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18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不——”萧焰看着她肃然戒备的面容,暗自好笑,临时改口,“我要你……陪我一夜。”
卷六:王者归来 第三十二章:有惊无险
陪他一夜?
秦惊羽闻言一怔,唇角抽搐下,笑道:“萧二殿下真会开玩笑。”
萧焰笑容淡淡:“这不是玩笑,我是说真的。”他眼波流转,掠过四周景致,“如此良辰美景,你我莫要辜负才是。”
秦惊羽瞪着他,这样无耻的话,亏他说得出!
要不是琅琊神剑被布带裹住掩饰原貌,真想拔出来一剑刺去!
默然数数,在心里刺了他几十剑,方才作罢,似笑非笑道:“原来萧二殿下有这样的嗜好,只可惜那花容月貌的皇子妃,独守空闺,所遇非人……”
萧焰眼睛骤然一亮,好似在漆黑的夜里点起一簇火焰:“你记得她?能想起她的样子?”
秦惊羽两手一摊道:“听闻南越二皇子妃国色天香,温婉贤淑,与萧二殿下乃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还在脑中搜刮着形容词,就被他清淡打断:“听说的事,往往都作不得数。”
秦惊羽瞟他一眼,看这神情,与那皇子妃婚姻生活不太和睦,不过也是,既然是个断袖,这夫妻感情自然要打些折扣。
“别乱想,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思,他勾唇一笑,“我是否断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惊羽撇嘴哼道:“别那么自来熟,我高攀不起。”
“我们本来就很熟……”萧焰不知想到什么,悠悠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道,“时间不早了,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样?”
黑漆漆的眼瞳望过来,唇角微微上扬,笑得那么温润清淡,就仿佛是在讨论今日天气好与不好,而不是那个让她跳脚吐血的条件。
秦惊羽环顾四周,水帘洞天,与外相隔,尤其那张铺着白虎皮的石榻,为这清冷的石屋平添几分暧昧,生生昭示着身旁那人的不轨之心——这个荒唐无理的要求,她当然不会答应,但是祁金命在旦夕,如若银翼久久不归,她只身一人在这西烈皇宫,又将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
见她盯着石榻抿唇不语满心纠结的可爱模样,萧焰扑哧一声轻笑:“嗯,你可别想歪了,我说的陪我一夜,其实就是找个清静地方,说说话,聊聊天而已。”
“当真?”秦惊羽不敢置信,就这样简单?会不会是个圈套?
“我再不会骗你。”
再不会?意思是他以前曾经骗过她?
可她怎么想不起来,该死的健忘症……秦惊羽习惯性揉着额头,却见他脸上那抹正色一闪而过,眨眨眼,无辜笑道:“或者你觉得说话聊天太无趣,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比如更深一步接触……”
“一言为定。”生怕他反悔,秦惊羽一锤定音,“现在就开始,到天亮为止。”祁金是银翼的救命恩人,又是证明其皇嗣血统的重要人证,她不能置之不理,此时到天明也就两个时辰,就当他是空气,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我其实很吃亏。”萧焰如此说着,面上却是笑得满足,在石桌前坐下,变戏法似的变出一盏茶壶,两只茶杯来,眨眼功夫已经给她倒上一杯,“这里有些凉,喝口热茶醒醒神。”
秦惊羽漫不经心端起茶杯,低头嗅了嗅,没有任何异样,却不想遂了他的心意,随手放在桌上道:“这两日上火,想吃点凉快的。”
不想话声刚落,萧焰手掌一翻,又从桌下捞起一只小木桶上来,里面浮着两只圆滚滚的甜瓜,四周还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冰块。
“冰镇过的甜瓜,味道更好,不过太凉,可不能多吃。”萧焰温言软语说着,手上动作没停,但见他掌中一柄柳叶小刀不住旋动,转眼间瓜蒂瓜皮削得干干净净,掏尽瓜瓤,切成薄片装盘,码得整齐好看,勾人食欲。
秦惊羽一看那盘中甜瓜造型,便知那日在汤饼铺子的甜瓜正是出自他的刀下,心里倒是有些好奇,不知后来他是如何应付那女子的。
萧焰见她盯着小刀看,不由笑道:“上回你真是胡闹。”
秦惊羽知道他也想起那日的事情,想到自己待会还要有求于他,只得讪讪一笑,却听得他摇头叹道:“你呀,总是变着法给我塞女人,这习惯可真不好……”
“误会,误会。”秦惊羽被他说得发怵,自己除了给雷牧歌李一舟乱点过鸳鸯谱之外,这些年可都是安分守己,再没干过类似的勾当,这个总字,从何说起?!
萧焰笑了笑,也不再追究,将切好的甜瓜推到她跟前:“尝尝吧。”
秦惊羽瞅着那甜瓜,含笑道:“我记得你切瓜的时候没洗手。”瞥见他面色黑了黑,也不在意,继续陈述,“还有啊,这盘子貌似也没洗过,而且你这刀也不干净,谁知道以前有没有修过指甲,刮过胡子……”
听她喋喋不休说着,萧焰叹了口气,笑得无奈:“好端端的气氛,便全叫你给破坏了。”也不生气,伸手将盘子木桶都撤了下去,默了一会又道,“冰凉之物,我其实也不愿你多吃。”
秦惊羽忍住吞唾液的冲动,四下里环顾巡睃,看着这简单的石室,甚觉无聊,倦意来袭,不禁眼睛发颤,张口打了个呵欠。
“困了?”萧焰笑得愈发温情。
“还好。”揉了揉眼,手指勾起,无意识敲击着桌面。话不投机半句多,想着离天亮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心里实在憋得慌。
“说说话就不困了。”
“洗耳恭听。”秦惊羽避开他直射过来的眸光,懒懒开口,只将他看做是面前一颗会说话的白菜。
萧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笑道:“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让人厌恶生嫌。”
秦惊羽扁嘴嘟囔一句:“萧家的人,都长得像水仙花。”换句话说,都是些自恋狂。这来自希腊神话的典故,用来骂人倒是不错,反正他也不明白。
萧焰看她神情便知不是好话,放下茶杯,轻叹道:“你心里有怨有恨,只管冲着我来,却不该牵连无辜。”
秦惊羽听得愕然:“我几时牵连无辜了?”
“三个月前,月儿被夫家婉言退了婚,理由我不说你也知道。”
“萧月?”秦惊羽有丝了解,问道,“她的夫家是谁?”
“南越丞相之子,聂少谦。”萧焰答道。
秦惊羽点头,心道这八卦传播得真慢,大半年前的事情,三个月前才传到苍岐去,轻笑一声,开口道:“这丞相公子怎地忒不懂事,公主殿下屈尊下嫁,这样的福分还不珍惜?”
“这聂少谦是难得的少年英才,我父皇一向看重,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甚是遗憾。”
秦惊羽哼了一声,当时一心报复,口不择言,后来想起也有一丁点歉意,不过在他面前自然不肯承认,只是笑道:“要不我就勉为其难负责吧,让月公主先嫁过来,日后我登基称帝,封她做个美人,你觉得如何?”
“你……”他望过来的眼神里有气有怜,更有着说不出的认命,“你负责,拿什么负责?”
秦惊羽只觉得那张俊雅的脸在微微抽搐,温润的黑眸里忽而闪过一丝慑人的光芒,带着一种难言的伤痛,听得他叹息道:“月儿的事就算是你心血来潮开玩笑,可是小风呢,为何要与他纠缠不清,还将风影戒送给他?”
小风?
秦惊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叶府小公子,叶霁风。
“我没有,那是他抢……”怔怔住了口,好像自己也是默许了这样的行为,还有那不止一次的亲吻,完全就是赌气与报复,可是自己当时为何会那般固执?打死都想不出!
“不是你送的,是小风在你手里抢的?”萧焰眼睛亮了下。
没有半分思索,秦惊羽抬起头来,立时否认:“不,是我送他的。”
萧焰狭眸微眯,沉默了一会又道:“你何苦用这话来气我……”
秦惊羽翻了个白眼,听这话说得好生凄苦,整一个三角恋的剧情,话说他南越皇宫里什么宝贝物事没有,还会稀罕一只失了效用的铁扳指?
做人,不能太自恋,这是真理。
不想再听他怨妇般的声音,秦惊羽环顾四周,眼光不自觉往那石榻上瞟,好困啊,真想爬上去睡一觉……萧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笑道:“想睡就去睡吧,别担心,有我给你守着。”
秦惊羽嘿嘿干笑:“不困不困,继续聊吧。”再撑一会就好了,祁金就有救了。
“真的不困?”
“是。”
心里倒是好奇,他还能找些什么话题来说。
萧焰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周围石壁道:“这里委实简陋了些,若是我来布置,少不得一张琴,几幅丹青。”
说着骤然起身,秦惊羽被他忽而前倾的动作吓了一跳,瞌睡虫跑掉大半:“你做什么?”
萧焰面上微露疑惑,绕过她走去石壁前,细细查看:“你看这壁上凹槽,还真能放下一张琴。”
秦惊羽老早就看见了那处凹槽,正好在石榻上方的石壁上,呈长方形,大小倒是符合,只不过里面空空如也,心头有丝怪异的感觉,也没多想,笑道:“这洞里太潮湿,挂不了丹青,也放不了琴。”
困意减退,索性站起来,走去水帘处,堪堪朝外间张望。
脚步声临近,萧焰在背后轻问:“你在看什么?”
求人心软,秦惊羽没有隐瞒,选择实话实说:“我在看还有多久天亮。”
萧焰溢出一声苦笑:“我费尽心思,你却只当是场煎熬。”
听他说得可怜,秦惊羽忍不住道:“其实也不是煎熬——”转回身,见他眸光微闪,继续道,“就当是在磨练意志吧,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萧焰眼神一黯:“你……就那么讨厌我?”
秦惊羽坦然看他:“这个很重要吗?”敌对双方,难道还能相看两不厌?
萧焰怔怔望她,半晌才喑声道:“走吧,我这就陪你去救人。”
“但是还没天亮……”
“不用等天亮了,现在就去罢。”
秦惊羽心头一喜,却不予表露,跟他走到洞口,忽觉腰间一紧,被他揽住又是一番腾云驾雾,从那瀑布穿越而出。
先前事出突然,也没太注意,如今已有先例,再被他这么一搂一抱,周身虽有水珠飞溅,雾气升腾,鼻端却还是嗅得一缕淡雅气息,清新宜人,不知何时在哪里闻过一般——
唉,一夜没睡,都有些神志不清了,看来办完正事须得找个地方补眠才行。
两人越过瀑布,刚在池边出现,就有黑衣侍卫围合过来,那黑衣首领抢上一步,面露担忧道:“殿下,那石室水汽太重,你的腿……”
萧焰摆手道:“我没事,方才有人来过没有?”
黑衣首领答道:“有两队西烈宫卫巡逻,我们隐在角落,没被发现。”
萧焰点点头,目光朝他身后一扫,唤道:“小楼,准备些药物和工具,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被唤的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抱拳行礼,即是朝他上下打量:“殿下哪里不舒服?”
萧焰摇头道:“不是我,是别人。”说罢看向秦惊羽,压低声音问道,“人在哪里?”
秦惊羽看看天色,已是泛起蒙蒙亮,银翼还没有任何回返的迹象,再等无益,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把宝押在他身上了。
暗叹一声,如实告知:“在宸宫。”
萧焰想了想,招来黑衣首领一阵低语,后者听得连连点头。
趁着天色将明未明,那黑衣首领带着手下尽数散开,剩下三人悄然潜入宸宫,一路摸进先前藏人的房间。
祁金仍在昏迷,萧焰也没多问,只叫那姓楼的男子替他拔箭医治。
秦惊羽在旁也帮不上忙,一边盯着那人的动作,一边寻思萧焰这样做的动机。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她很清楚,可是怎么也想不通他对自己如此相助示好的理由,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暗暗提防,凝神细看,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动作。
“他伤势怎样?”萧焰低问。
“不太好,先前应该受过重伤,没能及时医治,身体虚空,这箭又是正中后心,失血过多,虽然用上了最好的金创药,但恐怕撑不了几日……”
秦惊羽正听着两人对话,忽见萧焰从腰间摸出一物,朝祁金嘴里塞了进去,不觉跳进来低叫:“你做什么?”
那姓楼的男子看得分明,也是叫道:“不可,殿下!那是你自己的药啊!”
萧焰盯他一眼,伸手将祁金嘴巴合上,朝秦惊羽笑道:“别那么紧张,只是颗疗伤的丹药而已。”
秦惊羽见那楼姓男子的神情不似作假,放下心来,又坐回去:“这次算是银翼欠你个人情,以后他会还的。”
萧焰目光幽幽扫过,低道:“我不要他欠,我要你欠。”
“不是一样么?”
“不一样。”
听他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秦惊羽瞧着那祁金渐渐好转的脸色,只得应道:“那就算在我账上吧,不过先声明,若是违背我心思意愿之事,我是不会认的。”也就是口头上应着,那些一诺千金,涌泉相报什么的,对她而言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萧焰笑了笑,对她这明显不上心的态度也没太在意,对着正在上药的楼姓男子道:“他何时能醒?”
“属下已经解开他的睡|岤,顶多再等一刻钟,他就会被痛醒了。”那楼姓男子上药包扎完毕,轻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焰朝他点头道:“很好,你归队吧。”
“是,属下告退!”那男子恭敬行礼,继而从窗口一跃而出。
男子一走,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余呼吸之声。
见她盯着祁金一瞬不眨,萧焰轻声道:“你们不顾一切救他,想必他跟银翼的身世有关。”
秦惊羽侧头看他,眼神戒备:“你知道什么?”他与银翼是旧识,极有可能对其身世也知道一二,但凭她多年来对那狼小子的了解,不像是个到处述说的大嘴巴啊!
萧焰笑了笑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猜到些许。”
秦惊羽挑了挑眉,思量着他话中的可能性,听得他柔声道:“不用这样防备我,我对你没有半点恶意,日后你就会知道。”
“这个难说,坏人从来不是自己是坏人,这样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懂,想必萧二殿下也不会陌生。”
萧焰低头笑起来,眉眼愈发温润,正要说话,忽听得底下一声低吟,祁金醒转过来,哑着嗓音道:“痛死我了!”
“你醒了?”秦惊羽俯身下去。
祁金看看她,又转头看看萧焰,不解道:“我家殿下呢?”
秦惊羽怕他担心,含糊道:“他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你觉得怎样?”
祁金挣扎着坐起,拍着胸脯道:“已经好多了,力气也回来了,放心,我老祁没那么容易死!”
萧焰看着他道:“能走吗?”
祁金点头道:“没问题。”
萧焰微微颔首:“那就好,这里不安全,我们得换个地方。”
秦惊羽呆了呆,诧异道:“换什么地方?”
萧焰望着她笑道:“这里是皇后寝宫,兰萨常来常往,迟早会发现端倪……”微顿一下,又循循善诱道,“与其如此,倒不如去我的别院,那里有吃有喝,有医有药,还有人照顾,不必这样辛苦……你说好不好?”
听起来还不错,秦惊羽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就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一点都不好。”
卷六:王者归来 第三十三章:佳儿贤媳
秦惊羽闻言跳起来,顿时眉开眼笑:“银翼!”
随着她的唤声,门外一道黑色人影闪身进来,不是银翼又是谁?
萧焰慢条斯理抬眸,瞟他一眼,淡淡招呼:“回来得真早。”
秦惊羽听着那话,怎么有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正想着,银翼已经大步上前,抓住她的双肩,将她直接从萧焰身边拽过来。
“银翼你……”秦惊羽有丝傻眼,这狼小子吃错药啦,这样冲动?
“好消息。”银翼俯身凑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低语,“我找到了失踪的弟兄,就在城外,一个不少。”
“你说的,是真的?”秦惊羽张大了嘴,心快要跳出胸口,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震撼惊喜的了!
“真的。”银翼看了看萧焰,欲言又止。
秦惊羽见他神情有异,知道他是不愿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尤其是这处于敌对关系的萧焰,此意倒是正合她的心思,当即住了口,笑道:“你回来就好,方才萧二殿下帮了我个大忙,教我欠着老大个人情,提心吊胆的……那个,时间也不早了,萧二殿下也该回别院了,要不银翼你去送送?”
对这明显的逐客令,萧焰也不动气,似笑非笑道:“利用完了就想一手撇开,这世间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事?”
秦惊羽干笑两声道:“那也是萧二殿下自动送上门来搭手,这你情我愿的,怎说是利用呢……”
“你情我愿?”萧焰眼眸亮了下,淡淡笑道,“这词听着还不错。”
“不错就好,银翼,送客!”秦惊羽懒得再与他纠缠,直接下令。
银翼踏上一步,面无表情道:“请吧。”
萧焰看了看她,朝银翼轻叹道:“这是西烈,不比大夏,你好生护着她。”
银翼哼了一声,看着他施施然出了门,待得其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向秦惊羽道:“这是怎么回事?”
祁金醒转不久,对几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也将视线转到秦惊羽身上。
秦惊羽耸肩道:“也没什么,那萧焰发神经,主动带人来替祁侍卫医治。不过你放心,我一直小心盯着的,他没机会使坏。”想着那颗疗伤丹药,心底莫名一动,那楼姓男子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萧焰舍己为人贡献出自己的丹药,此举到底是何居心?
银翼点头道:“我倒不担心他使坏,我只怕他对你……”说着,忽然住了口。
这人是怎么了,说话说半句,想憋死她啊?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秦惊羽眯起眼,正要发问,忽听得门外细微风声,不觉低问:“谁?”
“是我。”房门推开,萧焰去而复返,笑吟吟走进来,“带了点东西过来,一是老和尚的药,大瓶的外敷,小瓶的内服,每日各三次;二是几套我手下的服饰,你要是想通了要来我别院,穿上这个通行也方便些;另外还有些点心,饿了就将就吃吃,若是想热汤热饭,好酒好茶,就来找我。”
秦惊羽看看他手上递过来的布包,眼神示意银翼接过来,口中随意道:“多谢啦。”
“我们俩,不必客气。”萧焰笑得意味深长,瞥了银翼一眼,转身出门。
等他再次走得不见,秦惊羽才拾起之前话题,蹙眉道:“银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银翼想了想,道:“没有。”
“真没有?”
“没有。”
听他答得简洁有力,秦惊羽吁了口气,不知为何,一点没有再继续追问的心思,似乎在内心深处很是抗拒,不愿深入——以银翼的性情,他说没有,那就真是没有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银翼上前查看了祁金的伤势,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却也不说什么,只问道:“祁叔叔你觉得怎样?”
祁金喘口气,哑声笑道:“殿下不必担心,我老祁身子骨硬实着呢,区区一支箭,算不了什么!”
银翼听他声音放下心来,扶他躺回床上,“你好生歇息,我们在这里暂避几日,再做打算。”
祁金握紧拳,恨恨道:“我已经没事了,殿下你等着,我要去杀了兰萨这j贼,血祭陛下!”
“好好养伤,这是命令。”银翼按住他的肩,语气不容置疑。
秦惊羽听得一怔,这段时日狼小子越来越冷峻霸气了,定了定神,当下拉他到一旁角落,低声道:“别耽误时间,快说快说。”
这一路西行,一直没有弟兄们的半点讯息,两人彼此都没敢提,心道必定是葬身在那猰貐与伥鬼的利爪血口之下了,却未曾想到,还能有再见的一日,先前因为萧焰在才闭口不问,此时哪里还憋得住,自然是心急如焚!
银翼看她一眼,面上总算露出几分笑意:“我扛着那太医出了宫,感觉到有数名飓风骑追出来,我也不敢停留,一路往城外奔走,直到出了城门将那太医抛下,飓风骑也追到了跟前。”
秦惊羽急道:“后来呢?”
“后来,我刚要动手,突然看到前方半空中焰火冲上云霄,赶紧出声示警,果不其然,斜刺里跳出来大队人马挡在我前面,将那飓风骑轻易击毙……说起来,都是因为你!”
不用他说,秦惊羽也猜到这大队人马就是那失踪的卫部煞部弟兄,却想不通他们何以神兵天降:“因为我?”
“是的,你难道忘了,你在树林里留下的联络暗号……”
暗号?秦惊羽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低叫:“那三堆篝火!”暗夜门成立已久,门下建有完善的联络体系,那三堆呈品字型的篝火便是门下兄弟在野外联系甄别的暗号之一,当时她急着找到银翼,顺手给摆了出来,走时匆忙也没顾上毁去,不想竟无意促成重逢大事!
银翼点点头道:“他们说,当初我被卷入地底之时,他们前来寻找,却遇到风暴,被铺天盖地的沙尘砸得昏迷过去,等清醒过来,人已经莫名到了西烈境内,时间也是过了半年,后来陆续聚集人等,因为人数众多目标太大,不敢在城镇出现,就一直呆在附近山林,两日前派出一队下山探听消息,没想到在林子里看到联络暗号,欣喜若狂,立时放出焰火,刚好被我碰上。”
想来他们定是被猰貐的妖术镇住,置身幻境当中,待得这始作俑者灰飞烟灭,方才重现人世。
平复下狂喜的心情,略微整理思绪 ,秦惊羽又问道:“怎么是你个人,弟兄们呢?”
银翼解释道:“吴峰考虑到这几千人之众太过引人注目,都躲在山上,每回只派出一两队人下山,我怕你这里有事,急着赶回来,跟他们约定在城门外待命,随时准备进攻皇城。”
秦惊羽拍手笑道:“做得好!”银翼带出的卫部煞部弟兄全是暗夜门的精锐力量,有了这样强大的后援,她根本不惧怕兰萨与萧焰中的任何一方势力!
眼看天色亮堂起来,前殿远远传出人声,秦惊羽解开萧焰送来的布包,里面果然有大瓶小瓶的药膏药丸,另外还有三套黑色劲装,正是他手下黑衣侍卫的服饰。
“真想不通,他几次三番帮我,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秦惊羽喃喃自语着,听得银翼轻哼一声,不由笑道,“管他心里想什么,这送上门的东西,我们只管用便是,想那么多干嘛。”
两人商量一阵,秦惊羽又走回床榻,对祁金道:“我在那风烟亭附近查找过,没见到什么手谕,你再想想,元昭帝真是说的风烟亭,你确定没听错?”
祁金斩钉截铁道:“我听得非常清楚,还追问过陛下,千真万确就是风烟亭,不会有错。”
秦惊羽叹口气,抬眸望着银翼:“看来地方太隐秘,只有去问皇后娘娘了。”
听她这么一说,祁金忍了半晌,终还是冷哼出声:“她……”
秦惊羽知道他对这乐皇后成见颇深,也没理会,只对银翼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下,让祁侍卫也多养养,等到入夜就去探探你那母后。”
许是对这母后的称呼太过生疏,银翼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好。
当时看中这屋子,也是图它地处后殿,位置偏僻,不仅夜晚如此,就是到了白天,也不见半个人影前来。
这一日下来,无人打扰,三人歇息得当,眼看天色又渐渐暗下来,秦惊羽取出两套衣服,与银翼各自换上,准备行事,不经意瞥见地上的布包,里面的食物已经吃了个精光,药物也用了大半,不由叹道:“看来还得去找地方补给……”
银翼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淡淡道:“他是故意的。”出手相助,留食留药,却只给出一点份量,就等着她前去找他……这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精!
祁金虽然伤口尚未愈合,但精神尚好,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的长刀已经失落,银翼遂将自己的佩刀留给他,又留下些石子做暗器,对付个把侍卫应当没甚问题,安顿得当,两人趁夜摸去正殿,朝灯火最明亮处而去。
铜鹤灯架上灯光飘摇,乐皇后正靠在软榻上,神态奄奄,似是比在山庄时清减一些,忽而伸手,在面前一架古琴上轻抚一下,发出悠长琴音。
“娘娘,时辰不早,该睡了。”底下的侍女小莲轻声提醒。
“你自去吧,我再待一会。”挥手屏退了侍女,乐皇后低头看着案几上一幅丹青,自语道,“越看越觉得像,可是人呢,怎么再不出现了?上天保佑,让我再见他一面……”
手指抚了又抚,正婉转叹气,忽闻房门咯吱一声,有人在门前轻笑道:“娘娘想见之人,可是他?”
乐皇后惊诧抬头,但见黑影一闪,那在山庄见过的年轻男子被人推上前来,堪堪立在眼前。
“你……”她猛然站起,指着银翼,声音有丝哽咽。
秦惊羽及时关上房门,朝她比划个嘘声的手势:“我们来得不易,你小声些,莫要惊动了他人,特别是宫卫。”
乐皇后掩口,神情激动,不迭点头:“是,是,你们快坐,快坐……”
秦惊羽笑了笑,拉着银翼坐在她对面,乐皇后慢慢滑坐下来,眼睛盯着银翼,一瞬不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银翼。”
听他这么一说,乐皇后怔了下:“银?”
秦惊羽顺势补充:“他养父姓银。”
乐皇后眼睛亮了下,目光下移一些,又颤颤问:“你身上……胸口……”
这回不等秦惊羽动手,银翼已经自行拉开了胸襟,乐皇后瞧见那道疤痕,有如雷击般,忽然越过案几抢到他面前身旁,手指抚上,悲喜交集,含着眼泪道:“这里……痛吗?”
银翼看着她哭,不知怎的,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摇头道:“从我记事起就有这个疤,早就不痛了。”
乐皇后怔怔看着他熟悉的五官容貌,情不自禁伸手摩挲,从鬓发到眉眼,从鼻梁到面颊,抚着抚着,忽然哭出声道:“你是我的孩儿,你就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
银翼身躯微震,只觉得那手指温暖柔软得像是一个梦,是自己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美梦,纵是他由来性情淡漠,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惊羽在旁得分明,待他们哭得累了,这才开口道:“娘娘可认识一个叫做祁金的人?”
乐皇后点头应道:“认识,他是先帝的贴身侍卫。”
这就对了!
秦惊羽点了点头,指着银翼胸前的疤痕道:“当年为了掩饰他的胎记,逃过追捕,祁金制造了这个疤痕,他现在也在宫中,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跟他当面对质……”
“不用,我信。”乐皇后抹着眼泪,朝她微笑道,“这母子连心的感觉,等你日后有了孩子做了娘亲,就会明白。”
秦惊羽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声道:“你弄错了,我不是……”
乐皇后含泪拉住她的手,与银翼的手合在一起:“我没错,我上回就看出来了,好媳妇谢谢你,帮我照顾棠儿,我苦命的孩子……”
侧目见得银翼默认的眼神,再看看乐皇后一副欣慰欢喜的样子,秦惊羽实在不忍出声否认,只得暗叹一声,无语望天——
呃,看这乌龙摆得,麻烦大了……
王者归来 第三十四章 阴魂不散
自从那死城出来,银翼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总讨厌别人与他身体接触,这会竟然握住她的手就不放了,唇边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哪是什么狼小子。分明就是只小羔羊!
秦惊羽翻了个白眼,碍于长辈在场不好发作,只得由他握着。
乐皇后看看银翼,又看看她,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说不出的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秦惊羽如实回答:“我叫秦惊羽。”
乐皇后一介女流久居深宫,从不过问政事,自然不知道这名字代表的涵义,微笑道:“这名字好。跟人一样好……不介意的话,我便叫你小羽如何?”
秦惊羽身子抖了抖,感觉银翼也是同样动作,不由在他手心里掐了一下,干笑两声道:“娘娘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乐皇后擦干眼泪轻笑道:“怎么还叫我娘娘,少一个字多好!”
秦惊羽极其难得老脸一红:“你误会了,我跟银翼不是……”忽觉手上一紧,侧目瞥见他警告的目光,讪讪住了口。
这个银翼,越来越没属下的意识了,看在他与他娘失散多年终于相认的份上,暂不与他计较。
想起一事有些好奇,又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是……女子?”扮男人扮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娴熟自如,惟妙惟肖,她自认绝对不会在人前露出半点马脚,就连被萧冥囚禁在南越皇宫那么长时间都没人看出来,而这乐皇后对自己仅有一面之缘,怎么就能洞悉真相?太神了吧!
银翼闻言也面露疑惑,乐皇后看着他俩悠悠叹道:“娘是过来人,自然看得明白,棠儿看你的眼神,那么与众不同……”她微微仰头,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里现出丝丝光彩,“一个男人,只有全心全意爱着一个女子,他在望着他心爱的女子的时候,眼中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采来。”
秦惊羽张了张嘴,险些笑出声来:“不是吧,自然看得明白,棠儿看你的眼神,那么与众不同……银翼你,自然看得明白,棠儿看你的眼神,那么与众不同……爱我?全心全意?”
银翼狠狠瞪她一眼:“当然不是!”
乐皇后见他俩眉来眼去,只当是小两口闹别扭,笑问:“你们成亲没有?”
银翼忸怩了下道:“没。”
乐皇后诧异道:“棠儿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会……”
秦惊羽皮笑肉不笑,只当没听见,银翼瞟她一眼,闷声道:“我高攀不起。”
乐皇后却是一笑:“有什么高攀不起的,我儿是堂堂西烈太子,这婚事我做主,改日就去小羽府上提亲。”说着揉了揉眼角,感叹道,“若是先帝还在,看到你已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秦惊羽听她的话,倒是想起正事来,笑着提醒:“娘娘莫要忘了,宫中已经有一名正式册封的太子,名字恰好也叫兰棠,如今银翼的身份倒是有些尴尬了。”
乐皇后面色微变,轻轻吐出一口起来:“倒是,我见着棠儿欢喜得不行,竟忘了这茬。”狸猫换太子,换得容易,正名却不是个简单的事。
秦惊羽好奇问道:“那个假太子是兰萨找来的?”
乐皇后点头道:“正是,数月前暴民作乱被他镇压,事毕后他便待会一名少年男子,说是棠儿找回来了,我当时看到那个胎记,也真以为是我的棠儿,可是……”可是骨肉亲情,那种母子天性不是说有就有的,她可以对那个少年和颜悦色,温柔亲切,彼此相敬如宾,却始终没有疼到骨子里的感觉,反倒是后来这个误闯进来的男子,让她乱了心绪,期待莫名。
秦惊羽正待再问,忽听得一丝宜生,好似有人悄然走进,不由得朝银翼摆摆手,做个噤声的手势,心里暗想,这人好高的武功,自己都是直到他快走近时才有所察觉。
“紫烟,你在跟谁说话?”问外响起询问声,竟是兰萨!
乐皇后没料到他此时会来,心里一惊:“我没事,已经快睡啦。”
兰萨明明听得室内有男人之声推了下门,又见房门从里面闩上,起了疑心道:“你开门,朕有事跟你说。”
乐皇后坐着没动,手指扯紧衣袖:“明天再说罢,我倦得很,想睡了。”
兰萨见她不肯开门,疑心更甚,道:“只说几句话就走,是关于棠儿的事情,不会耽误你睡觉的。”
秦惊羽与银翼对视一眼,心知他定要进来,闪身进了内室,躲在一处帷幕后方。
乐皇后眼见他两人已经藏好身形,这才慢慢走过去开门,刚到门边,却听得轰然一声,原来兰萨想到之前祁金大闹宫门的情景,惶急之下只怕有人来此加害,一掌劈开房门,门闩跟着便断,门板飞起,人也直闯进来。
他见乐皇后脸色苍白,但房中却无别人,甚为奇怪,忙问:“紫烟,出了什么事?”
乐皇后定了定神,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心里不大舒服”
兰萨走到她身边,很自然揽她入怀,眼睛却是警惕注视着室内:“是不是有人进来?”
乐皇后身子微僵,往旁边一闪:“没有啊。”
兰萨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道:“皇宫里混进来了刺客,朕担心是躲在了你这里。”
乐皇后勉强笑道:“怎么会,我在这里好好的,再说宫里有那么多侍卫,刺客哪里敢来?”
兰萨笑了笑,眼睛却是看向内室方向:“朕今晚就歇在宸宫罢……”
乐皇后低叫:“不可!”迎上他疑惑的眼神,声调软了些,清冷道,“你说过,不会逼迫我的。”
兰萨面露痛苦道:“朕是说过,但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你难道就不想跟朕好好说会话?朕不是外人,朕是你的夫君,你是朕的妻子啊!”
“这皇后之位,我本不愿,都是你一厢情愿,要不你下旨废后……”
“别说了!”
兰萨出口喝止,声音把秦惊羽吓了一跳,看了看身边冷着脸色的银翼,忽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方才光顾着他们母子相认,述说衷肠,竟没能揭穿兰萨的真面目,也就是说,乐皇后并不知兰萨的所作所为,此时便极有可能对他说漏嘴……
兰萨在门口站定,望着那一大片垂下的帷幔,忽然一口气吹了过去。
帷幔后的两人正各怀心事,忽觉一股内息袭来,银翼下意识侧过身挡在她面前,帷幔荡起,凸显出他的身形。
兰萨看得分明,一声冷笑拔出腰间佩刀,猛然向帷幔上砍去。
眼见这动作迅捷无比,两人不知抵御,立时枉送性命,乐皇后心中大急,啊的一声身子瘫软,几欲昏厥。
兰萨弯刀未到帷幔,已自收转,心想她竟知道后面有人,气急败坏扶住乐皇后,对着两人冷哼道:“你逃不掉的,出来罢!”
乐皇后听他声音悠悠转醒,见帷幔好端端地并未破损,大是欣慰,但这般忽惊忽喜,已是支持不住,全身酸软,更无半分力气。
兰萨看她一眼,眼底说不出的怨愤悲苦:“朕这些年来如此对你,一往情深,你竟在房里藏着别的男人!”
乐皇后喘息摇头:“不是别人,那是我儿子——”
秦惊羽心底一沉,但觉耳畔忽热,银翼俯下身来急促低道:“我去引开他,你自己小心!”话声未落,就见他掀开帷幔一角跳了出去。
“又是你!”兰萨瞪着蓦然出现的男子,怒不可赦,手臂陡然一震。
银翼甫一出现,只觉面前白光一闪,犹如闪电一样!
额际凉了一凉,不过眨眼功夫,乐皇后竟是带着哭音叫道:“住手!你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