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下第12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峥着急叫道。
秦惊羽咬着唇没有说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雷牧歌看她一眼,解释道:“以往也是这样的,一旦起风,那景象就消失不见。”
军营集合的号令响起,众人各怀心事往回走,雷牧歌与李一舟大步走在前面,秦惊羽放慢脚步,把杨峥拉到一处营帐背后。
“影士们都是否到位了?”
“是,都千伏在军营四周,等候主子下令。”
秦惊羽沉吟道:“让他们原地待命,小心谨慎,这事我再想想,没我的命令,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
“是,主子。”
一日操练结束,吃国晚饭,秦惊羽没有像以往那般坐在帐中挑灯夜读,而是唤了雷牧歌与李一舟,三人又走回那界沟出查探。
夜幕下的沙漠是平静的,深沉的,漫天星光下躺着一座座静寂的沙丘,柔和的夜风吹拂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昼热夜寒,她在那密云岛的浮沙流域就已经体验过,但是记忆里有着许多断层,和大片大片的空白,她竟然想不起当初自己是如何走出那片沙海,而面对这比之前所见更加浩瀚的死亡之洲,没有一丝经验教训可以借鉴利用。
该死的健忘症!
秦惊羽揉这额头,看向雷牧歌:“如果我要从这里出发,穿过沙漠,潜入西烈,有哪些路线可走?”她必须先弄清银翼他们行进的路线,大致确定方位,在做打算。
“有两条路,一是从界沟直接过去,二是绕道北行,直接进入沙漠。”
“绕行?”秦惊羽思索着他的话,银翼所带都是卫部和煞部精英,足有数千人,这界沟宽逾数丈,又有军队守卫,大队人马根本没发悄然过去,只能是朝北绕行。
“是的,直接过去省事费力,一不小心就有坠落的危险;而绕行虽然费时,却安全得多,不过北行也有隐患,就是那地方风沙极大,夏季极容易遇上大风暴。”
“那上回西烈王是如何带队前来大夏的?”
“他也是绕行过境的,那飓风骑在沙漠里走惯了,如履平地,再说当时是初春,沙漠里相对平静。”
沙漠里的风暴一般都是发生在夏季,此时正是夏末秋初,气候还是炎热,不宜绕行,看来翻过界沟是唯一的选择。
秦惊羽听得点头,盯着那壕沟默默看了一阵,目测出间距最短的一处地方,上前做下记号。
雷牧歌看着她的动作,于李一舟对视一眼,问道:“你想从界沟过去?”
秦惊羽也不瞒他,实话实说:“正是。”
李一舟瞪大了眼叫道“你疯了?”
秦惊羽瞥他一眼:“父皇派我来此,也是为了得到更多西烈内乱的情报,我天天待在营帐里哪里都不去,情报从何而来?还有,我朋友困在沙漠里,好几千人数月来音信全无,就在离军营不远的地方,你们不会觉得诡异吗?倘若今后发生战事,我大夏的军队进入沙漠会不会也将遇到同样的遭遇……于公于私,在情在理,我都必须去走这一遭。”
“可是……”雷牧歌面露迟疑。
“没有什么可是!” 秦惊羽将就这句话还给他,一挥手,斩钉截铁道,“三日之内,必须出发!”
一连几天,都在做着徒步进入沙漠的准备,清水、食物、药品等等都是必须的,没有骆驼马匹代步,也走不了太远,她便与雷牧歌约定,只是初次探险,决不逞能,不管能不能有所发现,最迟三日旧返回。
这日一大早,一行人来到壕沟边,准备出发。
当然,所有的一切没有通告全军,而是秘密进行。
军中事务已经安排好,主帅之职还是由副将张义明暂代,雷牧歌与李一舟二人陪秦惊羽同行,随行的还有二十名精壮士兵,人人身着劲装,腰配利刃,肩挂绳索,背上则是背足了物资,这其中还有一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抵得上半个向导。
而秦惊羽与杨峥商量好,想到雷牧歌已安排精锐随行,保护得力,决定将影士留在原地不动,保存实力,注意观察,暗中查找线索。
雷牧歌第一个下沟,但见他施展轻功,如壁虎爬墙般慢慢向下,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得沟底,在下方清啸出声,示意让众人都下去。
眼见二十人沿着绳索纷纷攀援而下,一个个落到实地,雷牧歌运足气息朝上方喊道:“一舟,你护着秦监军下来!”
“知道了!”李一舟回应一声,看着她抓住绳索慢慢爬下,自己也跟在她身侧,严密注意。
雷牧歌站在沟底,旁边则是结成|人阵的士兵,众人都仰着头,紧张看着顶上那两道微小的人影慢吞吞下来,时刻做好接人的准备。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秦惊羽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此时她正手足并用,慢慢朝下方爬着,若不是之前在练功房的摸爬滚打,坚持不懈,莫说是这深不可测的壕沟,就是个小土沟,她都是看着干瞪眼。
壕沟里越往下,光线越是幽暗,不过对她而言确实无妨,底下雷牧歌高伟的身影清晰可见,看着他全神贯注的面容,心底很是安定。
“好了,跳下来,我接着你!”雷牧歌约莫着她爬到一半,就在下方喊道。
秦惊羽朝他高声应道:“不用,我自己能下!”
开玩笑,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跳下去让他接住,岂不是对他投怀送抱?以后她再这军中还怎么混?
尽管手指被那绳索磨得生疼,她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一点一点下滑。
“别急,慢点。”李一舟在一旁看得真切,轻声鼓励。
秦惊羽闻言侧头,感激看他一眼,不料就是这一眼,她竟然看见他身后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正在由浅转浓,飞速靠近,而他面对自己,浑然不觉,全无防备。
电光火石间,灰影一跃而起,袭向李一舟的后脑!
“小心!” 秦惊羽厉喝一声,刷的拔出腰间的琅琊神剑,一剑朝灰影刺去。
青芒乍现,那灰影后退半尺,掉头就走。
秦惊羽先前正是双手抓着绳索,如今一手持剑,一手握绳,这一剑未中,控制不住势头,便直直朝李一舟扑去,嘭的一声,两人猛然撞在一起。
“哎哟!”李一舟见她过来,情急间伸手去拦,竟忘了使个巧劲卸去力道,一时龇牙咧嘴,痛的不轻。
“发生了什么事?!”雷牧歌在底下不清楚状况,急得大叫。
“没事!”秦惊羽靠在李一舟肩上轻舒一口气。
这还没过几天,这神出鬼没的东西再次出现,就像专门缠着她一般,真是烦人!
李一舟因祸得福,虽然被撞得胸膛发痛,却换来一次亲密接触,暗地开心不已,帮她拉回原先抓的绳索,两人继续下滑,过得许久,终于踩到坚实的地面。
“刚才是怎么回事?”雷牧歌待他们一落地就问。
秦惊羽拍这胸口,压低声音道:“那晚的东西又来了,不过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有琅琊神剑在,再多的怪物都是不怕的。
看着李一舟合不拢嘴的怪异模样,雷牧歌瞪他几眼,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得沉声道:“大家小心些!”
接下来是攀援而上,反而轻松些,也不那么耗时,这回雷牧歌当仁不让托着秦惊羽上行,寸步不离,只看得李一舟两眼喷火却无计可施。
因为有前车之鉴,一路都是小心翼翼,幸而那东西也没再来干扰,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人都爬出了壕沟,休歇一阵,即步入广袤的沙海。
这死亡之洲不知比那浮沙流域宽广了多少倍,黄沙漫漫,高低起伏,就像是大海上的波浪,但是海上的波浪是鲜活的,沙漠里的波浪,却是静止的,带给人一种无边的绝望的恐怖。
开始还有一丝风,不久风就停住了,顶上是炙热的阳光,一行人在沙漠里缓慢行走,走过的地方留下了长长的脚印,但是看来像是完全静止的沙粒,其实却是在缓缓流动的,那些留在沙漠上的脚印,在一会的时间里,就逐渐消失不见。
四周静悄悄的,渺小的人群,就像是被整个大沙漠完全吞噬了一般。
秦惊羽低着头,被雷牧歌牵着高一脚浅一角,她的脚劲比以往好了很多,却依然走的不轻松,走了一阵,忽然听得有人叫道:“快看,那景象又出现了!”
秦惊羽抬头,却见那城楼再次出现在眼前,看起来极近,清晰得就像在一里左右的距离,实际却不知存在于千里之遥的何处!
“真是触手可及啊……”李一舟不禁感叹。
秦惊羽笑了笑,正待说话,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她知道自己这几天为何心神不宁了!
这景象,是端端正正的!
不是倒影!
记得她前世曾经看到过关于海市蜃楼的介绍,上面引用了专家的话,说是一般的海市蜃楼,看到的都是倒影,那表示这虚像,离实体不会太远,因为那都是经过一次折射形成的。
而眼前的他们看到的,却不是倒影,那城楼,那城门,还有银翼,就像在她眼前一样,清清楚楚,实实在在立在那里!
海市蜃楼的虚像如果不是倒影,那就是经过两次或两次以上的折射才形成,这表示虚像和实体之间的距离,可以拉到无限远,甚至越过山川海洋!
想通了这一点,秦惊羽真是懊恼得想死。
无限远……
众人携带的装备,仅够三天之内往返之用,这短短三天时间,怎么能走到这无限远的地域。
银翼啊银翼,他到底在哪里?
王者归来 第十八章 古城奇遇
那目光一瞬不眨,径直射过来,脸上流露出慌乱的神色。
“他在看我们!他能看见我们!”李一舟脱口叫道。
秦惊羽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那城楼景象,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看得见我们……”隔着不知千万里的距离,银翼不可能看得到他们,那么,能够让狼小子面露惊骇之色,他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看,他在动!”雷牧歌低叫。
秦惊羽定睛看去,但见银翼身体慢慢前倾,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挪动着,一点点直起身来站定,他目光微微上仰,消瘦的脸庞缓慢地,努力朝左右摆动。
他是在……摇头!
站起,仰望,摇头,这一系列动作若是放在平日,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而此时他却是费尽了全身力气来做,那么艰辛,那么无助。
秦惊羽看得心头发紧,胸口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景象里的银翼,困乏、脆弱、被动、苦楚,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在此之前,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受到了怎样的伤害,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其他人呢,那些卫部煞部的弟兄们,他们又去了哪里?
雷牧歌见她脸色有异,关切低问:“你怎么了?”
秦惊羽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心里打定主意,就算只有三天时间,她都不能放弃,必须在这沙漠里搜索出些许线索来,为下一次的寻觅奠定基础。
这一次的景象,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一行人没有目的,就朝着城楼的方位前行,尽管感觉走了很长的路程,与城楼之间的距离却丝毫不见改变。
秦惊羽一边走,一边注意观察城楼下的情形。
银翼自从摇头之后,面色逐渐平静下来,又慢慢坐回了城门下,一坐就是许久,除了中途慢吞吞起身去水池边喝了点水之外,其余都是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般,不知在冥想什么。
最后的画面,是他伸手去推门,刚见他手搭上门板,就觉一阵热风吹来,城楼立时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无影无踪。
没有了参照物,前进的道路变得漫无目的,顶上是炙热的阳光,脚下的沙粒开始变得滚烫,尽管早有准备,都还是被晒得脑袋发晕,四肢无力。
雷牧歌与李一舟好几次要背她前行,都被她断然拒绝,想起沙漠昼伏夜行的原则,她扬声唤道:“不能走了,找背风处歇息吧。”
那本土士兵江赞也随声附和,于是众人停了下来,找了个背风处喝水歇息,补充体力,等到太阳落山,这才又开始出发。
如此这般,时歇时行走了两日,背囊里的食物和清水逐渐见底,那城楼却再没出现过,也没发现任何有关大队人马经过所留下的痕迹。
两天来,除了与天接壤的沙漠之外,他们未曾看到任何人和动物,每时每刻都是机械地行走,干燥的风使得众人脸上脖子上的皮肤开始龟裂发痛,好在秦惊羽在密云岛上有过类似经历,早有准备,从背囊里取出厚实的布巾分发下去,吩咐众人将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包裹起来,感觉才稍好一点。
白天,火球一样的烈日烤晒着大地,到了晚上,在月光下,一片淡白色的沙漠,又散发出死一般的沉寂,江赞显然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秦惊羽对此也不陌生,但是对这一干士兵而言,等于到了另一个世界。
“大家坚持下,再往前走一日,就可以到雅克绿洲了,再远我就没去过了。”说话的人是江赞,按照原定路线,走到雅克绿洲,这行程差不多也就结束了,补充物资之后就沿原路返回。
据他介绍,这雅克绿洲是离死亡之洲边缘最近的一块绿洲,地方并不大,居住这一些西烈人,有时过往商旅会在他们那里停留,以重金讨得清水和食物,也有商旅将过剩的货物就地贩卖,减轻行进负重。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小型市集,在这广袤的沙漠里,也算是一处不错的风景。
听着他的描述,大家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一路跟着他走,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果然看到前方有零落的棕树,和像是孤岛似的露在沙漠上的泥土,又走出了几里,便看到有座村落,四周有绿树碧草环绕。
绿洲本身,已是沙漠中的奇迹,更让人兴奋的是,这雅克绿洲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湖,湖水清澈碧绿,湖边全是树,在大湖的旁边,还有延伸出两个小湖。
湖边不单有帐篷,还有简陋的沙土房屋,男子头包白布拖着货盘,女人则是蒙着面顶着水罐,与大夏人的装扮迥然不同,别有风情,他们在帐幕和房屋之间穿来穿去,吆喝叫卖,俨然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当他们一行人停在湖边时,所有的人都以惊奇的眼光望过来,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徒步而行的旅者,觉得不可思议。
秦惊羽走过去对着近处的一名女子掏出准备好的画像来:“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画像是杨峥执笔,再加上两人的描述,由雷牧歌做了些修改而成,与银翼本人有七八分像。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才向她走了过来,盯着画像细看。
秦惊羽放柔声音问道:“我们要找这个人,大概是半年前进入沙漠的,你见过他吗?”
那女子看得直摇头:“没见过。”
秦惊羽又掏出那城楼的图像问道:“这座古城,你知道在哪里吗?”
那女子看了看,还是摇头:“不知道。”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秦惊羽也不死心,把画像给了江赞,让他去询问,也是同样的结果。
围着村子走了一圈都是一无所获,秦惊羽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微微一沉,听得雷牧歌低声发问:“看来雅克绿洲没有我们要找的人,我们补充下装备,趁夜返回如何?”
李一舟也凑过来道:“要想在这样大的沙漠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再说他都失踪半年了,要能走出来,早就回大夏了,何必等到现在?还是放弃吧。”
返回……放弃……
就这样丢下银翼和弟兄们,两手空空回去,她不甘心。
秦惊羽看了看天色,似是下定决心:“我想在这里逗留一日。”在者浩瀚无垠的沙漠里,一天时间走不了多远,也做不了什么事,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也许会有所发现。
雷牧歌定定看着她,被她眼底那一抹坚毅之色所打动,叹气道:“好吧,不过我先说好,不管有没有收获,明晚一定要往回走。”
秦惊羽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在一户村民家用过晚饭,一干人等围坐在湖边,点起一堆篝火取暖歇息,低声说话。
秦惊羽被雷牧歌和李一舟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正望着跳跃的火光昏昏欲睡,忽然听得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驼铃声。
过不多时,村口光亮燃起,人群涌动,响起阵阵欢呼声,有人抗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往村里走,江赞见她看得入神,解释道:“是过路的商队在此歇脚,将货物分散运送去大夏。”
秦惊羽心头一动,从西烈方向来的商队,会不会带来一些有用的讯息?
拉下身边两人,起身往村口而去:“走,过去看看!”
“咳,你们都不知道,那风沙大的要命,我们全部人都躲在骆驼身下,才逃过一劫。”
“是啊,可惜有一箱货没拴紧,给吹得没影了,唉——”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人没事就已经很庆幸了……”
“还说这些干嘛?”村长笑呵呵过来,拉着那为首的商人往回走,“走吧,大家伙都去我家喝酒去!”
眼见一群人开开心心往屋里走,秦惊羽赶紧上前,抱拳笑问:“诸位大哥请留步,我跟你们打听点事情行不行?”
那队商旅诧异看着她,纷纷停下脚步,为首的商人皱了下眉,面色还算和缓:“什么事?”
眼角余光瞥见雷牧歌与李一舟也跟了过来,秦惊羽笑了笑,将银翼的画像和城楼的图样递了过去:“我朋友在这沙漠里失踪了,我最后得到的讯息是他被困在这座古城里,不知各位这一路过来,有没有见过他,或是见过这城楼?”
那商人借着屋檐下的灯光瞟了眼,摇头道:“都没见过。”
秦惊羽仍不死心,拿着画像图样又去问其他人,那队商旅倒也热心,将画像图样传看了一遍,却都是摇头:“没见过。”
收回画像图样,秦惊羽道了谢,叹着气往外走,迎面走来个中年汉子,一只手掌伸了过来。
“什么古城,给我看看?”
没待她回答,背后有人叫道:“老球,你磨磨蹭蹭的,跑到哪里去了?”
那老秋笑而不答,人群中蹦处个声音道:“你们还不知道么,老秋在村子里找了个相好的女子,幽会去了!”
“就一会时间,幽什么会!”老秋笑骂一句,转头过来看着秦惊羽,“我经商二十年,这条路走了不下百次,大大小小的古城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秦惊羽听得大喜,急忙将图样展开给他看。
老秋看了半晌,抬手去唤那为首的商人:“达纳,你来看看,这城楼是不是和我们遇见那几个大夏年轻人的土城有些像?你看,这里是城门位置,这里的水池,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坑,还有这里,这里……”
那达纳走过来,看着他在图上指指点点,讶然叫道:“哎,还真像!”
“大夏年轻人?”秦惊羽惊跳了下,一个箭步过去,拉住老秋急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大夏年轻人?他们长什么样子?现在人在哪里?”没找到银翼,能找到卫部煞部的弟兄也好啊!
老秋答道:“就在我们前天经过的一座土城,在那里遇到四名大夏年轻人,不听劝,非要往沙漠深处走,我们也就懒得理会,任由他去。”他想了想,比划道:“其中一个长得挺白净,其余三人黑些,也壮实些。”
秦惊羽问了下其穿着打扮,感觉有些似是而非,不能肯定,便问:“这土城在什么方位?”
“在西北方位,据雅克绿洲有一天多的路程。”
秦惊羽听得点头,目光落在屋外的骆驼上,灵光一闪,忽然开口道:“你们这里有多少只骆驼?我全都买了。”
达纳朝她打量几眼,笑道:“在沙漠里行走的人,什么都可以不要,这骆驼却是不可缺少的,你买走我们的骆驼,难道要我们一路步行把货物扛着去大夏?”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你们……”
秦惊羽也不气恼,拦住欲要发作的李一舟,微笑道:“这货物与二十三只骆驼加上利润一共要多少钱,你开个价便是。”
达纳看这少年一幅财大气粗的样子,也没太当回事,稍微思索一下,报出个天价来。
秦惊羽摸了摸腰间,暗自庆幸,自己在出发前鬼使神差将杨峥那里的银票抓了些在身上揣着,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那队商旅从未见过如此豪爽之人,惊得瞪大了眼。
秦惊羽见达纳面露犹豫,赶紧又补充道:“其实我也就是借用下,你们也守着货物在这村里等着,等我们两日后找着人回来,银子分文不少,骆驼也都还给你们。”
“要是没回来呢?”达纳迟疑着问。
“要是没回来——”秦惊羽拖长了声调,将几张大面额的银票塞进他手里,笑道:“货物还是你的,这些银子,够你带着大家买处庄子娶媳妇生孩子了。”
达纳看清楚手中的银票数额,大喜过望,险险要哭出来,生怕她反悔似的,拉着她直往屋外走,边走边招呼众人:“快,快把骆驼上的货物全部卸下来!”
……
凉风习习,深黑色的夜空繁星闪烁。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是骑着骆驼,行走在前往土城的路上。
有了骆驼代步,一切都变得轻松容易起来,再加上货物卸除,轻装上阵,骆驼也跑得欢畅,一天多的路上一晃而过,到了第二天晚上,就来到老秋所说的那座土城。
土城尽是些残垣断壁,早已被废弃了不知千百年,根本看不出原貌,只看到一圈圈低矮的土墙,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风一吹,顿感无比苍凉。
秦惊羽跳上一圈土墙举目四望,高声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习武,感觉自己气息强劲不少,在这空旷之地,声音传出去老远。
静默了一阵,土城深处响起一声回应,有人欢喜叫道:“哎,我在这里!”一道黑衣黑裤灰头土脸的人影慢慢从废墟里爬出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听得那熟悉的嗓音,秦惊羽气没险些晕过去——
竟然是周卓然这个绝世活宝!
自己费了这样大的功夫,拉着一队人马,浪费了一天多时间和数万两银子,就找到这么个土拨鼠样的傻小子!
“怎么是你,你怎么这幅德性?”
雷牧歌愕然发问,李一舟则是指着那几人身上的衣装哈哈大笑:“说说,这衣服是哪里捡来的?”
“不是捡来的,是……”
不待周卓然说完,秦惊羽已经是气急败坏冲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叫道:“你不是回天京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周卓然摸着脑袋,呐呐笑道:“那些士兵,我趁他们没注意用了点百花楼的迷香,就偷跑出来了。”
看不出呢,这绣花枕头脑袋越来越好使了,秦惊羽翻个白眼又问:“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
“那个,他们在后面追,我怕被抓回去,就区和农户换了衣服……”
“你不是有五名随从吗,还有两人呢?”
“有一个被那些士兵抓住了,还有一个不肯跟来,半路上自己跑了。”
秦惊羽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之所以会误会是暗夜门弟兄,还不是因为这些错误信息!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接受现实,问处出最关键的一句:“你怎么笃定我在沙漠里,一个劲往深处走?”
周卓然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我一路问询,有人告诉我他在这里见过殿下,我跟他描述殿下和雷将军的模样,他直说就是,我一高兴,给了他不少银子!”
“你……真是……太聪明了!”秦惊羽揉着额头,实在是哭笑不得。
骑着骆驼行走了一天多时间,中途几乎没歇口气,此时心神一松,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撇开周卓然,勉强在土城走了大半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至于与那海市蜃楼中的城楼相比,更是看不出半点相似之处来。
见众人皆是面露倦色,秦惊羽便欲雷牧歌商量,就她歇息一阵,半夜时再出发折返。
士兵们躺在土墙周围,显得很高兴,这样的一个住宿地方,比起傍着骆驼睡在沙上,闻着骆驼身上刺鼻的马蚤味入眠,总是要好得多了。
沙漠夜里极冷,秦惊羽在一圈围墙中坐了下来,雷牧歌坐在她身边,看着不远处李一舟和江赞一起给骆驼喂食喂水。
“哈哈,看我找到什么?”
声音响起,周卓然一路跳跃奔过来,手里拖着块长方形的物事,秦惊羽借着月光定睛一看,不觉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块破草席。
在沙漠里,一切都容易被保存的很好,这草席虽然破烂得不成样子,但垫着睡觉倒是不错。
“你自己用吧!”
秦惊羽回应一声,觉得腰被磕得有些痛,于是将神剑解下来放在地上,刚做完这个动作,就听得周卓然站在那里轻咦一声,忽而不动,低头去看脚下,声音发颤。
“快来,有鬼啊——”
雷牧歌腾的跳起来,秦惊羽直觉去摸身边的剑,却摸了个空,侧头去看,沙地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神剑的影子!
头顶蓦然起了一阵风旋,周围漫出一大片灰雾,影影幢幢,看不清人影。
“牧歌!”
秦惊羽伸手去抓身边的人,只抓到一片虚无。
灰雾里听见吱的叫声,她骇然后退,一脚踏出,便觉不对,竟像是踩进了一团空气之中,无法控制身形,啊的一声惊呼,整个人都是朝下坠落——
坠落,不住的坠落,直至无尽的未知世界……
王者归来 第十九章 伊人何方
风沙了过去,雾气散尽,银白色的月光静静泻在沙地上。
士兵们七零八落围拢过来,相互望望,都是一脸愕然:“出了什么事?”
雷牧歌在土墙下巡睃几眼,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立时面色大变。
“殿下!殿下!”
他边叫边是飞身跃上围墙查看,李一舟也是脸色惨淡奔过来,低问:“怎么了?殿下呢?”
“我只听到她叫了一声,就不见人了!”雷牧歌简单说了一句,低吼道:“还愣这做什么,带人去找啊!”
众人这才反映过来,有人惊道:“啊,秦监军不见了?!”
李一舟沉声发令:“立即清点人数,看看还有谁不在原位?”
队长迅速数国人数,答道:“弟兄们都在,只有秦监军不见了!”
“秦监军!秦监军!秦监军——”
土城里呼声迭起,眼见士兵分成四队朝东南西北分散寻找,雷牧歌举目四望,一无所获,只得跳下墙头,正要朝城中心奔去,眼前忽然一道人影撞了过来,却是周卓然。
“雷将军,有鬼,有鬼啊!”
“你胡喊什么!”雷牧歌心急如焚,一把推开他,没想到他却像团浆糊样的贴了上来,死死拽住不放。
“我没骗你——”周卓然惊魂未定,哭丧着脸道,“真的,真的有鬼,刚才就在这地底下!有东西拉住我的脚!”
“拉你的脚?地底下?”雷牧歌皱起剑眉,心头一动,喝道,“在哪里?”
“就在那边!”周卓然一指不远处。
雷牧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堵残破的土墙,墙边有块还算平整的空地,破草席随便仍在地上,一丝阴风吹来,说不出的冷清。
“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当时都吓死了,只看到一团黑……”周卓然抚着胸口呐呐说着,忽一偏头,朝墙角那几名瑟瑟发抖的随从叫道,“你们看清楚没有?”
那其中一人张了张嘴,声音还在发抖:“看清楚了,是个黑脸妖怪!是妖怪!”
雷牧歌走到周卓然所指的方位,刷的拔出腰刀,一刀劈下去!
刀砍在柔软的沙粒中,刀刃没入大半,并没有触到实体。
他不甘心,在方圆无尺的地方又劈下几刀,沙粒被劈得到处翻飞,还是没发现异物。
黑影……灰雾……
雷牧歌抽回刀来,回想起这一路上的不寻常经历,剑眉紧拢在一起,撇开周卓然,朝土城深处奔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十来人寻遍了整座土城,连片衣角都没找到。
又过一会,骑着骆驼出发的士兵也回来了,说是土城周围的沙漠里也没见着人影。
只一眨眼工夫,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端消失了!
“跟年前石山那两名失踪士兵的情形一样……”江赞看着主帅副帅煞白的脸色,虽心有不忍,还是咬牙说出,“按照我们这里老人的话来说,是被小妖捉去祭拜沙漠之神了……”
“胡说!她绝对不会有事的!”雷牧歌沉声打断他的话。
肩上搭上一只手臂,却是李一舟走过来道:“有神剑护身,就算有凶险,她应该也可以自保,只是……”只是这浩瀚的沙漠,她一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叹口气,他失神低问,“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
他答应再不会弄丢她,却是又一次食盐了,如果她再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不,他不会让她出事的!
雷牧歌压下心底的恐惧,眼神如利刃般在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羽儿,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去了哪里?
……
秦惊羽没有昏迷,她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感觉脚下好像有个漆黑的深洞,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拽着她堕入洞|岤深处。
她双手挥舞着,本能尖叫,叫声在四周轰然传出,久久回响,震得她耳膜发麻,却没人理会。
坠落的过程并不漫长,也许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就跌到了实处。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她却并不觉得痛,撑着身子起来,摸向黑暗的四周,想起在南越被囚的岁月,对于这密闭的空间,丝毫不觉陌生。但又与当初的囚禁不同,至少那时侯身边还有元熙,也知道敌人是谁,所在之处不过是件密室,而现在对周遭的一切却是一无所知,难免心跳加速,脊背生寒。
“有人吗?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来此?”
半晌没得到回应,她喘了口气,向前走出一步,不一会,双手摸到了洞壁。
摸到洞壁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帮助,她只是初习武功,没有雷牧歌那样高超的记忆可以飞檐走壁,像只壁虎一样可以沿着洞壁爬上去的。
但是无论如何,那总使得心头产生一种略有依靠之感,秦惊羽靠着洞壁坐下,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正想着该怎么办,忽然觉出她背后抵着的洞壁,在缓缓移动。
那是一种十分缓慢的移动,但她确然可以感觉得到,洞壁在动,又或者,与其说是移动,不如说洞壁是正在向内缩进去,好像她抵着的不是坚硬的山石,而是很柔软的东西一样。
刹那间,秦惊羽整个人都跳动起来,而几乎同时,她所站的洞底,也开始在动,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向上拱。
此时的她,就像是处身在一个恐怖无比的噩梦之中,没有一丝光线,只有一团漆黑,四周和脚底的移动还在持续,而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防御的武器——
琅琊神剑不见了!
她顺手解下来放在身边的神剑不知去向,并没有跟着她进得洞来!
而且,她丝毫感觉不到神剑的方位,神剑的气息!
独自一人,赤手空拳,面对未知的环境,真希望只是一场梦……
如果是噩梦还好,噩梦的梦境虽然可怖,在遍体冷汗之后,就会骇然醒来,一旦醒了之后,一切可怖的梦境,就会成为过去。但是她这时,却并不是身在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地在这种可怖的境地之中!
要命的也就在这里,洞底的移动,越来越剧烈,她已无法站稳身子,突然之间,立足之地拱起了一大块,她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以她方才伸臂探测的感觉来看,这黑洞方圆不过四五尺,照理说,她向前扑出,应该就会触到洞壁,然而这一扑,却扑了个空!
在她面前的洞壁消失了,她的身子向前直扑了下去,接着,便翻滚起来,一直向下,向更深处跌了下去。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明明就站在洞底,怎么还会向下?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秦惊羽闭上眼,感觉到周围没有一丝声响,也听不到下坠的呼呼风声,只是一味向下坠去。
她的呼吸如常,发出的惊叫声也可以听到,声音听起来很闷,像是包在被窝里呼叫一样。
这到底是哪里?
她又将去往何处?
那是一段可怕至极的时间,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她不知道,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茫然无助,根本无法去计算时间,更不知自己下落了究竟有多深。
她恍惚地想,难道就这样跌回现代了?
落地的一霎,心头一松,眼泪夺眶而出,她跌倒在一堆很柔软的东西之上,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当她手撑着那柔软的东西准备站起来时,却又觉得那堆柔软的东西在迅速地发硬,变得像土石一般。
秦惊羽慢慢起身站定,她穿越而来,两世为人,又去过蛮荒密云岛探险,期间奇遇不断,算是见多识广,经历相当丰富的人了,然而现在,她却无法想像,自己究竟是身在何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根本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重重地喘着气,她努力睁大眼睛,适应着周围的黑暗,在安静的环境中竖耳倾听,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听得自己胸腔里如雷鼓动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吱的一声叫,眼前远远的,有一团微光亮了起来。
光线朦朦胧胧,幽暗而深远,饶是她眼力超常都看得模模糊糊,不甚清楚,但心头总是一喜。
有光亮,就意味着有逃出困境的希望,不是吗?
“有人吗?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她一边朝亮光走去,一边拔高声音问。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那亮光看着也就两三百步的距离,却怎么也走不到目的地,而且越往前走,越觉得吃力,比行走在沙漠里还觉得劳累,或者那不是劳累,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牵制,缚手缚脚一般。
渐渐的,脑袋开始发昏,心跳逐步减慢,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手和脚都好像不再是自己的,那么不听使唤,体能消耗到了极致,每走一步都似要费极大的力气,到了最后,她已经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朝前一点一点挪动。
怎么会那么累?
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怎么会这样?
秦惊羽停下来喘气一阵,待得力气恢复一点,再继续前进。
尽管时歇时行,她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慢的出奇,根本不像是个人,倒像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攸然想起那海市蜃楼中看到的银翼,他不也是这般奇异缓慢的动作?!
银翼……自己会不会是……
秦惊羽精神一振,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前行。
就是爬,也要爬进那光亮之中,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一寸,又一寸!
近了,更近了!
终于,她挪到了光亮边缘处,慢吞吞伸出手去,一点一点靠近,一点一点触及。
当那昏暗的光芒照在手指上,眼前一暗,周围场景忽而一变。
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线阳光,没有一绺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