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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纪事(完结)第46部分阅读

      种田纪事(完结) 作者:

    甚至于可能失去行走的能力,若是平西候府知道此事因她而起,那样的滔天怒火将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岳行文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她现在高热未退,暂时还不知情……”

    李谔神色不明的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神不知投向何处。

    屋内又静了下来,岳行文轻轻的将那层层包裹的白布解开,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那半截小腿呈碳黑色。黑色烧焦的皮肤裂开血肉狰狞的大口子,里面的血水不断渗出,已然有了化脓迹象……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脚掌脚趾也呈现焦黑的一团,五趾已然看不出形状,象一块烧焦了的肉块儿……这样的腿还有行走的能力么?

    他直直的盯着眼前这焦黑的小腿,心中“呯”的一声,似是有某种东西裂开,并迅速消散,刹时间,心中空荡荡的,有比前天更冷更大的风从心里呼呼的刮过,只留下大片的苍茫和不知所措。

    李谔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伤势会如此严重,此刻已然呆愣住了,直直盯着那截碳一样黑的小腿,眼神中有震惊,恐慌,伤痛,苦涩,自嘲,各种情绪一一滑过。良久,双眼中万千波涛终于归于平静。李谔声音淡淡的开了口,“这事儿不需告诉她……”

    那淡淡的声音有些不稳,飘飘渺渺的,有些坚定,却也有些犹豫,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却仍然期望有人站出来反对……

    岳行文抬起头,“这事她必须知道……等她病好了之后。”

    李谔突然发了怒,将床头上摆着的茶壶茶杯一扫到地上,大声怒道:“本小候爷说不需……”

    “必须……”

    “不需……”

    “必须!”

    “啊,不需……”

    “必须……”

    “咝,不需……”

    “必须……”

    …………………………………………

    终于,在两人将那两个没营养却代表各自最坚定立场的字眼重复了上百次之后,岳行文结束了他第一次医治,为李谔清理了腐肉和脓血。

    李谔脸色苍白如纸,两鬓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湿哒哒的粘在脸上。

    岳行文坐在桌前开了写了药方,将李江招来,让他即刻去药房抓药。

    李江领命而去,岳行文起了身子,“小候爷的伤势很重,岳某先用些药物控制伤口的恶化,至于下一步的医治,我已派人去寻家师容老太医的下落,想必不日便有消息……家师对治疗烧伤甚有心得,与家师一同为小候爷医治,必能保小候爷行动无碍……”

    李谔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本小候爷一向不喜欢你……”

    岳行文停了下来,静静的立着,突然,轻笑一声,“彼比,彼比,岳某看小候爷也不怎顺眼……”

    说罢,挑帘便出去了。

    把个李谔气得直愣愣的盯着打着晃的门帘,坐在床上直喘粗气儿。

    忽的,门帘又开,岳行文的头探了进来,“不过,岳某还是要谢小候爷对她的救命之恩,维护之义……”

    一言未完,李谔抓起床头唯一的杯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他掷来,岳行文头一缩,那杯子碰到门帘之上,受阻坠地应声而碎。

    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一时间只剩下李谔大喘着粗气儿的声音。

    “本小候爷的好意,只有她一个人能谢,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替她谢……”

    良久,屋内响起这样一句恼怒而又有些孩子气的话。

    青篱再次醒来时,已将近子时,杏儿一见她醒来,欢喜的叫道:“岳先生的药真神呢,说小姐子时会醒,就真的这会子醒了。……小姐,你可觉得好些了?”

    屋内烛火通明,将内室映得明晃晃的。

    青篱半靠在床头,透过窗子向外张望,“先生可在府里休息?”

    柳儿脸上神色一暗。强打着笑脸道:“小姐身上不好,岳先生去寻些药材来,这会子未在府中……”

    青篱点点头,不言语。

    杏儿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她接在手中好半天,即不喝,也不看,只是用细嫩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杯子的边缘。

    那日滂沱的大雨,漫天白花花的雨帘雨雾,如末日般的电闪雷鸣与风的怒吼,以及昏倒之前那异常明亮刺眼的白光和那一抹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酒杯,仿佛要捏出水来,将自己一脚踢开的人是谁?那将自己抱住的人又是谁?

    杏儿与柳儿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垂首,静静的站在一旁。

    门外响起一声轻咳,青篱听出是胡流风的声音,朝着杏儿道:“去请胡公子进来……”

    杏儿不情愿的一撇嘴,“小姐,这都快子时了……”

    剩下的半截话,被青篱凛然一撇,吓得咽到肚子里去了。

    胡流风进来的时候,青篱神色淡然的斜靠在床头,大半个身子隐在纱帐之后,忽明忽暗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投到帐子上,竟有一种远离尘嚣之感。

    听到脚步声,青篱抬起头来,朝着胡流风淡然一笑,“我还真是个麻烦!”

    胡流风低头一笑,并不接话。

    青篱将身子坐正,目光投向忽明忽灭的烛火,“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流风在椅子上坐定,也盯着烛火出了一会儿神,才将目光转向她,声音平静,无波无澜,“正如你猜想的那般。那位小候爷救了你……”

    心中的猜测终于坐实。青篱长吁了一口气,良久,才扯出一丝笑意转向胡流风:“谢谢你告诉我。”

    她眼睛明亮,脸上也比先前多了些光彩,笑意虽然勉强,却也没有他想象那样低沉或者说……

    胡流风随即也是一笑:“怕是有人不喜欢我这般多事……”

    青篱微笑着摇了摇头,正了神色道:“不会的,先生他不是那样的人。”

    胡流风桃花一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着风流才子步向外走,一面走一面高声叹道:“本公子终究还是多事了……罢了,我回去了……”

    青篱目送他的身影离开,脸上的笑意登时垮了下来,究竟连累李谔受了多重的伤?以那人的反应来看,怕是受伤不轻……她的心里乱如一团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次日,岳行文没到李府,只是差人送了药,并一封信。那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是一个地址。

    青篱合了信,神色不明的坐了好一会儿,才招了杏儿,吩咐了一句:“去城西。”

    杏儿的嘴张了张,被柳儿狠狠的瞪了一眼,才不甘的去叫小可套车。

    柳儿在一旁笑着道:“小姐,咱们荒地的产出已称量出来了。平均亩产二石半,小姐那两块试验田,壮苗的亩产四石,弱苗的亩产二石不到,谁也没想到,只是挑了挑苗,这产量竟能相差近一半儿……”

    青篱微微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若是没有眼前的这件事儿,这样的产量怕是会让她欣喜好一阵子罢。可,现在她却顾不上这些了……

    柳儿见小姐的情绪不高,郁闷的闭了嘴。心里也暗自叹息,不由对岳先生生出一丝不满来,刚发生这样的事儿,小姐病刚好,胳膊上还伤着呢,心情又不好,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

    过年杂事多,上一章重看了一遍,居然有好多错别字,汗~~现在是在老家,等我回到自己的家,好好的静下心来改一遍。

    第八章 又见老郎中

    第八章 又见老郎中

    青篱盯着他的眼睛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和心虚,岳行文眉头淡挑,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她,并不催促,直到她将嘴唇咬得微微泛起血丝,才伸出白晰修长的手扣住她的下巴,“究竟是什么事这么难以启口?嗯?!”

    他这么一问,青篱心中更是发慌,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不觉低了头,小声道:“应了,应了,应了陪李谔养伤……”

    说着猛然抬了头,似是给自己打气,又宣告自己做得没错一般,提高了声调:“三个月!”

    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我做很对问心无愧的模样。

    岳行文眉头一挑,“陪着养伤?!怎么个陪法?!”

    他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淡然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可她从他的语气细微变化中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青篱垂了头,嘟起嘴,“欠了他那样的人情,他提的要求,我也不好推脱。”

    这话是给他的解释。

    岳行文仍然是上一个问题:“告诉为师,你打算怎么个陪法?!嗯?!”

    青篱回来烦恼的正是这件事儿,不由负气的抬了头,“我若知道怎么个陪法,还会在这里发呆么?先生怎么象审犯人似的审我,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

    岳行文目光闪动,盯着她委屈得噘得老高的小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幽幽一叹,“篱儿,你心软了……”

    他的轻叹如一把重锤敲在心房,青篱的身形微微一动,随即又低了头,她致命的缺点终究还是暴露了,自从候府别院出来后乱纷纷的脑子此终于安静下来,形成清晰的认识,她,心软了!

    苦笑着抬了头,“先生……那该怎么办?”

    岳行文略微有些气恼的盯着她,半是责怪半是心疼,“要酬谢他,有很多种办法,你偏偏选了这一种。”

    青篱心中苦笑,她不敢说多出的二个月是她主动送出去的。她一向认为真心感谢别人,就要报答别人最想要的……可李谔要的,她给不起,最终选择了这样的办法。

    每个人都应该自己骄傲和尊严,他那声低到尘埃里的轻吁低笑,听在耳中,千滋百味,如利刃割心。

    岳行文盯着她神色变幻的小脸,长叹一声,“罢了,你即是应了,为师便支持你的决定。来,吃饭罢,都凉了。”

    青篱抬了头,眼神明亮的盯着他,“先生,如果我不小心走偏了,你要拉我回来。可知道?”

    岳行文弹了她的额头,“为师不会让你走偏的!来,吃饭罢。”

    青篱咬咬嘴唇,笑了。

    依言坐下,一阵阵食物的香味儿漂来,她才觉得真是饿极了,拿起筷子,胡乱塞了几口东西,肚子略微有些东西垫底,又连喝了半碗的热汤,心情不觉又开朗起来,抬头笑道:“先生,我方才是不是很好笑?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不对?”

    岳行文伸手抹去她嘴角的汤渍,也跟着她笑道:“嗯,不是什么大事儿。”

    对于不在意的人来说便不是大事儿,对于在意的人来说……

    青篱又抓了一个包子在手,狠狠的咬了几口,心中的铅云退去,格外的轻松,眉飞色舞道:“我定然是饿极了,情绪不高才会那样的。”

    不过,她还是叹了口气,“先生,李谔的伤你可能医治?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总归是因我受的伤,不治好,我心中难安。”

    岳行文眉头轻皱,却仍是淡笑,“不用担心,能医得好。”

    烧伤难治,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更是难上加难。青篱虽然不知道他的医术到底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能医治也不是很快能医治得好的。

    不由叹了口气。尾音未断,额上传来轻痛,“好好吃你的饭。他的伤不需你操心。……你欠他的,由为师替你还!”

    青篱抬起头嘿嘿的笑了。

    胡吃海喝一通,胃中的饱胀感让她的心情略微好些,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橙色的阳光洒满整个院落,不远的花架上绿荫荫的一片。

    凉爽的微风从半开着窗子吹进来,让人心神俱安。

    书房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红姨在门口停下,言语之中带着急切与欣喜,说道:“小姐,小姐,上次给您看病的老朗中来了!”

    青篱叫她进来,奇道:“哪个老郎中?”

    红姨满脸的喜气,“小姐,就是上次你发高热,被陆少侠半夜扛回来的那位……小姐不是说病中恍惚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么,就是他!”

    哦,是他!青篱含笑点点头,“奶娘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来干什么?咱们府里没人有病……”

    话未说完,猛然站起身子,眉开眼笑的叫道:“快,快,快请进来,好生招呼着,我就这去……”

    红姨应去了,青篱乐得不顾那人在跟前,旋了几个身子,才停下,“先生,都说好人有好报,看来我应当算是个好人了……那老神仙郎中的医术很好,我们何不请了他去给那李谔看病……”

    岳行文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随站起身子,笑道:“即有这样的高人,为师与你一同看看。”

    青篱的心情大好,连忙与他一起出了书房,一路上将红姨几人转述的那老郎中神乎其神的医术吹嘘了一番。岳行文问了那老郎中的相貌,猛然脸上浮上了然的神色,笑意更浓:“看来这小候爷的人情可以还清了。”

    说完脚步微急,向前厅而去。

    青篱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这人是谁,心中奇怪,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步上台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厅传出:“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急赶几步,进了前厅的门儿,只见一个素白衣衫的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头大刺刺的坐在前厅上首,吹胡子瞪眼。

    红姨几人立在一旁,目光投向岳行文。

    岳行文眉头一挑,走到那老头的下首,坐了,“师傅怎么会在这里?”

    呃?!青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老头怒目圆睁,那人神色淡然。两人正在用眼神在空中杀得不亦乐乎。

    世界好小,这二人居然是师徒关系,而且是好不正常的师徒!

    悄悄的溜到一旁站了,好奇的打量着这二人。

    这二人杀得起劲儿,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火花“噼噼啪啪”的炸开。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头把手边的茶杯一顿,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响起,“丫头,老夫救你一命,怎么给我喝个?”

    青篱正愣神,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岳行文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白胡子老头把眼一瞪,“有了好茶不孝敬我这个师傅,弄了给这小丫头,她能喝出个什么来?”

    岳行文无奈的扣了扣太阳|岤,“给师傅送去的好茶还少么?这里的茶哪有送给您的好?”

    白胡子老头一拍桌,怒喝:“你明知老夫最喜那‘枫露茶’……”

    说着到这里,青篱突然明了,她屋里那大半罐“失窃”的茶终于有了去向,连忙叫杏儿回屋去取,一面赔笑道:“老伯伯稍等,这就去取来……”

    岳行文站起身子,朝着青篱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恩师,前太医院院判容凌云容老太医……”

    这老头就是胡流风的外公……

    青篱连忙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容老前辈……”

    容凌云吹着胡子摆摆手,“免礼,免礼。”

    岳行文这才上前行了大礼,“师傅一向可好?”

    “好,好,好,”容凌云朗声大笑,笑到一半儿,猛然顿住,“见到你便不好了!”

    岳行文淡淡一笑,“师傅来长丰,可是收到我的讯息?”

    容凌云骨溜溜一转,“讯息?什么讯息?老夫没收到。老夫来这里是因为上次拿的茶喝完了……”

    青篱偷偷一笑,这老头儿也真有意思。难怪有人说,老小孩老小孩,愈老愈象小孩子的性情呢。

    岳行文见他眼睛一转,便知他是收到了讯息。便笑着道:“流风也在此地,师傅何不在这里多留些日子?”

    “什么?!”容凌云一拍桌子,“那个小兔崽子也在这里?”

    另外那几人的脸已然鳖得通红,青篱怕她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挥手叫她们下去。

    容凌云叫出声后,也觉得有些尴尬,连连干咳,朝着岳行文道:“你找老夫何事?”

    岳行文便将李谔的伤势简要的说了。

    青篱去探望时,并未看到的伤情,只是从那厚厚的白层包裹推断伤势不轻,此时从他口中听来,仍然忍不住轻颤。

    容凌云听了他的描述,也沉默下来,脸上的嬉笑怒骂收起,倒是一副医术高深的模样。

    良久,哼了一声,“当初叫你跟老夫学医,你还推三阻四的,哼,功名无成,医术亦无成,若是你好好跟着老夫学医术,这点伤也能难倒你?那个朱谦老头子,待老夫见了他,要好好羞他一羞,你回京多久了,才弄了这么一个七品的官……”

    容凌云吹胡子瞪眼,絮絮叨叨的大嗓门在前厅响起,岳行文只是轻笑不语。

    第六章 探望(二)

    第六章 探望(二)

    车轮压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一路“咕咕噜噜”的声响,从李府出来,青篱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单调的车辙声上,一声一声又一声,心中盼望它最好永远不要停下来。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冷血冷情且自私的人。小候爷的飞身相救,让她除了有刹那的感激之外,更多是现在的纠结不安——这不安来自于这件事对她的生活所产生的影响,她甚至于有些不想面对。

    再长的路总有到头的时候,何况长丰县城并不大,从李府到候府城西别院,不过穿过四五条街而已。

    车子停定,杏儿与柳儿率先跳了下来,回身望向小姐,却见她垂首端坐,浓密的睫毛在白嫩的脸上划下两道重重的阴影,偶尔上下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杏儿与柳儿相视不语,静静的立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青篱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抬了头,淡淡着朝着她们二人道:“去叫门!”

    候府别院门前的小巷悠长寂静,只有她们的到来才弄出些微的声响。

    小可正欲上前叫门,却听“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开启,李江从里面小心的探出头来,乍一看到来人,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登时定了下来,方才在里面听到动静,以为是候府来了人。

    但是一看到青篱主仆四人,怒意又立时涌上心头,他从头到尾对这位李青儿都无甚好感,先前儿他几次送礼,李府不收,他不但替自己委屈,更替小候爷委屈……还有后来的那些事儿,这些事先不说也就罢了,可是这次小候爷居然为了救她,把自己伤成那般模样,还怕候爷因此而震怒,找她的麻烦,更是要连夜下江南……

    小候爷为她做到这般地步,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什么岳行文……他替小候爷不值!

    想到这里冷哼一声,“李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青篱知道这李江不喜欢她,那李谔好好的时候,还有几次偷偷拿 眼瞪她,更别说现在他为救自己受了伤。换位思考,若是自己是这般处境,杏儿柳儿怕早就拿了大扫帚上来赶人了。

    眼前这道门儿,她不想进,却又非进不可。

    止住正要发怒的杏儿,上前两步,朝着李江道:“此来是要谢小候爷舍身相救的大恩大德,请李管家为我通传。”

    李江从鼻子孔里发出几声冷哼,将头转向他处:“李小姐亲自前来道谢,我家爷可当不起,您请回罢!”

    说完作势就要关门。

    青篱快步上前,一把撑在门上,“如此大恩,小候爷自然是当得起。李管家不喜见我,但小候爷却未必,身为下人却私自替主子自作主张,是该说你大胆呢,还是该说你无脑呢……”

    “你……”李江被她这一番话激得怒火更盛,一双喷火的双眸直直盯向她,青篱寸步不让的还击,两人在大门口正僵持着,从里面跑来一个小厮,一见门口这两人的架式,连忙快跑几步,走到青篱跟前儿,恭敬的问道:“这位可是丁香巷子李小姐。”

    青篱点点头。那小厮脸上一喜,连忙做了向里请的手势,“我们爷请您进去。”

    青篱迟疑了一下,“小候爷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那小厮笑着摇摇头,“小的不知道,也不敢问,李小姐您这边请……”

    青篱叫小可将马车赶入院中,又让杏儿与柳儿将一同带来的补品药材取了下来,跟着那小厮向里面走去。

    候府别院的院子也不大,却很是静幽,过了穿堂,迎面是一个约有三四亩大小的小湖泊,湖上曲桥通幽,蜿蜒穿湖而过,中间有两座亭子,曲桥两侧是田田的荷叶,密密簇簇的挤在一起,长得热热闹闹的。偶尔有一两枝打了苞的荷花,俏生生的立在碧绿的荷叶丛中,甚是醒目显眼。

    李谔的卧房正对着这湖碧荷,早在她踏入曲桥的时候,已然看见她的身影,一如往常那般,一身湖绿素净的衣衫,一只白玉蜻蜓簪子将大半的黑发轻轻挽起,那被伤着的手臂用同色丝带吊在胸前,亭亭踏着曲桥而来。

    李谔不由微笑起来。

    下了曲桥,那领路的小厮前行了几步,见身后的人并未跟上,不由诧异的站定,偷偷向小候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为乱纷纷的脑中理出一丝头绪,添上一分清明,可终究不能如愿。

    又立了好一会儿,深深的吸气,才朝着那小厮点了点头,“走罢。”

    李谔隔窗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脸上的笑意登时怔住,化作一抹苦涩,最终掩在他冷傲的神色之后。

    屋内的摆设极简,简到与她自己的府第并无什么差别,也许差别是有的,但是青篱却是看不出来。

    杏儿柳儿与李江及那小厮都在门外站定,青篱进了屋中,一抬头便看见李谔冷着脸半靠在床头,狭长的双眼一向如往那般冷冽,直直盯向她。

    青篱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缓慢的走近,在离床约五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李谔的双腿,单是那层层白布的包裹已让她心中凉了半截。

    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幻着,额头沁出丝丝汗意,不知是惊吓出的冷汗,还是因天气炎热的缘故。

    李谔望着那张总是淡然的脸,此刻苍白一片,弱不轻风的身子微微抖动,似是下一刻便会晕倒,一时间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儿,不由冷哼一声,“怎么,害怕了?怕还不起本小候爷这样的大恩,这样的人情?”

    青篱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良久,苦笑一声,就着身旁的椅子坐下,“小候爷说的对,有害怕,也有惶恐。这样的大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说的这样坦白,倒叫李谔一时有些愣住,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怒喝一声:“李江,送客!”

    将头猛然一转,也不看青篱,怒道:“救你是本小候爷自愿的,不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他动作太过用力,碰到伤腿处,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李江挑帘冲进屋内,脸上铁青一片,强压着怒意朝着青篱道:“李小姐请罢,你若不来,我们爷的伤好得还快些。”

    青篱缓缓的站起身子,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紧咬下唇,立在原地,眼睛盯着那层层包裹的伤腿,一言不发。

    杏儿与柳儿也跟着闯了进来,一见自家小姐那般受气又敢言语的模样,登时恼意上头,两人一齐上来扶了青篱便要离开。

    青篱抬了头,朝着杏儿与柳儿两人淡淡一笑,摆手让她们下去。

    这边李谔李狠狠的瞪了李江几眼,这三人不甘的转身出了门。

    她朝着李谔扯出一丝笑意,“青篱失言,还望小候爷莫怪。今日来得匆忙,略备了几样药材,还望小候爷不弃……眼下还是先养伤要紧……”

    “……小候爷这样的大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说,日后但凡有求,便是刀山火海,青篱绝不会有半分推辞。”

    青篱的话还未完,便听见李谔的一声冷哼,“但凡有求,必将倾力相报……这话,你似乎说过一次!”

    青篱微愣,这话是在指责她失言失信,先前儿他误打误撞为她解围时,她也说过这样的话……似乎是没有做到!

    不过,似乎这位小候爷也没所求。

    刹那间心思电转,便扯出一丝笑意,道:“这次,必定言而有信。”

    李谔嗤笑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眼睛盯着窗外,良久,突然哼了一声,“但凡有求……这话可是指所有的事儿?!”

    这话?!青篱心中突然“突突突”的跳将起来,所有的事儿么?!她在心中苦笑,脸上却扯出强装的笑意,迎向李谔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所有的事儿!”

    她脸上是强装的镇定,可眼中的闪烁却出卖了她。那双淡然无波的双眸深处藏着一抹浓浓的恐惧和怯意。她知道现在的她没有资格恐惧,没有资格退缩,他付出这样的代价救了她一命,提怎么样的要求都不为过。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在李谔冰冷的目光中,她慢慢的低下了头。心中有愧疚,她终究不能做到理直气壮,终究还是不能做到她口中所说的“所有的事儿”都可以做为回报。

    李谔的眼底一片冰冷,良久,他说:“本小候爷倒还真有一事相求……”

    青篱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紧接着一声怒喝在头顶响起:“你给本小候爷滚出长丰,滚得越远越好,别再本小候爷再看到你!”

    她猛然抬了头,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呆呆的望着李谔,一时间无法思考他提这样的要求到底有何用意。

    李谔冷笑一声:“怎么?做不到?!”

    长丰有她的家,有她的庄子,有她的佃农,有她自来到这个时空最最在意的东西,她,确实做不到。

    良久,青篱轻轻的点点头,“连累小候爷受如此重的伤,是我的不是……”说着,她苦笑一声,“……若是可以选择,我宁可选择命丧在那雷电下,也不愿欠下倾其一生也无法还清的人情……小候爷,可否再换一个要求……”

    第七章 探望(三)

    第七章 探望(三)

    “……小候爷可否再换一个要求?”

    李谔并不意外她会如此回答,冷笑一声,“再换一个,你就能同意?!”

    他脸上的轻视神色,话里头毫不掩饰的嗤笑,让她微微有些着恼,“嗯,能同意!”

    她的话里带着三分的赌气,五分强装的镇定,还有两分豁出去的决绝。

    这次看来她不会再有所推辞了!李谔的神色一动,直直的盯着垂首而立的人,屋内静寂一片,只有谁急促的呼吸声一声接一声,一声急过一声的回响着。

    良久,他的神线调转向窗外,透过薄薄的纱窗,可以看到一湖碧荷中有一支早早打了苞的尖尖小荷在风中颤颤微微的晃动着,象她此刻有些不稳的身形。

    “……收拾行礼,随我下江南!”不知静了多久,李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这声音突然出现在太久的静寂之后,听在耳中飘渺不定。

    青篱讶然抬了头,却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面的冷傲退去,只留下一汪平静。无波无澜,深不见底。

    下江南,那与离开长丰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月!”青篱还欲再想,李谔的声音又响起。“你可是要告诉本小候爷这个也做不到?!”

    讥讽、嘲弄、冷笑连连,还夹着一抹让人感到心酸的莫明情绪。

    这种情绪青篱明了,那是一种卑微到尘土里,却还是怕被拒绝的无可奈何……

    她强压着心头翻滚的酸楚,抬了头,强扯着出一丝笑意,坚定的点点头:“做得到!”

    “呵……”李谔发出一个长笑的音节,似是如释重负,似是自我嘲弄,似是从心里泛起的喜悦,又似是自灵魂深处泛起的悲伤,这简单音节中含着的千滋百味,如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刹时割得体无完肤,她呆怔着望向他因着那一声笑意而百味杂陈的脸。

    “即如此,收拾一下明日上路。”李谔在她的目光中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语调恢复了一惯的冰冷。

    青篱的思绪刹时归位,眉头轻皱着扫过他受伤的腿,“并非有意推辞拖延时间,小候爷的腿伤现在不易长途劳顿,江南炎热多雨,于烧伤不利,可否江南一月之期暂切记下,小候爷先养伤,如何?”

    她的声音淡然之中透着发自内心的关切,李谔的神色为之一缓,眼中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暖意,连说出的话都不自觉的暖了几分,“这点伤,本小候爷还不放在心上,明日启程……”

    青篱淡然而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已然累得小候爷受了重伤,绝对不可一错再错。江南一月之期暂切记下,小候爷先养伤!”

    “本小候爷说了,即刻……”李谔刹时暴怒。

    “再加一个月!”青篱不待他吼完,淡淡的加了一句。

    李谔愣住。

    “小候爷若肯先养伤,江南之期便再加一个月!”青篱对着他愣着的双眸,加重筹码。

    李谔愣过片刻,却仍是摇了摇头,刚欲开口,青篱又抢在他前面说:“再加一个月,陪小候爷在此地养伤,如何?!”

    三个月!比自己预想的多了两个月,六十天,七百多个时辰!这对李谔来说显然是个极有诱惑力的建议。

    良久,李谔的头微动,青篱不待他摇头,豁然起身,冷了音调:“谈判破裂!青篱这次又要食言了!”

    “你……”李谔被她这无赖行径气得脸色铁青。“言而无信的小人!”

    青篱笑了,“小候爷,可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而我是个小女人……这般出尔反尔,也不为过……”

    “你,你,以本小候爷看,你就是个女小人……”李谔气极,这女人当真是无赖至极。

    “呵呵……”青篱笑得更欢,款款走近,将头伸向他,“小候爷连笑话都会说了,可见,是同意了我方才所说的……”

    望着李谔愈来愈臭的脸色,青篱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一月养伤之期就从明日开始,今日我先告辞了。”

    说着移动脚步,刚迈出一步,又顿脚回首:“养伤期间,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这点小候爷不能有异议,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否则她肯定又会耍赖!

    李谔靠在床头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许是因情绪太过激动,现在倒是有了一丝健康的红晕。

    青篱见他呆愣愣的不说话,展颜一笑,“即小候爷没异意,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微微福身行礼,转身向外走去。

    “你……胳膊的伤有无大碍?!”就在青篱的手触上门帘时,身后传来一声轻语。

    她登时僵住,手势悬在半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回道:“无碍。谢小侯爷关心……”

    一语未完,身形已到了门外。

    李谔望着那仓惶而去的背影,无声而畅意的笑了。她对他也并非完全冷情,这样是不是就够了?!

    自侯府别院回来,青篱已然书房坐了近两个时辰,脑中纷纷扰扰,乱到了极点。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轻轻的来到书房门外,青篱心中烦躁,朝着外面怒喝一声,“杏儿,不是说了,本小姐不饿……”

    一语未完,门帘被人挑开,明晃晃的阳光趁机而入,给光线略暗的书房带来一大片光明。

    岳行文一手提了食盒,淡然立在书房门口,眼中含笑,“好大的脾气!”

    青篱乍然一见到他,猛然从椅子上跳将下来,神色略有尴尬,“先生怎么来了?”

    岳行文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伸手盖在她的头顶,叹道:“我不来,你是不是要饿上一整天?”

    青篱苦了脸,抬首望他,满眼的忧虑,“先生,好麻烦的事儿啊。”

    她一如往日那般,没有瞒着他,没有在他面前强言欢笑,故做坚强,这让岳行文一直悬着的心稍安,拉了她坐下,“不能吃饭就能解决了么?”

    青篱仍然苦笑,“先生,今日我去探望李谔,应了他一件事儿……”

    岳行文手中的动作微顿,随即将一碗虾皮汤推到她面前,“嗯,他因你而受伤,是该去探望。先喝了汤……”

    青篱将那汤推到一边儿,抓了他了手,微微用劲儿,眼睛明亮的盯着他,提高了音调:“先生,我是说,我应了他一件事儿!”

    岳行文作了一个挖耳朵的动作,笑道:“为师耳朵不聋,听到了。先喝汤……”

    青篱“霍”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先生怎么不问是什么事儿?”

    岳行文淡淡一笑,“只要不是以你自己为筹码,任何事儿为师都支持你。”

    青篱微怔,随即问道:“若是以我自己为筹码呢,他为我受了那样的伤,我不能一时心软么……”

    一言未完,下巴上便多了一只白晰修长的手,那人眼中有怒意浓情在翻滚,“以你自己为筹码,你说了可不算!”

    青篱又是一怔,使劲儿挣脱,下巴上的手如影随形,左右挣脱不得,不由噘了嘴,负气道:“先生净会说笑,我的事儿为何我说了不算?!”

    “你的事儿你说了自然不算……为师说了才算!”

    青篱一愣,但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语气缓了下来,嘴里仍然说道:“先生还真是专制!”

    岳行文轻笑,将她的脑袋扶正,盯着她的眼睛道:“为师只对你一人专制。”

    青篱撇撇嘴,“可我已经应了李谔的要求了。”

    “是吗?”岳行文松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站起身子,低头望着她,久久不语。

    突然,他轻笑一声,将青篱小心的护在怀中,“那为师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你抢回来……”

    青篱在他怀中悄悄的笑了。

    “……然后,把你关在小黑屋里,一辈子都不放出来……”

    青篱的笑意刚到嘴角,下一刻便听见这话,不由猛然推开他,不满的叫道:“先生!”

    岳行文轻笑一声,“鬼叫什么?!你招惹得人还少么?再这么下去,为师肯定未老先衰!”

    青篱拍掉他盖在自己脑袋的上手,“先生还好意思说我。先生招的烂桃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哼,在京城有张凤娇,王语嫣,苏青筝,陈薇,还有李家小姐,先生的姨表妹,到了长丰,又有那李莲儿,张婉儿,沈碧凝……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先生以为我不知道么,天天有人往衙门内送汤送水,嘘寒问暖……哼!”

    “呀,我的小篱儿打翻醋坛子了……呵”岳行文黑眸闪闪发亮,脸上有毫不掩饰的谑笑。

    青篱听到那声称呼,登时鸡皮疙瘩抖满了一地,半是尴尬半是羞恼,“先生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油嘴滑舌的,哪个是你小篱儿……”

    岳行文收了谑笑,将她拉近,眼中的浓情翻滚,“自然是你!为师心中可从未有过别人呢……”

    他的神色那般的庄重,眼中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浓情蜜意,青篱的脸突然如火烧一般,热辣辣,心中满满的,涨涨的,那是幸福的味道。

    两人对视良久,岳行文轻叹一声,“说罢,答应了李谔什么条件。”

    第九章 入住别院

    第九章 入住别院

    “你是故意的!”李谔黑着不能再黑的脸望着一湖碧荷之中,曲桥之上,来来往往的人。

    “不是!”岳行文检查着他的伤口,头也不抬的矢口否认。

    不是才有鬼!李谔为之气结,辟手扫过去,“叫她们滚出去。”

    岳行文一个闪身避开,暼了一眼窗外,继续手中的动作,“全部?”

    “全部!”

    岳行文停了手,走到门口招了半夏进来,“去李府通知李小姐,不用过来了……”

    半夏纳闷的扫了屋内二人一眼,快速的低头应是,转身就往外走。

    李谔听了他的话,登时愣住,岳行文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