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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 作者:未晏斋
是因国家法典,而不是个人的恩怨。古人说:‘无赏罚则失名器’,滥赏罚亦失名器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杜文喜出望外,上前抚着她的肩膀说:“你说得对!我一定……”
半句话随即被翟思静打断:“陛下的朝点威仪难道不是国家名器所在?”
这个女冬烘!
杜文简直被她气得咬牙。然而此时一点坏脾气都不敢发,勉强笑着说:“好,好好……我去上朝,你好好休息休息。我下朝后再来陪你。”
他甩手出了营帐门,正好看见朵珠跪候在帐门外头,捧着供翟思静洗漱的热水,见是他出来了,顿时低了头不敢直视。杜文瞧这柔然俘虏来的小姑娘半边脸都肿了,被划破的地方结着厚痂,昨晚的鞭痕结了薄痂,瞧着各种狰狞,他当然对各种伤痕都熟视无睹,说:“你送水注意冷热,要是温度不合适,我再依昨天的样子抽你。”
翟思静在里面说:“打成这个样子还怎么用?朵珠我不要了!今儿我重新去挑人!”
朵珠顿时含了泪在眼眶里,委委屈屈说了声:“女郎……”
翟思静不耐烦地说:“难道是没人挑了么?我瞧着刀割痕和鞭痕会做噩梦,何况还在脸上!”
杜文此刻是唯恐不洽翟思静的意,连忙对朵珠挥挥手:“那你赶紧滚啊!水放门口就是了。”
他今日上朝,心不在焉。好在没啥重要的事,他手下臣子能干,回程的方略早就安排好了,他只消点点头就是。耳边好像总是半夜迷迷糊糊时的哭声,分明是翟思静的,但又哭得凄厉而诡异,隐隐好像记得她说“求求来世……”,又说“那天在墙头见到你,却没有勇气……”,最叫他惊诧不解、以至于悚然惊醒的一句:“……隔着仇恨与愤怒,再无回转的余地……”最后,他在梦魇中一片无情而滚烫的火焰里又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想不明白。
早晨醒过来的翟思静虽然冷漠,也有些暗自爆发的小脾气,但没有那么凄凉和决绝——他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正在心不在焉听着下头人汇报回程的事务,突然一个他任用的宦官疾步从帐后走了过来,附耳对皇帝说了句什么。
杜文脸色大变,手一摆道:“前头说的不错,你们先一一去办,其他的我晚些再来听汇报。”匆匆出了中军大帐。
第 75 章
翟思静立在一片营帐之间, 枯草上犹自积着雪, 远处的太阳白蒙蒙的在云层里露了点形状, 阳光带来的暖意很少,也没有亮丽的光芒, 照在她的脸上,只觉得皮肤清素,眉眼幽深,月白面儿的白狐斗篷搭着下头靛青色的长裙,亦如积雪覆盖在月光下的原野上一般,流转着冷冷清清的色。
几个杜文任用在御幄外头的宦官正拦着她,好像在说好话劝她回去。
杜文穿着日常的铸铁甲,感觉上去就是黑沉沉的, 纵使暗红色的丝绒斗篷也无法带来温暖的质感。他看看不远处就是他下了严命的壁垒高栅,角楼上的哨兵已经挽弓搭箭,当然也是满脸犹豫——若是这位大汗宠幸的女郎真的靠近壁垒了, 他们是按着吩咐的“无虎符而靠近壁垒者杀无赦”, 还是顾念这是大汗的心头肉网开一面、拦住就算?
正主儿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又知道这位女郎今日的举动不大对劲, 大概势必要惹天子之怒,又不知道谁会倒霉被迁怒了。
杜文强忍着怒气, 上前对翟思静笑道:“是不是这两日气闷了?想出去转转就跟我说呀, 我带你出去骑马好不好?”
她清凌凌的目光转过来,冷淡淡说:“我今日骑不得马。”
杜文旋即想到昨晚他的肆虐, 倒有些歉疚感,笑道:“那我带你到外头散散步?”
“不用了。”翟思静说,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王子猷是性情中人,我望望他的项背,也是好的。”转身往御幄那里去。
杜文不易察觉地一皱眉。王徽之的典故他也不懂,更无法理解此刻翟思静别样的矫情。他跟上去,随着她进了帐篷门,屏退其他人,看她若无其事地抽出针线做起来,静静地盯了一会儿,他才靠过去说:“你在做我的腰带么?”
当然,一眼所见就不是。豆绿色的小料,上头,描画着一只孤鹭,下头芦苇已经做了个雏形,灰黄色的枯叶、洁白的苇花,乱针叠出逼真的形与色,与豆绿底子特别相配,但是整体的配色和图案又显得格外凄清。
他一般都是夸她的针线活儿精致,但今日忍不住开口:“好看是好看,但这图案寓意实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