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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 作者:未晏斋
上,使她瑟缩了一下,悄悄抬起少女小鹿般的眼睛瞟了他一下。
梦里好像见过她不同年纪时的模样,她的脸会变得苍老、下垂,眉目会显得愈加温善慈和,说话也是永远的细声慢语,仿佛她真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一个温柔敦厚的人。
可是他犹记得她坐在柴堆里的那一幕,那天的她浓妆艳抹,华贵万分,可是大概也是因为不需要再掩藏了,她撕去了温善的面貌,目光竟然也能射出极为锐利的光,笑起来声音“咯咯”的,好像刀子往心窝里戳……
他无法梦见前因后果,只记得梦见的那一幕幕画面,他当时也惊诧了,觉得那种恶毒的神色叫他脊骨发凉。
虽然他不能以一个梦来罪她。
但是也因为这个预兆般的梦境,他连怜惜她都没有了。
杜文说:“反正我总能查出来。”
“是不是……”她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杜文不耐烦的侧脸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杜文皱眉道:“有话说呀!”
贺兰温宿说:“是不是你特别讨厌我?”
“没有‘特别’。”
贺兰温宿又问:“所以今天要挨打受气这一幕,就特为找了我来?”
杜文乜着她,倒不知她还时不时有点小勇气和小锐气。他伸手在她下颌一捏,凑在她耳畔说:“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的呀?”
贺兰温宿勇气顿生,转脸娇媚一笑:“我怎么看待大汗并不要紧,但是大汗日后拿我作筏子,能不能不打脸?”
皮肤还是挺白皙的,所以几个紫色指印突兀得很。杜文松开她的下颌,说:“怎么是拿你作筏子?闹出事儿的,不是姓贺兰的?当年拉纤的,不是你?”
“那确实该打。”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捋过他一根根手指。
杜文把手一抽,说:“你想调情给谁看?!不想走,就坐这儿。”自己大步走在了前头。
贺兰温宿爱他爱得辛苦,早已经习惯了,只能提着裙子跟着出去。她的腿还在疼,走也走不快,而前面的男人又压根儿没有等她的意思,连着周围服侍他的宦官都是足底如风。
贺兰温宿跑得气喘,也没能跟上他的步伐,只能一个人在甬道里停下来。两旁是羊角明灯,朦朦胧胧照着路,青砖石上一层白霜,被灯光照成了凉凉的鹅黄。他的影子在远处,黑斗篷被风一吹,宛如硕大的猎鹰张开了翅膀。
她一头恨他,一头还是无法遏制地爱他。
爱他的每一个影子,高大伟岸得让她浮想联翩,若是被裹在他的双翅间,该是什么滋味?
而他前去的方向,转过一个甬道,又转过一个。
然而离她越来越远了。
贺兰温宿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被寒夜的风一吹,便在脸上凝出冰渣子。
而男人所追寻的,也是这样寒夜里的一缕温暖。
太华宫属于他藏娇的宫室闭着门,但是只要一敲就打开了。
里面的宫人熟门熟路地跪下请安,训练有素地为他打起帘子,褪下斗篷和外衣,送上热茶和手炉。
而且,一个个都是暖暖地笑着,偶尔还能听见里头梅蕊和寒琼真实不虚的吵闹声,听见他小女儿“啊啊”叫着的声音。他喊一声“思静”,吵闹声没了,翟思静给女儿吟诗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然后她从梢间的珠帘后走出来,笑嗔着:“真是,小坏丫头今儿又闹觉了。”
他的英雄心好像都被消磨掉了。
杜文亲亲女儿,小阿月不哭了,打了个哈欠,眼睛眯啊眯的,终于迷蒙起来。他把女儿交给乳母带出去,寝室里顿时宁静而温暖,他长叹一声,坐在翟思静身边。
他在外头强悍,在不设防的人面前却和斗败的公鸡一样,垂眉耷眼,一脸颓丧。
翟思静知道前因后果,心里也自怜他,只能劝解道:“改变不了的事,生气也无用。太后是你的亲娘,你多担待些吧。”
“你待她这么好,她却……”杜文叹口气,摇摇头。
翟思静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我待她好,她该对付我的时候亦不会手软。可我想着她是你阿娘,你心心念念要救回来的阿娘,我就不愿意你为难了。如果你真遇到为难的时候,你要放我一条生路,送我出宫,许我找个庵堂带发修行。如果那时候我还是逃不过,我就认命了。”
她感觉杜文的手悄悄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她刚刚那点子灰心和气馁又没了,心里叹息道: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