就擒了!
面对那透着古怪的石缝,黑灯瞎火的,众人也不敢贸然去探,于是临时划分任务,除秦惊羽外,其余四人分作两组,由雷牧歌和李一舟各带一名兵士,轮流值夜。
躺在温热的岩石上,虽无被盖,却有温泉在旁,丝毫不觉得寒冷,这算是最近几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次日一早醒来,但觉精神舒爽,秦惊羽理了理衣衫,坐起身来。
身边不远放着一块干粮,一只水囊,她就着温泉水洗了把脸,拿起来干粮来,一边吃,一边看着那几人正握刀在手,小心凑近石缝,不住朝里探视。
“你们看到什么了?”她问。
雷牧歌摇摇头,朝她招手:“殿下,你有必要过来看看。”
听他说得严肃,秦惊羽讶异哦了一声,快步从岩石上走过去,见她过来,雷牧歌让开些许位置,好让她看清缝隙中的情景。
秦惊羽首先听到的是呼呼风声,再看那石缝,说是石缝,其实也不算窄,大小勉强可供一人钻出,底下是脉脉的泉水,边上却有一条浅浅的路——
没错,是路,一条由石壁上凸出的石块断断续续连接而成的路,若是背靠石壁心无杂念,一步一步挨过去,也许就能去往暗黑的,未知的,以她的目力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缝深处。
那闪着金光的袖珍小狗,正是从那里面骤然钻出。
走投无路之时,出现这样一条所谓的路,不知是福是祸?
“我有种直觉,这里面,应该有些我们需要的东西……”在这雪原上行走这么久,别说那神族血祭,就连个摩纳族人的衣角都没碰上,记得她曾经几次问过窦岩关于进入雪山的具体路线,他每回都是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只在有一次酒后才含糊说了句,路在山中。
路,在山中。
此山还是彼山,无从知晓,唯有一试。
雷牧歌知道她的感官向来灵敏玄妙,默想了下,率先站出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探路。”他是军中主帅,以往这等差事,一般是让李一舟去,但是在事先知晓雪兽的存在,又见识过那金色小狗的闪电之速,如果石缝中暗藏埋伏,就只有他的身手可以自保,并全身而退。
见他举着火把弯身入内,贴壁前行,秦惊羽终是不放心,丢下一句跟了进去:“那金色小狗有些古怪,我还是带着神剑进去稳妥些。”
“黏这样紧,算什么啊,夫唱妇随吗……”李一舟低低嘟囔,朝两名兵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看着马儿,我进去守着殿下,以防万一。”说着也是闪身而入。
那两名兵士看看在一旁悠闲吃草的马儿,再看看那暗黑无光的石缝,主子都涉险进入了,他们这做属下的,没理由在外独享平安吧。
于是,一人探路变成了全体前行。
“怎么都跟进来了?”雷牧歌听得身后脚步,低声埋怨,“一舟,你怎么回事?!”
李一舟不无委屈,没等开口,秦惊羽已经帮他解了围:“别怪一舟,是我的主意,大家还是在一起比较好。”在这神秘而诡异的雪山,谁落单,谁便多了一分危险。
语毕小手递了上来,握住他的大掌,感觉到那柔腻的温暖,雷牧歌轻叹一声:“你呀,总是这样不安分……”之前淡淡的遗憾,都化作丝丝暖流,沁入心脾。
李一舟抽了抽鼻子,这家伙,明明心里盼着,却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真是口是心非!
一行人手牵着手,在缝隙中艰难行走。
可以落脚的地方,根本不是路,只是凸出在石壁上的石块,石块自然不是连续的,有时多些,有时少些,有时大些,又有时小些,路也不是直的,而是弯弯绕绕,感觉呈之字形,难怪在洞口一眼望不到尽头。
慢慢地,走了一阵,脚下的水声渐渐低了,秦惊羽仔细聆听着那水声,并不是水流变小,而是泉水离他们的距离在拉大,或者说,他们已经从平地步步走向高处,并非走在石壁底部,却是走在高山中间,背贴山壁,脚下是黑沉沉的峡谷。
一路走着,四周寂静,只听得彼此心跳加剧,相握的手掌汗意涔涔。
“这什么鬼地方!”李一舟忍不住骂。
“稍安勿躁,小心脚下!”秦惊羽回头提醒他,不料脚下石块松动,身子猛地往下一落!
刹那间,前后两只手掌同时发力,将她拽了起来,在半空晃悠几下,她看准邻近石块,一脚踩住,总算立稳了。
底下咚的一声微响,那松动的石块落在实处,惊出她一身冷汗。
还好,落下去的是石头,不是人头。
正暗自庆幸,忽觉前方那人脚步微顿,侧头在她耳边低喃出声:“要是方才你跌下去,我也一定跟着跳下去。”
秦惊羽老脸一红,这人总算开了窍,甜言蜜语说得愈发熟稔了。
这一路,可谓艰辛,好几次都出现险情,好在有火把照明,有两员大将护卫,再加上她超常的眼神,总算逢凶化吉,平安通过。
直到见得洞口那一丝光亮,长舒一口气之后,众人这才发现,背心已是一片濡湿。
接下来的路稍微平坦了些,穿过一条直直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外间竟是一处罕见的平原,薄薄的积雪下隐隐可见青绿的植被,远远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树木,几成褐色的灌木,牛羊在草地上吃草,低矮的帐篷前飘荡着炊烟,大片大片的金露梅开得正艳,俨然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原来真的有……仙境!”李一舟想起之前她的话,不禁感叹。
而他们,离这仙境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步下斜坡,走过一片嶙峋的大石头,就可以到达。
再走几步,忽见一块极大的椭圆形的巨石挡在路中央,上面刻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秦惊羽与雷牧歌看了半晌,也没能看懂,只得绕开巨石往前走,又走一阵,乱石尽头,却有两堆垒得整整齐齐的石块,足有三丈高,看起来像是两座突兀的小山峰一般。
“这又是什么?”雷牧歌问。
“不知道,老师没讲过。”秦惊羽看着那奇异的景致,心在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就连老师都没来过的地方,她竟然误打误撞闯进来了!
“管他是什么,先进去了再说!”李一舟一声过后即是一脚踏进。
“一舟,等下!”秦惊羽听得微微呼吸之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忽闻呼啦一声,在那两堆石块后面,已冒出了十几二十人来,他们身上都穿着用厚实兽皮缝制的衣物,显得十分粗糙简陋,其手中的武器,却是清一色的铁质弩箭。
己方只有五人,对方却有将近二十人,个个站在石后,箭尖对准,团团包围,能够令她走近才听到声响发觉不对,显然对方已经早有准备,在此埋伏多时了!
秦惊羽很是镇定,这样的场面她没少经历过,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两名高手,一个武功高强,一个医术不俗,更没理由担心自身安危,定了定神,她抬眸打量对方,皮肤黝黑,表情严肃,只是那稚嫩的面容与眼神,出卖了他们的年龄——
竟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甚至还有几个是女生!
他们的目光里,充满着敌意,但是他们的神情,多少又有点好奇,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出现几名陌生人,那是极其不寻常,甚至是从未有过的事。
但毫无疑问,他们是这里的主人!
秦惊羽放柔了面部表情,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语气平和,朝着他们微微躬身:“请放下你们的武器,我们不是敌人,而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边说,一边在背后手势示意,让大家都停止拔刀的动作,与她一起笑脸相对。
听了她的话,那些少男少女脸上都现出好奇的神情来,而就在此时,石堆顶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大祭师说过,不请自来的都是敌人!”
秦惊羽只觉得眼前一亮,一名年纪更小的少年稳稳坐在石堆上,大概只十二三岁,手里也是持着一把弩箭,太阳的金光照射在他黝黑的脸上,剑眉大眼,隆鼻朱唇,小小年纪就已生得英俊不凡。
他一说话,周围都安静下来,少年们屏息噤声,眉宇间带着一丝尊敬。
看得出,他是这群少年人的头儿!
秦惊羽心中了然,仰头朝那顶上的少年道:“我们是无意路过此地,为了躲避暴风雪才到这里来的,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两日,等外面天气好些,我们就速速折返。”
其实要不了两日,只需一个晚上,她就能将这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无意路过?”那少年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指着她,喝道,“你在说谎!”
“我没说谎。”秦惊羽答得理直气壮。
那少年紧盯着她,冷笑道:“入口处明明有文字警告,神族圣地,非请莫入,你还胆敢说你只是误闯进来的路人?”
文字警告?
秦惊羽想起那块刻着奇异文字的巨石,不由在心里大呼冤枉,这少年也太自以为是了吧,那些鬼画符般的文字,他以为天下人人都认识?
不过由此也可以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她这一趟没有白走,对方自称神族,毫无疑问,他们就是自己要找的摩纳族人!
见她抿唇不答,那少年又是一声冷笑,声音严厉:“你们是外族人,是敌人!”
秦惊羽眼神坦荡,声音仍然保持平和:“我们不是敌人。”
少年厉喝:“外族人就是敌人,是贪得无厌的j细!”
他叫出了这一句话之后,那些团团包围的少年,立时变得群情激愤,手指发颤,恨不得用眼睛在他们身上剜几个洞出来!
这项称谓,这种指责,想必在摩纳族是十分严重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他们沦为全民公敌,被群而攻之,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到时候别说是救人,自己都需要别人来救!
她必须为己方辩护!
叹了口气,秦惊羽摆出张亲和力极高的笑脸来:“误会,完全是误会,我们决不是和你们有敌对关系的人,只是路过的游客。你看,我们衣服穿得这样少,本来只是在边境上游山玩水,看看雪景什么的,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迷了路,然后就遇上了暴风雪,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来了……既然这样有缘,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朋友?”那少年自语一声,半信半疑。
“是啊,交朋友,我会很多好玩的东西,都可以教你啊……”秦惊羽瞅了瞅他手中紧握的弩箭,投其所好,“你这弩箭一次只可发射一枝羽箭吧,我做的弩箭,一次可以发射十枝箭,你信不信?”
那少年眸光闪了下:“真的?”
秦惊羽没理会雷牧歌在旁的轻咳声,不迭点头:“真的真的,我只想跟你交个朋友,并无半点恶意。”她又不是傻子,这兵器改良的大事自然拿捏得准,根本不用他来提醒。开玩笑,那诸葛连弩制造过程那么复杂,羽箭也需要特殊定制,这雪山之中的原始部落,就算她给了方法,他们没有机器,做得出来吗?
那少年看起来有些动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袖子里一阵耸动,慢慢鼓起一个包来,他脸色微变,指着秦惊羽道:“你说你不是敌人,没有恶意,那么,有何证据?”
秦惊羽本以为事情有所转机,闻言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些没开发的土著小子,榆木脑袋!她脸上又没画花刻字,是好是坏,如何证明?
那少年呵呵笑了,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你不能证明,我却能!”手指弯起,伸到嘴边滴溜溜一吹,对面山峰上吱的一声,白光明耀,淡金点点,有什么东西闪电般奔驰而来!
铮的一声,腰间神剑颤动不止,叮当作响!
“雪兽!”
李一舟啊的一声叫,秦惊羽看得真切,那是一头体型高壮通体雪色的异兽,正朝自己的方向凶猛扑来,奔到百步之遥,忽然放慢速度,一跃而起,扑上石堆顶部,倚在那少年旁边,情态很是亲热。
随着它的动作停止,神剑也是平息不动,雷牧歌手掌缓缓垂下,秦惊羽也是轻舒了一口气,眼见一场恶战即将扼杀在萌芽状态,那少年的声音却又是清晰传来——
“你说你们不是敌人,那好,敢不敢让我这神兽过来近身嗅得一嗅?”
雪原长空 第三十二章 因祸得福
秦惊羽愣了一下,不是吧,只嗅一嗅就能分辨好人坏人?
稍一踌躇,就见眼前白光一闪,那雪兽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冰冷的兽爪闪电般搭上她的肩!
“小心!”雷牧歌低叫。
下一瞬,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似有紫光一闪,雪兽那庞大的身子倒飞出去,撞得山石破裂,轰然倒地。
周围少年齐齐吸气,实在不明白这名看似单薄柔弱的年轻人,怎么会有那样威猛的力气,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就将雪兽击飞出去!
只有秦惊羽自己心里明白,是琅琊神剑迸发的光芒,而她,只是刚起了那么个念头,神剑就已催动法力!看来,她在东阳走了一遭,又有了些许进步!
“还说你们不是敌人?!”那少年冷笑着,手臂挥起,随着他的动作,一干少年平举弩箭,箭尖一起对准五人,作势欲射。
秦惊羽见得那箭尖上一点青色,显然是喂了毒,赶紧举起双手,急道:“别动手,都是误会!是误会!”要是一上来就跟族人动手,以后还怎么救人?!
那少年正要下令,倒在地上的雪兽却猛然跳起,发出一连串吱吱的声响,少年闻声一愣,慢慢朝秦惊羽望过来,琥珀般的眼瞳闪了几闪,正犹疑不决,忽听得有人低沉唤道:“多杰。”
“大祭师?”少年惊跳起来,撇开秦惊羽,朝着远处雪山主峰方向跪拜下去,一众少年跟在他身后,也是叩拜不止。
那声音,飘飘渺渺,正是从雪峰之上传来:“带他们去我的碉房,等我辟谷出关。”
“可是,他们……”
“听话。”
“是。”少年不情不愿起身,目光在秦惊羽身上打了个转,挥手道,“缴了武器,把他们绑起来,带到碉房去!”
说话间另一名粗壮的少年已经拿了绳索过来,雷牧歌看那绳索也不过就两指粗,对着几人使个眼色,示意不必挣扎,放下兵器,任其拍绑。
绑好之后,由两名少年在前领路,秦惊羽与雷牧歌在后跟着,李一舟与两名大夏兵士走在中间,其余少年抱着刀剑押后,一路上,她总觉得有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警惕而疑惑,不用说,定是那名唤多杰的少年。
出了乱石堆,迎面就是先前所见的那个小平原,平原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覆盖着皑皑白雪,平原上却有着肥沃的土地,青草丛生,野花散布,大大小小的帐篷搭建在平原中央,不时有人进出,幼小的孩子穿着兽皮衣服,在帐篷间跑来跑去,空气中隐隐传来糕饼的香气,美景交汇,其乐融融,让人感觉走进了童话世界一般!
那少年带着他们在平原的边缘行走着,山脚下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起来,雾气吹拂在脸上,只觉温暖湿润,这不是他们在来时遇到过的那种冰雾,而是水蒸汽,很显然,这个平原下面蕴藏着巨大的地下温泉,所以才有这样与众不同的风景。
走着走着,地势逐渐高起来,那前方的两名少年开始往山上走,秦惊羽双手被绑,难免走得吃力,还好有雷牧歌在后扶持,才勉强跟上,幸而到了半山腰,碉房已在眼前。
看得出,这是有身份的族人居住的地方,总共有三层高,全是用灰白色的片石垒砌而成,方方正正,下大上小,坚实而稳固,防风御寒能力是平原上那些帐篷无法比拟的。
秦惊羽看得连连赞叹,但见前方少年在房门上敲了敲,门开了,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与那群少年一样的兽皮衣服,脸色很是苍白,眼神十分冷清。
“王姆,这些人交给你,大祭师让他们呆在这里等他,你记住不能松绑,每日给点水就行。”带路的少年说道。
那女孩点了点头,转身进去,穿过宽阔的大厅,打开了其中一间屋子,屋子里黑漆漆的,她点上盏油灯,又稍稍理了下里面堆放的杂物,朝众人点头示意。
秦惊羽第一个被推进屋,接着是雷牧歌和李一舟,等到两名兵士进来,房门哐当一声关上,还咔嚓上了锁,接着便是那群少年的脚步声远去。
“王姆你可记住了,把他们看紧些,没事别开门!”
少年严厉的警告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地面铺着厚厚的干草,也不觉得冷,除了阴暗些,倒是比前几日的处境舒服多了。
坐了会,秦惊羽扑哧一声笑出来:“诸位以前没尝过这阶下囚的滋味吧?”
“还不是拜你所赐……”李一舟低声嘀咕一句,被雷牧歌微怒的眼神一扫,想到她在南越皇宫的人质生涯,便没了下文。
秦惊羽自己倒没什么,自嘲笑道:“这都是铭记终身的宝贵财富啊。”不过奇怪,她对在南越的那段经历恍恍惚惚,影影绰绰,印象反而并不深刻,时间越久越是淡漠。
沉默一阵,雷牧歌淡淡开口:“先歇息一会,养足精神,静观其变。”
“是,将军。”那两人去到门边,一左一右靠坐着,闭眼养神的同时,也不忘警惕护卫。
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秦惊羽环顾四周,查看周围的环境,看来这是间专门堆放杂物的房间,屋中摆设极其简单,成捆的兽皮,大大的木箱,零碎的物事,七七八八堆了小半间屋子,剩下的空间却还不小,足够容纳十来个人。
屋里只有门没有窗,显得有些阴暗潮湿,也没有桌椅,只有门边一截小、木墩,上面放着盏油灯,秦惊羽嗅了嗅,那是动物油脂散发的气味。
“累不累?累了就闭上眼歇会。”见她大睁着眼睛,雷牧歌满含宠溺低道。
秦惊羽嗯了一声,顺势侧躺了下去,李一舟凑过来问道:“哎,你们说那个大祭师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到底人是站在哪里说话?”
“不知道,不过我听到那声音是从雪峰传出来的。”秦惊羽皱着眉头,想起那人的话,“他自己也说了,是在辟谷。”
对于这一说辞,她倒是很快就能接受,在前世就听说过类似的故事,比如西藏某些地区的喇嘛,徒步登上苦寒极地,不吃不喝长达数月之久,除了稍微黑瘦些,并无任何不适,身体机能也没有任何损伤,当然,未曾考究而已。
“看来这个大祭师是血祭的关键人物,须得小心对待。”雷牧歌看了看四周,沉吟道,“等到天黑,我们就出门去查探一番,先摸清地形位置,再设法找人。”
众人一致点头,雷牧歌又朝秦惊羽问道:“殿下身上的绳索,觉得难受不?要不要先解开?”
秦惊羽扭了下胳膊,再动动手腕,摇头道:“绑我的那孩子个头小,没力气,绑得松松垮垮的,倒是不碍事,就让它绑着吧。”
想起这一大半天的遭遇,真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追那只偷走自己裹胸布带的金色小狗,绝对不会发现这石缝里居然还别有洞天!
几人在屋里默数着时辰,看着那盏油灯慢慢变暗,灯火跳了几跳,最后化作一缕轻烟,从门缝里已经看不到外间的光亮了,天,大概已经黑了。
有些低低的脚步声传来,房门哐当打开,那女孩进来,看到熄灭的油灯,微微皱下眉头,从墙壁处摸出个小壶,添了灯油,将灯重新点燃。
灯光一闪,她转头看了或坐或躺的几人,又推门出去,重新锁好。
一个时辰之后,女孩重新出现,这回,她带来了一罐水,没看别人,直接将水罐放在雷牧歌面前。
“哎,这小姑娘真没眼光,就算不放在殿……典公子面前,都该放在我面前吧!”李一舟瞧着那张冷漠的小脸,笑呵呵搭话。
秦惊羽看了看女孩,果然听话,只带了水没带食物,见她转身要走,赶紧叫住:“等等!”
那女孩停下脚步,静静站着等她说话。
秦惊羽扯了扯唇,露出个自认为诚挚的笑容:“你叫王姆?”
女孩看着她没说话。
秦惊羽轻叹:“王姆,这名字真美!”
李一舟刚俯下去喝了一口水,一听这话,转头喷了一地。
“别浪费水好不好?”秦惊羽瞪他一眼,转回头来看向女孩,眸光流转,又换上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你们是摩纳族人,对不对?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游客,在山里遇到风暴迷了路,不小心闯进来的,一进来就被绑到这里来了,其实我们都是好人,真的。”
那女孩还是不说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秦惊羽微微笑道:“那个,王姆妹妹,你看我们被关在这里也大半天了,不是也乖乖听话,没给你捣乱是不?不过这罐水真的不够,你给我们多拿一罐水,再找点吃的东西来好不好?”
那女孩听她一番话说完,径直走上前来,一把将水罐拿走,平静走出门去。
“喂,你怎么……怎么就走了?”秦惊羽看得瞠目结舌,她的泡妞绝技,到这里居然不管用了?!
那水罐里的水就只李一舟喝了一口,其他人都还没轮上呢,这就……拿走了?
“哈哈哈……”李一舟笑得前仰后翻,乐不可支,“哎哟我的妈呀,殿下啊殿下,你老人家也有吃疼的时候!”笑着笑着,瞧着几人沉郁的神情,干笑两声,有丝尴尬,“干嘛?笑笑都不行么?”
“嘘,别闹!”秦惊羽皱眉,朝四周望过去。
“怎么了?”雷牧歌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问道。
秦惊羽轻轻摇头:“没什么。”方才李一舟哈哈大笑的时候,她隐约有种感觉,有人在窥视他们,墙壁之后仿佛还有着浅浅细细的呼吸声,下一瞬,这感觉又消失了。
“算了,那小姑娘不给我送吃的,我们自己想办法。”雷牧歌说着站起身来,运起一口真气,双臂一挣,只听得啪嗒几声脆响,绳索断裂成数段!
他过来逐一解开几人身上的绳索,再走到门前,试着一推,没想到房门应声而开——
那女孩抱着水罐走得匆忙,竟然忘了锁门!
这样也好,免得要用神剑去斩断锁链,到时候不好修复还原。
“我去去就来。”话一说完,身影已经窜了出去。
秦惊羽起身活动下手脚,在屋子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转了一圈过来,雷牧歌正好回来,捧着一只水罐,还有一只大碗,碗里是一大块烤熟的羊肉,和一块||乳|酪样的东西。
“殿下你来看看,这些能吃不?”
秦惊羽抱起水罐闻了下,又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感觉无异,又将羊肉和||乳|酪检查了,也没觉得什么问题,于是点头道:“吃吧。”
李一舟欢呼一声,一边去掰那羊肉,一边笑道:“殿下这鼻子和舌头,真比我的试毒银针还厉害!”
秦惊羽懒得理他,抱起水罐喝了口水,刚放下罐子,雷牧歌就递了一块羊肉过来:“有些冷了,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一整天没吃东西,倒是真的饿了,秦惊羽也不矜持,接过来大快朵颐。
“在哪里找到这么些好东西?”她边吃边问。
“二楼有间厨房,我看着吃的还不少,就随手拿走一点。”雷牧歌笑问,“怎样,好吃吗?”
“好吃好吃!”秦惊羽不迭点头。
羊肉烤好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咬着油脂四溢,很是舒坦,而那||乳|酪味道太浓,久居内地之人自然是闻不惯的,不过秦惊羽知道那是好东西,见大家都不怎么吃,一口气吞下一大半。
吃饱喝足,雷牧歌收拾下器具,出门归还之后又再返回,看着地上的绳索笑道:“外面天已经黑了,这绳索也不必再绑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秦惊羽点头道:“离那血祭还有几天,我们必须赶在祭祀之前找到公主”话没说完,就听得不知哪里咚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突然落地。
“谁?”秦惊羽立时喝道。
半晌,房门处人影一晃,女孩静静立在门边,苍白的面颊却是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
秦惊羽先前就在怀疑,此时看着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却是笃定道:“这么说来,食物和水是故意让我们找到的?”
女孩看看她,又看看雷牧歌,目光最终落在地上的绳索上,定住不动。
秦惊羽耸了耸肩:“哦,原来是个哑巴。”
“你……才……是……哑…巴!”女孩抬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声音沙哑而生涩。
秦惊羽听得心头一动,这情景,就好像一个长期不说话的人,时隔多年终于开口,语言功能就已经有些退化了,跟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没什么区别。
“王姆,是你的真名吗?”她问。
女孩点点头,哑声道:“是的。”
秦惊羽眸光闪耀,又道:“你在暗处窥视我们,偷听我们的说话?”自己的第六感没错,那浅浅的呼吸,那隔墙有人的感觉,还有那声重物落地的响动,都是源自面前之人。
王姆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雷牧歌,眼中透出奇异的光辉:“我知道你们的兵器放在哪里的,我可以悄悄还给你们,还可以给你们每天提供食物,让你们在这里自由生活,直到大祭师回来,但是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她起初说得很缓慢,一字一顿,到了后来,却是逐渐流畅。
很显然,她对雷牧歌的第一印象良好,后来又在暗处看到了他挣断绳索的英武神力,心目中已经将他当做五人中的领袖人物,直接把某人忽略不计了。
秦惊羽哈的一声笑:“不用你动手,我们自己也能找到食物,至于兵器,破铜烂铁而已,我还嫌拿着是累赘呢,不要也罢!再说,你们那大祭师也没要求我们缴械受困,断食断粮,你所说的既无半点风险,又缺乏诚意,对不起,我拒绝!”她已经能驾驭神剑,自然不担心它的去向问题。
王姆张了张嘴,慢慢道:“如果你们是为血祭而来,就不该拒绝我,因为我是大祭师身边唯一的侍女,而血祭,是由大祭师亲自主持,其中过程,没人比我更清楚。”
雷牧歌与秦惊羽迅速对视一眼:“你说……血祭?摩纳族的血祭?”
“是的,血祭,我们摩纳族一百年举行一次的雪山之神血祭。”王姆盯着雷牧歌道,“我刚才听你们说,那里面有你们的公主……前些天族长来拜见大祭师时也说过,这回雪兽还去了东阳国,带回来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雷牧歌听得半信半疑,沉声问道。
“因为,这次祭祀里有名人祭叫做梅朵。”王姆轻叹,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她跟我是同一个阿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雪原长空 第三十三章 暗中算计
房门紧闭,油灯下,少女瘦小稚嫩的脸庞泛着幽光,愈发青白冷淡。
“我很小的时候阿爸就过世了,阿妈一个人带我不容易,改嫁给了村里的瓦布大叔,又生了个妹妹,取名叫做梅朵,梅朵比我小三岁,后来我又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说不出话来了,正好大祭师要找侍女,阿妈就送我来到碉房,那时我刚过完八岁生日,梅朵才四岁。”
“三年前,瓦布去山里打猎,大半个月都没回来,阿妈出去找他,也是一去不回,那一阵一连好些天都是暴风雪,村里的人谁也不敢去找,最后还是族长亲自带人出去,才把他们找回来……都被狼群啃得不成形了,回来就葬在了对面的山坡上,家里,就剩下梅朵一个人。”她眨了眨眼,时隔多年,眸子里已经是平静无波,“那天夜里,我听见梅朵在山坡上哭,哭得那么凄惨,不知怎么的,我发觉我一下子就能说出话来了,但是我谁都没有告诉,也不敢告诉,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我只有这个妹妹了,我要保护她,待在大祭师身边做侍女,就是能保护她的最好的身份。”
秦惊羽听得点头,那密云岛前岛主哲彝也是喜欢用哑巴做侍者,想必聋哑人士无法跟人沟通,更能够保守秘密,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这女子也是个隐忍的性子,跟在大祭师身边,装哑巴足足装了三年!
“你什么时候知道梅朵是人祭的?”她问。
王姆叹了口气道:“我们摩纳族的婴孩都是在出生当日由大祭师亲自洗浴,以求平安富贵,所有族人的生辰八字都记录在案,我来碉房伺候大祭师的第二年,知道了血祭的事情,也就想起了梅朵的生辰来。”
李一舟插嘴道:“这有什么,你不是那大祭师的侍女吗,找个机会求求情便是。”
王姆瞥他一眼,摇头道:“没用的,人祭一生下来就是为了血祭之用,就算是族长的女儿都不能例外,我阿妈和瓦布都明白,也早就接受了,可是我……我曾经有次进了大祭师的密室,想偷偷改去梅朵的生辰,差点被他发现,后来我才知道,改了也没用,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他脑子里的,谁都抹不去。”
“你……不信血祭?不信雪山之神?”秦惊羽突然发问。
王姆沉默一会,冷淡道:“我不管血祭不血祭,我只知道,我刚到碉房来的时候,有回不小心摔了大祭师的摇铃,被关在地窖快要饿死了,我向雪山之神祈祷,求他给我一条活路,但一点用都没有,是梅朵好几次偷偷爬到窖口,给我送吃的。阿妈已经不在了,梅朵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要是没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雷牧歌看着那女孩,剑眉蹙起,若有所思:“离血祭之日没几天时间了,要是没碰到我们,你会怎么做?”
王姆面不改色,缓缓道:“我会在血祭前一天夜里带着梅朵逃走,逃到王庭那边去,永远都不回来。”
李一舟愣了愣,不解问道:“王庭,哪是什么地方?”
王姆疑惑瞪着他:“王庭就是王庭,你们不知道?”
秦惊羽知道这女孩从小生在山中,不曾知道这赤天大陆五国雄踞的局势,开口解释道:“她说的王庭,应该就是北凉都城,陵兰。”
王姆点头道:“没错,就是陵兰,我听大祭师和族长说过,但是我们都叫它王庭,王庭是族长和大祭师都管不到的地方,只要躲过了这次祭祀的日期,我们就安全了。”
秦惊羽盯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