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28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玉钥通体一色,雪莹生光,上方雕刻成凤凰相对腾云翱翔的图纹,下方则是直削到底,细薄成片,形如钥匙一般。
这,真是号称东阳皇室之珍的鸾凤玉钥?
答案,值得商榷。
“应该不是吧。”雷牧歌没那两位那般激动流涕,看了看盒中的玉钥,忽然起身往外走,“那袁老爹应该还没走远,我去追他,问个明白!”
秦惊羽也没拦他,盯着那玉钥看了又看,在大夏皇宫也见多了珠宝玉器,这玉钥成色纯粹,晶光如脂,其雕刻手法也十分精美细致,显然不是凡品,只是没听说过原物形状特征,一时也不能确认。
没过一会雷牧歌折返回来,摇头道:“看那袁老爹方才挥锄的姿势力道,也是个练家子的,只一会功夫人就没影了,我一直追了两条街,连片衣角都没见着。”
李一舟闻言叹道:“追上了估计也没用,他也就是行使守护之职,并不清楚这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雷牧歌皱眉道:“倒是奇怪了,那帮主只是东阳公主的义父,一介平民百姓,怎么会有东阳皇室之物?”
商议一阵,当下将树下土坑复原,锄头归位,回房间得一屋子草鞋半成品,想起那潇洒而去的编鞋老人,不免又是一番喟叹唏嘘,三人漫步出了门,有雷牧歌陪着秦惊羽先行回客栈休息,李一舟则是带着大夏皇帝泰毅御赐的符信,去官衙报备,将一大车礼物一并奉上。
次日一大早,秦惊羽刚洗漱完毕,就听见外间人声喧哗,脚步声声,似有大群人涌进客栈,有人在楼下高声道:“我等奉国主之命,前来迎接太子殿下进宫!”
秦惊羽知是东阳官员来客栈迎人,倒也不觉意外,当即换了雷李二人,稍作整理即是步下楼去。
客栈的厅堂里早已是站满了身着官服的各阶官员,整个东阳谁人不知小公主轩辕清薇乃是国主的掌上明珠心头肉,今日才知未来驸马爷竟然悄然无息莅临沁城,就宿在众人眼皮之下,一个个都慌了神,摩拳擦掌,打定主意要好生巴结,一见三人下楼,皆是满面堆笑迎上来客栈掌柜小二与住店客人没想到竟能亲见国主贵客,更是睁大了眼,远远观望,欣喜不已。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不要介意!”为首一名中年太监上前恭敬行礼,将身后人等的官职姓名向她一一介绍。
秦惊羽暗地记下,随意寒暄几句,招呼了随行人等,在众人簇拥下出了店门,见外边车辆坐骑早已预备妥当,马车宽敞华丽,坐骑高大神骏,对自己一行倒是给足了面子,不由微微含笑,一步跨坐上去。
当下骑兵引路,车马跟随其后,浩浩荡荡朝沁城皇宫而去。
行进一阵,迎面尘头大起,数百名骑兵列队驰来,两面杏黄旗迎风招展,一面旗上绣着天佑东阳四个红字,另一面旗上绣着东阳的标记——虬龙飞腾,骑兵身披锦衣,甲胄鲜明,兵器擦得闪亮,前面二十人手持仪仗,为首一名华服男子身骑白马,玉冠锦带,面目英俊,五官与轩辕敖倒有几分相似。
雷牧歌看那人年纪在二十上下,低声道:“这是东阳二王子,轩辕麟。”
秦惊羽点点头,见前面官员已经下马在道旁,唯有马车继续行驶,片刻间双方驰近,两名旗手向旁让开,轩辕麟策马迎面奔来,与马车平行并骑。
在铁甲卫士前后拥卫下,车队徐缓前行,大旗所到之处,路旁众百姓大声欢呼:“二王子千岁!”
轩辕麟放慢骑速,朝百姓挥手作答。
过得几条街道,眼前现出笔直一条青石大路,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阳光照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光彩夺目,车队来到一座汉白玉雕成的牌坊之前,众人一起下马,由那二王子轩辕麟带引走过牌坊,迎面便是一座高大的殿堂,横匾上书“万圣殿”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殿前早有一群人躬身守候。
一路行来,轩辕麟与秦惊羽有说有笑,心里对这准妹夫倒也满意,有心结交,此时亲自带路,穿甬道,过长廊,一直带到一处水榭花厅之外,余下人等则是带去别处休息。
有太监高声报道:“大夏皇太子殿下到!”
门帘一开,笑声传了出来:“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前几天薇儿还在念叨殿下,这不,今日就贵客临门了!”
屋内正中坐着一人,头戴金冠,身着赤色长袍,浓眉短须,相貌威严,肃有王者之气,正是东阳国主轩辕敖,在他右首立着一名紫衣青年,面容五官跟轩辕麟相近,年岁却略大一些,应该是东阳大王子轩辕墨。
墙角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正是此前送进宫来的大车礼物。
秦惊羽满面笑容,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惊羽见过国主!”细看轩辕敖的魁梧身形,确与那黑龙帮主相差甚远,自己竟然想岔,不觉暗道惭愧。
“免礼,这里都不是外人,无须客气。”轩辕敖笑眯眯朝她上下打量,牵她入座,啧啧赞道:“上回在天京殿下还只是三皇子,现在就已晋升储君之位,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家薇儿果然眼光独到,墨儿,麟儿,你们也要向殿下好好学习!”
轩辕兄弟笑着称是,看向她的眼神更加亲切欢喜。
秦惊羽听他口气,三句两句不离那宝贝女儿,当真是疼到骨子里了,不由笑道:“国主过奖了!”
轩辕敖对这年太子越看越是满意,呵呵笑道:“怎么还叫我国主,该换称呼了吧?”
“是啊,是啊,殿下别不好意思!父皇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对了殿下,下月初十便是我东阳自古流传的宝珠节,正式黄道吉日,要不就在沁城成亲罢,早点将我们那宝贝妹子娶过门去,省得她成天哭哭啼啼找她嫂子诉苦!”
“哈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小丫头,转眼就要嫁人了!为父还真是舍不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王也别难过,还有我们俩在你身边啊!”
听得这父子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说个不停,巴不得明日就举行婚礼,生下孩儿,秦惊羽不由得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惊羽此来沁城,实是有事要与国主商量。”
轩辕敖正说得兴起,只当是要商议两国联姻细节,拍着胸膛道:“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轩辕敖能办到的,全不在话下!”
秦惊羽讪讪笑道:“那个,公主眉毛尊贵,惊羽声名狼藉,实在高攀不起……”
啪的一声巨响,轩辕敖一掌拍在案上,冷下脸来:“你说什么!你要反悔退亲?”声响太大,下的那屋内服侍的太监一动不动,面如土色,外间也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嚷。
“国主息怒,这前因后果,请听我解释——”秦惊羽陪笑道,“惊羽此番原本是奉我父皇之命前来与国主商议婚事,不想路上意外遇见公主的义父,惊羽不才,没被他老人家看上,断然拒绝了这桩婚事。惊羽不敢隐瞒,如实禀报,还请国主另觅佳婿。”她察言观色,索性将一切都推到那黑龙帮主身上,自己则是撇清干系,置身事外,说完还长长叹了一口气,暂时未提李一舟的名字,省的那毒舌男天天在耳边聒噪唠叨,不得清净。
学院敖双眼眯起:“薇儿的义父?”
轩辕墨凑近上去,提醒道:“父王忘了么,薇儿在江湖上认下的义父,每年都来沁城给她过生辰的,一来就带大堆礼物的那个。”
轩辕敖点头道:“我没忘,只是这人每回前来都是神出鬼没的,只把薇儿唤去别处碰面,从不进宫,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薇儿也从来不说,不知殿下是在哪里碰上他的?为何会与之交恶?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殿下不需放在心上。”
秦惊羽听他这一番话,对那黑龙帮主竟是一无所知,亲爹义父之间却是这样一种关系,倒是怪了,那帮主凭什么如此倨傲自持,不可一世?还有。其退亲之言到底能不能作数?
越想越是不妙,不免一阵心虚,干笑两声道:“芷水中游南越与东阳交汇地界有个黑龙滩,滩上有个黑龙帮,国主知不知道?”
轩辕敖微微颔首道:“这是十年余前就有的,更靠近南越地段,既然萧皇帝有心庇佑,我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由它去了……”
轩辕麟在旁插话道:“这半年多来,该帮实力大增,愈发猖狂了。”
轩辕敖面色一凛,朝她望过来:“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秦惊羽叹道:“公主的义父,正是这黑龙帮的帮主。”说罢将自己一行如何与那帮主相遇,又如何结实,以及在帮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待说到那帮主的择婿标准,又忍不住在原话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娓娓道来。
没说几句,就见轩辕敖脸色渐变,胸口起伏不定,等到一番话说完,他已是控制不住,惊跳起来抓住她的胳膊道:“快说,那帮主长何模样?姓甚名谁?”
秦惊羽吃痛。错愕道:“国主……”
轩辕墨与轩辕麟同时上来,一左一右挽住轩辕敖的手臂:“父皇,你怎么了?”
轩辕敖松开少许,却仍是难抑激动,那眼里的光芒像是暗夜里的火星,只微微喘息道:“你告诉我,说啊,快说啊!”
秦惊羽摇头道:“他一直头戴斗笠,以黑纱覆面,每回说话都隐在竹帘后,我确实不知他长什么样子,而他的姓名也从来无人提及,无从得知。”
轩辕敖吁了口气,又道:“你方才说,那帮主医术高明,对南越皇帝曾有救命之恩?”
秦惊羽也不瞒他,将自己所知情形一一告知:“不错,他能一眼认出那南越二皇子萧焰,两人说笑熟稔,想必他与萧家素有来往,关系甚好。”这话全然不理萧焰当日那过门难入的说辞,言下之意暗指萧家与这黑帮头子交往过密,正好这黑帮地跨两国,位置微妙……置于这其中关系轩辕敖会怎么想,那是他的事!
“医术高明……黑纱覆面……难道是……是……”轩辕敖喃喃低语,双手撑在御案上,手指关节发白,脸色已不能用激动来形容,简直就是震撼!侧过头来,他目光如电,直射秦惊羽,“他还说什么?”
这是啥表情,与她之前设想差得天远地远,难不成说错了话,搞砸了?吞了吞口水,他镇定道:“他说,国主看了这封信,就会答应。”
“什么信?快拿出来!”轩辕敖急道。
秦惊羽从袖中掏出那封信函,轩辕墨刚伸手来取,却被他一把拉开,自己夺过信来。
一见那信封上的几个大字,轩辕敖面容呆怔了下,即是喉头怪异发出声响:“啊?哈!”
秦惊羽不明所以,只道是他被那直呼姓名的大不敬行径气得不行,不由低道:“国主?”
轩辕敖恍若未觉,捏信的手指微微颤抖,好半响才撕开信封,从中抖出一页信纸来。
秦惊羽眼尖,一眼看清那上面白纸黑字:“我儿不嫁秦惊羽,只嫁李一舟,天作之合,玉钥为证!”
“玉钥?”轩辕敖低喃道,手指抚上信纸上的字迹,眼眶一红,含泪笑道,“哈哈哈,你终于肯理我了,你要回来了,是不是?”不知想到什么,忽又握拳恨声道,“这该死的萧远山,老匹夫,隐瞒消息,布下谣言,竟将我骗得这样苦!我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秦惊羽见他又哭又笑又怒又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国君风采,正犹豫后退,忽被他猛地抓住手腕,厉声道:“她给了你玉钥?在哪里?”
“父王!”见他状若癫狂,轩辕墨与轩辕麟同时扑上来,生怕得罪了这大夏皇太子殿下。
轩辕敖肩头耸动,振臂一挥,便将两人甩开,抢在秦惊羽面前:“玉钥在哪里?她说的那玉钥在哪里?”
秦惊羽心头一动,将那黄绢包裹的玉钥掏出来,递了过去:“是不是这个?”末了又补上一句,“帮主说了,这是公主的嫁妆。”
轩辕敖颤抖着双手接过,几下扯开覆盖的绢布,美玉呈现,顿放光华。
“啊……鸾凤玉钥!”轩辕兄弟齐声惊呼。
果真是鸾凤玉钥!
秦惊羽又惊又喜,既然两位东阳王子都是脱口而出,那这鸾凤玉钥绝对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
轩辕敖捧着那玉钥,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清醒:“她将玉钥交给殿下时都说了些什么,请殿下如实相告。”
秦惊羽摇头道:“这玉钥不是帮主给的,他就给了这封信,还有个锦囊,叫我们去城东一条巷子,这玉钥就是埋在巷中的一棵树下,据说已有十六年之久。”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玉钥早被她带走,不想竟从未离开过沁城,唉,她就是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教人猜测,以此为乐!”轩辕敖听得转悲为喜,眉开眼笑,瞧着那信纸又道,“这信中所说的李一舟是谁?”
“李一舟啊,他是……”没想到那帮主写信这般直白明了,秦惊羽叫苦不迭,只得暗叹一声,真怪不得她啊,此乃孽缘天定,世事难料,“他是跟我一道来的朋友。”毒舌男啊毒舌男,你就自求多福吧!
“好极,他现时也在宫中么,带来给我看看!”
一声令下,那太监赶紧出门,高声喝道:“国主有旨,传李一舟前来见驾!”
过不多时,李一舟由人引领匆匆进来,狠狠剜她一眼,躬身行礼:“李一舟见过国主。”
秦惊羽暗地苦笑,看吧,肯定以为是她捣鬼,心里保准恨上了!
轩辕敖呵呵大笑,走去扶住,径直将玉钥塞进他手里:“好小子,既然她选了你,那好,我就把薇儿的终身交付给你了,我这宝贝女儿,你可要好好爱护,不得辜负!”
李一舟瞪大眼,喏嗫道:“国主,这……”
轩辕敖撇嘴道:“还叫什么国主,直接叫爹!”
秦惊羽听得傻了眼,不会吧,这可是皇室公主的终身大事啊,对方身形相貌都不看不理,家室官职一概不闻不问,这就定下了?
“我……不……”李一舟惊愕莫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掌中玉钥,拒绝的话噎在喉咙,半天吐不出来。
他顾忌重重说不出口,门外却有一道身影旋风般冲进来,满含哭音,替他作答——
“要我嫁给他,除非我死!”
卷六 雪原长空 第十四章 等价交换
“ 公主殿下!”房内太监宫女齐齐行礼。
来人淡粉襦裙,环佩叮当,娇美的小脸泪水涟涟,正是轩辕家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轩辕清薇。
此时他正侍在轩辕傲怀中,低低啜泣:“我不信,义父他这样疼我,我不信他会把我随便许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说着侧目瞥了秦惊羽一眼,见得那少年太子蹙眉不悦的神情,更觉委屈,忽然手腕抬起,指着李一舟娇斥道,“来人,把这个丑八怪给我赶出去!”
“你才是丑八怪呢!”李一舟没好气低声回了句,原本对这娇蛮公主就没好感,这会看着那哭得稀里哗啦的泪脸更觉生厌,当着众人也不好发作,更何况手里还捧着那枚鸾凤玉钥,想起某人期翼的目光,只觉得重逾千斤,不能动弹。
没想到这公主竟听清了他的低语,气得手指颤动,全身发抖:“你……你这大胆刁民,竟敢以下犯上,对本公主出言不敬!你给我滚出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只许你骂人,就不准我回应?”李一舟轻哼一声,眼光突然定在她抬起的手腕上,见得那里一圈碧色晶莹,冷笑道,“要我走可以,你把玉镯还给我,我立马就走。”
轩辕清薇面上一红,心道父兄还不知道自己与这太子殿下私定终生之事,赶紧放下衣袖掩住那只玉镯,朝李一舟怒道:“你胡说什么,这玉镯乃是……”
“好了,你们就一人少说一句吧!”秦惊羽适时上前,打断两人的争执,再闹下去,以李一舟那张嘴,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听得心上人发话,轩辕清薇乖乖住了口,轩辕敖也过来打圆场:“为父正与殿下商议大事,薇儿你怎么过来了?真是胡闹,快回你寝宫歇着去!”说话间目光扫过在旁的轩辕兄弟,轩辕麟首先会意过来,去拉轩辕清薇的手,轩辕墨则是挥手屏退闲杂人等。
“薇儿,过来,大哥二哥送你回寝宫去。”
“不,我不回寝宫!”轩辕清薇泪光闪闪朝秦惊羽投去一瞥,哽咽道,“父王你别瞒我了,我都听说了,殿下毁约退亲,你便要把我嫁给这个丑……”被李一舟冷眼一瞪,含泪改口,“这个无名小子,父王,你早说过,女儿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想嫁谁就嫁谁,现在却怎么出尔反尔?”
轩辕敖被她问得愣了一愣,长叹一口气道:“没错,以往为父疼你怜你,自然是顺着你的心意来,可是这次不行,你必须嫁,嫁给这个李一舟。”
轩辕清薇惊讶看着他,显然不能接受这前后迥异的态度,忽然掩面哭道:“父王这是要逼女儿去死,我这就去内苑,告诉母后,让她知道父王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如今却是怎么对待我的!”一个转身,就要朝门外奔去。
“站住!”轩辕敖声音威严,轩辕兄弟赶紧挡在门前,“而今为父也不需再瞒你,内苑卧床养病之人只是个人偶,根本就不是你母后!”
“你说什么?”轩辕清薇彻底呆住了。
轩辕敖面露颓态,叹息道:“当初你母后生下你不久,就因为一件小事跟为父闹了误会,她性子执拗,听不得解释,一气之下离宫出走。这王后出走是何等大事,叫本王如何向国民交代,无奈之下,只好下令一切如常,对外宣称王后身体不适,在内苑养病,避不见人,谁知道这一养,就是整整十六年!”
轩辕清薇听得连连摇头,低声道:“我不信,我每天都隔着帘子跟她说话,跪拜请安,父王和两位哥哥也是时常前往探望,怎么会是个人偶,我唤了十几年的母后怎么会是假的?我不信,父王你不喜欢太子殿下,不愿意我嫁给他,就故意编这些假话来骗我,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这是真的,薇儿,父王说的都是真的!”轩辕墨沉声道,拉了轩辕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当年母后离宫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父王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又将整个后宫大肆换血,才将事态平息下去,当时我与二弟亲眼目睹,亲耳听闻,父王当时就嘱咐我们,绝对不予外传,这是六年来我们铭记在心,没有在你面前流露半分。”
轩辕敖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凝视着她,仿佛透过那张笑脸看到了别的什么,浓眉逐渐舒展,脸上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都是为父糊涂,这十六年来千方百计寻找你母后,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跟我们父女俩开了这样大一个玩笑,原来她一直就在你身边,从来都没有真正远离过!唉,为父这猪脑子,竟与她错过了这么多年,真是愚不可及!”
轩辕清薇听得越发迷糊:“父王你不是说母后是个人偶么,怎么又在我身边,没有远离?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秦惊羽在旁听了良久,震惊之余倒是想通了这其中关系,轻笑道:“公主还不明白么,你那神龙不见首的义父,就是你的亲生娘亲。”怪不得自己总觉得那帮主阴柔有余,刚健不足,周身布满疑点谜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话说回来,这九霄古琴,鸾凤玉钥,茯苓首乌丸,那样不是跟王公贵族相关!难怪自己到了黑龙帮,一报出名号,那项老四态度骤变,殷勤要入,敢情是被当做新姑爷上门在对待呢!
李一舟也是恍然大悟,啊的一声叫出来:“那帮主,竟是东阳皇后?身怀武功,医术高明,难道……她就是传说中一招败在穆老爷子手下,从而负气嫁人的女神医,宁若翩?”
他自己也是学医之人,多年前有所耳闻,这位宁家小姐当年自持人美艺高,在赤天大陆也是风靡一时,只可惜太过心高气傲,竟去发帖挑战德高望重名满天下的神医穆青,被其一招险胜,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再无芳踪,如此变故着实教人扼腕叹息,后来传闻是嫁作人妇,相夫教子,却没想到竟是入了东阳王宫,当上一代王后!
听他一说,秦惊羽也是连连点头:“难怪,我曾听我母妃说过,我外公走南闯北行医数十载,最佩服的人却是一名女子,这说的就应当是宁王后吧!”实在想不到,这宁王后竟又与自己外公穆青扯上关系,想起在黑龙帮众那帮主提到外公名号时的怪异态度,顿时心有所悟。
以外公豁达淡泊的性情,当年与年轻女子比试,得胜后自然不予宣扬,连对家人都是隐晦不提,是以知晓之人甚少,就连自己都是一无所知,猜不出这帮主的身份背景,也是情有可原的。
轩辕清薇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退一步,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你说的是真的?我义父……就是我母后,我的亲娘?”
没等秦惊羽开口,轩辕敖已是沉声道:“是真的,薇儿,你母后爱你如命,自然舍不得你,想必她出走之后又心生懊悔,于是折返回来找你。你以前不是说与你依附是在庙会偶遇,一见如故,从此每年都会来沁城看你吗,这定是你母后为了与你亲近,处处讨好与你,顺着你的心意罢了!”
轩辕墨也在旁边插话道:“没错,我从小就记得,母后当年生下你,天天都抱在怀里,给你做玩具,唱歌谣,喜爱到不行,为此我和二弟还不满苦闹,暗地嫉恨你呢!”
“为何他年年见我,给我送礼物,陪我过生辰,就是不与我说明真相?”
轩辕清薇哭道。
轩辕敖长叹一声道:“都是为父的错,为父对不起你们母女,害得你们骨肉分离十六年,你母后又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还念着为父的过失,即使跟你见面也不愿相认,如若不是这回为你选婿,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为父都不知都她的消息!”
轩辕清薇心里信了大半,回想起那人时时流露的温和慈爱,小嘴一扁,泪珠又是滚滚落下:“她说她相貌丑陋,是以终日黑纱覆面,原来竟是怕我看到她的真实面容认出她来,我可怜的娘亲,这些年一个人飘零在外,无依无靠,必是吃了不少苦!”
李一舟最见不得她这凄苦哭泣的摸样,跟某人那张明媚自信的俏脸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由哼道:“哪有吃什么苦,宁王后那黑龙帮主当得好好的,手下管着一大帮人,发号施令,好生威风!”
“黑龙帮……一大帮子人……”轩辕敖喃喃念着,低哼一声,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秦惊羽瞧见他的表情变化,揣其心意,含笑解释道:“国主忘了么,宁王后在黑龙帮中一直以黑纱覆面,训话说事都是隐身帘后,那黑龙帮众对她毕恭毕敬,诚惶诚恐,根本不知她是何容貌,更不知她就是一国王后!”
轩辕敖闻言暗喜,对她眼露称许,目光一转,继而望向她身边男子,低沉道:“你叫……李一舟?”
“是,国主。”李一舟点头应答。
轩辕敖嗯了一声,方才乍见信函玉钥,太过震撼激动,此时情绪平静下来,再细看这两人,但见那少年太子相貌俊美,气质超凡,处事圆滑,玲珑剔透,实乃上佳之质;而身旁这位李姓男子,虽也是身姿挺拔,样貌端正,举止姿态却显得很是随意悠闲,首先形象气质就差了一大截,再看那衣着打扮,更觉逊色,一看之下难掩失望,只想到那信函上的字句,强打精神道:“你可愿做我东阳驸马?”
李一舟手里还攥着那鸾凤玉钥,闻言一僵,不由朝身旁瞟去一眼,见秦惊羽唇角微抿,眸中明晦不定,一时也难以决断,迟疑道:“我……”
轩辕清薇脸色大变,冲上去朝他低吼:“你做梦!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说完又转向轩辕敖道,“父王,既然义父就是我亲娘,便绝不会逼着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
“不行,你必须嫁。”
轩辕敖声音涩滞,却十分坚定。
轩辕清薇听得心中冰冷,颤声道:“父王你说什么?你往日宠我疼我,难道都是假的么?明知我不喜欢这个人,还是要强逼我嫁给他?!”
“不是我要你嫁,而是你娘要你嫁。”轩辕敖握住她的手,眼露恳切,满脸尽是期盼之色,“薇儿,父王与你母后分别了十六年,你想不想你母后回来,咱们一家团圆,再不分开?”
轩辕清薇哽声道:“我当然想啊。”
“想你母后回来,那就必须嫁给李一舟。”
“为什么?”轩辕清薇一颗心往下沉。
轩辕敖道:“李一舟是你母后亲自给你选的夫婿,你大婚之日她必然会回来主持婚礼,父王也好借此机会与她澄清误会,破镜重圆。”
“两位哥哥大婚她都没有出现,怎么会单单出席我的婚礼?”轩辕清薇含泪叫道。
轩辕敖只是摇头叹息,轩辕墨清清嗓子,代其答道:“因为我们三人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与你二哥的娘亲早在二十年前就过世了,母后是父王的第二任妻子,不过她待我兄弟也是很好的。”
等他说完,轩辕敖立时接上:“这十五年来为父动用了各方势力寻找,但你母后本领高强,人脉极广,如果不是她自愿出现,这辈子休想让她再踏入这王宫一步。你可明白为父的苦衷?薇儿,这些年为父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母后,盼她回来,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轩辕清薇听得默然流泪,一边是为情所困威严不在的父王,一边是芳心暗许魂牵梦萦的心上人,盼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盼得他亲临沁城,到最后,什么鸳鸯比翼,什么白头偕老,一切霎时间化为云烟。
再看看面前神情冷淡的灰衣男子,那个叫做李一舟的所谓驸马人选,与自己心上人相比却是天差地别,但觉心灰意冷,双足一点,掩面向外疾奔而去。
“薇儿!”轩辕敖放声叫道。
“公主殿下!”秦惊羽也跟着唤了一声。
轩辕清薇脚下一顿,回眸望她,一双眼里满蕴珠泪,秦惊羽被她幽怨的眼神惊得心头一跳,讪笑道:“你先别跑,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那个,其实你母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轩辕清薇哇的一声哭出来:“秦惊羽,负心薄幸的臭小子,我恨死你了!”脚步不停,转眼奔出房门,消失无踪。
秦惊羽苦笑两声,眼见轩辕兄弟已经爱妹心切追了出去,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望向轩辕敖,正待说话,却听得对方先行开口,沉声质问:“殿下心里怕是根本没看上薇儿,才会顺水推舟,一口答应我王后的提议,是不是?”
这个老狐狸,并不如表面那般感情用事,还是有些眼光!
秦惊羽打了哈哈,干笑两声道:“国主怎么这样说。”
轩辕敖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本王没看出来,当初在天京议亲的时候,你父皇单是答应结盟,对这亲事就回应得很是扭怩,不甚情愿,说什么小儿女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做主……哼哼,你倒好,不知给王后灌下什么迷魂汤,居然叫她不顾薇儿意愿,断然另配婚事!”
“国主此言差矣。”秦惊羽叹息一声,故作惋惜道,“只能说,国主你太不了解王后的心思,所以才有今日的被动局面。”
轩辕敖目光一凛,厉声道:“此话怎讲?她还对你说什么了?”
秦惊羽摇头道:“王后她什么都没跟我说,不过我听你们的话,这前因后果,倒是能够猜个大概。”
轩辕敖张了张嘴,哼道:“你知道什么!”
秦惊羽笑道:“也没什么,国主与王后这番聚散离合,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个妒字。”
她也是从那宁王后关于选婿的三个提问,再加上此前轩辕敖与李一舟的说辞,慢慢揣摩出来,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宁王后,那便是眼高过顶,心如针尖。
瞧着轩辕敖一阵红一阵青的脸色,笑了笑又道:“其实也没什么,男人嘛。谁不有个三妻四妾,红颜知己,更何况国主乃是一国之君,宁王后的度量也实在忒小了些。”
“错了!”轩辕敖急促道,“我答应过若翩,余生只爱她一人,便绝对没有想过与别的女子再生纠葛,都怪萧远山那个老匹夫,一直对若翩暗地仰慕,嫉妒我夫妻情深,非给本王送来名美艳舞姬……”
秦惊羽心有所悟:“你收了?”
轩辕敖连连摆手:“我哪里敢,我不过就是见她身段好,多看了一眼,又随口赞了一句,谁知若翩竟气得撇下初生婴孩,离宫出走!”
秦惊羽听得撇嘴,毫不客气道:“这就是国主你的不是了,女子生养孩儿,自然身形臃肿,你倒好,什么不说,偏生要去赞美别人的身段,她觉得你嫌弃她,不生气才怪呢。”
轩辕敖满脸懊悔道:“我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我怎想得到那么多,后来我找不到她,还和萧远山狠狠闹了一架,从此一刀两断!”不知想到什么,面露得色,“那年南越与大夏交战,这老不死的还好意思找我借兵援助,哼,他也不想想,当初都做了些什么破事,我对他恨之入骨,怎么会帮他?!”
秦惊羽暗地好笑,这对夫妻半斤八两,真是登对,直接导致南越与东阳关系交恶,倒令得大夏从中捡了一个大大的便宜!
轩辕敖又叹一声,撇她一眼,忽然转了话题道:“殿下执意退亲不是不行,两国强强联手缔约结盟也不是不可,不过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惊羽挑眉道:“什么条件?”
“素问殿下聪明过人,口才出众,这桩事情对殿下而言就是小菜一碟——”轩辕敖验放光芒,开怀而笑,“请殿下,再去黑龙帮,劝服王后回宫。”
雪原长空 第十五章 自有妙计
老狐狸,难怪答应得这般爽快,原来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秦惊羽暗骂一句,嘴里却是笑道:“国主过奖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如若国主亲自去迎,才显得更有诚意,宁王后也更容易回心转意。”
轩辕敖苦笑一声道:“你以为本王不想么,这十五年来我千方百计找她,好几次都找到她的藏身之地了,没想到最后一刻还是打草惊蛇,被她躲了过去……”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眼露恨色,愤然道,“萧远山那厮真是个小人,这些年明明知道她身在何处,常来常往,却一直隐瞒消息,不与我透露半分,哼,似这等拆人姻缘的恶事,他也做得出来!”
“嗯,萧皇帝明知国主爱妻心切,饱受煎熬,却故意知情不报,在这件事上,委实做得不太地道。”秦惊羽点头附和,寻思这萧远山当年兵临城下求援无果,心里憋了好大一口恶气,那是巴不得看轩辕敖的笑话,会跟他通风报信才怪了!
如此正好,这南越与东阳矛盾闹得越大,大夏便越是得利,此时不挑拨离间,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轩辕敖咬牙切齿,又恨恨咒骂了几句,才涩然道:“王后一见我就躲,根本不与本王解释的机会,此次如若不是事关薇儿终身大事,她也决计不会托殿下带信回来,所以我才想请殿下帮忙—一”
秦惊羽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帮忙也不是不可,但是国主总要跟我讲实话,现时公主也没在,一舟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男子,没什么不好说的。”一句话就气得离宫出走,终生不见,若非这王后太不懂事,便是轩辕敖没说实话,两人之间还另有隐情。
轩辕敖脸上青红不定,半晌才长声一叹道:“此是本王终身憾事,每每想起都觉悔痛不已,人生际遇无常,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秦惊羽冷不防他会讲出这样一番感慨来,知道后面有戏,跟李一舟使个眼色,饶有兴趣听他说下去。
“我的前一任王后是我远门表亲,自小相识,感情也还过得去,无奈王后身体羸弱,诞下两名王儿之后就因病过世,记得那年清明,我带了墨儿去皇陵拜祭,正巧遇到上山采药的若翩,一时惊为天人,我邀她来山下行宫做客,她想了想,居然答应了,在行宫住了两月,她就答应了我的求婚,成为我的新王后。后来她跟我说,当时与人比试输了,心情十分不好,也觉得此前的生活很是无趣,这才匆忙出嫁,只盼余生再无争斗,安详度日。我为了讨得她的欢心,不仅立她为后,还为她遣散了后宫,独宠她一人,如今回想起来,我对她一见钟情,倾心爱慕,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其实真是心甘情愿,没有半分不快。”轩辕敖忆起往事,不由得脸露笑容,那笑容甜蜜愉悦之极,令在场之人也是深刻感受到他心中的快活。
笑着笑着,轩辕敖的笑容忽然凝固,神情变得哀切,眼眶却也慢慢红了,秦惊羽看得真切,忍住八卦心态,轻声道:“我方才也就是开开玩笑,那些陈年旧事,国主要是觉得不愿讲,那就算了。”
轩辕敖闭了闭眼,没将她的善解人意当回事,只慢慢道:“她诞下薇儿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我当时国事缠身,也疏于安抚慰藉,适逢我生辰之际,南越送来大批贺礼,其中还包括一名美艳的舞姬,我当时被王弟多灌了两杯酒,脑子不太清楚,听他夸赞那舞姬身段曼妙,也跟着随口赞了几句,没想到被身后总管听到,以为我对那舞姬动了心思,就自作主张将那女子送到我寝宫,当晚我酒醉回去,竟撞见那女子在寝宫里翩翩起舞,忽然一个旋转就转到我跟前,我乍见一道人影过来,恍惚间本能伸手抓住其手臂,那女子顺势投怀送抱,跳舞之人身姿轻盈,实在难以想象,我一个不察,就被她搂住颈项窜到身上,双腿盘上我的腰……”他只当对面两人都是男子,自己又是有求于人,便毫不隐瞒避讳,将当年憾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秦惊羽听得心头一荡,暗道这动作真是火辣十足,暖昧之极,世间哪个男子抵挡得住?不知为何,脑子里忽而闪过一缕片段,游船上,厢房中,年轻的躯体赤程交缠,激|情四放……
摇了摇头,生生甩去那诡异的绮思,当真是色魔入脑了么,人家只一句话,就立时想入非非,满脑子情se画面,还轻车熟路进入角色,外公的清心咒都白听了!
李一舟也是听得俊脸微红,几次三番想要打断,又碍于自己身份不便开口,只得偷偷瞪向秦惊羽,希望她能够稍有自觉,出言阻止,哪知对方丝毫不觉,对这些君王情事却听得双眸生光,津津有味。
轩辕敖话音微顿,却是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如此温香软玉在怀,但凡是个男人都抗拒不了,我当时又是喝了酒,更容易失控坏事,是不是?”
秦惊羽呵呵干笑两声道:“此乃人之常情,国主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轩辕敖淡淡看她一眼:“我在迎娶若翩的时候对她发过誓,这辈子再不会有别的女人,她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她是将这话记在了心里的,我爱她如命,便绝不可能有所违背。”
哦,没吃啊?
秦惊羽撇下嘴,见他神情凝重,猜想此后必是高嘲情节,于是竖起耳朵,用心倾听。
“我猝不及防被她缠住,又是这般姿态,确实不易摆脱,必须下重手才行,但顾忌到她的身份,与南越皇帝的交情,又有些犹豫,哪知这一念之差,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