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15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里翻出一小袋糙米来,闻闻也没霉味,找只陶罐用雨水清洗了下,架到火上煮粥。
外边雨愈下愈大,屋内火光熊熊,和暖如春。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秦惊羽轻笑:“银大厨,看起来很真像回事,不知道味道如何?”
银翼垂首摆弄柴火,头也不抬道:“再怎么也比你强些。”
“你别小瞧人,告诉你,我的手艺足以开个小饭馆,想当初……”秦惊羽顿了下,当初……这话脱口而出,但却想不起下文,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揉了揉额头,只道是自己健忘症又犯了。
银翼根本不信,随手递了把木勺给她:“手艺好,那你来试试?”
秦惊羽盯着那木勺,不知为何,忽然心生抗拒,本能摇头:“君子远庖厨!”
银翼收回手来,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慢慢搅动着罐子里的白粥。
松火轻爆,烤肉流香,两人喝粥吃肉,在荒山木屋之中,别有一番温馨天地。
大雨下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每日都是银翼生火做饭,不管好吃难吃,她连根小手指都不肯动一动,闻着那油烟味就觉得厌恶,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屋子里的柴火吃食都被他们消耗得干干净净,等到缸子见底,雨也就慢慢停住了。
大雨初歇,山路湿滑,两人又等了半日,这才寻路下山。
这山也不知是什么山,虽不算巍峨,却也连绵不断,好不容易走到山脚,忽见前方一座高大醒目的庄子,门口还有士兵守卫,看来像是官家园林,极是森严。
秦惊羽看那建筑风格,应是西烈民居,不觉吃了一惊,难道两人在石棺里一路西移,竟被带到西烈腹地来了?
瞥见彼此身上破烂的衣衫,寻思着进庄沐浴更衣并卷些财物的可能,她开口问道:“这高墙,你能带我翻进去不?”
银翼目测下院墙高度,点头道:“应该能行。”
于是悄然过去,慢慢溜到后门,这后门的士兵没那么多,寻到一处僻静之地,两人翻墙进去,在花园里转了半天,穿过一片桃林,又绕过一道竹篱,眼前出现三间乌瓦白墙的小屋,虽半新不旧,却甚是简陋。
这是寻常乡下百姓的居屋,不意在这豪奢富丽的官家之中见到,两人都是大为诧异。
忽闻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一名身着华衣的年轻男子悠闲过来,推开小屋房门,走了进去。
秦惊羽眼尖,一眼看清那人面容,不觉微微一怔,那人也是碧眸挺鼻,五官深邃,相貌竟与银翼有几分相似。
正值思忖,却听得屋子里传出一声少女低唤:“殿下:。”
那人嗯了一声,又走两步,恭敬行礼道:“孩儿见过母后。”
里面一名女子轻应一声,嗓音微哑,却极是慈爱柔和:“棠儿不是今日要回格鲁吗?怎么又过来了?”
那人答道:“父皇让孩儿接母后回宫,母后不回,孩儿怎好独自回去?”
听到父皇两字,女子叹了口气:“你回去告诉他,我不想回去,就想在这里呆着,看着这青山绿水,心头踏实。”
“但是母后……”
“别说了,他当初答应过我的,每年都让我在这里住上三月,现在期限未满,我不回去。”
那人又劝说许久,见女子始终不肯应允,只得失望退出。
等他去得远了,女子转头又道:“好了小莲,你也出去罢。”
“是,皇后。”侍女依言退出。
“喂,该走了。”银翼见她半晌不动,低声唤道。
“等下……”秦惊羽眯起眼,回想着那父皇母后的称呼,心头一个激灵,拉着他悄步绕到屋后,俯眼窗缝,向里张望。
只见一名中年妇人坐在桌边,一手支颐,满面愁苦,腮边还挂着眼泪,正呆呆出神。
这妇人看起来年逾四旬,姿容秀美,顶着那皇后的名号,脸上却干干净净不施脂粉,身上穿的也只是素色布衫。
再打量室中陈设,只见桌凳之物都是粗木所制,床帐用具无一不是如同民间农家之物,甚是粗糙简陋,壁上挂着一把断剑,屋子一角还放着一架纺纱用的旧纺车。
秦惊羽看得诧异,心道这位皇后倒是生得好看,却作这般寻常女子打扮,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难道是被那什么父皇打入了冷宫?但听那位殿下的说法,又似乎不像。
忽觉身边之人躯体微颤,侧头一看,却见银翼怔怔望着那妇人,目色闪动,甚是动容,不由低问:“你怎么了?”
银翼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着她觉得可怜,心里怪不舒服。”
“得了吧你,同情心泛滥啦?”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可能,这狼小子素来冷酷,在死城里就算看见被蹂躏至死的女子连眼皮都没跳一下,怎会为了这素不相识的妇人心生怜悯,难道是他口味不同,喜欢大婶类型?
见她眼神怪异,似笑非笑,银翼心头发毛:“你做什么?”
“没什么——”抬步欲走,忽然面前咯吱一声,竟是那妇人临时起意起身推窗,两人猝不及防,面面相对,被瞧了个正着!
“啊,你是……”那妇人盯着银翼,忽而一阵眩晕,朝后仰倒。
眨眼间,银翼已经是闪电般跳了进去,伸手去扶。
秦惊羽看得目瞪口呆,这大婶情结,看来是病入膏肓了!
王者归来 第二十五章 春光无限
银翼抢进屋里,见那妇人昏倒在地,很自然地抱起她来,放到旁边软榻上。
待做完这一切,听得秦惊羽在旁边嘻嘻直笑,不觉一愣:“你笑什么?”
“我笑啊,就算是我昏倒了,怕是你都没这般紧张!”
“少胡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看榻上闭眼不醒的妇人,也是有丝怔然,自己何以变得爱管闲人闲事了?
拉着秦惊羽的衣袖正要趁机离开,不想她却站住不动:“别急着走,先在这里歇会,找几件衣服。”再顺手牵羊捞点银子,她在心里补充。
银翼心想也是,自己穿什么都无所谓,而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一直穿着那破裂的衣衫,于是去到里屋四下搜检,没想到一拉开橱柜,竟看见成堆的男子衣物,有大有小,针脚细密,都是新崭崭的,甚至有一件才缝了一半。
想起外屋墙角的那架旧纺车,心底暗自称奇,这妇人贵为皇后,竟还自己亲手动手织布裁衣!
没过一会,秦惊羽也走进来,在箱柜里一阵翻找,没找到一件像样的首饰财物,颇觉失望,嘟起嘴道:“真是,还皇后呢,就这待遇……”
两人翻捡了几件衣服,找张布巾打包背在身上,正待出门,却听得外间床榻上轻哼一声,原来是那妇人醒转过来。
见得屋中陌生人影,妇人呆了下,指着银翼声音颤抖道:“你……你是谁……”
银翼沉默不答,倒是秦惊羽随手取了妆台上的一根发钗,抵在她咽喉处,开口反问:“你又是谁?”
妇人望着银翼,眼睛一瞬不眨,忽而流下泪来,嘴唇嚅嗫着,喃喃道:“真像……要是再有一圈髭须……就更像了……”
银翼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见得她流泪,心头莫名一软,朝秦惊羽低道:“她没有武功的,你小心些,莫要伤了她。”
秦惊羽听得扁嘴,这小子,还真恋上了不是?
再看看那泪流满面的妇人,应该也没什么杀伤力,于是甩开发钗,摊手道:“我们不是坏人,就是要几件衣服,最好再有点银子,一到手我们就走,不会伤害你的。”
妇人摇头道:“我这里没有衣服,也没有银子,你们如果能等下,我可以叫人送过来……”
秦惊羽瞟她一眼,冷笑道:“没银子我倒是相信,没衣服?里屋柜子里那么多衣服,你当我是瞎子么?”
“那些衣服……”妇人眼眶一红,低道,“那是我给我孩儿做的,从小到大都有。请你们别拿走,我让人送更好的给你们……”
秦惊羽想到方才所见那名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子,不由轻笑:“你那儿子会穿这些衣服?”
妇人脸色一白,咬着唇没回答,看那神情,秦惊羽知道自己说对了,敢情她在给她儿子做忆苦思甜教育,但是却没甚效果,当下笑了笑道:“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们也管不着,也没兴趣过问。不过,你那柜子里衣服那么多,反正你儿子都不穿,放着也是放着,就别那么小气了吧。”至于银子,既然这里没有,也就算了,银翼的伤还没痊愈,她可不想为点银两惹来护院官兵,引火烧身。
妇人听得黯然,过了半晌才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叫人送银子给你们。”
“慢着,我们不要银子,只要你几句实话。”秦惊羽拦住她道。
“什么实话?”妇人微微愕然。
秦惊羽面色一凝,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西烈王兰萨已经登基了?”
“他……”妇人垂眼,淡淡道,“是的,那是今年元日的事情了。”
“元日?”秦惊羽朝银翼望了一眼,皆是大为震惊,他们在那死城里到底呆了多久?
脑子里有点乱,她挥下手,蹙起两道英挺的眉毛:“等下,你先说说,现在是何年何月?”
妇人张口说了个日期,秦惊羽听得几乎要跳起来,竟是比她进入沙漠的时间整整过去了半年!
当初她是夏末秋初到得军营,现在却已经是来年暮春,失踪这么长时间,只怕是大夏那边早就闹开了锅,天京皇宫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而且,半年内还不知发生了多少大事!
当务之急,却是要立时赶回去,让家人安心。
定了定神,勉强稳住心绪,又问:“你是兰萨的皇后?”
妇人望着窗外缓缓摇头:“他倒是册封了,还昭告天下,但我从来没答应过……”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微苦,悠悠叹气。
秦惊羽联系起之前所见所闻,心里大致有了结论,这西烈皇后看来并非是被打入冷宫,相反却是极受兰萨宠爱,住在这里只怕是方便游山玩水罢了。至于住在这破旧屋子,说不定是两口子闹矛盾,所以赌气自虐。
还有,那殿下也是生得碧眸挺鼻,他唤兰萨做父皇,唤这妇人做母后,那么应当是银翼的表兄弟了。
思索了一会,再问:“这里是哪里?离西烈都城格鲁有多远?”
西烈皇后答道:“这是天台山,就在格鲁西北三十里。”
秦惊羽哦了一声,想着她的皇后身份,心头一动,拉了拉银翼的衣袖,悄然道:“我外公自创的那套锁|岤法,应该教过你吧?”穆青身为天下第一神医,自然不会创出什么阴损狠毒的招数,那套锁|岤法也就是催动内力注入人体|岤位,封其经络气血,若无他的独门解救之术,被施术之人必将日益虚弱,不出半年就枯竭而亡。
“怎么?”银翼看她双眸闪动,笑靥如花,警惕道,“你想用在她身上?”
“这么大块挡箭牌,不用白不用。”秦惊羽见他脸色不对,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锁|岤法短期内对人体是没伤害的,等我们安全了,你随时都可以给她解救。”
银翼瞥那西烈皇后一眼,淡淡道:“我伤没好,不能催动内息。”
秦惊羽听得有丝火起,冷道:“很好,那就我来吧,你给我说位置。”自己跟雷牧歌学了这么久,好歹也练出了些许内力,对付强敌是不可能,制服这柔弱妇人应该不成问题。
说罢稍一伸手,两指刚一并拢,就被他按住肩头:“好了!”
“不好!”秦惊羽咬牙切齿,也不管那西烈皇后在场,朝他低吼道,“你没见过美女吗?看见人家长得标致些,就什么都忘了?你也不想想,我们费了多大的劲,千辛万苦才来到西烈,你爹元昭帝死因不明,你娘还不知被那兰萨囚在何处,如今这样好的机会,正可以交换人质,你别跟我说你怜香惜玉下不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银翼脸上又白又红,没好气嘟囔一句,“这世上女子哪还有人比你更美……”他也觉得纳闷,自己怎么就对个陌生妇人心生怜悯,竟不忍看她受苦遭罪。
听得他俩对话,西烈皇后脸色一白,身子微微发抖:“你说什么……什么元昭帝……”
秦惊羽看着她怪异的表情,正要答言,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道:“这些都是母后喜欢的菜式,御厨费尽心思才做出来的,你且小心些,别打翻了!”
少女的声音笑道:“奴婢知道,殿下你就放心吧,皇后要是得知这都是殿下的安排,一定会很欢喜的。”
竟是那殿下又回来了,还跟来不少随从侍女!
危急中不暇再想,秦惊羽眼望那西烈皇后沉声道:“我们这就走了,你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要是敢泄露半句,小心夜半三更我来找你索命!”说着抬手对她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拉着银翼奔进内室,从窗口跳了出去。
“等等,别走……”背后传来那西烈皇后的低唤,似是有些焦急。
不走?等大队人马杀进屋来活捉吗?
秦惊羽暗自撇嘴,奔到前方院墙下,在那墙上蹬了几下,留下个模糊的脚印,又折身回来,朝向相反方向奔去,待见得不远处一间破败的小屋,看起来像是间柴房,想来这皇后的食物都是外间送来,柴房应该早已废弃不用,于是拉了银翼推门进去,再小心掩上。
银翼明白她的意思,按照常理两人自当逃出庄子,远走高飞,没人想到他们会留在原处,躲在眼皮下,这就是她常说的,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惊羽靠坐在门边,凝神听着那边屋里的动静。
但闻那殿下进门,笑道:“母后该吃饭了,孩儿陪着你吃可好?”
西烈皇后轻应了一声,似是满怀愁绪道:“放着吧,我不饿……”
那殿下走近几步,奇道:“母后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西烈皇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没什么……”
那殿下拍手笑道:“哈我知道啦,母后一定是怪父皇没来看你,是与不是?这有何难,我立时找人送信给父皇,请他快马加鞭过来不就成了么?”
“你这是什么话,国家大事要紧,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以随意离开都城,想当年你父……”西烈皇后声音微怒,话到此处,忽又顿住,似乎神驰远处,半晌才低道,“不说这些了,你陪我吃饭吧。”
那殿下答应了一声,乐呵呵坐下来道:“这些都是母后喜欢的菜式,是父皇专门给孩儿叮嘱的,母后一定要多吃些,把身体养好。”
西烈皇后沉默了一会,方才道:“你和他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你难道忘了……他当时还险些处死你?”
那殿下愣了下,笑道:“我与父皇是亲生父子,这骨肉亲情血浓于水,怎可能永远敌对交恶?再说,当时我也是被那些暴民蒙骗,事后我也很后悔……好在父皇既往不咎,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辅佐父皇,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亲生父子?”西烈皇后哼了一声,道,“这些话,是他告诉你的么?”
那殿下点头道:“是啊,我记得当时父皇独自一人到牢狱里来看我,一见我的样子就两眼发光,欢喜得不行,这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西烈皇后淡淡道:“好了,我不想听这些,快吃饭吧。”
“是,母后。”那殿下停下讲述,似是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殷勤道,“母后,这些日子你清减不少,要多吃些。”
西烈皇后笑声勉强:“你自己也多吃。”
一顿饭吃了许久,饭菜的香味飘出老远,秦惊羽嗅觉超凡,更是被引得饥肠辘辘,哪管那母子说些什么,只摸着肚子直直叹气,回头看银翼,发现他正面朝那屋子方向怔怔出神,不由挥手低唤:“喂,回神啦!人家有老公有儿子,不是你那盘菜……”
银翼转回目光,冷冷剜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你敢说你对她没别的心思?都变得不像是你了!”就算喜欢有夫之妇,也不至于看上个这样老的,人家儿子都比他大!
还有啊,春心荡漾也不是件坏事,改日等回到大夏,天京名门闺秀任他挑选还不行么?
银翼瞪了她半晌,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低声道:“我真没有,我也不知为什么,看着她就觉得亲近……”
秦惊羽还在生气,闻言哼道:“那我呢?”
银翼笑了笑道:“你不一样。”
秦惊羽面色缓了下,追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想起那石棺中两人相拥而卧的情景,银翼脸上一红,低道:“反正不一样……”
说话间,但见他碧眸几成墨色,俊脸上却飞上一抹淡红,直把秦惊羽看得呆住,猛吞口水——
啥时候这狼小子也出落得这般俊俏了,明明那么冷峻一个人,却会脸红害羞,这又矛盾又统一的特质,真是勾人啊勾人!
面对如此美景,秀色可餐,肚子闹得更响了,实在忍受不住,好不容易听得那边屋里碗碟撤去,那殿下也起身告退,一大群人鱼贯离开,院内重归宁静,秦惊羽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出去找东西吃。”
天色暗下来,两人蹑手蹑足走到院里,慢慢翻墙出去。
秦惊羽被银翼推上墙头,不经意回头一瞥,却见那屋子里烛光点燃,那西烈皇后正坐在灯下,似在沉思,又似坐立不安,喃喃自语几句,忽又轻轻叹气。
那叹气声细碎飘在风中,不由得她倾耳去听:“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何我费尽力气……却总是喜欢不起来……相敬如宾……为什么……”
秦惊羽闻言一怔,脑海中刚有什么东西闪现了下,就被银翼拉下墙头。
“还愣着做什么?跟上我。”
秦惊羽抽抽唇角,她怎么觉得自从知道自己是女子之后,这狼小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银翼拉着她贴近墙下阴影一路疾走,边走边低问:“你可知哪里有吃的?”
秦惊羽摇头道:“不知道,这就去找。”但凭她超人的嗅觉,要找个厨房还不容易?
不过这庄子也实在太大,七绕八弯的,两人这样找来找去,要是惊动了那些护院士兵,凭自己这半吊子功夫,银翼又不能调动内息,那可是大祸临头,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向那西烈皇后要一份山庄地图的,不管是寻食还是出庄,都方便许多。
两人小心翼翼避过巡逻士兵,花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找到厨房位置,只见夜深人静,烛火点得辉煌,几名守候的仆妇却各自瞌睡。
秦惊羽到食橱中找了些现成菜式,又在蒸笼里翻捡出几个半冷点心,装在一只大盘子里,拉了银翼躲在暗处分食,边吃边是自嘲低笑:“偷来的东西吃着就是香!”
银翼见她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好笑道:“没见过你这般粗鲁的女子……”
秦惊羽口中含着饭菜,得意洋洋看着他:“我这是与众不同,举世无双!”
银翼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主子自大得要命,不论是男是女,这尾巴都是恨不能翘到天上去!
汤足饭饱,秦惊羽揉着肚子,与银翼溜出御厨,黑暗中蹑足绕过两处院落,忽觉凉风拂体,隐隐又听得水声,静夜中送来阵阵幽香。
秦惊羽闻到这股香气,知道近处必有大片花丛,正在陶醉,忽见不远处灯光一亮,有两人手提灯笼,嘴里低哼小曲,一阵急一阵缓地走来。
这两人还没走近,就被回廊里一道人影拦住:“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甘总管……”两人齐声相唤,其中一人答道,“殿下要沐浴,特令我们清理了温泉池。”
那甘总管蹙眉道:“殿下沐浴,你们怎么不侍候着?”
那回答之人嘿嘿笑道:“里面有人侍候,殿下快活着呢,嫌我们碍事,所以才让我们回避的。”
“有人侍候?”那甘总管瞧着两人的神情,似有所悟,挥手道,“那好,你们走吧。”
两人行礼退下,那甘总管也顺路走开,秦惊羽站在原地,想着三人方才的话,眼睛一亮,笑问:“银翼你想不想洗澡?”
在那死城里待那么久,衣衫又脏又破不说,身上早有味啦,正好沐浴更衣去去晦气!
“洗澡?”没等银翼作出反应,秦惊羽已经拉了他的手,循声找去,渐渐的水声愈喧,两人绕过一条曲径,只见乔松修竹,苍翠蔽天,树木环抱中筑有一处石室,应该就是那温泉池。
秦惊羽暗暗赞赏,心想这里布置之奇,花木之美,比起自己在明华宫的浴室颇有过之,而且这样天然的设计,更显出修建者的心思细腻,低调奢华。
再走数丈,就已到得门前,还没走近,忽听得那室内娇喘声声,撩人心弦,有人喘着粗气道:“乖,叫声好哥哥,本殿下让你们欲仙欲死……”
声音入耳,只怔了一下,登时明白过来,原来那两名仆从说的有人服侍,竟是这么回事!
咳,里面正上演活春宫,这澡,还要不要洗?
卷三 王者归来 第二十六章 守株待兔
墙边树上有只夜枭叫了几声,跟着便又陷入静寂。
只听得男女嬉笑之声不绝,女子浅浅娇笑,男子则是哈哈大笑,秦惊羽走近门边,忽又听得那殿下笑问:“你身上哪一处地方最滑?”
女子笑道:“奴家不知道,你问姐姐去。”
另一名女子也是笑道:“殿下是明知故问。”
那殿下笑道:“我哪里知道,不过让我摸了就知道了。”说罢,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又惹得那两名女子娇喘连连,此起彼伏。
“哎哟……殿下你好坏……”
“好殿下,你别这样……嗯……”
“别叫我殿下,叫我好哥哥,我就爱听这个……”
听得那浴室的暧昧之声,银翼面红耳赤,拉着她就住外走。
“急什么啊,洗个澡再走,我还没看过3p……”秦惊羽腹中饱胀,一心只想沐浴更衣,然后找个床榻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此时浴室被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被银翼拽着朝花园里走,忽然眼尖见得门边凳上整齐放置的衣物,眸光一闪。
虽然这殿下和银翼长得像,但不知为何,她却对他没半分好感,同样是碧眸,同样是挺鼻,安在银翼脸上就显得冷峻英挺,安在他脸上则是阴柔邪魅,她敢说,两人若是站在一起,绝对是一个天上云,一个地上泥!
走得不甘不愿,胳膊一伸,手指再一勾,那几件粉红的罩绿的渣金的绛紫的衣衫就到了手中,再看看地上散落的衣裤,j笑了下,一脚踢去旁边排水沟。
“你拿他们衣服能什么?”银翼不明所以,知道这主子还是有些洁癖,别人的衣物再好她都是不会碰的。
“等下就知道了,走吧,我们找地方看戏去!”
秦惊羽将衣服包裹成一团,藏在灌木深处,然后拉了银翼去到枝叶茂密的大树下。
银翼内伤未愈不能运气,但体力还是有的,而她此前经过雷牧歌的教授,蹬个墙爬个树倒是不成问题,两人慢慢上得树梢,隐身在枝叶后,好整以暇看着底下情景。
“殿下,你胸口上这个印记可真是特别……”
“别摸,这可是我的福印,要不然怎么能坐上……”话声忽顿,继而大笑起来,“你个小妖精,看我怎么降服你……”
“啊……殿下……轻点……”
不知过得多火,那浴室中的声响慢慢停止,又说了些许情话,就听得哗啦哗啦水声,似是那三人下池冼浴,其间又嘻哈调笑一阵,许久才又上来,啪嗒啪嗒踩在淋湿的地板上。
“殿下,你把奴家的衣服藏到哪里去了?”
“是啊殿下,奴家的衣服也不见了,殿下你快还给我们吧!”
那殿下闻言笑道:“我好端端藏你们衣服能什么?你们藏我衣服还返过来怪我,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不是刚才没够,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来,让我再亲几下,摸一摸……”
三人嬉笑几声,复又停下末,在浴室中找寻着衣物。
浴窒虽宽,却一目了然,也藏不下什么东西,到处都翻遍了,都没找着半件衣袍,这才有些着急,尤其是时辰已晚,这殿下连御两女,不免感觉倦怠,急着要穿衣回房,好生歇息。
“来人!”他连唤数声,听得外间悄无声息,更是怒火中烧,随意披了张布巾在腰间,大踏步走出去。
秦惊羽和银翼正坐在树上吹着凉风,突然间见他出来,赶紧屏住呼吸,好笑看着他半稞着身体站在门口张望,心道若是自己会暗器功夫,这时摘下小桠枝射过去,把他那布巾射落坠地,那才叫好看。
“哪个稀里糊涂的小子把本殿下的衣服拿走了?”要是被本殿下知道,活剥了他!”那殿下怒骂几声,没人回应,时当夜晚,又无多人在旁,就算给人瞧见了,他本是这庄子里的少主人,下人们也不敢说三道四,只不过这穿衣的习俗在心中巳然根深蒂固,再是风流好色也能不出来,只得站在门口不住咒骂。
风吹云散,露出半截月色,月光照在他赤裎的上身,粉粉白白,看起来可笑无比。
秦惊羽边看边是摇头,这家伙身材真不咋的,大男人没点肌肉,胸口处,左||乳|下方还有个胎记……等等,胎记?月牙型的胎记?
内心巨震,她眯起眼,回想起那西烈皇后对他的称呼——棠儿?
兰棠?元昭帝唯一的儿子兰棠?
跟不得当时一想到这人是兰萨的儿子,心里就觉得怪怪的,记得老师说过,兰萨侍妾无数,却没有一名子嗣,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来,还以为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原来他的身份竟是前太子兰棠,那个被起义军民推到阵前的年轻首领!
一切就都好解释了,他本不是这西烈皇后所生,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是疏离有礼,不太亲近也是自然;他跟西烈皇后说他在牢狱里,那极有可能因为起义失败,他作为领和被捕入狱,然后兰萨去看他,凭他的相貌认出他来。
按此说法,兰萨因为膝下无子,所以将这亲生侄儿过继到自己名下,立为皇位继承人也是无可厚非,不过,若他是兰棠,那么银翼呢?
如若银翼不是元昭帝的儿子,为何会有西烈皇窒独有的碧色眼眸?他胸口上的那个疤,到底是无意受伤,还是有意掩饰?
想来想去,总觉得真相就在咫尺,中间却隔着层薄纱,隐隐约约,模模糊糊。
那殿下又唤一阵,终于唤来随侍送了衣衫;,三人匆匆穿衣离去,等到四周静寂无人,两人这才溜下来,心中疑惑,秦惊羽也打消了洗澡的念头,拉着银翼沿原路返回。
她心思重重,银翼倒是不太在意,两人白天躲在那废弃柴房里,晚上就出来偷点东西吃,又过几日,银翼的内伤逐渐痊愈,功夫也恢复了八九成。
在此期间,那兰棠来探望过两次,秦惊羽曾仔细听过他与那西烈皇后的对话,无非就是请安行礼,关心问候之类,那西烈皇后说话温婉和气,兰棠也是毕恭毕敬,根本无法与那晚那风流好色男子联系在一起,而且说的都是些生活琐事,对于皇室朝堂几乎不提。
只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总能听见那西烈皇后幽幽的喟叹声。
这日兰棠又来请安,侍女倒茶的时候不小心掀了几滴在他手背上,想是有些烫,他一个巴掌就甩过去,口中骂着:“倒个茶都不会!滚下去!”
侍女含着眼泪委屈退下,那西烈皇后叫了另一名侍女打来清水冷敷,又柔声问道:“听说你这两日脾气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兰棠憋闷道:“没什么,就是这地方又小又偏僻,比起格鲁皇宫差得多了,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西烈皇后笑了笑道:“期限未满,我是不会回去的。”顿了下,又问道,“怎么,过不惯,想回去了?”
兰棠叹道:“过倒是过得惯,但孩儿想念父皇了……”
西烈皇后淡淡道:“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再住一阵。”
兰棠急道:“孩儿奉父皇之命在此陪伴母后,怎放心把母后一人留下,
这山野地方,又冷清又简陋,还不安全,母后都不知道,前几天还来了盗贼……”
“盗贼?”西烈皇后声音一颤,打断他道,“什么样的盗贼?”
兰棠只当她是害怕,不迭安慰道:“母后莫要担心,就只是一般宵小,深夜翻墙进来也没偷到什么,就被吓跑了。”
西烈皇后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想必是附近山民黑灯瞎火摸错了地方,既然没损失,也就息事宁人,不必追究了。”
兰棠连连称是,话题又转了开去。
秦惊羽听得暗自心惊,这西烈皇后还真是颇有城府,这样都没把自己两人闯进之事说出来,也不知她打的是何主意,待听得人声渐去,转头对银翼道:“这里不必再呆了,等下天黑去找点吃的用的,我们连夜就走。”
银翼伤势已愈,老早就想离开,也就等她一句话:“回大夏吗?”
“暂时不回大夏。”秦惊羽沉吟了下,既然已经来了西烈,天时地利,不把事情了结她是不会离开,天京那边就只有先找人送信回去报个平安了。
抬起头,她眼望窗外的晚霞,眸光闪动道,“我们去格鲁。”
去格鲁,沿途打听失踪弟兄的消息,然后直入皇城,找到那位被囚禁的先帝皇后,继续追查银翼的身世!
等到夜暮降临,两人照旧是去厨房拿了些干粮带在身上,又摸到一间寝室翻出些碎银作盘缠,跳出院墙朝东而行。
此去一路之上,但见焦土残垣,野坟累累.尽是烧杀劫掠的遗迹,两人看得心惊肉跳,找人一问,才知道几月前曾有民民占山为王,被西烈朝廷派军剿灭,所有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是就地正法,前前后后处死数千人。
两人唏嘘一阵,又继续前行,到了格鲁,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熟,秦惊羽拉着银翼进了间客店,商议混进皇宫的事情。
当晚就在客店歇下,等到夜深人静,由银翼出门在城中寻几家大户,大件贵重物事一律不要,只盗些金银,次日上街买了各种各样的衣冠饰物,沐浴更衣后往身上一换,立时改头换面,光鲜华贵许多。
秦惊羽仍做主子打扮,银翼则是扮作她身边的随侍,格鲁是西烈都城,城中王公贵族众多,怕他那双碧眸惹来祸事,她特意找来把剪子,把他的额发剪短打碎,留出几绺垂下,再告诫他时时保持低眉顺目的姿态,才勉强遮挡住。
两人在格鲁城的大街小巷悠闲逛着,慢慢摸清地形,有目的向皇城方位靠拢,眼见宫外守卫严密,于是打定主意,晚上夜探,等先找到那先帝的皇后所居位置,再能打算。
走在回客店的路上,忽听得路旁一家酒馆人声鼎沸,有人高声喝道:“我西烈本国内务,那南越国凭什么插手干预?你们说说,暴乱结束还赖着不走,这是何道理?!”
那人想是站在高台上振臂而呼,声音传出去老远,底下之人不时有附和声响起,皆是议论纷纷。
“是啊,摆明了是欺了我们!”
“不就是流寇土匪么,难道我们西烈自己的军队镇压不了,非要他南越出兵?”
“依我看,那位萧皇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得萧皇子三个字,秦惊羽心头一惊,萧冥人茬格鲁?
赶紧拉了拉队伍尾尼一人,讨好笑问:“这位大哥,我们是路过的,请问他们是在讲什么?”
那人瞟她两眼,哼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年前南越出兵协助剿匪一事!”
秦惊羽故作不解道:“帮我们打土匪,很好啊,你们在生什么气?”
那人上下打量她,冷笑道:“你是真傻还是怎么的,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剿匪老早就结束了,新皇登基也好些日子了,那南越军队就是赖着不走,整日吃喝拉撒不说,还时不时扰民生乱,当我们西烈是什么了?”
秦惊羽心头一沉,当日她借口巡边犒赏,实际目的却是就近打探西烈局势,随时调整策略,作出反应,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意外失踪,大夏无暇插手,其他几国又按兵不动,反而是南越胆大分得一杯羹!
也不知那萧冥与兰萨达成了何种协议,竟能允许南越军队深入内地都城!
还有,要是萧冥人在皇宫,那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了!
正想着,忽听得马蹄声声,有西烈官岳汹涌而至,一下子将这酒馆包围起来。
银翼见状,赶紧拉她转到街边墙角。没过一会,就见一名中年人被五花大绑押着出来,边走边还高产喊叫:“你们凭什么抓人?凭什么抓人?”听声音俨然就是方才在台上那人。
卫士中有人冷笑道:“凭什么,凭你在大座广众之下妖言惑众,祸乱社稷!”说罢推搡一把,将那人押着随车马走远。
等到官兵散去,酒馆前众人摇头叹息,也自行散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又继续住回走,前方街角处琴声袅袅,一名瞎眼老人拉着胡琴,沙哑唱着地方小曲,路人偶有过去,往破碗中丢下一两个小钱。
走过他身边,秦惊羽瞥见他破烂的衣衫,心生怜悯,从腰间掏出个小银元宝,想想不妥,径直走近过去,将钱塞进那双枯瘦的大手中。
“谢谢好人!谢谢!”老人摸索着将钱收好,琴杆拉动几下,凄怆又唱。
这回秦惊羽听清楚了,他唱的是:“鱼目混珠,认贼作父,妻离子散家破亡……”西烈口音甚重,不知是哪一出的曲目。
两人回到客店休息了下,待得初更时分,即换上夜行衣装,顺着白天认下的路来到宫墙之外,见官门外有卫士镇守,悄步绕到一株大树后躲避,待卫士不注意,银翼带她轻轻跃入宫墙。
眼见殿阁处处,道路迂回,却不知兰萨居于何处,至于那位先帝皇后,更是渺无踪迹,一时大费踌躇,只得靠着高墙阴暗处慢慢走着,心想只有抓到一名卫士或是太监来逼问。
两人放轻脚步,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见丝毫端倪,秦惊羽按下心中急躁,寻思这西烈皇宫占地宽广,皇帝寝官好找,但那囚人之所却不好寻,务须沉住了气,今晚不成,明晚再来,纵然须花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日,也是没有办法。
这么一想,脚步更加谨慎,绕过一条回廊,忽见花丛中灯光闪动,两人对望一眼,忙缩身在假山之后,过不多时,只见四名太监模样的人提了宫灯,引着一人过来,后面还跟着数名黑衣侍卫。
“好了.送到此处即可,余下的路我都记得,尔等回去复命吧。”那人走上一座石桥,站定开口,因为背对着她,一时也看不清面容,只是单听声音便是温润清朗,那相貌再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是,小人告退。”那四人恭敬行了礼,原路退下。
黑衣人见状上前,低声道:“殿下,夜深露重,你的腿……”
“没事,我站一会就回房去。”他摆摆手,姿势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此时月色融融,凉风习习,那人站在桥上,衣衫被风吹得鼓荡,隐隐有种萧寒之意,那背影竟是如斯熟悉,就像是……她梦中见过的那个人!
夜风中,只见他对月仰望,悠悠叹息——
“我都等了这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