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24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都是避开行走,但我们不怕,我这是芷水上最大的船,洄水湾我每年都走上十回八回的,稳稳当当,不成问题。”
秦惊羽想想又问:“每回都是载人么?”
“以往是载货的时候多,我这船大,走上一回当人家三四回。”船家摇头道,“只是这半年来生意差了,只偶尔载载人,载货是不敢了……”
秦惊羽好奇道:“为何不敢载货?”
船家叹了口气道:“秦爷有所不知,过了洒水湾再往前行五十里,有个黑龙滩,正好地处大夏、南越和东阳三国交界处,是行船必经之地,滩上有个黑龙帮,原本就是干点偷鸡摸狗,小打小闹的勾当,最近这半年来突然变本加厉,干起打家劫舍的买卖来,不仅是打劫沿岸人家,连过往货船都抢,抢过了还伤人,劫持人质,勒索赎金……现在谁还敢运货走水路啊,都绕道走陆路了,宁愿多费点时日,也不敢去招惹那地头蛇啊!”
“黑龙滩……”秦惊羽暗地思忖,老师在上裸时倒是提到过这样一处地方,倒也没有多提,只说但凡这种三不管地带,人文情形自然也都复杂无比,三教九流,土匪帮会云集也是正常。昨晚岸上那两人,会是出自黑龙帮的探子吗?
“他们是怎么个抢法?”
“我听说,是几艘小船围拢过来,抛出带铁钩的绳索,勾住货船,然后汹顺着绳索爬上船来,见人就打,见货就抢,吃水越深的船,出动的贼人就越多。”
“官府也不管吗?”秦惊羽问。
“官兵倒是来过两三回,但这黑龙帮人狡猾着呢,若是大夏的人马出动,他就往东阳躲;东阳的军队围剿,他就往大夏挪;至于南越,所辖范围最小,也没怎么管。”船家道。
雷牧歌在她身后不远已经听了一会,此时插话进来道:“你说那黑龙帮还劫持人质,你就不怕他会盯上我们?”
那船家笑了笑,眨着小眼道:“我行船这二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雷爷秦爷不是普通人,手下个个都是高手,那黑龙帮要敢对二位动手,那真是招子不够亮,自找麻烦不是?”
一句话说得秦惊羽眉开眼笑:“呵呵,船家你这话我爱听,从来都只有我秦三惹人,没人敢来惹我的。”
雷牧歌摇头道:“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到了人家的地盘,还是小心为妙。”说话间给一旁的李一舟递个颜色,示意他吩咐下去,加强戒备,小心提防。
洄水湾,在德泽湖的下游……
“我们倒是不赶时间,晚到个一天两天也没什么关系,既然这德泽湖如此有名,这样吧——”秦惊羽沉吟道,立时做了决定,“到了湖口镇,我们就往德泽湖走,住上一晚,明日游玩之后再出发。”既然有人想在酒水湾守株待兔,那就让他们等去吧,她先玩耍高兴了再说!
“行!我这就准备去,晚上保证能让秦爷尝到最正宗的湖鱼!”船家笑呵呵去了。
李一舟听得哭笑不得:“我的姑……三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玩,早点把正事给办了,我们陪你好好玩乐,行不?”
秦惊羽瞥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跟我来,我们三商量下这接下来的行程。”说罢拉着他们进了船舱,也不隐瞒,将自己夜里在舱中听到的对话声简单说了下。
话声一停,李一舟立时道:“当时怎么不叫我们?”秦惊羽笑道:“我正嫌这旅途太寂寞了些,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打草惊蛇,把人家大捞一笔的美梦扼杀在摇篮中呢?”
雷牧歌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她,大摇其头,眼中的宠溺毫不掩饰:“人家是生怕惹祸上身,你倒好,巴不得祸事降临……”
“怎么,怕了?”秦惊羽凑上来,笑嘻嘻问。
“倒也不是……”雷牧歌话没说完,就被李一舟抢过去道,“单是我们倒也罢了,那战场上真刀真枪什么场面没见过,几个劫匪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担心你这病秧子,弱不禁风的!”
“去,你才是病秧子!”秦惊羽知道他那毒舌的性子,也不生气,朝他扮个鬼脸,笑哼道,“你放心,真要是打起来,我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你呀——”李一舟对上那双漆黑灵动的瞳眸,骂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得悻悻然道,“可真会惹事,到处揽麻烦!”
“我才不是呢……”秦惊羽住了口,悠哉地笑。雷牧歌瞅着她闪烁不定的眸光,淡笑道:“说吧,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秦惊羽双手一摊,嗔道:“谁叫你们一个二个都不帮我,要知道轩辕敖疼爱这个小女儿,那是整个赤天大陆都出了名的,要是那轩辕公主非要嫁我,轩辕敖肯定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成亲,两国的交情在那儿搁着的,我又没法来硬的,这还不是先准备下,弄点哈可以谈判的筹码。”要说筹码,那东阳皇室先祖的藏宝图才是最好的谈判筹码,但她哪里舍得!
雷牧歌略一思索,很快想清楚了这前因后果,哈哈大笑:“真服了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会想得出这样弯弯绕绕的计划来?”
秦惊羽捶他一拳,笑道:“你也不错,哈哈,牛皮不是吹的,马车不是推的,大夏第一勇士的称号真不是盖的!”
李一舟抓了抓头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笨。”秦惊羽没理他,丢下一句起身去往窗前吹风,倒是雷牧歌笑着解释,“这芷水是大夏与东阳之间重要的货运通道,两国经贸来往大多走水路,如果此次能够将计就计,趁此机会端了黑龙帮老巢,以此作为去往沁城的见面礼,相信必会是个大大的惊喜。”
当下三人商议一阵,按照秦惊羽的想法,先去德泽湖游玩,逗留一夜,次日午时再予行船,依照这段水路的距离来看,这样船到洄水湾的时间就是白天,以雷牧歌一行的好身手,光天化日之下对付几个劫匪绰绰有余,就算碰上也将增加了不少安全系数。
江风吹来,眼看日头隐下,天色转阴,又行了大半日,船便是过了船家口中的姑娘山,开始向湖口镇驶去。
此时风大,船上的风帆尽数升起,鼓荡着顺流而下,到了一处葫芦口模样的河掉头,岸边停靠的船只渐渐多起来,大都是些小渔船,也有几艘敞口船,河掉上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街巷,散发着阵阵鱼腥味,此时正是停晚时分,有的人家已经掌上了灯,外间却还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没见停留,船穿镇而过,街巷被抛在脑后,经过一片狭长的水域,人声渐消,前面慢慢现出一片湖光山色来。
秦惊羽坐在船头,极目远眺,但见德泽湖的湖形,极其不规则,三叉八角,像是一团棉花被随意扔在地上所形成的形状,湖边零星散布着几只打汪的小舟,正慢慢朝回走,整个湖面烟波浩淼,碧水万倾,景色美不胜收,比起大夏的映日湖来,更显壮丽。
再往里走,大团大团的白雾飘荡过来,犹如漫天撒下了无数薄纱一样,四周静得出奇,只有湖水荡击在船身的泊泊声。
“不是说有很多水鸟吗,那个碧哥是什么样的?”秦惊羽不由得低问。船家笑了笑,回头冲一名浆手唤道:“小武,该你了。”
那浆手清了清嗓子,忽然引吭高歌起来,歌声嘹亮,惊得芦苇荡中大群水鸟扑啦振翅高飞,蔚为奇观。
船家指着那飞起的水鸟道:“这里面应当就有碧哥,那鸟儿周身碧绿,头顶上一点白,很是好认,只是现在雾大,看不太清楚。”
秦惊羽眼尖,虽有漫天白雾,却已看清那水鸟群中几只碧色小鸟,正如船家所说那般,只可惜众人轻装而行,并无弓箭,没法射下两只来尝尝味道解解谗。
月轮初升,水面泛起千万点银光,一望无际的湖面,如同是一张银丝编成的网一般,而湖心处云雾密集,被顶上月光一照,呈现出光影斑驳的胜景。
眼看景色奇美,船却是转向朝湖边驶去,秦惊羽忍不住出声道:“再往湖心行一程吧。”
不想船家却摇头道:“秦爷有所不知,这湖上常有大团的雾无缘无故而生,有的白,有的黑,甚至还有五色纷呈的,据老人家说,那雾带有妖气,最好不要轻易靠近。”
秦惊羽听得呵呵笑道:“没事,我们不怕妖怪。”
雷牧歌与李一舟闻言都朝她腰间看去,只道是她有神剑护身,才会如此无所畏惧,秦惊羽却知道那浓雾只是种自然现象——
湖水不断蒸发,遇上气压低或是冷空气突降,水蒸气凝聚,就会在湖面上形成大团的雾,和云的原理一样,水汽轻些,就呈白色;若是水汽重了,就会形成灰色甚至浓灰色,那就成了黑雾;若是遇上阳光反射,那么,经阳光分解成红橙黄绿青蓝紫,当然也就有五色的雾团。
大湖之上,出现这种现象,实属自然,并不足为奇。
见三人一再坚持,船家没法,只得命令浆手加速划桨,大船朝着湖心的方向缓慢行近。
“秦爷恕我多言,不能久待,看一看就回返!”船家搓着手,不迭告诫。
“是,你放心好了,我们这样多人,不会有事的。”
船身两旁传来了刷刷的声响,那是船身擦过湖中生长的芦苇时发出的声响。
慢慢地,浓雾朝后飘散,原本迷蒙的月光渐渐亮了起来,湖面波光粼粼,更显空旷静寂,而大船离湖心的位置也是越来越近。
五十里,三十里,十里,五里……
“看,那是什么?”有人低叫,声音止不住发颤。“妖怪……快掉头……”船家喃喃一声,刚要回头,就被秦惊羽按住手臂,沉着出声,“等下,划过去看看!”
雷牧歌和李一舟一左一右立在她身旁,背后的兵士已经刷的拔出刀剑,严阵以待,见此情形,浆手们也壮胆不少,忍住心底恐惧,继续朝前划。随着大船两侧水花轻溅,前方逐渐现出一团阴影来,黑乎乎一片,在月光下闪动着幽幽的微光。
秦惊羽握紧了剑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凝神细看,这一看不打紧,几乎是连呼吸都停住了。
但见湖心停着一叶扁舟,船篷低矮,船头坐着一人,正低头看着水面,怔怔出神,似是感觉到外人入侵,他转过头来看向众人的方位,面容狰狞,形如鬼厉!
雪原长空 第三章 有请帮主
“啊,鬼呀!”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那船家脚下一软,跌坐在甲板上,所有的浆手都停下了划桨,面色煞白,目瞪口呆,似是受到过度的惊吓与震撼,一动也不能动。
“鬼船……是鬼船!掉头!快掉头!”有人嘶声喊道。
秦惊羽睁大了眼,心狂跳起来,不会吧,传说中的鬼船?
所谓鬼船,前世的科学家称这实际上是一种幻觉,虽然有时会有几个人同时看到,但是那并不能证明确然有船存在,因为在大海茫茫的环境中,幻觉是由心理产生的,而心理上的影响,会使好多人产生同一的幻觉。
但这不是在大海上,只是在有雾的湖面,难道因为这迷雾,众人都不约而同产生了幻觉?
由于浆手的停滞,大船停在水面上没有动,感觉到身边两人的迟疑,秦惊羽定了下神,凝神望去,但见那人坐着没动,又低头下去,就是对方这一霎间的动作,她看清了那人脸部的五官神情,僵硬而凶恶,那不是人脸,那只是张故弄玄虚的鬼面!
秦惊羽一步踏出,心底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忽然开口叫道:“继续划桨,冲过去!”
“你疯了?!”李一舟跳了起来。
秦惊羽没有理他,只抬眸朝向雷牧歌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此时大船船头正对着湖心在行驶,冲过去,就意味着两船会相撞,以大撞小,他们并不吃亏,只要能抓住这扮鬼吓人者,德泽湖鬼船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艘小舟真是鬼船,鬼船是虽然看得到而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一样,看似诡异可怕,但是事实上,那幻影顶多是从他们所乘的大船穿透过去,众人只不过受一场虚惊而已,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再有,心底有种突如其来的莫名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就这样离去,必须一探究竟。
雷牧歌看了眼她腰间的神剑,点点头,见船家已经瘫软在地,转身对那一队浆手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划桨啊!快划!”话是如此,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挥手,船上众兵士齐刷刷围成个椭圆形的圈,将几人护在当中,警戒环顾,四面迎敌。
秦惊羽抢到船头,高声道:“大家伙全速前进,冲过去!事后我重重有赏!”
船上一干浆手见那少年公子长身玉立,气度昂扬,俊美明朗的面上满是自信之色,身后的男子也是英武阳刚,绝非等闲之辈,不觉跟着生出些豪气,甩开膀子划动船桨。
大船径直朝湖心驶去,船头所激起的浪花,像是花朵一样的美丽,慢慢地扬起散开,复又落下,在静寂的湖面上发出哗哗的声响。秦惊羽一瞬不眨盯着那艘小舟,近了,更近了,她可以看清那人端坐的姿态,甚至是他背后船篷上的破洞!
眼看小舟就在前方,忽然又是大片白雾飘来,不仅是前方湖心,就连大船四周,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整艘船就像是在迷阵中穿行,浆手们惊慌失措,不时低呼,速度又开始慢下来。
秦惊羽刷的一声拔出神剑,青芒忽闪,照亮了周围方圆丈许的空间。“别怕,方向不变,加紧划!”她喊道,看来这雾气只是湖面上的自然现象,与妖魔无关,琅琊神剑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有驶到近处,才能见得真相。
停停走走,又行了一会,大船突然停了下来,一名浆手大着胆子站起来道:“这里就是湖心位置了。”
秦惊羽挑眉看向船家,见他面色渐复,点头称是,于是下令让众人加强戒备,自己立在原处,举目四望,但觉湖风微起,白雾散去,大船所在之处,星月微光,周围只见得漆黑空荡的湖面,哪里还有什么船影人影!
众人都是惊魂初定,轻舒一口气,李一舟走过来,低道:“方才那船……是幻觉吧?”
雷牧歌不置可否,转回头来看向她问:“我只看到船上有人,模样有些可怕,你看到了什么?”
秦惊羽摇头道:“他是戴着一副鬼怪面具。”眸光在水面搜寻一阵,又侧头倾听片刻,隐隐听得东南方有细微声响。想着那人静坐不动的身影,虽然戴着副可怕的面具,周身却没有丝毫的煞气,反而有种淡淡的哀伤与无奈,怎么会这样奇怪,那被面具遮盖的脸容,又会是何等模样?
想了一会,招手唤来船家问道:“你以前可见得这人?”
船家抹着额上的冷汗,摇头道:“从未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秦惊羽追问。
“不过这船我倒是见过,我们管它叫飞梭,两头尖,中端平,有的有船篷,有的没有,这飞梭看着载不了几个人,但是划起来飞快,无声无息就驶出老远,在芷水上数量还不少。”船家喃喃自道,“还好,看来不是鬼船……”“当然不是。”秦惊羽沉声道,回想下在湖口镇附近看到的成群结队的小舟,跟方才所见还真是大同小异。
不过,倘若这人是附近的渔民,独自驾船到这湖心来,既没渔网又没钓竿的,似乎也说不通,难不成也是如她一般为了赏月观风景?
正在沉吟,忽听得身旁不远有人指着湖面喊道:“快看,水里有人!”
秦惊羽心头一凛,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但见不远处一个圆圆的物事漂浮在水面上,随波荡漾。
嘱咐大船慢慢驶近,雷牧歌从甲板上一跃而起,一个漂亮的蜻蜓点水捞起那物事,又翻腾跃回原处,待得低头看清,不觉哑然失笑:“不必惊慌,只是顶箸帽而已。”
秦惊羽接过那菩帽,帽檐宽大,半新不旧,手工也略显粗糙,看起来并不起眼,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随手丢给李一舟,想了想朝那船家问道:“东南方向是什么地方?”
船家怔了下,答道:“是片芦苇荡,里面有狭窄水道,飞梭能过去,但我们这大船不行。”
秦惊羽听得点头,暗忖这白雾从飘荡到消散,只有短短一会时间,那小舟又不是现代潜水艇,划得再快,也不至于在她眼皮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独一种可能,那就是在附近岸边隐藏起来,方才听得东南方位的响动,应该就是那小舟划入芦苇荡的声音。
“就是普通的箸帽,没什么特别。”李一舟检视完毕,拿着那箸帽过来,听过她与船家对话,低问,“要不要我追去瞧瞧?”
雷牧歌摇头道:“不妥,你水性不算好,又不熟悉地形,还是我去……”
“行了,你们都别去!”俗话说穷寇莫追,更何况对方是什么身份还很难说。秦惊羽摆摆手,从李一舟手里接过那箸帽又看了看,方才笑道,“我们不请自来,已经破坏了人家泛舟游湖的雅兴,就不必再去惊扰了,我们还是自己寻乐子去。”
那船家对之前一幕还心有余悸,此时听她这样说,赶紧命浆手们掉头,雷牧歌与李一舟小心谨慎,对此也没意见,大船驶向来处,大概往回驶了三十里,停泊在岸边,摆上酒菜,给众人宵夜压惊。船上大都是年轻人,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喝酒吃菜,闹了大半宿,直到天色渐白,这才收场,各自安歇。
按照原定计划,次日一早是在湖里打鸟捕鱼,游山玩水,尽享水乡风情,但众人哪里还有这份闲心,尤其是雷牧歌,天刚亮在附近雇了几艘打渔小船,安排人手去往芦苇荡查看。
将近午时,派出的人马陆续回返,都说那芦苇荡中的水道曲折狭长,往里走了好几里,却仍不见昨夜那船的踪影,遍寻不得,只好作罢。秦惊羽倒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听完汇报也没太在意,这德泽湖风光幽美,宛若仙境,那戴鬼面之人气息平和,并无恶意,说不定是什么高人雅士在此隐居也说不定,人家不愿意与人碰面也就算了,不必强求。经过此番遭遇,船家也看出她在一干人中的地位,料定是遇到了贵人,侍候得越发殷勤,小心陪笑,顺着她的心意在湖上这里转转,那里停停,直到黄昏时分这才启程,出了湖口镇,再往下游行驶。又过一日,天色略为阴沉,大船扯起风帆,顺风顺水行驶在江面上,吃过早饭,秦惊羽正坐在船头与浆手们闲聊,忽见一名浆手从船尾奔上前来,仓惶叫道:“船家快看,后面来了艘船——”
秦惊羽站起来,与那船家一道去到后稍张望,远远一艘船只五帆齐张,乘风追至,风帆上一条黑漆漆的独角龙张牙舞爪,触目惊心。“是黑龙帮?”秦惊羽低问。
船家点点头,面色有些泛白,强自镇定道:“秦爷莫怕,我们这是载人的船只,吃水浅,他们一看就知道,不会停留的。”他顿了下,目光在她脸上身上看了看,又道,“保险起见,秦爷还是跟雷爷坐在舱中为好。”
秦惊羽知道他不想惹事,依言拉着雷牧歌进得舱去,行进时朝上望一眼船篷上的灰白印记,心里好生抱歉,这船早被黑龙帮人盯上,这一仗其实在所难免,船家却还蒙在鼓里,毫无察觉,还好己方早有防备,只愿到时出手快捷些,尽量让这大船少些损伤罢。
三人坐在船尾舱中,放下竹帘,从绝隙处朝后张望,见后面那船帆多身轻,越来越近,而大船的速度逐渐放慢,看来是想让道于人,等那黑龙帮的船驶过之后,再予前行。
果不其然,那船飞一般行驶过去,很快将他们所在的大船抛在身后。又过了一会,感觉到大船又开始加速行驶,船家进得舱来,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秦爷,雷爷,没事了,对方只是路过。”
路过?只怕又是一组探子!
秦惊羽笑了笑道:“船家不是觉着我们不是普通人,不怕那黑龙帮前来滋事吗,怎么如此害怕?”
船家讪讪笑道:“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哪里敢大意啊,这出门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爷雷爷下了船抬腿就走人的,我那一家老小还指望我在芷水上行船谋生,混口饭吃呢,不敢得罪那强人啊!”“说得倒是在理。”秦惊羽点头道,“你放心吧,就算真有什么,这也是因我而起,我事后定不会亏待你。”
那船家听了她的话,便如同吃下颗定心丸,顿时喜笑颜开,诺诺称是。“对了船家,那洄水湾据此还有多远?几时能到?”雷牧歌不忘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低沉问出。
“洄水湾?已经不远了,即刻就到。”
船家退出舱门,三人的面色一整,满目肃然,再次商议之前定下的计划。
谈论一阵,布置方定,突然间船身猛烈一震,秦惊羽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幸得雷牧歌眼疾手快将她拉住,才不至被颠在地板上,船前惊呼声四起,接着又响起阵阵脚步声,有人在门外压低声音禀报:“殿下,雷将军,是黑龙帮的船挡住了航道。”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正面开战了!
秦惊羽精神一振,跳起来打开舱门:“告诉弟兄们,操家伙,端他老巢!”
得到命令,兵士们纷纷拔出刀剑,涌向船头。
秦惊羽奔到船前,见那船家已经是吓得面色煞白,所有的浆手都停住不动,而前方江面上旗帜飘扬,船影绰绰,以那艘五帆船为首,背后聚集了十来只小船,正船头相对,气焰汹汹。
一名身形粗壮的黑衣汉子迎面而立,昂首道:“道上的朋友都听仔细了,这船是我黑龙帮看上的货色,老早就做上了记号,连人带船都归我黑龙帮所有!若有不服的,就来同兄弟我过过招,能胜得了兄弟我,也可以留下来分一份子!”这一番话经由丹田聚气吼出,声若洪钟,传出好几里远,岸上水上一些蠢蠢欲动的身影都立时缩了回去,不欲与这芷水上的地头蛇结怨。
黑衣汉子见状一笑,又扬声道:“谢谢大家这样给面子,不过我家帮主也是有言在先,这回阻了大家的财路,也实在过意不去,改日请大家来帮中喝杯水酒,领点彩钱!”
此话一出,那些小帮小派撤得更快,转眼失了踪影。黑衣汉子哈哈大笑,笑声未歇,忽听得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道:“不对啊,这明明是我雇的船,怎么就成了你们黑虫帮的了?”
众船上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一名衣饰华丽的俊美少年坐在船头,带着种慵懒的神态,似笑非笑,漫不经心望过来,身旁两人则是垂头掩口,窃笑不断。
那黑衣汉子微怔一下,只当是公子哥儿不谙世事,耐着性子答道:“不是黑虫帮,我们是黑龙帮……”
不待他说完,秦惊羽已经哇啦叫起来:“不对不对,明明就是虫,怎说是龙呢,不信你把那旗子扯下来,我指给你看!”
“放肆!”黑衣汉子只当这公子哥胡言乱语,有些忍耐不住,忽见眼前人影闪过,却是那大船上一人高高跃起,脚尖轻点水面,飞身扑到那风帆上,一把将绣有独角龙的旗帜扯将下来,撕得稀烂,朗声笑道:“我家公子说得没错,不过是条丑陋肉虫,岂敢称龙!”
这跃出之人正是雷牧歌,此举一来是应和秦惊羽之言,二来也是在强盗面前露露身手,叫对方不敢小觑,这还不算,但见他目测下两船距离,忽然一脚踢出!
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块船板砸在水面,雷牧歌长臂伸出,直接抓起那黑衣汉子,飞身而起,以水面木板为落脚点,一起一落,已经是带着人回到大船甲板上。
秦惊羽将他动作看得清楚,心思一转,高声道:“来得正好,不是说在我船上做了什么记号吗?这记号画得真不好看,擦掉也罢!”
雷牧歌闻言一笑,将那尚未回神的黑衣汉子打横提在手中,提气跃上船篷,便把他当抹布使,滴溜溜转了一圈,将蓬上灰白印记擦得干干净净,双手一送,那黑衣大汉又飞到了原来的船上,这一下用力甚猛,砰的一声竟将一根船桅撞断!
两人一言一行,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雷牧歌,这一身不凡轻功加上天生神力,直把在场之人看得目瞪口呆,方始心惊,那黑衣汉子被手下扶住站定,指着秦惊羽哑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秦惊羽嘻嘻笑道:“我是你秦三爷,专门来收拾你们这帮不识好歹的兔崽子!”说话间,雷牧歌与李一舟各在左右,四周更被手持兵刃的众人围拢,密不透风。
那黑衣汉子倒退两步,抹去嘴边的血清,转头朝背后船队低叫:“碰上了棘手货,快,去请少帮主——”
雪原长空 第四章 心狠手辣
呵呵,回去搬救兵呢!
秦惊羽听得好笑,但见那排列整齐的船队忽向左右两边分开,中间让出一条宽阔的水道来,一艘敞口船从后方驶了过来,小船上的人均是高声欢呼:“少帮主!少帮主来了!”
船未靠拢,那黑衣汉子已经是迎上前去,抱拳禀道:“少帮主,遇上个厉害角色,属下不敌丢了丑,还请少帮主出面!”
那船舱布帘垂下,里面的人静止不动,只低低哼出一声,周围小船上突然冒出好几十人,手持细长木板,朝他们所在的大船搭了过来,啪啪数声,木板刚搭上大船甲板,黑龙帮人跟着踏上,手执兵刃飞速冲上来。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雷牧歌拳打足踢,身旁的大夏兵士也是不甘示弱,抡起船桨,但见空中兵刃和人影齐飞,惊呼共水声交作,片刻之间,从船板来的十余名大汉都被撞入水中,水花四溅,扑通作响!
秦惊羽看得兴起,哈哈大笑,朝那紧闭的船舱边笑边道:“那个什么少帮主,别当缩头乌龟啊,你手下的虾兵蟹将并都不抵事,该你出马了!”
话声刚落,就听得舱中一声冷笑,两旁侍从掀开布帘,一人从舱中探身出来,立在船前,江风猎猎,吹得那人墨衣飘起,一张狰狞鬼面覆盖住整个面容,只一双冷淡的眼瞳寒光闪过,沉沉望过来
竟是那夜在德泽湖中消失不见的鬼面人!
那双眼,那声冷笑,怎会如此熟悉?老天,他是……
秦惊羽呆了下,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禁不住低喃出口:“十三?”
“程十三!”雷牧歌听得她的低唤,剑眉蹙紧,眸光如电射向那人,“你说他是玉面孤狸,程十三?”
秦惊羽没有作声,一瞬不眨看着对面船上之人,那晚在湖心小船上他是坐着的,彼此又隔得远,船篷的阴影落下,身上又披着披风,除了那张鬼面,她没能看清他的身形,而此时他迎面而立,一身墨色劲装,依旧是那猿臂蜂腰的挺拔身躯,没错,是他,就是他!
心在胸腔里乱跳着,她突然上前一步,高喊:“十三,程十三,是不是你?”
似是对方才一幕心生畏惧,那敞口船上的水手忽然发力划桨,朝下游驶去,两船逐渐拉开距离,那小船上的人等纷纷抽回木板,迅途回航,各自散去。
“等下,别走!”眼见船队撤退,秦惊羽心下着急,赶紧又喊,“程十三,我知道是你,你没死!你别躲着我,回来,快回来!”
那人一动不动站在船头听着她的唤声,沉默不语,静静相望,秦惊羽定了下神,心中大感疑惑,明明就是程十三,以往对自己黏糊得要命,这会儿怎么一见自己掉头就走,这截然不同的态度,难道是有什么苦衷?
“他当真是程十三”雷牧歌在一旁问道。
“没错,是他!”秦惊羽点头,沉声唤道,“大伙听着,给我全速划,追上去!”
船家闻声扑过来:“使不得啊,秦爷,那可是黑龙帮啊……”虽说有数倍船资的承诺,但是现在不是钱不的问题,而是保命要紧啊,行船二十余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在主,人家强盗都收手了,他还傻乎乎往土匪窝里钻!
秦惊羽死死盯着前方船头越来越小的人影,心急如焚,不耐甩开他的手,此时别说什么黑龙帮,就是刀山火海,龙潭虎|岤她也必须闯上一闯!
“给我追”
正当此时,突然豁喇一声,脚下一阵凉意,低头一看,不由得大惊,甲板上汩汩冒出水流,一会时间就已没过脚踝!
忽觉得腰间一紧,身子被人搂住轻盈跃上船桅,耳边响起雷牧歌惊雷般的吼声:“大家当心,对方在凿船!”
李一舟跟着窜上来,众兵士也纷纷提气向上攀,秦惊羽心知那船家与桨手识得水性,倒也不担心,只俯首朝下看,但见甲板上破开好几些洞,波涛汹涌,江水滚滚灌入船来,而水下隐有人影攒动,朝着四面浮游开去。
这变故突如其来,当时有些茫然无措,转会一想,顿时反应过来。
原来对方早有准备,就在那少帮主登场亮相,众人搭上船板明目张胆大肆进攻之际,水下埋伏之人趁乱凿穿船底,实施偷袭!
而她被那戴着鬼面的神秘少帮主吸引,注意力转移,一个不察,竟遭了对方的道儿,由得凿船之人偷袭成功,想起来真是追悔莫及!
“声东击西,这个少帮主还真有几下子!”李一舟就在她身边不远,望着底下一船狼藉叹道,“雷,现在我们怎么办?”
雷牧歌朝周围望望,沉吟道:“船在江心,离岸还远……”眼看江水越灌越多,那黑龙帮的船队四面散开,远远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更是遥不可及,众人虽有轻功在身,水面却没有落脚点可以借力,除了沉船落水,似乎再无别的办法!
落水……
众人都是来自内陆之国,武功虽好,水性却是寻常,比不得这些芷水边上土生土长的汉子,一旦落入水中,便只能是落在下风,失手就擒!
秦惊羽环顾四周,已看清当前局势,见他尚在犹豫,低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还在领虑什么?!”凭他一人之力,若能擒住对方主帅,这一战还不至于输得太难看,尚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是,殿下,你先抱紧船桅,我去去就来!”见那江水涌入船舱之速不算太快,离沉船尚有时间,雷牧歌主意拿定,立时一蹬船桅,借力跃出好几丈远,在半空中一个利落的翻身,又连蹬几步,勉强落在离己方大船距离最近的一只小船上!
那小船上的黑龙帮人见他过来,立时手持兵刃劈砍,雷牧歌侧身躲过双臂伸出,一拉一扭,那几人被拧作一团,纷粉掉下水去。
雷牧歌脚尖一点,转眼又跃上另一艘小船,面对冲过来的黑龙帮众,顾不得停留动手,直接跃起从其头顶踏过,就这样起起落落,没一会就已经是靠近那鬼面少帮主所在的敞口船。
如此一来,他虽深入敌|岤,离之前的大船却也是愈发遥远,不是没担心过,但唯今之计只能孤注一掷!
“程十三?”终于翻身落在敞口船上,雷牧歌看清那人身形,迟疑问出,“你是程十三?”
那鬼面少主缓缓摇头,冷淡开口:“你认错人了。”
雷牧歌先前还只是怀疑,此时一听他的声音,脱口叫道:“程十三,你疯了么,到底在耍什么鬼把戏?还不快把船开过来,她不识水性你知不知道!”
鬼面少主不耐道:“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雷牧歌见他边说边是后退,赶紧施展轻功追上前去,一把抓向他的肩膀:“程十三你给我站住!”见得那人的身形动作,心中愈发笃定,这鬼面少主确确实实就是玉面狐狸程十三,却不知他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又为何处于敌对一方,与己为难。
鬼面少主身形一矮,犹如泥鳅般滑了出去,雷牧歌正要去追,忽听得背后一声惊呼,伴随着豁喇喇几声脆响,回头看去,只见那船桅竟从中裂开,船桅上方的众人摇摇欲坠,又闻轰然一声,船桅拦腰折断,一干人等直直跌入江中!
“哈哈……”鬼面少主放声大笑,声音在江面上回荡,显得那般冷酷淡漠,“被我黑龙帮做了记号的船,你们也敢坐?”表面看来只是派人在船篷上涂抹石灰作为印记,实际上已经暗中破坏了船桅,时间一到,立时折断!
“殿下!”眼见那单薄的身影抱着桅杆跌落下去,雷牧歌急红了眼,转身飞奔,那鬼面少主却并不给他机会,啪的一鞭甩过来,风扫落叶,将他衣袖一角击成碎片!
“好小子,改头换面,连兵器都换了!”雷牧歌冷哼一声,眸光瞥见一道灰白身影紧随她入水,又见众兵士冒出水面,纷纷向她围拢,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集中精神与那鬼面少主比划缠斗。
船桅折断之时,发出惊呼的正是秦惊羽,眼见樯倾楫摧,底下甲板已是江水弥漫,她只得憋一口气,抱紧琅琊神剑随之跌落,李一舟一直盯着她的动静,此时不敢怠慢,也是一个筋斗倒跌入水。
扑通数声,众人都径直跌入水中,李一舟在其中武功内力最好,扎个猛子,拽住她的手臂冒出水面,高声喊道:“大伙坚持住,快往岸边游”语毕又朝她喊道,“你别用力,放松些,我拖着你游。”
秦惊羽先行闭气,倒是没有呛水,湿漉漉从水中钻出头来,勉力笑道:“早知道我该把江陵水师调来……”
此时桅杆既断,船体也是渐渐倾侧,眼见便要横堕入水,李一舟看得分明,急忙使出全身力气,托着她拼命朝岸边游,心知这大船要是翻转沉没,那巨大的吸力便会将周围人等一齐拽入江底,唯有拼尽全力远离,才有一线生机!
无条他水性实在稀松平常,自保倒是没有问题,但如今拖着一人,越游越慢,渐渐没了力气,游着游着,只觉得水下生出一股又一股的拉力,拽着自已不自觉朝下沉去。
秦惊羽五感超常,自然察觉到不对,但见那大船周围水面忽然冒出一个个螺旋形的水涡,泛着圈圈白沫,想起此地的地名,不觉惊骇,糟糕,洄水湾!
就算他们勉强游出大船翻沉的范围,都没法抵挡这洄水湾的激流漩涡,更何况,以李一舟的水性,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不用说还拖着她这个累赘!
喘一口气,她张口喊道,跌宕起伏中话声断断续续:“一舟你放开我……我有神剑护身……不会有事的……”
“不行l”李一舟想也没想,奋然拒绝。放开她……说得容易,那沙漠土城遗失之痛,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殿下!李副将!”周围好几人冒出头来,朝他们划水游过来。
“别过来……”秦惊羽心头一紧,不由惊叫出声,他们游过来也没用,她已经身处漩涡中心,这样只会连累更多人!
几乎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水底袭来,宛如无数只粗壮有力的手同时抱住她,生拉活扯般往下拽!
“雷,快来”李一舟力气用尽,放声高呼。
雷牧歌已经跃上最近那艘小船,远远见得水中险境,再不顾身后鬼面少主的纠缠,飞身跃起,朝那漩涡之地直扑过去。
“来不及了。”鬼面少主也不追赶,只在他身后冷笑。
芷水行船之人谁人不知这句话:洄水湾,鬼门关,只有经验丰富的船家才能避过,这些外地人如何识得其中厉害,葬身鱼腹是唯一下场!
“程十三,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饶你”怒吼声中,雷牧歌飞身入水,用尽全力朝前游。
真是……不自量力的傻子!
鬼面少主低哼一声,返回之前的敞口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