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19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你不能杀他!”边叫边是拉住兰萨的手臂。
就这么一挡,银翼已经掠过两人,从窗口一跃而出。
兰萨见乐皇后竟不顾一切出手阻挡,气恼摔开她的手,跟着追出去。
乐皇后歪倒在地,心中又气又急,又是担心,好半晌才撑起身来,之间秦惊羽已从帷幔后出来,正盯着地上一缕断发出神。
“兰萨的刀法,竟然这般厉害!”
她虽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却大体猜到,银翼一露面,兰萨就朝他发了一刀。
此时方才明白,那个西烈第一快刀王的称号,真是绝无夸张之处,他那柄弯刀,就算是锋利之极,但在那么一瞬间就能削去银翼的头发,这是何等身手?只要他多用一分力道的话,抢在银翼猝不及防之时,甚至可以削去他的鼻梁!
猫鼬般的灵敏,闪电般的刀法,银翼若是与他正面交锋,凶险难料!
一念及此,顾不得安抚乐皇后,急急窜出门去、
本来就迟了一会,再以她蹩脚的轻身功夫,穿过几条甬道,又翻过几道高墙,刚落地,就被人轻轻按在肩上:“别去添乱。”
又是他!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秦惊羽定了定神,身子一扭,朝后一缩,便是挣脱开来:“走开,别耽误我正事!”
萧焰看得脸色微沉:“这招式是雷牧歌教你的?”
秦惊羽扁嘴道:“你管谁教我的!”忽听得前方传来兵器碰撞声,不由大急,脚下一蹬就要循声而去。
萧焰出手如风,一把将她拉住,压低声音轻笑:“日后我教你更好的招式……”
“不稀罕!”
萧焰眸光微闪,转了话题懒懒笑道:“不是想追去找银翼吗,跟我来——”
秦惊羽怔了一下,就被他揽住纤腰,轻轻松松跃上墙头,奔驰一阵,忽而停住,隐身在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间。
“你……”刚要出声,却被他手掌捂住口鼻。
月光下,但见他长眉蹙起,鼻梁挺得笔直,薄唇几乎抿成一条之间,显然是看到什么为难之事。
秦惊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清底下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见银翼远远立在一处,四周皆是持刀侍卫,徐徐朝他靠近,包围圈不断缩小,再看这头,兰萨正抓着一人,弯刀抵上那人的喉咙,背后是数名虎视眈眈的飓风骑。
“你再走一步,朕就要他的命!”
怎么回事,被兰萨抓住之人,竟是原本躲在房里的祁金!
她却不知,祁金在房里待了一阵,心里担忧,仗着自己对这皇宫地形的熟悉,悄悄摸了出来,却正好遇上兰萨追逐银翼,撞在了枪口上,反而成为兰萨要挟的筹码!
“殿下别管我,快走,走啊!”祁金艰难的转头,朝向兰萨哑声道,“你这狼心狗肺的贼子,当年设下毒计害死陛下,如今又想加害陛下唯一的骨血,我祁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呵呵,那你就做鬼吧……”
兰萨手中的弯刀朝前一压,祁金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银翼看得真切,厉声喝道:“住手你放开他!”
兰萨冷声道:“要朕放开他,饶他不死,也行,你就束手就擒吧!”
“别!殿下!你快走吧,我求求你!”祁金老泪纵横,悲戚道,“都是我不中用,连累殿下,殿下,殿下你不用管我!”你不用管我!”说罢就朝兰萨的刀刃撞去,却被他生生扯住,动弹不得。
听到此处,秦惊羽心里大致有了一番揣测,侧头看了眼萧焰,欲言又止。
萧焰放开手掌,凑近低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前去救人?”
秦惊羽忍住没说话,萧焰低笑道:“区区小事,也不是不行,但你又欠我个人情……这人情越欠越多,以后可怎么还?”
还他个头!
秦惊羽低头不语,心中却暗地思量,只要此时救下祁金,银翼即可安全离去,届时便将那几千弟兄尽数召集前来,她就不信,敌不过兰萨的飓风骑!
不过,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两败俱伤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飓风骑,忠心耿耿的西烈皇家侍卫,她倒是很看得上眼……
“你想过没有,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她闻言抬眸:“什么?”
萧焰笑而不答,忽然直起身来,一个漂亮的旋身,从树上一跃而下,大步朝人群走去。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在缉拿刺客么?”
兰萨一见是他,面上有丝僵硬,显然对这个总是碍事的南越皇子很不感冒,语气淡淡,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是的,这两人便是之前在宫门行刺朕与皇后的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杀一国帝后,胆子不小啊,不知是何方神圣?”萧焰故作惊诧,看了眼银翼,道:“这人我见过。”再看祁金,忽然现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啊的一声叫出来,“怎么……是你……”
此话一出,别说是兰萨,就是在树上的秦惊羽都听得一惊,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金也认出他是与秦惊羽一道来为自己医治之人,嘴巴张了张,还没说话,就见萧焰飞扑上前,神情激动道:“恩公,真的是你!”
“恩公?”兰萨眉头拢到一起。
“是啊,陛下不知,他便是我全家的恩人——”萧焰抓住祁金的双肩,不着痕迹将他拉开兰萨的控制范围,“我小时候带两位皇妹在山野玩耍,不想遇到狼群,幸得这位大和尚恩公出手相救,我兄妹三人才不致惨遭狼吻,恩公对我萧氏皇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秦惊羽在树上听得险些喷出来,听过雷的,可没听过这么雷的,我的妈呀,真是天雷滚滚!
兰萨也是将信将疑:“二殿下此话当真?”
萧焰面色一凛,傲然道:“当然是真的,这等大事,我还骗你不成?”转头又朝祁金道,“当年恩公走得匆忙,我单是记住了恩公这秃头,和这张坑坑洼洼的脸……恩公不是在游历江湖,好生逍遥么,却怎么到这西烈皇宫;来了?”这话明褒暗贬,实是在责怪他不该拖着伤病之身到处乱跑,惹出祸事,还连累他人。
祁金心头惭愧,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兰萨知他早年东躲西藏,辗转走了不少地方,此时听得这番说辞,倒是信了大半,既然跟南越皇室颇有渊源,只得收起刀来。
萧焰趁机道:“我父皇母后一直念叨着恩公,还请陛下手下留情,让恩公随我回苍歧,与我家人见面叙旧……”
兰萨沉声道:“不行。就算他是殿下的恩人,却也是我兰萨的敌人,他与他那同伙屡屡行刺,伤我杀我侍卫士兵熟人,依照西烈律法,理应问斩!”
萧焰早知是这结果,也不继续辩驳,自动降低要求:“我南越出兵相助平乱,也有伤亡,看在两国交情上,陛下可以不放人,但不可伤其性命,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兰萨迫于无奈,只得点头应允:“朕答应你,先收监审问,不会用刑。”
萧焰不忘补充一句:“看来恩公身上有伤,陛下请允许我的随行大夫前去给他医治。”
兰萨嘴角抽搐下。半晌才道:“可。”
萧焰听得这话,朝远处站立的银翼投去一瞥,后者会意,微微点一下头,立时跳出包围,朝着宫墙纵身而上。
兰萨气得低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但之前银翼是因为祁金被俘才予以停留,此时见他无恙,立时发力狂奔,众人武功差一大截,哪里追赶得上?
等到兰萨返回宸宫,一干侍卫也尽数散去,场子里走了个干干净净,萧焰这才转身跃上树梢,对着,满脸疑惑的秦惊羽笑道:“看傻了么?”
秦惊羽点点头,复又摇头:“你到底帮谁?”以他的身份立场,相帮的该是兰萨,而不该是自己,可偏偏他的做法就是出人意料,违背常理!
萧焰笑吟吟道:“我帮银翼啊。”看了看天色,柔声道,“兰萨去了宸宫,你也没地方可去,不如跟我回别院歇息,如何?”
跟他回别院,那不是自投罗网?笑话!
秦惊羽轻笑:“他去宸宫,难道我就去不得?你不是那么有本事吗,敢不敢跟我一道?”如她想得没错,银翼在宫外转上一圈,甩掉追兵,最后还是会去宸宫,正好在那里碰面;再说,她却也想听听,这兰萨在乐皇后面前如何解释,如何收拾残局。
萧焰望着她,低低叹息:“有你相伴,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岤,又将如何?”
秦惊羽一个趔趄,险险从树上一头栽了下去——
罪过啊罪过,邀个花痴同行,她真是闲得没事做,头脑发热!
王者归来 第三十五章 长夜漫漫
宸宫此时十分热闹。
之前帝后争执,兰萨拂袖而去,乐皇后伏地大哭,闻声而来的太监宫女劝慰不住,惶惶不知所措,过得片刻,兰萨去而复返,脸色铁青闯进来,身后是一干飓风骑。
“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被总管带着退出寝室,远远守着。
而夜幕下,两条身影悄然摸进宸宫后殿,慢慢循声而去。
“人家夫妻闹别扭,床头吵床尾合,你去掺和什么?此时清风明月,不如我们找个地儿喝茶聊天……”
秦惊羽白他一眼,一步踩在他矮下来的肩上,像是灵巧的小鹿,迅速翻上墙头。
萧焰抬眸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些许赞叹,以及一丝落寞,他不在的时候,她到底跟那人到了何种程度……
心思只是一现,飞身跟上她的脚步,几个起落,两人隐在假山后,借着殿中摇曳的灯火,凝神细看。
但见乐皇后斜斜躺在榻上,花容失色,两眼红肿,兰萨立在她面前,勉强控制怒容,正低头解释:“朕信你,你也当相信朕,相信棠儿,别被有人之人利用……”
乐皇后打断他到:“那不是有心之人,那是我的儿子!”
兰萨好笑道:“又说胡话了,他是你儿子,那棠儿是谁?”
乐皇后低叫:“现在宫里这个不是!”
兰萨好言哄道:“好了,你在天台山独处久了,就爱胡思乱想,快睡吧,明早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乐皇后冷笑道:“你以为我疯病又犯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清醒得很!”
兰萨顺着她的话道:“是,是,你很清醒,是朕糊涂了,都是朕在犯糊涂,惹怒了你,朕给你赔不是,行了吧?”
假山后,秦惊羽闻言低道:“这个兰萨倒是很会装,乐皇后看来不是他的对手。”
萧焰插嘴道:“也不完全是装,至少还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秦惊羽不屑哼道:“真心?那又如何,就可以随意欺骗伤害吗?”
萧焰怔了怔,面色不知怎的,有些泛白。
秦惊羽瞥他一眼,倒是没有多想,眼光继续投向殿内的人影,却见乐皇后直起身来,冷着脸质问道:“当年先帝遭袭遇害,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亲口说棠儿与他父皇一起葬身火海,可二十年后又将他找回来了!你叫我怎么信你?”
兰萨叹道:“朕当时去晚一步,悔恨不已,听飓风骑说皇兄怀中抱着一团,已经辨不出面目身形,周围又没找到棠儿,于是断定棠儿也惨遭不幸……上天垂怜,谁能想到会在多年后再遇到他?”
乐皇后哼道:“单凭一个胎记,并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世。”
兰萨摇头,并不以为然:“棠儿碧眸挺鼻,正是我西烈皇嗣的象征。”
乐皇后正色道:“那倒未必,我以前听先帝说过,有些人家与胡商通婚,家族中偶尔也有弟子长有碧眸,只是少见纯色而已。”
兰萨蹙眉:“你还是不肯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乐皇后叹息一声,忽然道:“我问你,先帝的贴身侍卫祁金,真的是为保护先帝殉职了?”
兰萨脸色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乐皇后盯着他的眼睛到:“你当初跟我说,祁金死了,你念及旧情予以厚葬,但时隔二十年,死人复活,这是怎么回事?”
兰萨眯起眼:“祁金父皇?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他了,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
听到这里,秦惊羽倒是有些佩服这乐皇后,能说出这话来诈兰萨,也不算是个绣花脑袋,不过兰萨心机深沉,定有应对之策。
果然,兰萨闻言一惊,却并不慌张,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已经与他碰面,朕也就不再瞒你,你千万要小心此人,这祁金当初失踪得蹊跷,朕一直在派人查找他的下落,经过查探,发现他极有可能就是勾结外地突袭皇兄的内j!”
“祁金是……内j?”乐皇后柳眉倒竖,望着他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兰萨垂下眼眸叹道:“那段时日你身子不好,一病就是多年,朕……不想你担心。”
乐皇后看他半晌,凛然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听这些片面之词,我只想要我的亲生孩儿,如今真假难辨,唯有滴血认亲。”
兰萨眼神闪烁不定,终怒道:“荒唐!你不信棠儿,不信朕,却去相信外人编造的谎言……滴血认亲,这话说得容易,你要棠儿如何自处?要西烈皇室的颜面何在?真是无稽之谈!朕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说罢,似是愤怒未消,拂袖挥去桌上的物事,又踢翻花架屏风,大踏步朝殿外而去。
乐皇后一动不动坐在榻上,任他折腾,只紧紧抱着那架古琴,面上浮起一丝苦笑,过了一会,便有宫人进来,手忙脚乱收拾残局,众人都是头回见得皇帝发这样大的脾气,吓得只顾做事,一声不吭。
收拾完毕,那宫女小莲怯生生过来问:“娘娘可要睡下?”
乐皇后刚要说话,却见窗外一张绝色小脸现出,朝自己眨眨眼,怔了怔,当下挥手将人屏退:“都出去,本宫想静一静!”
“众人低头称是,鱼贯而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又过一会,两道人影翻进窗户,立在乐皇后面前。
“小羽……”乐皇后唤了一声,直觉拉住她的手,“棠……他呢?”
秦惊羽注意到她称呼上的迟疑,转念一想,必是经过兰萨方才狡辩之言,她对银翼的身份血统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了,轻笑一声,答道:“他若是来了,见到你这犹豫不决的样子,心头必定难过,倒不如不来的好。”
乐皇后脸色一白,叹道:“我心里乱得很,不知当如何。”
秦惊羽想着她也不易,安慰道:“不能怪你,你现在是兰萨的皇后,跟他做了十几二十年夫妻,自认是你们之间的情分重些。”
萧焰在一旁忍不住好笑,她这样安慰人,倒不如不安慰。
乐皇后脸上更白了些,语调酸苦,幽幽道:“我那些年病着,都是他照顾我,我清醒之后已经身处他的后宫,夫君孩儿都已亡故多年,禁不住他体贴入微,低声下气,我便发了重誓,他要是能让我孩儿死而复生,我便嫁与他……”
秦惊羽听过当即明白,当时兰萨在镇压暴动之时看到那名碧眸少年,该是多么欣喜若狂,屠杀上万人,只留得他一人独活,便是要让这个秘密永远不为人知!
:如此说来,他也算是对你用心良苦,一往情深……“说着暗叹一声,这个时候再说出兰萨加害元昭帝的真相,极有没了当初的效果,反倒似在挑拨离间,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如不提。
乐皇后拍了下她的手背,惆怅难言,转眸看见萧焰,倒是微微一惊:“你……你是……”
她在天台山待得许久,回宫也就两日,没见过萧焰倒也是不足为怪,只是这神情并不像是见着陌生人,反而有些激动欢悦。
萧焰亮出招牌式的温润笑容,行礼道:“南越萧焰,见过皇后娘娘。”
“萧焰……姓萧……”乐皇后盯着他的眼眉五官喃喃念道,再看看他的衣着服饰,忽而笑道:“你母亲近来可好?”
萧焰奇道:“娘娘认识我母后?”他容貌与其母柳皇后颇有几分相似,料想这乐皇后正是凭此认出。
乐皇后点头道:“我与你母亲有过几面之缘,倒是很谈得来……对了,你今年多大?”
萧焰如实答道:“我年前刚过了二十岁生辰。”
乐皇后拍手笑道:“这就对了,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是棠儿就快出生,而你母亲也刚刚传出有了身孕,那时我俩开玩笑,还说若是生得一男一女,则结为亲家……”
萧焰哼了一声,面上微露侥幸之色,倒是秦惊羽低笑道:“娘娘莫要失望,须知萧二殿下家中还有两个皇妹,都是生得如花似玉,国色天香,这儿女亲事倒是结得!”
乐皇后看她一眼笑道:“小羽你放心,这兰家男儿都是些死心眼,他既然有了你,便不会惦记别的女子,就算对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他都不会上心的。”
秦惊羽听得心中一动,兰家男儿,这自然也包括兰萨,看来兰萨冷落后宫不近女色的传言并非空|岤来风,只怕是为了他的嫂子,眼前这位乐皇后,却不知这三人当年是如何的恩怨情仇。
萧焰面上不太好看,只是勉强笑道:“娘娘有所不知,你面前这位,身份比公主还精贵些。”趁乐皇后不在意,朝秦惊羽凑近过去,无奈低道,“你惹旁人便也是了,怎么又去惹银翼,还嫌自己桃花不多么?”
秦惊羽想想也觉头痛,扁嘴回道:“你管我呢,本殿下人见人爱,人家皇后娘娘又这般热情……忽然住了口,听他话中的意思,一直知道自己是女子?除了他,南越却还有谁知晓……
脚下一直香鼎升起淡淡白烟,袅袅烟雾中,萧焰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些。
想想也是,她是大夏太子,银翼验明正后便是西烈太子,两人关系交好也就等于两国关系交好,他南越不急不气才怪!
幸而此时窗口人影一晃,又一道黑影翻了进来。
乐皇后意见来人,欣喜立起:“棠……你来了!”
银翼淡淡应声,面上有丝疲倦,这连日奔波,方才甩脱飓风骑的追捕也是颇为吃力,进来看了两人一眼,朝萧焰点头道:多谢。
萧焰知他是为祁金之事道谢,面色缓和,浅笑道:“不必客气。”
秦惊羽接过话来道:“虽然兰萨答应不会用刑,但是人在他手里,谨防夜长梦多,还是必须尽快把人弄出来。”
银翼冷声道:“若是劫狱,人手不愁。”
萧焰瞥他一眼到:“你这直率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家主子看中了飓风骑,不活让你带人硬闯的。”
秦惊羽看着两人,心里忽然有丝恍惚,觉得这讨论争辩的场景略为眼熟,就连说话语气都是似曾相识。
只听得银翼哼道:“那将如何?跟你又有何相干?”
萧焰并不答他,只转向乐皇后笑道:“娘娘若想了解当年真相,寻回真正的西烈皇嗣,此时便不得心软,任谁都不相信,只咬住滴血认亲这句一放,真金不怕火炼,届时自然有人会露出马脚。”
这话直听得秦惊羽一个激灵,硬生生找回迷茫的神智来:“滴血认亲,真的管用?”
萧焰像是看天外异类一般看她:“从古到今,这是辨识血统最直接的法子,你竟不知?”
秦惊羽摇摇头,没法跟这些古人解释什么事亲子鉴定,什么事dna,心中疑虑,却也忍住不说。
萧焰看了看她,又对乐皇后道:“既然娘娘与我母后是旧识,我便理所应当,不遗余力促成此事。”
乐皇后欢喜低道:“好孩子,真是谢谢你!”
萧焰笑了笑,迎上银翼冷淡的目光,不乏真诚道:“时间不早了,还得让娘娘早些安歇,你们两人是打算继续藏在宸宫,还是跟我回别院坐坐?”
银翼正沉吟,秦惊羽轻拉他的衣袖,在旁笑答:“既然萧二殿下诚心邀请,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几日吧。”兰萨对着乐皇后甚是在意,常来常往,两人留下无益,倒不如跟他去别院,凭她的超凡五感,再加上银翼的武功,一个萧焰并不足为患。
临行道别,忽又想起一事,秦惊羽笑吟吟道:“这皇宫里也不好耍,娘娘你这琴我看着不错,能不能借我弹奏两日?”先前依着想着元昭帝手谕之事,就来看到兰萨打砸殿内物事发泄怒气,乐皇后什么都不管,却仅仅抱着这架琴,不由得灵台一阵清明,故发此问——
那洞内壁上的凹槽,大小倒是正好能放下这样一架古琴来!
或者,琴里有些什么奥秘……
碍于萧焰在场,也不便多问,先借去自己研究下。
说话间手肘撞向银翼,后者倒是会意,淡然帮口到:“她一向喜欢弹琴唱曲什么的……”
秦惊羽嘴上笑着:“只是一点兴趣爱好而已。”此话说得老脸一红,所幸没人注意。
萧焰轻笑:“是么,这兴趣爱好倒是不坏。”
秦惊羽侧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俊脸,他又知道什么?
乐皇后闻言怔了一下,眼光放柔,将琴递了过去:“既然小羽喜欢,尽管拿去弹,只是这琴是先帝留下的,他在世的时候对这琴十分珍视喜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要吃醋。”
秦惊羽慎重点头:“娘娘放心好了。”
乐皇后摇头低叹:“都说了,别叫我娘娘……”看了看银翼,眼神里夹杂着众多情绪,终是一叹,“好了,你们去吧,多加小心。”
趁着夜色,三人出了宸宫,四处见得人影闪动,却是萧焰手下的黑衣侍卫在司职护卫。
萧焰在前领路,秦惊羽小心抱着琴与银翼并肩而行,一路避过巡逻的西烈宫卫,经过一座宫殿,远远见着里面明亮的灯火,不觉奇道:“这里住着何人?”深更半夜的,竟然还不睡觉,倒是跟自己有得一拼!
萧焰回头道:“是那太子的寝宫。”
秦惊羽想起当初在那山庄浴室见得的龌龊一幕,忍住嫌恶急急而行,倒是萧焰往那宫殿投去一瞥,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所谓别院,实际上就是在皇宫中专门划出一块地方,作为贵宾留宿之用。
萧焰这院子倒也清幽,尤其是院里几杆翠竹,如他人般颇有几分修俊飘逸之意。
此念一生,秦惊羽愣了一愣,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最近被他的殷勤献得多了,思想麻痹,警惕渐消,险些敌我不分,惭愧啊惭愧。
在大厅入了座,趁萧焰出去安排事务,秦惊羽对银翼低声言道:“你明日一早出趟宫,召集弟兄在格鲁城内外,凡是有土的地方,埋下些铁牌,上面就写——”想了想,朝他耳语几句,银翼听得点头。
过不多时,那黑衣首领便敲门进来,请他们去歇息,房间位于回廊深处,独立出来的三间,银翼居左,她那间在中,刚走到门前,右边屋子里有人推门出来,眉眼弯弯,含笑盈盈,正是萧焰。
“今晚夜色很好,若是不困,一起弹琴赏月如何?”
秦惊羽打了个哈欠道:“我们这些粗人,哪有萧二殿下的闲情雅致。失陪啦,明早再见!”本想叫上银翼一起研究那架古琴,此时有外人在,也只好作罢,抱着琴懒懒进门。
想着银翼就在隔壁,倒也不担心,和衣靠坐在床上,手指随意拨动着琴弦,琴身异常光洁,似是常年累月被人抚摸,不觉心头一动,看来乐皇后对元昭帝的思念之情,不似作假,只是翻来覆去摸索查看,琴身严丝合缝,始终没能发现不同之处。
想了想,手指一点一点,轻轻敲打,忽而停在一处果然有东西!
面上刚现喜色,就听得侧畔轻微一声,壁板一翻,有人从另一头轻盈滑下,正好落在她身边,瞅着她微微一笑。
“你要唤我过来,直接叫一声就行,何必这样敲敲打打,教银翼听见多不好……”
王者归来 第三十六章 扑朔迷离
原来墙上有暗道!
秦惊羽见他衣冠整齐,姿态从容,倒不像是要做坏事的样子,讥讽道:“我却不知,萧二殿下竟有半夜梦游的怪癖,还不兴走正门,专钻墙洞?”
萧焰眼里几番明灭,微叹道:“你训的是,我是急切了些,就盼着在他赶来之前多与你亲近……”
他?秦惊羽听得挑眉:“他是谁?”
萧焰没有作答,而是起身下床,坐到案几前,看着原封不动的茶点,再看看一旁整齐摆放的洗漱袍具,轻飘飘道:“你对我还是这样戒备,我对你而言,便是洪水猛兽么?”
声音清浅,秦惊羽却从中生生听出几分幽怨的意味,话说,被裂墙破壁乘虚而入的是自己吧,她都没表示愤怒,他却幽怨个啥?
“不是。”她笑了笑,正经望着他道,“你比洪水猛兽长得略微耐看些。”
萧焰脸色好了些,自顾自饮了一杯茶,看向她膝上的琴:“你会弹琴?”
“萧二殿下你不困么?”秦惊羽打了个哈欠,不答反问,这家伙时机抢得好,自己刚发现一点端倪,他就破墙而入眼巴巴坐在对面,她对这琴中所藏之物心里明明兴奋好奇得要命,此时却只能干坐着讪笑,不敢有所动作。
“唔,不困,见着你便有精神。”萧焰答道,又轻笑着问,“你困了?”
秦惊羽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只手支颐,眼皮软软耷拉着:“是啊,已经很晚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萧焰笑意渐深,眉眼愈发漆黑温润:“强撑着对身子不好,香水就去睡吧。”
秦惊羽忍下已经到喉咙的一声欢呼,皮笑肉不笑,关切道:“萧二殿下日理万机,也早些回房安歇吧。”
萧焰坐着没动,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不困的,就在这里看会书就好,你不必管我,自己睡吧。”
秦惊羽张了张嘴,好容易控制住情绪,这是他的地盘,他是主她是客,断没有客人将主人赶出门去的道理,勉强笑道:“有人在旁,我睡不着。”
萧焰笑道:“以前都是这样……”微顿了下,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叹气。
秦惊羽重重抚额,这世间竟有比自己脸皮还厚的人!
话说那萧家人个个对自己恨之入骨,巴不得剜心剔骨,食尽血肉,他倒是好,涎着脸贴上来,巴结讨好,纠缠不休,真是怪胎一个!
一时咬着唇没说话,却觉眼前阴影笼罩,也没见他如何动作,眨眼间便是站到床边,居高临下朝她望来。
好高深的轻身功夫,不在银翼之下。
秦惊羽心头一声暗叹,只听得他浅浅低笑:“睡觉还抱着琴,小心磕着你。”说话间手伸过来,轻巧将琴抽走。
“还给我!”秦惊羽一掌击在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按住琴身。
她的花拳绣腿,对他而言根本只是挠痒,萧焰任她捶打在身上,含笑问道:“那么紧张做什么?莫非这琴里有古怪?”
秦惊羽稍稍松手:“哪有什么古怪,我这是借人家的琴,你别毛手毛脚的,给弄坏了!”
萧焰瞅着她道:“我看你精神挺好的,一点不像瞌睡的样子,要不我给你弹个曲子,安安神?”
秦惊羽挑眉:“你会弹琴?”好像是听萧月说过,这位南越二皇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如此,也没必要到她面前卖弄显摆吧?
萧焰夹着琴气定神闲坐回原位,双手放在琴上,稍一拨弄,就闻一阵悠然琴声响起,清露襟雪,有如飘飘仙乐一般。
秦惊羽听得心神一荡,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可这萧焰,真是什么都会,什么都强,她硬是没在他身上看出缺点来。
见他闭目假寐,沉浸其中,萧焰笑了笑,随意在琴弦上按住几个短音,仿若带着淡淡的喜悦,小溪流水般荡漾开去,时而清新淡泊,时而苍越昂扬,时而空灵悠长。
她不喊停,他也就一曲接一曲地弹着,待到最后,却是重复弹奏着一支绵软如水的曲子,琴音越来越柔和,越来越低缓,也越来越飘渺——
好困啊……
这数日来昼夜不分,晨昏颠倒,哪里敌得过他功力深厚的催眠曲调,秦惊羽眼神越来越迷蒙,神智越来越模糊,心中虽隐隐感觉着不对,却没半分力气来抵挡,慢慢地,眼皮阖上,坠入黑甜梦乡。
半梦半醒间,似是有人坐在身边,有一双微凉的手,轻柔抚摸着她的脸,微微叹息。
“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我竟不知,该盼你记起,还是该盼你忘记……”
想必是梦吧,只是那声音一直在耳边轻轻回响,这个梦,做得未免太真实了些。
这算是许多日来睡得最香的一回,半夜好眠,直到日头高照才醒。
秦惊羽惺忪睁眼,忽然想起睡前的情景,心头一惊,腾的从床上弹坐起来,看看自己整齐的衣衫,身上不知是谁给盖上一床薄毯,再看到枕边放着的古琴,身侧竖着的神剑,这才轻吁一口气。
听他弹琴,竟然听得睡着了,真是丢脸,还好剑在琴在,并无损失,不过足以证明他的琴技并不咋地,只觉索然无味,昏昏欲睡。
刚下床,便听得砰砰敲门声,银翼的嗓音适时响起:“起来了没?”
秦惊羽扬声应道:“起来了,等下。”看了看桌上的洗漱袍具,没觉有异,取了便用,几下洗漱完毕,又换上身干净衣袍,过去开门。
银翼进来,看了眼床上的古琴皱眉道:“你昨晚发什么疯,半夜不睡还在弹琴?”秦惊羽摇头道:“不是我,是萧焰在弹。”
“萧焰?”银翼皱眉,“我没听到有开门声。”
原来他在隔壁一直注意着她房里的动静,这傻小子!秦惊羽笑了笑道:“他在墙上安了暗道,不必自门而入。”
银翼几步走去床边,查看墙上不甚明显的痕迹,不悦道:“那你怎么不叫我?”
秦惊羽摊手:“他没做什么,弹了会琴就走了,再说神剑也没发出警告,我叫你做什么?”
弹了一会?银翼暗哼了一声,冷着脸却也不说什么。
“大清早的,摆什么酷?跟我过来。”秦惊羽走过去关上房门,拉他在床边坐下,拍着琴身轻笑道:“本殿下机智过人,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银翼问。
秦惊羽没有说话,这琴中藏物与上回轩辕祁的金印藏图却又异曲同工之妙,她琢磨一阵,摘下银翼腰间的匕首,慢慢将一小块琴板拆了下来。
银翼看着她的动作,扯了扯唇角,忍不住道:“这琴是她珍爱之物,你小心些。”
“知道!”秦惊羽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将琴板掀开,果然现出一个长方形的内槽来。
她自得一笑,手指伸进去,将里面的物事摸了出来,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灰色布包。
“这便是祁叔叔说的……手谕?”银翼看着布包,声音淡淡,听不出激动情绪。
“应该是。”秦惊羽打开布包,里面却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卷黄绢布轴,一样是本薄薄的小册子。
展开布轴,秦惊羽低声念着上面的字:“朕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与弟萨……望振兴西烈……不负所托……并善待乐氏及棠儿?!”
将皇位传给兰萨?
有没有搞错?
秦惊羽将那布轴翻来覆去反复查实,除了上述字句,再无其他。
回想着在宸宫各处看到元昭帝的丹青,上面的字迹与这布轴上的字大体倒是不差,细节她也没那本事看出来。
默了一会,将房中烛台点上,将布轴放在火上略烤一阵,又取了清水洒在上面,都是无甚变化,也没有预期的隐形字迹现出。
“你那父皇留下这么个手谕,明知兰萨有鬼,还将皇位传给他,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秦惊羽见他面无表情瞪着那布轴,叹了口气,又去翻那册子,册子上写满蝇头小字,都是些类似杂记的文字,看起来倒像是本日记。
这个元昭帝,当真是位风雅之士。她摇了摇头,捧起来随意念道:“一别之后,两地悬念。朕牵挂得紧,趁紫烟在山庄避暑,召集能工巧匠造座风烟亭,想象紫烟回宫时的惊喜,不胜憧憬……”
又翻几页,再念:“五月石榴如火,棠儿就快出世,都说五月初产子大忌,长及户则自害,不则害其父母,是为天煞孤星……这是朕的皇长子,朕既欢喜又惶恐,然不敢在紫烟面前表露半分。”
“政事繁忙,渐渐无暇陪伴紫烟,棠儿又甚苦恼,紫烟眼神幽怨,日渐消瘦,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日终于得空去宸宫,不想竟见萨怀抱棠儿逗弄,紫烟在旁笑得温柔,朕默然退出,将欢颜留与他们……”
“给紫烟画像,画坏好多,终不得。满腔苦楚无人诉,一片冰心画不成。”
“他们……是否有情?朕当如何?朕当如何?”
“紫烟,紫烟,你心里那人到底是谁?”
“紫烟,你爱朕,还是爱他?”
“紫烟……”
到最后,满篇都是大大小小的紫烟二字,笔记凌乱,显示出书写之人沉闷难抒的心境。
看到这里,秦惊羽心底有丝丝领悟,或许是这元昭帝眼看乐皇后与自己皇弟来往过密,产生自暴自弃甚至自生自灭的念头,暗留手谕将皇位与妻儿都托付给兰萨,却并不是祁金猜想的那样,皇后以手谕为证,携太子理国当权。
抬起眼,她扬了扬手谕,如实道:“皇位并没有留给你。”
银翼点点头,无甚表情道:“我本来就不稀罕。”
“没见识的狼小子!”秦惊羽低骂一句,把手谕书册小心揣好,又将琴板还原,“手谕真伪还待考证,别早下定论……对了,我吩咐你的事情做好没有?”
银翼答道:“已经布置了,天黑前就会有消息回来。”
秦惊羽微微颔首:“很好,现在事情有些迂回难缠,我们就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很难得,萧焰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他不在,秦惊羽倒是乐得清静,只当是他被拒绝失了颜面,不想再来碰钉子。
别院内行走服侍的都是他那些黑衣侍卫,不是送来茶水点心和日用所需,一日三餐也是精致美味,她在这里好吃好睡,悠闲自在,银翼也趁机将之前所受的伤没好完全的彻底养好。
日子悠悠过去,三天后的午时,秦惊羽吃过午饭,正靠在床头打盹,窗口嗖的跳进一个人来。
看清来人,她抚了下胸口,起身嗔道:“银翼你干嘛,吓我一跳!”
银翼几步走近,沉声道:“弟兄们发现,有人在和我们做同样地事情。”
秦惊羽跳了起来:“什么?”
银翼道:“我们埋下的那些铁牌有不少被挖掘出来,格鲁百姓以为是天降神祗,纷纷上香叩拜,奔走呼告,有的还将铁牌置于西烈官府大门口,格鲁城内议论声不断,城门处和宫门口更是聚了不少人。”
秦惊羽挑了挑眉:“这很好啊。”
银翼抿下唇,又道:“但与其同时,不知是谁找来许多幼童,到处传唱歌谣,惹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秦惊羽奇道:“歌谣怎么唱的?”
银翼想了想道:“我只记得一首,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意思。”说着念道,“去伪王,迎真皇,弃暗投明更新颖,管教百姓心欢畅!”
秦惊羽听完,心里已经锁定对象,笑道:“当真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啊,就连个童谣都编得这样好……”
“彼此彼此。”
门口有人轻笑一声,慢慢踱进门来:“太子殿下的谶语也不错啊,苍鹫已死,神鹰当立;真皇归位,天下大吉!”手掌翻转,俨然便是枚铁牌,他口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