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纪事(完结)第44部分阅读
种田纪事(完结) 作者:
儿,这才赶到前门儿。 本想将这些人糊弄走,再使人将李莲儿悄悄的放了,可谁知小侯爷居然也搀和进来,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沈府的下人来得极快,片刻功夫便呼呼啦啦的聚了十五六人,立在沈墨非身后,等着主子下令。
李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行到青篱跟前儿,“人都叫来了,李小姐想如何个搜法?”
李谔主动管这等闲事儿,真叫她没想到,这会儿还面带笑意,一副热心肠,又叫青篱心中打鼓,这人到底要干嘛?
只是一转念的功夫,她便又释然了,管他要干嘛,他即是帮着搜,倒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便微微一笑,“多谢小侯爷、沈公子援手。李老爹,待莲儿平安获救,你可要好生谢谢这两位大恩人才是。”
李老汉求到东家小姐那里本是没有法子的事儿,这会子眼见县主、小侯爷纷纷替他出头,情知他的女儿有救了,喜极而泣,朝着李谔与沈墨非跪下,“咚咚咚”的嗑了几个响头,口中称谢,做牛做马报二人的大恩大德。
李谔嘴角含着的一丝笑意登时冷了下来,不悦冷哼一声,将头别往他处。
青篱将他的神色瞧在眼里,不由暗叹一声,别扭孩子!
青阳一声娇笑,“以本县主看,这魏府的主宅不搜也罢,三表哥不如叫那些人去魏府的别院搜搜。人说不定就藏在那里。”
一听这话,魏元枢本就冷汗淋漓的肥脸,更是面如死灰。
李谔点点头,“就如县主所言。”
青阳咯咯一笑,指着韩辑与陆聪道:“你们两个跟着去,哪个敢不老实的,给我就地绑了,送到县衙去。”
陆聪与韩辑带了张贵小可小可以及沈府的下人而去。余下的这群人便大眼瞪小眼的在魏府的大门口立着。
青阳偶尔与李谔说上几句话闲话。
过了约末小半个时辰,忽听一阵马蹄“得得得”的急响,从远至近而来。听声音似真是冲着魏府这边,果然,下一刻,巷子口拐进四匹黑色健马,当首一人月白衣衫迎风而起,片刻便到了众人跟前儿。
青篱不由弯起了嘴角。
岳行文翻身下马,扫视众人,在青篱身上做了细微的停顿,微松一口气。
胡流风随后而至,将在场的人扫了一遍,桃花眼一转,朝着青阳笑道:“县主好雅兴!”
青阳娇笑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胡流风做一个思考的模样,才笑将起来,“小鱼儿看见县主的马车向这边而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慌忙去报的信儿。县主身份尊贵,下官不敢有误,特赶来瞧瞧。”
一边说还一边若有若无的扫了岳行文一眼,怪笑一声,“看来我们来晚了。”
李谔冷哼一声,“你们二位职在方田清丈,何时连这长丰县的纠纷官司也管上了?”
岳行文淡淡一笑,“小侯爷此言差异,事关县主,我二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胡流风抚掌大笑,“是极是极,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欺到县主义妹的头上?”
杏儿柳儿红姨几人一见这二人来了,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虽然方才有陆少侠与韩辑在,可是总怕万一起了冲突,一个不小心伤了小姐。
魏元枢的脸上勉强挂着笑意,一连声的道:“误会,误会,小的该死。”
这胡岳二人在长丰县的行径,饶是他这个自诩有依仗的,此时也略有些怯意。
岳行文似笑非笑的扫过他,“听闻魏少爷年初曾在开福寺意图对李小姐不轨,那可也是误会?”
青篱一惊,这人居然连这个事儿也知道了。不由拿眼瞥向身后几人,柳儿瞧见小姐瞥来的目光,微微摇头外加撇嘴,示意这事儿可不是她干的。杏儿与红姨等人脸上也无心虚之色,想来又是陆聪那个大嘴巴。
魏元枢冷汗又出。
李谔冷哼一声,“岳大人好灵通的消息。数月前发生的事儿居然也探得一清二楚。”
岳行文淡淡一笑,“坊间听来的闲话,不过随口一问。”
说话间,巷子口传来阵阵脚步声人语声,夹着呼喝声。陆聪与韩辑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沈府的下手,扭着几人向这边走来。
“爹!”随着一声少女的哭音,身着靛蓝白花粗布衣衫,扎着两条辫子的少女飞奔朝李老汉扑来。
李老汉一见女儿平安无事,已然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又是好一通嗑头。
父女二人抱着痛哭,李老汉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泪水四溢,让青篱觉得心里酸酸的,目光一冷直直向魏元枢看去。
二人哭了半晌,李老汉才抹了一把眼泪,扯着莲儿道,“来,谢谢咱们的大恩人。”
李莲儿了抹了一把眼泪,跟着李老爹走向众人。
虽然她此时头发散乱,眼皮已然哭肿,但那精致的柳叶眉,微翘的鼻头,红润的小嘴,仍能看出是个清秀可人的佳人。
李老爹将在场的人,逐个介绍,每介绍一人,李莲儿便行一个大礼。青篱也不阻拦,她颇能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情,不如此大礼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
待介绍到岳行文,李老爹犯了难,这后面来的两位究竟如何称呼。
青阳娇笑一声,“这位月白衣衫的姓岳,那位青衫的姓胡。不过,你无须谢他们,他们可是没出力的。”
李莲儿因着青阳的介绍悄悄的抬了头,只见眼前一人,一身月白淡然而立,身形修长,神情淡然,发黑如墨,似是画中的人复活了一般,只是淡淡的一眼,却已是呆了。
第八十八章 月下依依
第八十八章 月下依依
月下绵绵
皓月当空。灯火寂灭,漫天宝石般星子狡洁的眨着眼睛,且高且广的俯瞰着大地。忙活了一天,杏儿睡得正沉,青篱轻手轻脚起了身,悄悄溜出卧房的门儿。
薄薄的春夜雾,象是夜的轻纱,淡淡的薄薄的软软的,带着微微的凉意,在口鼻处落下细微潮湿的触感。
“大半夜的胡乱跑什么?”
小心避开脚下,缓缓而行,生怕弄出一丝轻响惊了院中的人。还未行几步,一声淡然的轻斥响起。
这声音熟悉如斯,不正是白日碍着众人在场,没能好好训斥自己一番的人么?
循声望去,一人渺渺而立,如水银的月光倾泄在他身上,勾勒出一抹浅而淡的影,几乎要与月色融为一体。
青篱讨好的咧了咧,缓缓向他走去,抬首望去。他背对月光,五官是模糊的一团,唯有那双眼黑而幽深的眸子,倒映着星子一闪一闪的光芒,愈发的幽深而亮。
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青篱讨好的笑意愈大,嘴巴几乎咧耳根处,悄声问道:“先生怎么来了?”
莹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润白如玉,她的头发全部松开,柔柔的散了一肩,脸上刻意讨好的笑意里带着一丝娇憨。
岳行文似乎挑了挑眉头,伸手叩了叩太阳|岤,虽然她看不清楚,但是他的习惯动作,她却记得一清二楚。似是无奈一叹,
“你还不知为师为何而来?嗯?!”
他说这话时眉头肯定又是微微的上挑,青篱嘿嘿一笑,说知与不知,都不妥当,装傻的指了花架,“先生去那边儿坐坐。”
说完便转头向花架而去,刚行了步,突然身上一暖,还带着体温的月白衣衫将她从头到脚包住,过长的衣摆垂在地,象是戏中仙女穿着的长长纱衣,随着她的走动。拖曳一地。
“春夜寒,出门也不知多加衣么?”
一双修长的手,将她压在月白衫下的长发轻轻的掏了出来,随即是额上轻痛。
青篱不满的揉了揉了额头,撇撇嘴,就着秋千架坐了下来,悄悄的看了那人一眼,抬首望月,“瞧,月亮真圆!”
不得不说,她转移话题的本领实在太过差劲儿。
岳行文在她身侧的秋千架坐了,伸出修长白晰的手,将那抬着望天作躲避状的小脸板正,“那魏府事儿为何不先去通知为师?嗯?!”
瞧瞧,来了!
青篱嘿嘿一笑,眼珠子左右乱咕噜,就是不看他的神色,“先生忙到方田清丈,这等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下巴上又多一只手,将她的头扶得更正,青篱乱转的眼珠。一不小心撞进那幽深的黑眸,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得青篱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小事?嗯?!”岳行文一挑眉,言语中透着一丝的不悦。
青篱连忙大大的点头,“可不是小事么。县主也在,韩辑也在,陆聪也在……”
“……况且还有那小侯爷和沈公子也在,是不是?”那人接过她的话头,顺手说了下去,话语之间意味不明。但却是偏偏他不在!
青篱不疑有他,正一连的点头,点到一半儿觉得不甚对劲儿,登时僵住,又一连大大的摇头,嘿嘿一笑,“那二人谁知道他们会在……本就没他们什么事儿。”
岳行文轻哼一声,松了固着她下巴的手,“那魏元枢你做何打算?”
青篱苦恼的抓了抓头,嘟哝道:“我也不知。入狱罢,好象他那样的人,在狱中也吃不了什么亏,毕竟抢强民女不是什么大罪罢?许是过了几日就被放了,把他咔嚓了?好象还没到那种份上……”
青篱猛然将头伸向那人,讨好一笑,“要不,把他的庄子田产铺子宅子抢光光,让他做个穷光蛋?”
岳行文被她这后面一句气笑了,伸手又在她额上轻弹,“只记得银子么?”
青篱嘿嘿一笑。“有道是千里做官,只为吃穿。银子可不是世人都追求的么,有什么不好?”
岳行文没接她的这话,又返回上一个话题,“魏元枢这事儿,你无须再管,为师替你办。”
青篱见躲不过,也好奇他要怎么办,迎向他的目光,“先生要把他如何办?他后面听说可是站着庞丞相呢。”
岳行文轻笑一声,“庞丞相大人也管不了人的生老病……死……”最后一个字吐得那般轻,却又那样的坚定。
黑如点墨的眸子说这话时,定定的盯在她的脸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枣树的叶子间漏下来,落在他的月白中衣之上,枝叶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绣,也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印迹。
青篱微微低了头,“先生这般不只是因今日这一遭吧?”
岳行文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青篱的目光定定落在他的淡然无波的脸上,一时没了思想,没了言语。他在想什么,她能猜得到。罢了,这事儿他即说不让管。她不管便是。
然后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到他面前,“先生先稍施薄惩,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再惹了先生,再找他的麻烦不迟。”
岳行文笑了,黑眸中闪过的一刹那不安,统统消散无形。将她的手指合上,握在手中,“他惹为师作甚?”
“哦,”青篱眼睛一转。作恍然大悟状,“先生方才不是替我报仇么?莫非是替那李莲儿出头?”
青篱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拍头,略微提高了音调,“啊呀,我倒是忘了,今日,那李莲儿一见先生魂儿都飞上了天,对先生甚中意。而那李莲儿生得也不错,小鼻子翘翘,小眉毛弯弯,小嘴巴红红,莫非先生也中意她?”
她的眼睛闪亮,完全卸去人前的疏离淡漠,笑意盈盈,脸上是狡诘顽皮的神情。
莹润的月光下,她小鼻子翘翘,小眉毛弯弯,小嘴巴红红。岳行文不觉伸手揪了揪她的小鼻子,轻笑,“甚是中意。”
幽黑的眸子中似是将满天满地的月光都收扰进去,光华流转,深而飘渺。
人生际遇真是不可预料,从生命起始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在摸索寻找,那是一条没有方向没有终点的路。
有人终其一生,只活出漫天的大雾,迷迷离离,找到方向;而有的人,心智虽坚,却只能在即定的漫长古道上,寂寂而行,找不到同路的人;而有的人,却只能如那漫天的星子俯瞰尘世一般,隔着远得无法丈量的距离,遥遥而望。也有一种人,只不过瞬息的相遇,在方寸之地。便遇到那命中注定的人。
熏暖又微凉的夜风轻拂发丝衣角,有不知名的小虫躲在墙角偶尔轻鸣,夜,静而安宁。
心中满满的,有暖流在微动。
一样的星空,一样的晚风,一样的月,青篱第一次将前生与今世贯穿在一起,这一刻没有了时空的阻隔,安宁详和与前世的儿时。
紧了紧握着手的,故意对着那幽不可深的黑眸不满一瞥,“瞧瞧,我就说罢,先生就是会招烂桃花……”
一语未完,额头轻轻一痛,传来岳行文不满的声音,“那小侯爷的事儿你现在可能给为师解释一下?”
青篱捂头胡乱揉了两下,不满的道:“先生,别再敲我头了。我说了那小侯爷小王爷的跟我没关系。”
岳行文眉头一挑,“没关系么?以你的聪慧,你难道看不出?”
青篱暗叹一声,看出么?呵,她看出的可不少,她并不笨,也不缺乏女性敏锐的直觉。
可她有致命的弱点在,见不得别人对她的好。若是单纯的好还罢了,偏有那样的情谊在,叫人回报无门,纠葛不安。
对于不能不想去回应的,她能做的只是装作看不出。
她对人生的要求一向很简单,知心,相伴,足已。
故意撇嘴,“先生,你真是笨呢。看出,看不出有关系么?看出了便只当没看出就成了呗,不相干的人理会那么多做什么?”
岳行文一愣,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好久才展颜无声而笑,语调轻快,有压抑不住的喜意,“为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只看得出你愿意看出的?”
那笑容直如夏日正午的骄阳那般耀眼,明朗,快意,夹着一抹庆幸。
青篱被他的笑意闪了一下眼,胡乱的点头,“是呢,是呢,先生聪明绝顶。猜得正是!”
突然她凑近,“……不过,先生若是想让我看得出小侯爷的什么心思,我也不敢不从呢。”
猛然抓着她的手紧合,有些微的痛感传来,那人的脸瞬间成黑色,眉眼间凝起一股怒意。
青篱却无声的笑了。
月移中天,皎皎而照,两人淡淡而坐,身影随着秋千架微微晃动着。
从背后望去,竟是一样的淡然,一样的发黑如墨。
……………………………………………………
咳咳,临近年关,有点犯懒,先奉上一章,随后还有一章,在24:00保证上传,嘻嘻,跑走~~~~~~~~~~
第八十九章 淡淡隐忧
第八十九章 淡淡隐忧
日子缓缓流淌而过。魏元枢的那事儿。青篱却是没有再过问,只听说他自已到衙门主动认了罪,又登门给李老汉父女赔罪,出了一百两的银子做为补偿。
因李老汉父女撤了诉状,这事儿算是不了了之。
不过她知道象魏元枢这样的人,经此“奇耻大辱”,定然心气儿难平,说不定暗地里正想着什么坏招呢。
有好几次她去酒楼查看,便发现对面魏家酒楼的窗子大开着,里面隐隐坐着的便是魏元枢,不过她一出现,那窗子便迅速的合上。
单凭这一点,其心便昭然若揭。
偶尔会揣测那人接下来会如何做。想来想去,却不得其法。一日看书,看到“欲擒故纵”四字,猛然心如福至,那人不会故意纵容他犯下滔天的大事儿,再出手罢……
她被这一想法惊着了,呆愣了好半晌,办法是好办法,只是未勉有点……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释然一笑:这样子的法子也没什么不好,若那魏元枢肯知错就改,这法子自然对他一无用处,若是仍存报复之心,那便活该他倒霉。
方田清丈从最初的顺利开始,到最近的不甚平静,让胡岳二人忙得团团转,偶尔还要应付那些乡绅富户们出的妖蛾子,比如某一日早晨,一向冷清的驿站外,突然香风四溢,花红柳绿,莺莺燕燕云集,五六个脸上的脂粉有一尺厚的青楼女子,围着驿站要找胡岳二位大人讨要拖欠的嫖资,青篱听到这一消息,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一地,这样的招数……
她微微一笑。
反倒是青阳发了大脾气,这是青篱见青阳第一次真正的发火,皇族贵胃的滔天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她派了韩辑拿了她的手信儿,半天功夫便将庐州代知府江文远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二十名衙役,和百十名府兵,马蹄阵阵,将双墩大街激得尘土四散飞扬。
来势汹汹的官兵径直冲进翠香楼,一两柱香的功夫盖有府州大印的封条便将这座昔日纸醉金迷红绸流翠的销金窟封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那府兵与衙役的身影消失不见。翠香楼的老板才从变故中醒过神来,却已然是求助无门。
当皇家真正震怒时,世人有几人能承受这样的雷霆之怒?
从那一天起,青篱便有了新的担忧,比起这个来,方田清丈中这样那样层出不穷花样繁多的小插曲于她便成了调剂生活的作料。
那二人只所以能顺利将方田清丈推进,有他们自身因素,年少不畏权不贪财无所畏惧,但最终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京中清和宫中高高在上黄金九龙椅上帝王心。
成与败只在那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若是有一天,那位帝王的心意改变,曾经的对变成错,这二人又该何去何从?
心中震惊太过,反倒不敢轻易示人。
每日依旧谈笑晏晏的过着日子。每到夜深人静时,却辗转反侧,寻求保护之法,最起码要在那对与错颠倒之际,保往性命无忧。
深夜暗叹,但愿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张贵派人将预留的空地整理出来,她领着丫头们将土豆切成块状,每一块儿都保留一个嫩芽,然后使了庄子里雇佣的短工。将她视为宝贝的棉花孜然丈菊土豆统统种下。
她记得那一天,天气非常好,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闲适的飞鸟在高远的天空掠过。
稻田里劳作的人们,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比三月末的春风还要暖。
稻苗还不足以将田间的水盖住,搭眼望去,波光粼粼,如碧绿锦州云缎上反射出的熠熠光华。田中的小湖泊碧水盈盈的一潭,新移植的几棵高大垂柳,将潭水围绕,柔长的柳条低低拂过水面,搅散春风吹皱的整齐纹路。
如果侧耳细听,还能听到远处畜牧场中,刚买来的鸡鸭牛羊仔的细嫩鸣叫。
新移来的果树已然落花结果,杏子桃子毛绒绒的藏在枝叶间,触目之处,枝头果实累累,枝茂叶繁,让人看了好不欢喜。
宽阔笔直的青砖大道经过这些日子的踩踏,已不再是新铺时那崭新而无生气。泥土的颜色早已悄悄的浸入其中,给它们染了一层带有底蕴的风霜之色——此时已然略有积年农庄的道路该有的模样。
只有入庄口旁边一大块为房舍预留的还空着。她迟迟没有动手。
那是因为,自三月十六日月夜之后,那人又来了一趟,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可曾想过还会回苏府?
回苏府,她自然是不愿意,可是他这般问。想必是有其的深意在。再问时,那人又说了一句:你的十四岁生辰就快到了!
直到那人走了之后,她才揣摩出这两句话的意味。竟然是关于她与他将来的安排。那隐藏在背后没说完的话怕是那晚奶娘与她说的什么父母之命罢。
青篱有一刹的失神,许是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命运便不可控制的与他牵绊在一起,却是没想到居然这样的快……
回与不回,与她来说,意义不大,可与他也许意义甚大。
当然,他走时,仍轻笑着说,“如果不想回,为师也必为你安排好一切。”
于是她的烦恼忧心便又添了一宗。
日子在她惊疑不定苦思对策权衡利弊中,又如流水般的过了三五日,欧阳玉突然提出辞行,并且当即便略作收拾潇洒离开。
青篱与他并无深交,他与青阳的纠葛,他如何突然的来,又突然的离去,都一无所知。
有些人象风,寂寂行了数千年,却注定还要寂寂的行。望着他一身浅蓝衣衫,驱马离去的身影。青篱能送的便是默默的祝愿,然而究竟要祝愿什么,她却也不知,只能暗道一声:祝早日得偿所愿。
青阳因欧阳玉的乍然离开,略有郁郁之色。单凭这点,青篱便又将她高看了几分,愧疚,怕是皇家人最缺的东西。
日子不知不觉间到了三月末,日头热辣起来,好在,那一架蔬菜。一架葡萄都长势极好,已碧盈盈的将花架爬满,虽然略显稀疏,却仍是投下一地的清凉。
青篱端坐在花架下,无端的想起她“篱落院”的那片紫藤花以及她初来的日子,心中略有些酸酸的——这是她怀念往日时光时的征兆。
最近许是因着青阳怒封翠香楼之事,她思虑太过,略有些消沉。
刚在花架下坐了一会儿,陆聪转转悠悠的行了过来,朝着她嘻嘻一笑,“小师嫂,你最近愁什么事儿?”
青篱狠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拿起石桌上有书翻了开来。
陆聪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儿,“啊呀,我可是有大事儿要告诉你,你这个态度,可是不想听?”
陆聪仍旧被她整日打发着闲逛兼盯稍兼保镖,方田清丈中那些层出不穷的小手小故事大多是经他的口复述来的。
便将书放了,扯出一丝笑意,“有什么大事儿,说罢,我想听。”
陆聪哈哈一笑,甚是得意。略端了端架子,突然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我看见我那师兄与小侯爷一前一后进了‘品茗轩’……”
青篱“咦”了一声,陆聪哈哈大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
青篱将书扯了,摊开埋首,“两人碰巧都想去喝茶不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聪啧啧一笑,“你在使激将法,本少侠知道。”
青篱无奈将书扔到一边儿,一种方法用多了,还真是不行。便朝着陆聪道:“神神秘秘的做什么,要说快说,不说……不说从明日起你回庄子干活,你的活计我叫韩辑去干。”
陆聪不甘的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是要说的话却不再掩着,“他两人不但一前一后进了茶楼,还进了同一个雅间儿。”
说着一挫牙花子,兴灾乐祸道:“我瞧着我那师兄面色不太好。倒是那小侯爷李谔满面春风的……”
青篱挠了头,这二人到底有何事要商谈,从那人一至长丰,便因方田之事与小侯爷势同水火,当然,这里面肯定有陆聪这个大嘴巴的功劳。
但是方田清丈已然展开,且皇上心意已决,平西侯府这样的贵族世家,不应该不知道忤逆圣意是多大的罪过罢?
而且那二人自青阳怒封翠香楼,势头如日中天。对方势头一起,再想打压便难了,小侯爷若是还因方田清丈,当初便不会放任这二人。
想来想去不得其法,便又问陆聪:“你没靠近去偷听?”
陆聪显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抬头望天,看了半天的花架,才道:“我倒是去想偷听。可被我那师兄发现了,脸黑得跟锅底一般,我才懒得去触那个霉头。”
他们自来长丰,陆聪跟踪偷听打探已是常事,往日总没见他这般模样,看来这次,是有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儿!
青篱放了书,手指在桌上轻敲,那人与小侯爷单独会面会有什么事儿?而且听陆聪的话,他的神色不预,小侯爷春风满面,莫非有什么事儿被那李谔拿住了?
不大可能是因方田清丈的事儿,这二人除了因方田之事有交集之外,便是因她而略有交集,莫非是因她而起?
第九十章 又见别离(第二卷完结)
第九十章 又见别离(第二卷完结)
品茗轩内,岳行文与李谔相对而坐。却又沉默不语。
两人在这里坐了已有一个时辰,除了最初的几句寒暄,便是这长达一个时辰的沉默。
只是这久长时间的沉默,却没有一丝尴尬,两人的神情却都是淡淡的,岳行文手持茶杯,淡淡盯向窗外,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茶。
小侯爷李谔则是似笑非笑的神色,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指轻敲扶手,眼睛飘渺,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静静的,倒象是两个多年的老友,品茶小坐的模样。
李江带来的消息,让他太过震惊。
言语的片断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李青儿原名苏青篱,户部郎中苏佑廷之女,是苏府庶出二小姐,苏府与岳府比邻而居。
岳行文曾在苏府做过几个月的临时西席……
苏二小姐在京中才名与恶名并存,惊才绝艳的《咏牡丹》,稀世大材的《将进酒》,火烧苏府的狠。报复手段的辣,以及诈死离府的决绝……
这些怎么也无法与衣衫素静,时常挂着疏离笑意的淡然清丽小脸,和那弱不经风的小小身影联系起来。
也许是这些消息震得他脑子有些混乱,竟然将这岳行文找了来。呵,可笑!找他来做什么?求证么?
春风拂来,竹影婆娑,发出一阵阵“沙沙沙”细微的轻响,在白色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似是又回到了草药园子,那静而无声,静而安宁的梧桐盖盖的石亭之中。
岳行文淡然的脸上浮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放下杯子,起了身,“谢小侯爷的好茶,岳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李谔收回目光,跟着一笑,“岳大人客气。即是公务繁忙,我也不多留了,慢走,不送。”
岳行文拱手告辞。
半夏早在外面侯着,见他出来,长吁了一口气,连忙牵马前来,“大少爷,那小侯爷是不是找您的麻烦?”
岳行文接了缰绳,淡然回望,停了一会儿。才回首轻摇,“无事,品茶而已。”
李谔立在茶楼的窗前,望着那黑马白衣远去的背影,脸色冷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那马只是普通的马,那衣也是普通的月白棉衫,却不知,竟然能让人在繁华闹市中一眼就注意到,并不自觉的将周边嘈杂的声响花红柳绿都忽视了去。
人怕不是普通的人……
李谔站立良久,才转身出了雅室。
回到驿站,胡流风早已回来,一见他来,笑着道:“怎么,那小侯爷没有留你用顿午饭?”
岳行文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胡流风怪叫一声,“那他巴巴的请你去做甚?都说了些什么?”
岳行文笑了笑,“怪就怪在这儿,竟是什么都没说。”
这下胡流风可真是惊奇了,眼睛转了几转,“你猜他是为了何事?”
岳行文想了想。不确定的摇了摇头,“怕不是为了方田之事,至于另外一事么……倒是有可能,以平西侯府的势力,查这么点小事儿,还是轻而易举的。”
胡流风的眼睛又转了几转,“你是说苏二小姐的事儿?”
岳行文轻笑,“除了她的事儿,我可还有需瞒人的事儿?”
胡流风“啊呀”一声怪叫,“行文,棋逢对手,这可如何是好?”
岳行文突然起身,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在这件事儿上,无人是我的对手,你还不知么?”
胡流风大翻白眼,“这般自大,可是要吃亏的。”
岳行文淡笑不语。
欧阳玉一走,青阳突然没了精神,整日神情懒懒的。青篱曾试探着问过她与胡流风的事儿,青阳只是拿话忿开。这叫青篱也犯了难,青阳连提都不愿提的事儿,定然是极难过的事儿。
这一日,一大早便下起了蒙蒙细雨,先是如浓雾一般,然后是毛毛细雨,到了将近午时,终于变成哗哗的瓢泼大雨。
天地间弥漫着雨水与泥土的潮湿气息。
青篱与青阳用过午饭,坐在书房里大眼瞪小眼。对于这两个即不会绣花也不会弹琴更不爱书画,又不喜下棋的人来说,这样的雨天对于她们简直是折磨。
百无聊赖的坐了好一会儿,青阳突然站起身子,“丫头,本县主决定明日回京。”
呃?!青篱扔了手中胡乱翻着的书,抬起头来,青阳凤眼透亮的盯着她,“本县主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有些想念京中的景极。”
青篱也不知说什么挽留的话,只好轻笑一声,“那县主再陪我几日,等雨停了,路干些再走。”
青阳拉了她的手,神色有点黯然,但声音却是一如往昔的清脆,“你还不我么?说走就走的。好在,胡流风与你那岳先生在这里,本县主也无须担心你。”
青篱笑道:“县主陪我的时日已不少了,我知足呢。不过还是等雨停了罢……”
她的话未完,青阳已是摆了摆手,“本县主是个急性子,你莫留我。我过日子再来看你……”
青篱突然有些伤感,心头发酸,强挂着笑意,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雨势稍减,但是仍是稀稀拉拉的下着,用过早饭,打发韩辑去平西侯府支会一声,只说京中有急事,不及拜别等等,便带着碧云碧月钻入满天的雨帘之中。
青篱送到丁香巷子口。望着远去的车辆,一时觉得有些孤独。
巷子悠长,两边的丁香树郁郁葱葱,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愈发的清翠欲滴,趁着青砖巷子,静幽而感伤。
青篱在巷子口立了许久,才怔怔回转。
李府一下子少了青阳与欧阳玉二人,便觉得冷清了不少。陆聪抱臂立在抄手游廊之中,青篱笑着迎过去,“你何时要走?”
陆聪一挑眉毛,“怎么,用不着了,便要赶人么?”
青篱淡淡一笑,“不是,是好有个心理准备。”
陆聪朝着漫天的雨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快了,早点准备送行宴罢。”
青篱本是随口的一问,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笑意微怔,一个个都要走了呢。
随即又点点头,“好,你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好好备一桌送行宴。”
说着便独自撑着伞回了房间。
黄|色桐油伞下,一身不甚起眼的湖绿衣衫,在满天雨雾中婷婷远去,有些孤寂。
杏儿悄悄的抹了一眼角的泪,“小姐很舍得不县主呢。”
柳儿的眼角也有微微有些湿,“别看小姐面上淡淡的,心里面可重情谊呢,唉……”
陆聪不同于欧阳玉与青阳的乍然离去,他自定下离期后,整整吃了十日的离别宴,这才动身告别。
陆聪走的那日,是个极好的天气,青篱特意送他到北城门外。黄土古道上两侧绿树荫荫,南来北往的车辆。络绎不绝,不见得很热闹,而是恰到好处的不孤单。
陆聪走时又换上他来时的那身行头,那把他被为宝贝,而被青篱称为破烂的剑,扛在肩着,大摇大摆的步行离去。
自始至终,都未回首告别。
尽管青篱特意选了朝阳明媚的早晨来送他,却仍然心里酸酸的。
直到陆聪的身影消失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又消失不见,她才回转。
四月中旬,又是一个明月夜,夜风不再凉,空气中是丁香花的香气,似乎将朦胧夜色都染上了飘渺的紫色。
岳行文又是一个不期而至,一眼看到那浓绿成墨色枣树冠下坐着的小小身影,心莫名的一痛,举步走去,在她身边坐了,将无力垂着小手轻轻握在手中。
青篱盯着花架看了许久,才突然回头,展颜一笑,“先生,你什么时候走?”
那眸子明亮,也有些迷离,里面有着淡淡的不舍,更多的是强装的坚强。
岳行文伸出白晰修长的手盖在她的双眼之上,轻笑一声,“为师何时说要走了?”
青篱扒开他的手,也跟着笑了,“方田清丈就要结束了,先生不也该走了?”
岳行文轻笑,老丞相是来信催他们回去,可,他不能走。
“为师在这里还有事儿要办,一年半载的还回不去。”
青篱的脸上不觉浮现喜色,只是嘴里仍然问道:“有什么事要办那么久?”
岳行文神秘一笑,“大事儿!”说着将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为师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感春伤怀的模样呢。”
青篱的心情微微有些明朗,这月夜也似明亮了许多,嘿嘿一笑,不作声。
岳行文握了她的手,“庄子里的房舍可开始盖了?”
青篱微愣,随即重重的点点头,这些日子有些消沉,这也算一遭,那苏府,那确实不想回。
岳行文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重重的弹了她的额头,轻斥,“小小年纪哪里来这么重的心思?”
青篱故做得意一笑,“我一向是个爱糊思乱想的,先生不一早就知了?”
岳行文轻叹,“日后莫想这么多了,为师替你想。如何?”
青篱嘿嘿一笑,“那先生可要勤动脑才行呢。”
岳行文一笑,起身立在她身后,将秋千轻轻的推送起来。秋千荡得高高得,有风在耳边呼呼刮过,将黑发与湖绿的衣衫吹得迎风飘扬。
青篱发出几个细微的笑音。在静寂的月夜中却是格外的响亮。
第二卷完结
第一章 岁月安好
第一章 岁月安好
长丰县气侯温暖。五月中的正午已是极热,白晃晃的日头正悬在头顶发威,干了一上午的活计,青篱有些累了,从那片预留田边站起身子,许是蹲得太久,眼前猛然一黑,身形微晃几下才站定。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做了几个不甚雅观的伸展动作,望着眼前一大片田野,开心的咧开了嘴。
孜然棉花土豆和向日葵长极都极好。
那一大片向日葵已长到她的腰间那高么,其它几样也快长到她的膝盖处,这几十亩地由张贵和李大郎大亲自带人照看,那认真劲儿让青篱感动外加汗颜。
身后的大片果园,杏子已然泛了黄,桃子虽然还未成熟,却有不少已红了顶,高大的梨树上结满了葫芦型的果实。
果树园外面那一近万亩的稻子已然快要成熟,饱满的稻穗弯着小脑袋,随风轻轻的晃动,象是一阵阵黄金色的波浪。
闭着眼睛轻轻吸气。果香和着蒸腾出的青草泥土的香味儿盈满鼻腔,青篱不由舒畅的长吁一声,那声音欢愉而满足。
身后林中传来一阵“簌簌”的轻响,随即杏儿在林中叫道:“小姐,我刚挑了些熟得极好的杏子摘了,洗净放在潭边石桌上,去歇会儿,喝点茶罢。”
她边行边说,待话说完,已到青篱的身后。
一眼看到青篱放在小桌子上的纸张,那上面是一张张歪七扭八的画儿,不由的皱了眉头,小姐这画的是什么呀?就她这知情的,才勉强能看出是棉花地豆孜然和丈菊苗的模样,给个不相干的人,谁能看出这倒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刹那的撇嘴,杏儿连忙掩饰过去,上次她不过无心说了句还不如叫岳先生帮着画呢,小姐便噘了嘴,还说敢说出去一个字儿,定然不饶她。
看着小姐一副认真的样子,她虽然好奇小姐到底要干什么,可再也不敢多嘴了。
利索的将桌上的笔墨纸砚,连带画儿都收了,刚收完,合儿从果树园旁的路上匆匆转了进来,“小姐。胡大人与岳大人来了。”
青篱摆摆手,“他们哪天不来?别管他们。”
话刚落音,胡流风欠扁的声音便在果园外响起,“二小姐,本官这是体察民情呢,多少人想去本官去指点一番,本官还不想去呢。”
青篱顺着田间泥道走上大道儿,一眼见这胡岳二人皆是一身大红的官服,不由有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