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20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正是她下令刻在牌上的文字。
秦惊羽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打个哈哈:“萧二殿下在念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萧焰笑了笑道:“这两日城里颇不安宁,西烈朝堂也吵做一团,有好几员大臣已经在怀疑童谣与谶语中影射之事,他们不敢对兰萨动刀,矛头便直指新近册立的太子兰棠,弄得兰萨十分头痛。”
秦惊羽暗地欣慰,这正是她要的结果,以舆论与后宫双重压力,来促成彻查旧事,还原真相!
“但是,事情发展到此,倒是出乎我们的意料——”萧焰微顿一下,肃然道,“今日早朝后兰萨突然下诏,准了乐皇后滴血认亲的请求,相邀我与西烈丞相在现场见证。”
什么,他竟然同意滴血认亲?
王者归来 第三十七章 不知君心
之前乐皇后态度那么坚决,兰萨都不为所动,坚持己见,这回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同意滴血认亲?
他明知那太子兰棠是假的,却将他推出来与银翼一同查验,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越来越搞不懂了。
秦惊羽抚着额头叹气,银翼看她一眼,淡淡道:“或许我是假的,那个太子是真的。”
“去,少说这些丧气话。”秦惊羽气得在腰间狠掐一把,“你就算不信祁侍卫,也当相信主子我的直觉!”
银翼不躲不闪任她蹂躏,唇角微微扬起,朝萧焰斜睨一眼,萧焰看在眼中,脸色略略有些发青,却只是无奈苦笑,曾几何时,这些都是他的专享,他的福利……
轻咳一声,他打断他们的嬉笑打闹,正色道:“乐皇后派人等在外面,想召银翼去宸宫叙话,只怕是为了明日验血之事。”
秦惊羽住了手转向他道:“怎么不早说?”
萧焰眼眸垂下,清淡开口:“人家皇后娘娘是要见银翼,跟你没甚关系。”
秦惊羽脱口而出:“怎么没关系,银翼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的人?”萧焰眼神骤然一冷,利如刀锋射向银翼道,“什么意思?”
银翼面色凉凉的,不紧不慢道:“就是她说的那个意思。”
一时间,房内静得不可思议。
秦惊羽眼看那两人的眼神脸色,似乎都不太好,讪笑着正要说话,忽然听得哪里细微一声响,停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声音,很是诚实。
“饿了吧?”萧焰脸色缓了缓,柔声发问。
秦惊羽顺着台阶爬下去,也不掩饰,鼻子里轻嗯出生。
萧焰笑了笑,朝外轻喝一声,没过一会便有黑衣侍卫端了饭食进来,一碟一碟摆在桌上,都是她最喜欢的肉包烙饼,还有清粥小菜,看起来又精致又养眼,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
秦惊羽当仁不让坐下,暗地嗅了嗅,那齐鲁矮子招呼银翼:“吃了没,没吃就趁热一起吃。”
“我吃过了。”银翼一看她预备埋头大吃的模样,便知是走不了路了,只得道,“你慢些吃,我去去就来。”
“唔,路上小心。”秦惊羽含糊叮嘱一句,开始喝粥吃饼,难得在西迟到这样可口的早餐,心情大好。
真是个……贪吃鬼!
银翼暗骂一句,转头就走,萧焰望着他的背影,板着张俊脸一言不发,半晌才做去她对面,专注看她。
被人一瞬不眨盯着吃饭不是件快活的事,不过她脸皮够厚,堪堪能够接受,只是受不了他那宠溺的目光,来得实在莫名其妙。
“昨晚睡得可好?”他问。
秦惊羽耸肩道:“还好。”
他微微一笑,又道:“银翼性子变了很多。”
她不知他想要说什么,蹙眉没有作答
“我知道,他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气我,其实不是真的。”他说得十分笃定。
“气你?”秦惊羽无奈翻个白眼,这人很喜欢自作多情,慢条斯理吃完,她抚下饱胀的小腹,问道,“真的是乐皇后的人来找银翼?”
“自然是真的,莫非你不信?”萧焰反问。
她摇了摇头:“不是不信,不过也有可能是你想支走他。”
萧焰笑道:“我确实想支走他。”见得她眼底闪过一抹戒备之色,他好笑道,“你在乱想什么,你难道忘了,你如今还是我的书僮,大白天的跟银翼走在一起,教别人看了像什么话?”
秦惊羽想想在理,点头道:“还有呢?”
萧焰朝床榻瞟了一眼,缓缓道:“你队操琴一窍不通,突然对这架琴感兴趣,莫不是这琴里有什么奥秘?琢磨这许久,也该有所发现了吧?”
秦惊羽哈的一笑:“萧二殿下多虑了,我就是闲着无聊借来玩玩,也没什么稀奇。若不是银翼方才走得急,我都让他帮忙带去物归原主了。”
萧焰对她这番说辞显得并不意外,淡笑道:“我还以为我能帮点忙,看来太子殿下并不领情,倒也罢了。”
秦惊羽轻哼一声,知道他在书法方面造诣颇深,确是个中高手,但再是高手,身份在那里搁着的,她就算借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元昭帝的手谕亮给他看,让他帮忙辨别真伪。
兰萨与南越交好,兰萨当权执政,西烈便是南越的盟国;反之,银翼是她的人,若是银翼能夺得皇位,西烈就自然成了她大夏的盟国。
这一番利弊得失,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不难想明白,她犯不着为了我解一时之惑,去求助自己的敌人。
“吃好了么?”
萧焰轻声发问,见她点头,招来侍卫撤去饭食,摆上茶水、
秦惊羽捧着茶杯继续神游,却听得他清了清嗓子,沉吟道:“兰萨邀我与西烈丞相去现场见证,摆明了是将刺激皇嗣血统查验之事放在明处,他素来心机深沉,如此行事想来已经做好准备,胸有成竹,你们须得小心谨慎。”
“多谢提醒。”秦惊羽笑得甚有礼貌。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查验出来,银翼不是西烈皇嗣,到时候又将如何?”萧焰敛了笑容道。
秦惊羽平和道:“我相信我的直觉。”
萧焰轻叹一声,咕哝道:“你总是这般我行我素……”
秦惊羽瞟他一眼感情以前对自己研究的透彻,连她的性情喜好都了若指掌,看来他是深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还真是个强劲的对手。
抿了口茶,又寻思着皇室秘辛,在场之人是越少越好,届时自己可怎么混得进去给银翼助阵?现场若有变故,也不知那狼小子是否应付得过来?
“在想什么?”萧焰低问。
“没什么。”秦惊羽矜持作答,心里却有些闷。
萧焰瞅着她古里古怪的表情,暗地好笑,似是不经意道:“我这皇子身份,走到哪里带个书僮随侍之类原本也说得过去,本想邀殿下一起,但殿下看起来并不在意,我就不必自讨没趣……”
“慢着!”秦惊羽终于没忍住,打断他,口气却仍然倨傲,“既然你诚信相邀,我也勉为其难,应下便是。”是他主动相邀,他勉强应允,便不算欠他人情,这一点须得说清楚。
萧焰笑了笑道:“那好,等下我派人送套衣饰过来,明日辰时会有人来请,你提前准备好。”
秦惊羽默了一默,待得想到也许是个什么阴谋,他已经起身开门,走得不见。
就算是阴谋,箭在弦上,此时她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过得片刻,果然有人送来衣饰,连同鞋袜都是备齐的,秦惊羽比量一下,与自己身段大致相当,穿起来应该合适。
银翼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刚准备用晚饭,于是招呼他一同就座。
他看了看桌上丰盛的饭菜,微微皱眉:“你就那么放心他,不怕他下毒?”
“我有那么傻?”秦惊羽招手示意他坐下,笑道,“我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银翼哼了一声坐下来,秦惊羽给他舀了碗饭,夹了一筷子肉放在他碗里:“这烤肉做得不错,你尝尝。”
银翼朝窗外望了一眼,淡淡道:“他在假山上看着呢。”
“我知道,看就看吧,我们也没啥损失。”以她的眼神耳力,早就知道萧焰在附近,这家伙不在他自己房里好好吃饭,却来守着她做甚?若说是监,那他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假山顶上,绿荫垂下,萧焰执着只救护懒懒坐在上面,长发披散仅用根绸带绑住,宽松的衣袍被晚风吹得鼓荡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萧瑟颓废,似是感觉到房内之人的注视,他侧过身来,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就被:“要上来喝一杯不?”
秦惊羽拔高声音回道:“多谢萧二殿下好意,我们还有事商量,就不打扰了。”
萧焰唇角扯动下,目光转向银翼,哑声道:“银翼,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银翼冷着脸,没说话,秦惊羽代他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转念一想,这个婉拒之言说得很是在理,说完又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肴夹去隐隐碗中,算是慰藉下查验临近是他看似平静其实忐忑的心境。
萧焰幽幽一叹,不想再看他们亲密的场面,一口饮尽杯中酒水,纵身跃下,也没来纠缠,而是晃晃悠悠往相反方向走。
秦惊羽眼尖瞧他脚步不稳,而前方长廊正好有级台阶,不由好心提醒:“萧二殿下,注意看路——”
萧焰听得唤声回头来看,脚步微错,一个踉跄,整个人便是朝地面扑倒下去。
呃,不唤他兴许还没事……
秦惊羽撇了下嘴,不忍看自己亲口制造的一起人间惨景,却又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位样样精通处处胜出的南越皇子摔上一跤到底是何等光景,于是抬眸继续关注,却见斜刺里那名黑衣首领窜出,双臂张开,将他及时扶住。
“殿下,你没事吧?”
萧焰打个酒嗝,俊脸微红,摆手道:“我没事。”
黑衣首领闻到他身上酒气,惊道:“殿下你怎么喝酒了,太医不是说了吗,你的腿伤是必须滴酒不沾的!”
萧焰闷闷道:“连你也要管着我么?”
黑衣首领急急道:“树下不敢,只是殿下的腿……”
萧焰打断他道:“我的腿没事。”
黑衣首领黑着一张脸,眼眶慢慢红了:“当初殿下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活过来,出来时娘娘几次三番叮嘱,说让树下看好殿下,不得有任何闪失……殿下如此自暴自弃,叫属下如何向娘娘交代啊!”
萧焰沉下脸道:“你是我的人,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除非……你另投明路,不认我这个主子。”
黑衣首领听得骤然变色,扑通一声跪下:“属下是殿下的人呢,一日为主,终身不负;如有违背,天诛地灭!”说罢俯首下去,嘴唇触及他的鞋面。
萧焰见状面色缓了缓,低声道:“好了,你的忠心我也明白,你起来罢。”
“是!”黑衣首领如释重负站起身来,扶她朝前走去,暗地舒了一口气。
秦惊羽看得呆住,赶紧去拉银翼的衣袖:“看到没,那人行礼姿势好奇怪!”
银翼正在喝汤,含糊道:“有什么奇怪的?”
“你都没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去亲那萧焰的脚!”秦惊羽朝他描述一番,大是感叹,“或许这侍卫是个断袖,一直暗恋他主子也说不定,本来也不错,但两人这形象不太相配……”
萧焰长相太过俊秀儒雅,说到与他相配的男子,这世上找不出几人——
或许雷牧歌不错,只不过一想到两人偎在一起的情形,登时鸡皮疙瘩抖落一身。
抛开些许杂念,转而又想,等这边事情了结,得回去问问老师,这稽首不像稽首,叩拜不像叩拜的,到底是个啥东西?脑子里有一丝模糊的影像,好似自己站在高处,一道人影伏在脚下,摆出这奇怪的姿势,却始终影影绰绰,记不真切。
难道又是梦中见过?
还是老师韩易上课时讲过,正好遇到她打瞌睡,给漏听了过去?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银翼低喃,拉回她飘忽不定的神智。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西烈人,哪儿来自然哪儿去。”秦惊羽甩了甩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出来这么久了,父皇母妃都不知着急成什么样子,还有雷牧歌与李一舟,他们这会早该收到她的发簪与信函了,为何迟迟未有回应?
定了定神,见他木然不语,秦惊羽笑着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好了,我会等你认主归宗,登上皇位再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一手培养出来的狼小子,也当是立足天地独创大业的时候了。
他却猜不到,届时,她还有一份超级大礼相送……
王者归来 第三十八章 再来一次
次日清晨,秦惊羽刚用了早膳,整装完毕,就听得砰砰叩门声。
“进来。”她随口应着,对镜理了理头发,满意看着镜中之人略作改妆的容颜,脸色发黑,眉毛粗浓,再加上一身随侍的衣装,整个人看起来朴实无华,与昔日在天京油头粉面花俏招摇的相貌大相径庭,那兰萨打死都不可能认出她来!
萧焰漫步走来,看着她梳得略有些歪斜的发髻,唇边浮起一抹微笑:“要我来帮你么?”
秦惊羽不屑瞟他一眼,帮她?这梳头的技术活,并不是人肉呢都能精通的,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会做才怪了!
“不敢劳你大驾。”随便摆弄几下,套上帽子,系好扣带,她转身过来面朝他道,“好了,走吧。”
他望向她的黑眸有些失神,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去。
秦惊羽脚步飞快,萧焰倒是慢条斯理,缓缓跟在后面,眼见穿过长廊就到了别院门口,她本一步迈出,却在那一瞬间心头微动,硬生生把脚收了回来。
“怎么了?”萧焰跟上来,挑眉请问。
“小人逾越了,殿下先请。”秦惊羽低眉顺眼,垂肩收手,恭敬退在一侧。自己当主子当惯了,险些忘了规矩,以她现在的书僮身份,她卑他尊,理应由他先行。
萧焰深深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越过她跨步朝前走去。
别院门口早有太监静候,一见两人出来,赶紧行礼带路,那太监走在前方,两人慢腾腾跟着,秦惊羽四处望望,没见黑衣侍卫的身影,不禁低问:“你那些暗卫呢,今日怎么没跟着?”
“带了他们就没你的名额了。”萧焰笑了笑,又道,“我的武功足以自保,你不必担心。”
她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她会担心他?秦惊羽哼了一声道:“兰萨也真是对你优待,竟让你带这样多的侍卫在他皇宫里随意进出。”看来西烈与南越联盟意图已经很明显,这也就是萧冥着急出兵帮助镇压西烈内乱的原因,他野心勃勃想要称霸赤天大陆,但兰萨会那么心甘情愿受控?不好说。
“你想得没错。”似是看透她的心思,萧焰低笑,“兰萨不笨,他也是表面上与我南越交好,利用南越军队为其效力,其实却暗藏心思,随侍都有可能过河拆桥,”
秦惊羽心头一喜,忽然想到祁金,忙问:“那他会不会阳奉阴违,先前假意答应你不动祁金,背地却派人去老李出手击杀?”
萧焰淡淡回答:“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祁金不会有事的。”
秦惊羽放下心来,自己没有感觉到周围有黑衣侍卫的气息,相比他已经将人安排到祁金身边暗中保护,正要说话,鼻端微氧,张嘴打了个喷嚏。
“怎么,病了?”萧焰转头来看。
秦惊羽吸了吸鼻子,朝他摇摇头:“没事。”昨晚怕他故技重施,掀开壁板再度入侵,于是抓了琅琊神剑在床上守了大半宿,快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谁知他根本没来,害得她一夜难眠,还有些伤风感冒!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他停下脚步,一脸紧张。
见那太监诧异回头张望,秦惊羽赶紧推他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别添乱,快走啊!”
“真的不要紧?”他仍不放心。
“真的真的。”秦惊羽极不耐烦。
没走不会,引路太监停下脚步,兰萨的御书房已经到了。
“二殿下,请。”
萧焰默然点头,秦惊羽小心跟在他身后。
滴血验亲的场地就设定在此,一进门,就看见已经有人候在里面,见得萧焰踏进,那人不卑不亢,上前一步行礼:“见过二殿下。”
“卫丞相客气。”萧焰淡然还礼,两人走去一边闲聊。
秦惊羽垂肩站立,眼角不是瞟下那边的身影,老师韩易以前提过,说着西烈丞相卫术为官二十余年,在西烈声明很是不错,兰萨这回钦点他作为查验见证,必是有所深意。
思来想去,其间又打了两个喷嚏,惹来萧焰嗔怪的目光,被她冷眼瞪回去。
正等得无聊,忽然听见门外有人高呼:“皇帝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过后再呼:“太子殿下驾到!”
但见兰萨与乐皇后并肩走来,后面跟着太子兰棠。
兰萨一身玄服,气势威严,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乐皇后则是一身素装,面上粉黛未施,秀丽的眉眼微微透出几分憔悴,却也暗含期待,而兰棠也是着装素淡,面色沉静,全无当初光鲜亮丽的风采。
那丞相卫术急急迎上去:“臣参见陛下,娘娘,太子殿下!”
兰萨点头,目光往屋中一望,看到秦惊羽也在场,不觉微微蹙眉:“二殿下,这是……”
萧焰轻笑:“陛下放心,我这童儿胆小谨慎,平日跟我有如一体,形影不离。”
有他这话保证,兰萨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向乐皇后道:“皇后说的那个银翼,怎么还没到场?”
乐皇后环顾四周,强自镇定:“我告诉过他时辰,应当就快来了。”
兰萨哼了一声,静默不语,倒是兰棠走过来殷勤将乐皇后扶去软座歇息,奉上茶水,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只隔数步之遥,秦惊羽不难听见那边的对话。
“这滴血认亲是我提出来的,棠儿……你不怪我?”乐皇后的嗓音有丝发颤,显然兰萨这番攻心战术极有成效,她心里愈发没底。
“孩儿怎会怪母后?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海尔相信是非真假,验过之后自见分晓。”兰棠这话答得在情在理,乐皇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不言语。
屋顶上细微声响令得秦惊羽收回目光,黑影一闪,银翼已经站在当前,朝众人点头算作招呼,也不看兰萨,只面对乐皇后道:“开始了吗?”
“就等你了。”乐皇后松了口气,身子刚一动,就被兰棠上前扶住。
“母后小心些。”
银翼冷然瞥他一眼,面上无甚表情,兰萨见状轻咳两声,唤道:“尤总管。”
被唤的太监总管回应一声,指挥着两名太医模样的人将检验物事一并端上前来,整齐摆放在案几上。
“今日之事,无须朕多,想必大家都已明了。”兰萨微顿一下,又沉声道,“试管西烈皇嗣血统真伪,朕特请来萧二殿下与卫丞相在场见证,以示公允。如无异议,这就开始吧。”
话声刚落,便有太医过来,带银翼与兰棠前去净手准备。
秦惊羽站在萧焰身后,看着兰萨微微颔首,那两名太医各持一把雪亮薄刃,分别在两人手指上轻轻一划,血珠溅落,掉进装有清水的茶杯中,银翼的那只在左,兰棠的那只在右。
“紫烟,该你了。”一直紧盯滴血过程的兰萨回头,柔声相唤。
乐皇后走过去,肩背挺得笔直,任由那太医用薄刃划破手指,血珠迸出,在两只插本里分别滴上一大滴。
滴血完毕,众人都面色慎重盯着那两只茶杯,乐皇后更是不等包扎手指,激动得站到案几跟前。
但见两名太医端起茶杯轻轻摇晃,继而缓缓放心,不过多时,有人指着右边的茶杯啊的一声叫:“相融了!”
秦惊羽定睛看去,右边那只茶杯里的血珠果然渐渐聚拢融合,而左边那只茶杯里的两滴血珠则是一动不动,无有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太相信古人滴血验亲的说法,因为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此举毫无科学依据,但是就算要融合,也该是银翼与乐皇后的血融合,而不该是这假太子兰棠啊,难道……银翼真不是乐皇后与元昭帝之子?
乐皇后怔怔看着两只茶杯,再呆呆望向对面的银翼,脸色发白,身子轻晃,被兰棠一把扶住:“母后当心身体!”
兰萨哈哈大笑,朗声道:“大家看清楚了么。棠儿身世血统,不容置疑!”
与此同时,萧焰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压低响起:“尼克看清楚了,茶杯没换?”
秦惊羽轻轻摇头:“没换。”能在她超常的眼力紧锁下调换茶杯,除非那人是神仙!茶杯是没换,不过并不代表别的东西就没问题,只是这该死的鼻塞……
自那两名太医一进门,她就不断吸气,无奈鼻子塞得厉害,嗅觉大打折扣,大的异味还可嗅出,气味细微,加之距离又远,则是无能为力。
可她嗅不出,那狼小子的鼻子也该嗅得出异味来啊,除非是另有气味掩盖……
秦惊羽环顾四周,果然见得各处墙角均有点熏香,淡雾袅袅飘散,心中了然,这兰萨胆敢答允验血,果然是有备而来,胸有成竹。
再看银翼,只见他冷眼看着右边那只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愣头青,就算是看出什么,只怕都是不屑开口!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她过去检查茶杯,凑近审视,应该能发现问题,但她此时只是萧焰身边的书僮,有什么资格?
“萧二殿下,卫丞相,你们二位都看清楚了?”兰萨的声音响起。
卫术闻声点头,目光望向萧焰,后者是一国皇子,地位比他高,自当优先表态。
秦惊羽抿紧嘴唇,听得萧焰轻笑一声,侧身的同时在她耳边低道:“又欠我一个人情。”
正感疑惑,萧焰已经启唇言道:“大体倒是看清楚了,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疑惑。”
兰萨不妨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呆了下道:“萧二殿下请讲。”
萧焰不慌不忙道:“这滴血验亲的法子可有书记载?有据可依?”
兰萨沉声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焰摇头笑道:“我没别的意思,陛下不要着急,我只是觉得贵国在这件事上的程序有些不对,所以才提出来。”
兰萨心中恼火,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哼道:“这都是依照惯例来的,却有哪里不对?”
“陛下息怒,想必是各国查验之法有所不同。”萧焰大步上前,秦惊羽亦步亦趋跟着,一步步朝案几靠近。
兰萨忍住怒火道:“既然在我西烈,自然该依照我西烈……”
话没说完,就被乐皇后打断道:“不知在南越又是如何查验的?还请殿下明示。”
萧焰笑了笑,看着秦惊羽道:“我是外行,不过我这童儿出身杏林世家,经常给人查验,还是由他来说,娘娘意下如何?”
这狡猾鬼,又把皮球踢给她了!
可是她还没想好呢,就算看出对方暗中做了手脚,她该如何揭穿?
眼见乐皇后点头,秦惊羽只得上前,正围着案几走了半圈,终于嗅得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味,那是一种极淡的酸味,被屋中熏香气味所盖,险些嗅不来。
果然,如她所想……
倏地一个念头闪过,秦惊羽心中一喜,停步站定,正色道:“回殿下,之前的查验步骤都是对的。”见得萧焰气定神闲,兰萨与兰棠喜上眉梢,乐皇后面露失色,银翼不动声色,忍住笑意慢吞吞道:“只不过两位太医偷懒,少做了最后一步——”
“什么?”兰萨与乐皇后异口同声问道。
秦惊羽指着一左一右两只茶杯,悠游自得道:“这最后一个步骤,还须请太子殿下和银公子在对方杯中再滴一次血。”
朕本红妆 王者归来 第三十九章 打死不认
此话一出,兰萨面色微变,拂袖道:“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做法,三个人的血混在一起,不是乱套吗?”
秦惊羽眨巴着眼睛道:“可是在南越都是这样查验的,而且在其他几国也是同样的步骤,当然,也不排除寻常百姓家为了省事,简化程序……”
兰萨绷紧了脸,若不是碍于萧焰在场,真想把这不知好歹的书僮拉出去砍头,偏生此时萧焰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这验明西烈皇嗣血统是何等大事,岂可等同百姓家务?我这书僮快人快语,年幼无知,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秦惊羽板着脸,拼命忍住笑意,这一唱一和搭配得天衣无缝,逼着兰萨做决定。
见兰萨犹疑不定,乐皇后声音微颤道:“就按他说的做吧。”
沉默半晌,兰萨终于点头:“好吧,再行滴血。”
不等太医动手,一直沉默的银翼已经是挤破先前的伤口,将血珠滴进右边茶杯,而另一边兰棠脸色泛白,被一名太医再在其手指上轻划一刀,鲜血滴落入杯。
这一回,众人更是神情严肃,屏住呼吸,一瞬不眨盯着两只茶杯。
怪事发生了,右边茶杯里银翼新滴下的血珠很快就和先前的血融合在一起,而左边茶杯里则是三滴血珠各自为阵,互不相容。
“怎么会这样?”乐皇后低叫。
“尤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兰萨声音低沉,却颇具威严,那尤总管抹着额上的冷汗,拢袖道:“启禀陛下,臣也不明白一一”说着眼光瞪向那两名太医。
两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面露迷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进言道:“回陛下,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现象,前后矛盾……”按照右边茶杯里的结果,三人之间均有血缘关系;但从左边茶杯里的情形来看,三人又都不具备骨肉血亲的条件!
秦惊羽被那太医纠结不解的神情逗得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险险笑出来。
那太医正觉词穷,一眼瞥见,便如有抓住根救命稻草,急急拱手道:“这位先生一定知道这其中奥妙,还请先生向陛下解释一二。”
兰萨哼了一声没说话,乐皇后却是面带期冀,开口朝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架势,只差扑过来握住她的手了。
秦惊羽后退半步,心道既然自己已经被萧焰推崇为世家子弟,也当拿出几份真本事来,好在之前已轻嗅出了那淡淡的酸味,不难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清了清嗓子,她朗声道:“其实也不奇怪,有人暗中在茶杯里加了料而已。”
兰萨蹙起眉头:“加了料?”
“不错。”幸好前世看电影电视看过一些类似的情节,秦惊羽指着左边茶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大家请看,这只茶杯里的三滴血珠不仅不相融,而且还凝成了块状,这是因为事前在杯中添加了醋酸粉末的缘故……不信的话.可以叫人来验。”
兰萨朝尤总管点点头,后者匆忙步出,过不多时又带了名太医模样的老者进来,来人打开随身药箱,取出工具查验一番,最后行礼禀道:“启禀陛下,这只茶杯中确实有少量醋酸粉。”
两名太医吓得跪倒在地,兰萨朝两人沉声喝问:“这查验器具是谁准备的?”
之前没说过话的那名太医嚅嗫答道:“回陛下,是微臣……”
兰萨目光一凛:“你可知道是谁事前动过这茶杯?”
那太医吓傻了眼:“微臣……不知……”
“来人!”兰萨喝道,“把这玩忽职守的庸医给朕拉出去,打入天牢!命廷尉彻查此事,务必抓到幕后之人!”
“陛下冤枉啊!陛下,臣冤枉,臣真的冤枉啊一一”那太医被一群西烈侍卫拖出门去,只听得惨叫声声,“冤枉……冤枉啊……”
“那么另一只茶杯又加了什么?”兰萨问道。
老者摇头道:“恕老臣无能,未能检出。”
兰萨摆手道:“好吧,辛苦蒙老太医,你去吧。”待那老者行礼步出,才转过来望向一脸深思的秦惊羽,“这血珠相互融合,又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筒单,这滴血认亲本来就不科学,融合与否全靠运气,貌似a型血跟b型血很容易就融合了,所以,一个a型的小孩跟一群b型血的成|人合血,就等于是去拉一个掉进“聚宝盆”的爸爸,只要你肯拉,爸爸是无穷无尽的。
乐皇后、银翼和兰棠的血型,极有可能就是上述情况!
如果她说出这番理论,不知会不会被在场之人当成是疯子?
秦惊羽干笑两声:“也许是添加的东西无色无味,一时检测不出。”
剩下那名太医欲言又止,兰萨看了看他道:“你又有什么说法?”
那太医定了定神,垂首答道:“既然合血出现差池,唯一的法子便是用滴骨法。”
“滴骨?”
“是的,之前的合血只能是母子之血,稍有疏离;滴骨却可以用父子骨血,则更为亲近……古往今来,这滴骨法比起合血法要高深得多,也要精确得多!”太医顿了下,又道,“但要掘出皇陵墓室中的先帝骸骨,却是有违常理,还望陛下娘娘三思。”
秦惊羽在一边听得挑眉,不会吧,搞那么复杂,还要将元昭帝的骸骨挖起来?
看来对方早有准备,留有后路,远远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朕反对,皇兄早已入土为安,朕不愿破坏他的清净。“兰萨转向乐皇后道,“皇后你的意思呢?”
乐皇后面色怅然,沉吟半晌方道:“大局为重,他在天亡灵,应该不会怪我的一一”长舒一口气,心一横,似是下了决心道,“那就滴骨吧!”
“你……”兰萨瞪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许久才铁青着脸喝道,“传朕旨意,原班人马移师皇陵!”
一句过后,那尤总管急匆匆前去准备,兰萨扶着乐皇后率先步出,秦惊羽走在后面,担忧往银翼看去,见得他身姿挺拔的背影,才微微宽心。
所幸这西烈皇陵就在格鲁城外不远,一行人简单焚香祷祝之后,坐上马车出了宫。
路上秦惊羽与萧焰同乘一车,碍于卫术在场,也不好多说,默默想着对应之策。
马车没走多时就行至皇陵,早有守陵卫士迎上前来,众人下了车,由皇帝兰萨领头,径直去往元昭帝的墓室。
耀目的阳光下,墓门徐徐打开,一行人秉烛而入,面对那巨大的帝王灵柩,阴冷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
乐皇后挣脱兰萨的手上前一步,手指颤巍巍抚上棺盖,一滴泪落在上面:“陛下……”
秦惊羽听得真切,心中也明白,此陛下非彼陛下也,看来她对前夫的感情要比对现任的深厚得多。
兰萨眼神暗了暗,厉声道:“开棺!”
“是,陛下。”
两名卫士立在灵柩前,将棺盖缓缓开启,露出里面身着金缕玉衣的尸身来,但见年份久远,昔日威严帝王已化作皑皑白骨。
乐皇后立在当前,只往里一望便是腿脚软倒,好在兰棠在旁及时扶住她,颤声道:“母后当心!”
“我……没事……”乐皇后眼眶发红,微微闭眼,当年噩耗传回格鲁皇宫她就昏死过去,大病一场,醒来后元昭帝已经封棺入陵,如今亲眼目睹,怎不心酸难过?
兰萨大步上前,对着棺中之人祭拜行礼,泣不成声:“皇兄,朕带紫烟棠儿来了……”
“父皇!”兰棠扑通一声跪下,放声大哭。
趁一干人等围住灵柩,哭声震天,秦惊羽趁机凑到银翼身边,低声道:“愣着做什公,你也哭啊!”这傻小子,在乐皇后面前都能掉下泪来,到了这墓室里反而故作深沉了,做戏懂不懂?
银翼摇头低道:“没感觉,哭不出来。”
“你……”秦惊羽咬牙切齿,直觉想去撞墙。
哭了一会,兰萨拭去眼泪,朝尤总管点头道:“这就开始吧。”
见太医手持薄刃过来,兰棠慢慢从地上站起,脸上还挂着两行泪水,正举袖拭擦,太医见状,稍转方向站到面色淡漠的银翼面前。
“银公子请。”
银翼摆了摆手,没用他的刀,略微用力即是挤破先前伤口,一大滴鲜血滴在骸骨之上,但见血珠艳红,顺着白骨的起伏游走,过得片刻,慢慢凝固在表面。
竟是没渗进骸骨之中!
乐皇后脸色骤变,失声道:“怎么会……”
兰萨叹息道:“你看到了吧,他的血融不进去,只因为他根本不是皇兄的骨血!”
银翼直直站着没有说话,兰萨指着那血珠,朝他冷笑道:“事实摆在眼前,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被谁人指使,假冒太子,接近皇后?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老实交代,朕可饶你不死!”
“我没假冒任何人。”银翼淡淡说着,也不看众人,大踏步朝墓室门口走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兰萨冷哼。
说话间,墓室周围风声四起,角落里蓦然冒出数名人影,均是飓风骑的打扮,手持弓箭将银翼的去路尽数封死。
这兰萨,当真是有备而来!
只要银翼有所动作,羽箭便会接二连三射出,相信墓室之外还会有更多的飓凤骑埋伏,看来对方不愿给他一丝生存机会,铁了心要趁乱杀人灭口,永除后患,而不管他是抵抗还是出逃,兰棠都是无需再验,稳操胜券!
“不要!”乐皇后被兰棠死死拉住,动弹不得,只得朝兰萨叫道,“是我叫他来的,跟他没有关系,不是就不是,放他走吧……”
“紫烟你别管,此人居心叵测,跟祁金合伙起来欺骗于你,诋毁你与棠儿的母子之情,使得我西烈皇室受辱蒙羞,他们必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朕绝不会轻饶他!”兰萨恕声说完,抬起手来。
“不!”乐皇后见得那黑漆漆的箭尖,再看他的手势,明白他是起了杀机,看着对面冷峻如斯的年轻男子,就算验出他不是自己亲生皇儿,也不忍他在自己面前血溅当场,死于非命!
兰萨面色凝重,一声令下:“飓风骑,放箭!”
嗖的一声,数支羽箭已经破空而出!
秦惊羽不再犹豫,一步朝银翼迈出,但觉眼前黑影闪动,才人以快出她十倍的速度站到银翼面前,将飓风骑的击杀角度挡了个大半,长袖一卷,已经抄住那一大把羽箭。
“萧焰,你这是做什么?”兰萨直呼其名,显然是动了真怒。
他这南越皇子以身相挡,飓凤骑再有胆子,也不敢再动手!
萧焰轻笑一声,将袖中羽箭甩开:“陛下此举有失公允,既然请我和丞相当见证,也该听听我们的意见吧?”
兰萨哼道:“大家已经亲眼所见,银翼的血融不进去,你还有什么意见?”
萧焰笑了笑,将秦惊羽推上前去:“还是让行家来说吧。”生掰硬扯的本事,还是她比较强。
秦惊羽见他出手,心里安定下来,但听得这话又不觉撇嘴,她对这滴骨之法也很陌生,说白了,那就是活人跟死人尸骨掐架玩游戏,就算她具备一定科学知识,在这些古人面前,又哪里说得清楚?
说不清楚,便只有一个办法一一抵赖。
抵赖还不简单,只一口咬定一件事,就万事大吉!
想到这里,秦惊羽走上前去,抱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惊天地泣鬼神说出一句话来一一
“这副骸骨,绝对不是元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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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 王者归来 第四十章 王者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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