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纪事(完结)第22部分阅读
种田纪事(完结) 作者:
提了东西回来,青篱连忙放了纸笔,走了出来。
青篱检查了一下合儿取来的东西,一样都不少。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先将那一碗羊||乳|倒入小锅中,放在红泥小炉上烧着。这羊||乳|待会要做奶油用的——其实用来做奶油的羊奶最好是凉的,但今儿取来的是生羊||乳|,少不得先烧开杀杀菌,放凉了再用了。
一面指挥着合儿准备盆碗等容器,一面笑道:“今儿我做些个新鲜的物件儿给你尝尝。你们也快来帮忙。”
红姨和合儿都笑意盈盈的凑了过去,青篱先取了两小碗面粉,放入瓷盆中,估摸了一下那面粉的重量约抹有一百五十克左右,便取了六枚鸡蛋,叫合儿取了一个小汤盆来,拿开水冲洗一遍。用细布擦干,这才小心的将蛋白磕入盆中,将蛋黄放置一旁不用。
在蛋白中加入适量的白糖,又加了几滴醋进去,取了一双筷子,塞到合儿手中:“今儿做的这个吃食,就数这个话儿最累,交给你了。”
说着拿起筷子搅打几下,做了示范。那边合儿打着蛋白,这边又使红姨去寻些核桃仁、瓜子仁之类的坚果,放在案上切成小指头大小的块状。
合儿一头雾水的按小姐的吩咐搅打了半天蛋液,手臂已酸痛不已,可小姐还没叫停,不由眉头紧锁,手上加劲儿,“咣咣”的打将起来。
这边羊||乳|烧滚开来,青篱将那羊||乳|倒进一个敞口盆中,放入凉水中叮着。
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铜盆,在里面涂了一层油,盆底放入切碎的干果,收拾停当后,见合儿一脸苦色,那蛋白也微微发泡,连忙接了过来:“你歇一下,一会儿子那羊||乳|凉了,还要再打一回呢。”
合儿原本不肯撒手,一听二小姐说还要再打,连忙松了手,笑道:“即如此。便叫小姐受累了。”
红姨听了她的话,扬着巴掌就上冲了过来。合儿娇笑一声跑开了。
青篱接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蛋白便显现雪白泡沫状,将筷子立在其中,筷子不倒,便住了手。红姨与合儿二人围着那发泡蛋白啧啧称奇。
取一半打好的蛋白与蛋黄混合,再加入面粉,小心混合成糊状,这才放入另一半蛋白,用手从底部向上捞,重复几遍,这才将混合好的面糊倒入铜盆中。
水烧开后,将铜盆放入其中,交待红姨用大火烧两柱香功夫,再转小火烧一柱香。
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合儿打发奶油打得倒是极快,看着那羊||乳|与白糖混合在一起,约末三四柱香的功夫便成了忪软滑腻如雪一般的东西,不由惊喜连连。
这边蛋糕也蒸好了,一股子甜腻的蛋香飘了出来,把合儿香得直吸气儿。
取出蛋糕,青篱犯了难,是先分与这二人尝尝鲜儿呢。还是先做了成品叫那假面狐狸仙儿先验看一番呢。
纠结一会儿,青篱便动手将那搅拌好的奶油涂抹均匀,又取了院里仅有两样水果,苹果和桔子来,将苹果切成月芽儿状,细细的贴在上面。
合儿见小姐又是抹又是贴的,明显是要送人的,方才还骗人说要与她们尝鲜,朝着红姨努努嘴,红姨心领神会,两人悄悄的躲到一边儿去了。
待青篱装裱好蛋糕。直起身子,院中已空无一人。脸微微一红,片刻又理直气壮起来,端了那裱好的蛋糕径直出了院门儿。
这二人等小姐的身影不见了,这才走了出来,相视一笑。
托着蛋糕极其艰难的钻过狗洞,一眼瞧见那开着的窗户里面的人影,便小心翼翼的托着蛋糕去了。
岳行文含笑望着来人,神情哪里还有半分的清冷之气?
好容易进了屋子,青篱将蛋糕放在桌子,大大的松了口气。岳行文起身将她身上沾的草屑摘下,才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青篱撇撇嘴嘟哝道:“现在我才品过味儿来,那日先生提到珊儿的生辰,原来是向我讨要珊儿的生辰礼物,除了那睡袋,我便多加一样吃食。”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这个叫做蛋糕,香甜软滑,小孩子最喜欢吃了。因之前没做过,只好今儿先做一回试试,先生尝尝味道可好?”
岳行文望着眼前这小汤盆一样大小的蛋糕眉毛高挑。青篱猛然一拍头,懊恼道:“啊呀,一时匆忙,忘了带刀子……”说着顿了顿又笑道:“先生且先说说这卖相可还瞧得过眼?”
岳行文淡笑着点点头。青篱见他点头,伸出小抓子,朝着那蛋糕上一挑,挖下一块奶油来,笑道:“没了刀子,也可以这般吃。先生尝尝吧。”说着将食指尖上挑着的洁白奶油放入自己的口中,嗯,香甜幼滑,味道不错呢,那岳珊珊定然爱吃。
岳行文在她的手指放入口中的一瞬间,脸色微微一变,偏头将目光移到窗外。
半晌才转过头来带着一丝怒气斥道:“再做这般不雅的举动,为师便不准你离府。”
青篱连忙将手指从嘴里抽出来,连连点头。又嘟哝道:“这不没带刀子么?”
岳行文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这在里等着。便转身出了小库房的门,不多会儿手里拿着刀子碟子等物件儿回来了,青篱微微皱了一下鼻子,跳下椅子,伸手接了过来。
将蛋糕切了,递于他,这才切了一块大吃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道:“先生的生辰是哪一天?将来若是有机会,青篱也给先生做一个蛋糕祝祝寿。”
岳行文细细品着碟中的蛋糕,突然轻笑一声:“会有很多机会呢。”
哇呀呀呀,自恋狂~青篱心中狂叫,连连闭上嘴巴,埋头猛吃。
第二十章 岳珊珊生辰
第二十章 岳珊珊生辰
岳珊珊今日生辰,格外兴奋,早上起来,眉开眼笑睁着圆圆的眼睛见着人便小手一伸,讨要生辰礼物,在岳府的老人儿都知道小姐的习惯,都早早的准备了小玩艺备着,有几个新来的不知道,乍一被小姐要到头上不由急得脸红耳赤的,直叫饶命。岳珊珊小嘴儿一噘:“哪个要你的命?快去给我备了礼物来……”
岳行文立在厅外,含笑看着妹妹与下人们玩闹。岳行武从饭厅中晃了出来,一眼瞧见自家哥哥的笑颜,被吓了一跳,怪叫一声:“啊呀,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珊儿,快来,咱家大哥会笑了呢。”
岳珊珊咯咯一笑,放了那讨饶的下人,迈着小短腿扑了过来,把身后的两个丫头吓得口里一连声叫着小祖宗你慢点。
岳珊珊扑到这两人跟前儿,无视岳行武伸开的双臂,一把抱住岳行文的双腿,撒娇道:“大哥抱抱……”
岳行武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对精致的银质小铃铛,晃了几下,那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冲着岳珊珊笑道:“珊儿快过来,这是小哥给你的生辰礼……。”
岳珊珊纠结了一下,转身跑到岳行武跟前儿,讨好笑道:“小哥抱抱……。”
岳行武得意一笑,将岳珊珊一把抱起来:“大哥是怎么当人家大哥的,珊儿过生辰,你连个礼物也不备……。”
他的话刚落音,外面有下人来报,苏府老太太太太与三位小姐来了。
岳行文笑意微浓,随即掩盖过去,冲着岳珊珊伸出手,淡淡说了一句:“过来!”
岳珊珊紧紧抓着手里的银铃铛,在岳行武怀里扭动着身子,欢快的向岳行文伸出手来,“小哥,大哥给我的礼物昨日就给了,是一个会自己走路的小木马,可有趣了,小哥,待会儿我带你看看。”
岳行文一把抱过岳珊珊,冲着岳行武挑了挑眉毛,把个岳行武气得直顿脚。
青篱鼻观口口观心的跟在众人身后,刚进二门,便听见岳夫人的笑声,抬头望去,只见岳行文抱着红通通一团的岳珊珊立在岳夫人身后。
岳行文见她望来,本来敛去笑意的脸上,又微微浮现一丝笑意来。
岳夫人与苏老太太太太等人寒暄一番,连忙领着入了正厅。老太太命人将贺礼奉上,青篱也连忙叫合儿与红姨将贺礼递了过去。
王夫人沉着脸儿,筝儿和婉儿都没有单独备贺礼,偏她备了,这不是故意在外人面前显摆她的懂事知礼么?可是她却不敢发作,因着这次到岳府做客,老太太才发话叫她出来的——这也是她自那一遭儿事后,第一次出院门。
青篱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眼中划过一丝冷笑,你不喜又能怎么样?
岳夫人笑意盈盈的连声道谢,岳珊珊从岳行文的怀中下来,好奇的瞅着那盒子,岳夫人正要呵斥她,青篱微微一笑,上前将那盒子打开,取出睡袋展开,弯腰对着岳珊珊笑道:“岳小姐,这是我送与你的生辰礼物,你瞧瞧可喜欢?”
岳珊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将她手中的物件儿左右看了一番,兴致缺缺的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苏青筝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青篱笑着将这睡袋的功能解说了一番,又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因我先前儿大病一场,把针线忘的得一干二净,做得粗了,还望岳夫人莫笑话嫌弃才是……”
她这一番解说,岳夫人老太太太太都微微发愣,珊儿年纪小不懂得,她们可是极懂的,她的这份礼不但透着巧思,还透着十二分的用心呢。
岳夫人将那睡袋拿在手中左右细细看了,听她这样说,连忙拉了她的手笑道:“二小姐有心了……”又冲着老太太等人笑道:“说句脸皮厚的话,二小姐的这份礼极合我的心意呢……”
老太太太太只好陪着岳夫人笑了一场。岳夫人又将这睡袋细细的摸了摸,奇道:“二小姐,这里面填充的是何物?这般轻软?”
青篱连忙笑着编了一通,“是青阳县主寻来的物件儿她不认得,听说是一种叫棉花的东西,极暖和,便做来试试云云。”
岳夫人又拉着她的手好一通夸赞。青篱微红着脸自谦几句,撇眼与岳行文投来的目光相撞,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岳珊珊在一旁噘着小嘴儿,似是对众人将注意力聚在青篱身上很不满意。
青篱被人夸得极不自在,又见她这副模样,连忙站起来笑道:“今儿我还给岳小姐备了一样新鲜吃食做贺礼。”说着叫红姨将那红漆食盒呈了上来,盒子一打开,一股子奶香蛋香便飘了出来,青篱将那食盒凑到岳珊珊面前儿:“你且看看这个可喜欢?”
岳珊珊皱着小鼻子凑近闻了闻,一股子奶香蛋香甜腻腻的扑鼻而来,便知道是个好吃的,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青篱又将这蛋糕的做法一一的说了,岳夫人又是一通夸赞,王夫人在一旁儿脸色更加的阴沉。
从岳府回到府里后,母女二人在静心院上房里坐了许久,苏青筝才脸色微缓的出了门。王夫人端坐着好一会儿,才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封好叫了紫竹来,说了句差人送去陈府。
紫竹连忙接了过来,直到出了院子,才叹了一口气。
青篱立在李姨娘的牌位前,沉思一会儿,招了红姨和合儿来:“你们两人准备一下,这两天儿我便安排你们出府。”
这两人脸色微微一僵,慎重的点了点头。青篱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叫她二人挑着值钱的都装了,她抱起其中的一包便出了院子。
刚过几天,棉花便又开了一茬儿,她去时,岳行文正立在那棉花田边儿,见她走近,岳行文伸手接了她手中的包裹,朝里面扫了一眼问道:“可是定了哪天走?”
青篱笑道:“诸事儿已了,自然是愈早愈好。”说着顿了顿又嗤笑:“有一种人永远学不乖……先生看罢,只因我今日在你们府上略略抢了苏青筝的风头,我们那太太定然又要出什么妖蛾子。”说着指了指那包东西:“先生将这些当了罢。趁着还有几日的功夫,我将应承先生的东西做好,便起程。”
第二十一章 离府 话别
第二十一章 离府 话别
王夫人虽然被老太太剥了管家的权。但她到底是正头夫人,且她管家多年,对她忠心的倒也不少。苏府的大管家王贺便是其中一位,是以,若是遇到他认为不同寻常的事儿,便会第一时间通知王夫人,看王夫的态度行事。
上次二小姐院子里的两个丫头自赎出府,雪姨娘发了话,而他也认为这是小事一桩,也再正常不过——二小姐那样狠毒的人,院子里的丫头害怕惹祸上身,小命不保,自赎出府,也在情理之中,便二话没说的同意了。后来,他听说太太对此事略有不愉,因此,这回雪姨娘说二小姐要撵院子里的两个丫头,他便急急的给王夫人送了信儿,请她示下。
王夫人眉头微皱,不太明白二丫头如此自断臂膀又是为何。但她知道原因定然不会是二丫头所说的——“这二人因杏儿与柳儿自赎了出府,也起了自赎的念头,天天偷懒不好好当差”这样的理由。
招了紫竹来,写了几个行字,差她悄悄的递于王总管。
篱落院内,红姨与合儿二人红着眼圈跪在地上,王总管胖胖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豆大的汗滴从脑门儿上流了下来。
青篱坐在椅子上,冷着脸,淡淡道:“王总管不是说那人牙子就在二门外候着么?人呢?二门离此处最迟不过二刻钟就该赶到了。这三刻钟都过去了,究竟是那去传话的婆子偷懒耍滑,还是你王总管在骗本小姐呢?”
顿了顿突然嗤笑一声:“……你可知这府里头敢骗本小姐的人,是何下场么?若是你忘了先前儿王嬷嬷诸人的事儿,我不妨再提醒你一回……”
年约四十岁上下的王总管,多多少少也算见过些世面,饶是如此,却还是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才不敢欺瞒二小姐,定是那婆子偷懒耍滑,不若奴才亲自去一趟看看……”
青篱轻笑一声:“那等懒奴才还留着何用?不若就一起卖了罢。”
指了指王总管道:“你现在亲自去,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申时正点,你将那人牙子带到我面前儿来,若是带不来……。”
王总管一连声道:“带得来,一定带得来……。”
青篱点点头:“即如此,还不快去?”
那王总管连忙爬起来。扭着胖胖的身子一溜烟儿的去了。青篱望着那消失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声。
离申时正点还差一刻钟,王总管晃着胖胖的身子满大汗的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瘦弱却精明的人牙婆子。
这次王总管倒是利索,得了二小姐的许可,二话没说便与那人牙婆子当着二小姐的面儿转签了卖身契。红姨与合儿两人眼圈红红深深看了二小姐一眼,跟着那人牙子去了。
青篱端坐在椅子上,目送那二人离开。沉思了一会儿,便抬头望天,不多时侍书领着两个丫头过来:“回二小姐,这两位是雪姨娘给二小姐新挑的使唤丫头,一个叫娟儿,一个叫秀儿,二小姐看看可中意,若是不中意,奴婢再回了雪姨娘换两人来。”
那两个丫头年约十五六岁上下,脸上带着五分怯意,不安的站着,青篱脸色淡然的点点头,侍书见二小姐点头,连忙对她二人交待了几句话,匆忙离开“篱落院”。
青篱无心理会她们。淡淡的交待两句,进屋睡觉去了。约末睡到酉四刻,起了身子,只说要去李姨娘院子走走,不许她们跟着,便径直出了院子。
先到李姨娘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绕着小路去了小花园,熟门熟路的钻了过去,一抬头,那岳行文又立在洞口一旁等着,爬起来冲着他笑了笑:“这狗洞也就爬这最后两遭了。先生明儿使人封起来吧。”
岳行文黑眸微闪一言不发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你院中的那两人送去与杏儿和柳儿会合了,这是那二人和张贵的卖身契。”
青篱接过来拿手中细细看了,叠好放入怀中,转身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道:“我今晚便走了,先生,就再陪我看看这草药园子的景色吧。”
两人在棉花田边站定。棉花的叶子已掉光光,植株上只剩下约五分之一的棉桃孤伶在风中摇摆。
青篱望向天边儿的最后一丝夕阳余辉,眼神中透着几丝期盼几丝神往和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笑道:
“先生,你看这棉花我种得好吧?”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的说:“将来我会种多多的棉花呢,每一朵都开得象天上的云彩那般洁白……我还会种很多很多的东西……”
“……会种很大一片水稻,春天时,它们就象一张绿油油毯子,到了秋天,它们就会变成一张金黄毯子,有风吹过时。它们就会欢快的摇晃着脑袋,就象金黄|色的波浪一般——先生,你可见如金子一般的波浪?……”
岳行文顺着她的目光投向那抹血色残阳,淡笑着摇摇头:“不曾!”
“……先生,我还会种很多的果树,每天春天,它们便会开出粉的白的红的黄的各种各样颜色的花儿来。一到秋天,它们便会结满累累果实,红艳艳的在阳光下闪着玛瑙似的光芒,象是一树一树的小灯笼。先生,你可见过会结满小灯笼的树?……”
岳行文仍然淡笑着摇摇头:“也不曾!”
“……先生,我还会盖一大排整齐的茅舍,里面养着鸡鸭牛羊,每天早上鸡舍里遍地都是白玉般的鸡蛋……羊群牛群暮归时,会发出‘咩咩’‘哞哞’的叫声……先生,你可知道捡鸡蛋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儿?你可知道看那炊烟袅袅 牛羊暮归时,是怎样一派安详的和谐美景?……”
岳行文仍是淡笑着摇摇头:“还是不曾……”
青篱娇笑一声转过身来,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闪耀着异样的神采:“先生,你送我那一万两银票,我便当作你入股如何?将来我要建一座很大很大的庄园,里面就种我刚说的那些东西,先生到时便可以看到那般美景了。”
岳行文伸手盖起她的双眼。微叹一声,又放下手,淡淡笑道:“可知为师为何会放你离开?”也不等青篱回答,伸出白晰修长的手点点她的眼睛,才道:“不管是在苏府还是在岳府,它们都不会发出这般耀眼的光芒……。”
青篱微怔,笑意不变。
戌时三刻,青篱回到自己的院中,娟儿和秀儿见二小姐发丝微乱,脸色阴沉,吓了一大跳。还未等她们开口,便听见二小姐恼怒的声音:“你们去到小竹林里找找我那根香木桃花簪子,若是小竹林里找不到,便去李姨娘院子里找……”说着懊恼的咕哝道:“不过被竹枝挂了一下头发,怎么那簪子便找不到了呢。”
这二人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连忙问二小姐是在哪里被竹枝挂了头发。青篱故意说得含糊其辞,只催她们快去,若是被其他奴才捡去了,便不妙了,那可是李姨娘留给她的呢。
娟儿和秀儿一听是李姨娘的遗物,便再不敢再多问,连忙提着灯笼出了院门。
青篱待这二人出了门,迅速将妆奁中的银票与手饰等物放入她的挎包中,又用一块布将李姨娘的牌位包好。故计重施,将早已藏好的两罐油细细的将上房里里外外的浇了个遍儿。取了早已结好的长长粗布条,用剩下的油浸了,一路牵着到了院子中间,环视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半年之久的地方,将手中的火把凑近那油布条,火苗轰的一下子烧将起来。
她轻轻的开了院门,又小心的合上,猫着腰溜着墙根儿一路向小花园奔去。
刚一钻进草药园子,胳膊上便多一只惨白鬼爪,岳行文温润的双眸被那冲天的火光映衬得格外明亮,带着浓浓怒意,沉声斥道:“放火还放上瘾了?”
青篱这才想起自己的完美计划中放火这一环节并未向这人说起过,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不放火,老太太一查那古董都变了赝品,那还不露了馅?突然失踪变成蓄意离家,老太太老爷一恼,怕是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是要被找到的。”
岳行文脸上的怒色不减,斥道:“你可知水火无情……。”
青篱嘿嘿一笑,正欲回答,便见那边苏府里火光冲天,敲锣打鼓的救火声叫嚷声响成一片,与李姨娘去逝那晚的情境多么相似呢。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登时黯了下来。
岳行文叹了一口气。伸手白晰修长的手来,盖在她的双眼之上,缓了音调,轻声道:“作这个样子干什么?为师不训你便是了。”
那边救火声越来越大,隐隐听到有人在喊二小姐还在屋子里之类的话,青篱微微一笑:
“先生,走罢,苏府害得我姨娘自尽而亡,我只点了几个院子而已,如此算起来,她们还是赚了呢。”
第一章 胡流风的旅途
第一章 胡流风的旅途
大周历三百四十八年,宏景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这个日子值得青篱永远铭记,这一天,她终于离开那苏府的高墙大院,开始了她心心念念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她穿到这个时空整整七个月零二十五天后。
深秋的黎明,夜雾还未完全散去,稀疏的行人在雾中若隐若现。马车愈行愈远,城门口立着的月白身影渐渐与雾气混为一体。那人淡然的叮咛声还在耳边回响,人却已被这雾气湮没。青篱一直挂笑意向他挥手告别,她相信,他一定能感知道她在笑——虽然她此时笑得极为难看。
这是离别的最好季节,风里透着凉意。
青篱离开京城时,一身青衫的胡流风正立在京城西南六七十里之外的隐云镇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头朝着远处黑幽幽的山峰凝望——他在这里已盘桓许久。久到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日子,只记得来时还是满山的碧绿凝翠,而此刻秋风却已将山上的树叶悄悄染红。
秋日的晨阳摆脱山峰遮挡的一刹那,千万道晨辉登时将他全身笼罩其中。橙黄|色的阳光不带一丝热度,将这秋风萧瑟红叶飘零的寂静山林和他孤立的背影,衬得更加寂冷。
不知过了多久,山下传来一阵嘹亮悠扬苍老而欢快的歌声。胡流风转过身来:一向笑意盈盈的脸,此刻却比那岳行文更加清冷几分。或者说岳行文是淡然的清冷,而他则是孤寂的清冷——桃花眼不再波光流转,总是含着三分戏谑微微挑起的眉头此刻规规正正的趴着,总是含着三分玩世不恭的嘴角也紧紧抿起。
那歌声越来越近,将这秋日的萧瑟赶走几分,带来些许生气。不多时,上山的羊肠小道上出现一个粗布褐衣短衫,须发皆花白,腰里挂着斧头,年约六十上下,手脚灵活的老人。
那老人一眼瞧见胡流风,住了歌声,扬声喊道:“胡小哥儿,又上山观景来了?”。那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乡土气息,却让人感到朴实可亲。
胡流风微微点头算做是做了回应。这老人也不在意,紧紧身上的衣衫,笑呵呵的走近,朝着胡流风方才疑视的方向看了一眼,“要说那燕山可比咱这小山包有看头,胡小哥儿怎么不去瞧瞧?”
胡流风扭头看向远方那一抹山脊,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脸浮现一丝笑意,转瞬便消失。
那老汉似只是随意的搭讪,也不理会他是否回答,复又哼着山歌往山林深入走去。
直到日至头顶,深秋的骄阳开始发起余威,胡流风才缓缓移动身子,口中自言自语,“古来圣贤皆寂莫,唯有饮者留其名……本公子还是去做一个饮者罢……”
说罢,似是做了某种决定般,转身,迈着大步下山而去。
此时已近正午,镇子里弥漫着炊烟的气息。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步履悠闲的晃着,偶尔碰到熟人便停下来,打声招呼,话两句家常。胡流风也缓下步子,慢慢的行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清冷的桃花眼无焦点的看向前方,一张孤寂清冷的脸并未因这小镇里舒缓的气氛而缓和下来。
他虽然来这里已有些时候了,但是小镇里的人一见到这位怪异俊美的公子哥,还是忍不住与身边的人说道上两句。
一位膀大腰围,身材粗壮的妇人,手里腕着菜蓝子,朝着胡流风离去的方向看过去,眼睛扑闪了几下,转身进了路旁一个小小的饭馆儿,饭馆中此时空无一人。一个约二十来岁的青衣女子从柜台后抬起头,站起身子笑道:“张大娘,你怎么得空了。”
张大娘将手中的菜蓝子往桌子上一放,顺势拉了她的手,走到门口儿,指着远处的胡流风,问道:“夏姐儿,我问你,那位公子哥常来你这里打酒喝,你知道他是哪里人?来这里做什么的不知道?”
夏姐儿顺着她的手势瞄了一眼,笑道:“张大娘打听这个干什么?我只知道那位公子姓胡,旁的不知道。”
张大娘闻言脸上浮上一丝失望来,夏姐儿笑着凑到她跟前儿,“可是想给你家大妞儿说亲?”
张大娘脸上微微有点尴尬,知道大妞儿配不上那样的人,却仍是心有不甘,脸上微带急色,“只说你知不知道,你管我要干啥?”
夏姐儿拉了她坐下,才道:“张大娘,这乡里乡亲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是真不知道。”想了想又带着五分不确定道:“……许是京城的人吧。有一回他在这里喝多了酒,嘴里念念叨叨了一大通,我也没听太清楚,恍惚听到什么‘京城’‘燕山’‘母亲’之类的……还念叨了一些文邹邹的东西,我听不懂。”
张大娘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半晌才自嘲一笑,“我也是个无事忙,瞎操心,那姓胡的公子哥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罢了,我回了,赶着给老头子做饭呢……”
夏姐儿笑着点点头,送了她出门。又朝着胡流风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满脸的疑惑转身回去了。
胡流风一路缓步慢行,进了镇子最东面的一家名叫迎客来的客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见他进来,连忙迎上来笑着道,“胡公子回来了,午饭现在用么?”
胡流风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去找辆好点的马车来……”
小伙计手忙脚乱的接了银子,惊讶道:“胡公子今儿要走么?可昨天你才交了一个月的房钱……”
胡流风淡淡的点点头。
一旁留羊山羊胡子的陈掌柜,上前去照他头上扇了一巴掌,“胡公子叫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
说着又笑眯眯的转向胡流风,“胡公子,那间房是小店最好的客房,昨儿本有一个人要长住的,因胡公子住着,小的便推了那宗买卖,这房钱……”
胡流风摆摆手,“剩下的房钱算本公子补尝你的。”一面说着一面脚步不停的上了楼梯。
山羊胡子脸上的笑意更欢,在他身后行礼一连声的称谢。
不多时,那小伙计带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回来了,胡流风一身青衫立在客栈外——一如他来时,半点行李全无。仰头望天,挑眉一笑,再低下头时,孤寂清冷的脸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桃花眼波光流转,眉头微挑,嘴角轻扬,摆着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上了马车,“啊呀”一声,“本公子要回去喽!”
马车疾驰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伙计和山羊胡子。良久,小伙计回过神来,带着十二分不确定问道,“掌柜的,刚才那人是胡公子吧?”
山羊胡子点点头,小伙计脸上的迷惑之色更浓,呆呆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第二章 齐聚岳府
第二章 齐聚岳府
就在两个月前刚刚失过一场大火的户部郎中苏大人的府第——城东苏府。再一次成为京中谈论的焦点,而且这一次激起的反应比先前那一次更大——据传苏二小姐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短短两个多月功夫,两场大火,这种事任谁听了都要猜测一番,何况这次居然烧死了人。更有好事者打听出来,前一次大火,苏府一下子烧死了两位姨娘,这话一传出更是炸开了锅。
一时间各种猜测满天飞,其中不乏恶毒之人的故意上门儿借着探视的名儿去探个究竟,却都吃了闭门羹。苏老爷只对外说,心意领下了。因痛失亲孙女,老太太悲痛难当,卧病不起,不易探视云云。
苏府失火第二日晚上,岳老爷岳夫人从苏府探视回来,两人均是眉头轻锁,一脸郁色。
岳行武急色匆匆的从正厅跑了出来,见这二人的脸色,登时怔住,粗粗的眉毛紧紧拧起。满眼不可置信:“那,那丫头当真烧死了?”
岳夫人满脸的惋惜,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岳老爷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半晌才微微摇摇头。
岳行武被岳夫人点头,弄得脸色一沉,又被岳老爷的摇头,激得浮上一丝喜色。微愣一下,才叫道:“娘是点头,爹是摇头,那丫头到底有事儿没有?”
岳行文立在正厅门口,斥责道:“还不请爹娘屋里歇着?”岳行武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那丫头怎么说也是哥哥的弟子,哥哥就一点也不惋惜?”
岳行文摆手招了檀云与岳老爷岳夫人倒茶,一面淡淡撇了岳行武一眼:“那是苏府的二小姐,你一口一个那丫头,你何时与她这般熟了?”
岳行武恨恨的顿了顿脚,高声叫嚷着:“那丫头都那个啥了……你还顾得上这些?哥哥当真是个心冷的人。”
岳老爷喝了一口茶,看向岳行文:“文儿可觉得此事有蹊跷?”
岳老爷在地方任职多年,调回京城又在刑部任职,大大小小的案子断过不少。在地方任职时,碰上伤人死人之类的案件,普通杵作断不出死因的,大多都由他这位懂医的大儿子协助他办案,是又父子二人也常在一起讨论案情。
他本就觉苏府的这场火太过蹊跷,旁的疑点暂切不论,单说起火那晚他们是知情的,从火起到火灭。前后只一个时辰的功夫——若单是烧死人也就罢了,烧到尸骨无存的地步却是万万不能的。见自家大儿子如此,更加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岳行文也不隐瞒,点点头,觉得有蹊跷的原因,倒与岳老爷所思的大差不差。
岳夫人与岳行武听岳行文这么说,齐齐睁大了眼睛,“这么说,苏二小姐没死?”
岳行文点点头,“虽只是猜测,不过多半儿应该是没事的。”
岳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位苏二小姐也真是多灾多难的。只咱们才回来这半年多,她身上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顿了顿看了这三人一眼,道:“你们也莫嫌我搬闲话。京中的人都传二小姐的生母是被苏夫人逼死的……唉,可惜了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儿,前些天我还欢喜着她送珊儿的生辰礼呢,这一转眼儿……唉,但愿就象文儿说的那般。”
岳老爷眉头微皱,沉思半晌,看向这三人:“苏老弟府上即然说她已葬身火海,定是有原由的。今日的话我们也是猜的,切不可向外传。叫人听去又生事端。”
这几人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声,夹着一个爽朗清脆的女声。岳行文站起身子,朝着岳老爷岳夫人行了一礼,便出了正厅向来人处走去。
青阳县主眼圈微红,见了他,大声叫道:“岳死人脸,你说本县主说,那丫头,那丫头……”说到这里已略带哽咽。
沐轩宇跟在身后,明朗的俊脸此刻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岳行文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院子方向,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刚一入他的院子,沐轩宇从身后闪出,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怒声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岳行文又叹了一口气,指指院门,身子微动,便挣脱他的手,向屋内走去。
沐轩宇与青阳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大大的疑惑,但是岳行文沉着冷静淡然的神色,却让这二微微放心下来,脸色登时缓了不少。
岳行文不紧不慢的与这二人看座,倒茶,这才坐了下来,扫视这二人,微叹一声:“她安然无恙。无须担心。”
这二人看岳行文的神态,已然猜到青篱定然不是与传言那般,见岳行文亲口承认无事,青阳县主猛的一拍桌子,叫道:“这丫头在搞什么把戏?骗本县主白白替她担心一场。”
沐轩宇紧提着的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长出一口气,也跟着叫道:“行文,那丫头倒底在搞什么?好好的怎么就传……”说着猛然瞪大眼睛:“莫不是苏府想把她怎么着,故意……”
岳行文拍拍他的手,摇摇头道:“我方才说了,她无事,安然无恙。”说着顿了顿,才叹道:“我一早便知会有今日这一宗事,我也不瞒你们……她现已离了苏府,出京去了。”
“什么?”青阳怒目圆睁,高声叫道。
从隐云镇匆匆回京的胡流风,一脸苍白的立在岳行文的院子门口,将屋里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岳行文说出“她现已离了苏府,出京去了”这句话,脸上的苍白之色才渐渐退去,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转头朝着西面的府墙望了一眼,恢复往常的那般模样,朗声一笑,“啊呀,青阳,何时改改你那急躁的脾气……”
一面笑一面向屋内走去。
屋内三人,听到他的声音,均微微一愣,青阳猛然跳下椅子,直扑房门而去。
门 “咣当”一声被大力撞开,胡流风淡立在门外。院子里仅挂着两盏灯笼,灯光不甚明亮,他青色的身影有一大半隐在黑暗之中,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青阳怔怔的望着来人,那双总是爽朗明快的丹凤眼中,微微浮现一丝水气,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胡流风挑眉一笑,“青阳,胡某不过离京两三个月,莫不是不认得我了?”
青阳回过神来,俏脸上登时浮现几丝怒色,直直向他扑去,口里叫着,“你就是化成灰本县主也认得你……该死的胡流风,混蛋胡流风,天杀的胡流风……本县主今天要揍得你满地找牙……”
胡流风怪叫一声跑开,两人在这一向安静的院子中,在昏黄灯光下,你追我赶,胡流风的怪叫,青阳的怒喝,让方才弥漫在几人心中的浓浓担忧化去了不少。追着追着,青阳便笑将起来,银铃似的笑声,在宁静的岳府之中显得愈加清脆欢畅。
好容易两人停了下来,胡流风摆着风流倜傥模样,踱着风流才子步,一晃三摇的在屋里转了一个圈儿,扫视三人的神色,挑眉笑道:“看来,胡某不在京中这段时间发了不少事呢。”
说这话时,目光定在岳行文的脸上。
岳行文一挑眉:“你若是一辈子不回来,发生的事儿会更多呢。”胡流风被他一句话堵的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这么说来,你是个知情的,与我们说说罢。是怎么回事?”
岳行文只是将苏府先前发生的事儿含糊的说了一遍,只说她因亲娘去逝悲痛难当,便悄悄的离了京,又因怕老太太等人四处找她,这才放火烧了自己的院子。青阳恨恨的道:“自四月里她自扎手指,我便知道她是心狠的,没成想心竟然这般狠。本县主对她这么好,她就这么走了,连句话也不留。”
岳行文淡淡一笑:“旁的人没留话,可是与你留了呢。”说着看了胡流风一眼,“说是极担心你。只待她安定好,便会悄悄捎信儿回来,到时请你去玩一场。”
青阳如何不知岳行文所说的“担心”是何事,不由眼内又泛起一阵水光,气恼道:“谁要她担心。待我见了她,再好好与她理论。”
接下来几人又拉着岳行文问了许多诸如她去了哪里,跟着的人可妥的话,一直到深夜才离开岳府。
第二日傍晚,胡流风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