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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纪事(完结)第16部分阅读

      种田纪事(完结) 作者:

    青篱讶然:“母亲,青篱就是再不知轻重,也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青阳县主嫌我院里那三人手脚慢,咕哝了一句。县主一向心直口快,恐是无心之举……再者,先生者,传道授业解惑。我请教先生学问也是为了不辜负祖母父亲母亲的一番苦心,又何来故意二字?……寺中做的功课,也是先生交待的,不照办的话,先生岂会不怪罪?”

    王夫人恼怒异常,虽说她猜那岳行文对二丫头有意思,可这话到底是不好直说,于是今日才先拿亲事探探她的口风。请知她没表现出半点子异常来,便只好借着那些事儿敲打她一下,好让她别做出什么轻狂儿的事来,谁知二丫头又吧吧的辨个不停,更是怒火中烧。

    冷着一张脸儿坐在那里,也不接她的话茬儿。

    青篱也不以为意,只是低着头直直的盯着脚尖,等着她出下一招。

    王夫人偷眼打量二丫头,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又思量着,莫非自己猜错了?岳行文对二丫头的不寻常之处许是因为二丫头有些才能?想着想着,便觉得也有这种可能性。毕竟这次当了他的面提了作亲的话,他也没反对,只是和悦着颜色解释,已应了父亲,要在年底前求了官职,现下顾及不得。

    思量来,思量去,突然心思一转,不管这岳行文与二丫头之间如何,只管早早的将她许了人家……想到这里,豁然开朗。当下便和了颜色,微笑着安慰她几句,又冷了脸斥责王嬷嬷两句,骂她偏听偏信,故意埋汰二小姐云云,这将件事暂时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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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媒婆盈门

    一大早,一向门前冷清的岳府,有两辆豪华马车停在大门外,马车刚一停下,分别从里面下了两个穿红戴绿的媒婆来。两人见到对方,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

    其中一人,身着深红绸衣,头戴朵大黄|色绢花,将另一辆马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是认出了马车是哪个府上的,微微一嗤。才拉长声音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大妹子你呀,以我看,今儿有我在,你呀不说也罢,可别自已上赶着招没趣儿……”

    张媒婆咧着猩红的嘴冷笑一声:“王姐姐,咱们受人所托,成不与成各看本事,妹妹我还未进门,王姐姐便急着赶人,可是怕我抢了你的差事儿。”

    王媒婆皮笑肉不笑的,扭着身子一面上前叫门,一面似是自言自语道:“那王大家里只一个庶出的小姐,怎比得张书山家大人里的嫡出小姐……”

    张媒婆也不甘示弱:“哼,谁人不知岳大人与张大人不和,你愿意巴巴的跑来碰钉子,可怪不得我没提醒你……”

    说着两人相互瞪视,不约而同的又齐齐将头扭转到一旁,冷哼一声。齐齐上前叫门,一个拍左面,一个拍右面,心中斗着气,手上便一个比一用劲儿,将门拍得震天响,仿佛谁拍得响谁今天就能赢似的。

    把岳府看门的奴才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叫了其中一人前去回夫人,剩下的几人都死死的盯着大门,即不敢说话,也不敢开门。

    苏府看门的下人也被惊着了,以为岳府发生了惊天的大事儿,连忙差了一个小厮过去探听探听。那小厮跑近,夹在几个围观的人群中,将岳府门前的情形看了,又问了围观之人几句,飞似的跑了回去。

    一进苏府的大门,便笑得直不起腰:“我还当是什么急事,原来是有两家人同时到岳府提前,两个媒婆在门口吵起来了。”

    其中一个年长的,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混小子,天天光吃饭,不长心眼。这还不是大事?没听府里传太太正准备给大小姐向岳府提亲?……快去二门上,找太太跟前的王嬷嬷,把事回明了。”

    那小厮吃痛,皱着眉头,不解道:“那岳公子也就是长得比旁人好些,天天打这里过来过去,从没见他有过笑脸儿,也不知……”

    那年长的又给了他一巴掌“罗嗦什么,还不快去!”

    这边小厮飞快的跑去告诉王夫人,那边岳夫人已匆匆带着人到了大门口。

    打开了门一看,却是两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媒婆,不由愣住了。

    张媒婆率先反应过来,扭着身子上前笑道:“哎哟,这位是岳夫人吧,您瞧瞧这通身的气度,真真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呢。这书香门第就是不一样呢,老身说了那么多门子的亲,还没有哪个给老身这样的面子,劳动岳夫人亲自来迎……”

    王媒婆将正絮絮叨叨奉承个没完的张媒婆一屁股挤到一边儿,笑着道:“岳夫人大喜!老身受张夫人所托,与您家提亲来了……”说着捂嘴咯咯咯的笑了一番,这才道:“要老身说呀,这岳公子与张小姐正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儿……”

    张媒婆被挤到一旁,好不气恼,扭着胖胖的身子,连拱带厥,将王媒婆挤到一旁:“岳夫人,您听老身说,这王大人家的小姐,不但相貌好,也是个极有才情的,针线女红都极好……”

    “……岳夫人,张大人家的小姐好……”

    “……岳夫人,王大人家的小姐好……”

    “……张大人家的小姐好……”

    “王大人家的好……”

    “张大人家的好……”

    “……………………”

    两个媒婆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岳府大门前吵将起来,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阵哄笑……

    岳夫人哪里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见这两人越吵越上劲儿,暗暗着急。

    正急着,见自家儿子一身白衣的行了过来,连连叫道:“文儿快来!”

    这两个媒婆听见岳夫人的叫声,齐齐住嘴转头,只见那边来一个白衣墨发,高高的身量,身形略瘦的公子哥儿。一身素白的衣衫,简简单单的套在身上,一阵风吹过,掀起一片衣角,如此那画中的人活了一般。不由愣了神,齐齐心中叫好,暗道,怪不得张(王)大人家要上赶着来男方家里提亲呢,这样的人便是她们做了大半辈子的官媒,见识过那么多达官贵人财主老爷家的公子哥儿,都没一个能比得这位的气度的。

    岳行文行走这两个媒婆前,面容波澜不惊,淡淡吐出两个字:“何事?”

    两个媒婆你挤我,我挤你的,争先恐后的挤到岳行文面前:“岳公子大喜,老身姓王,是来替张大人家的小姐求亲来了……”说着便捂嘴咯咯咯的笑起来……刚笑两声便听见淡淡两个字:“不妥!”笑容登时僵住。

    张媒婆嗤笑一声,换上一副笑颜,道:“岳公子,以老身看,这王大人家的小姐……”

    她尚未说完,便又听见两个字:“不妥!”

    笑容一僵,正欲再说。

    便听见淡淡的两个字:“送客”,声音落地时,那月白的身形已离开府门四五步。

    岳夫人见自家儿子,统共三句话,六个字,便将这事儿下了定论,也不与这二人多说,连连招了管事的婆子,吩咐去取一百两银子来。

    两个媒婆本来正被岳公子的几个字堵好生没意思,听见一百两银子,眼睛瞪时一亮,把先前的不满都去了个干干净净,反正她们做这行的,不就图个谢媒钱么?成了自然皆大欢喜,不成也害不着她们自己半点。

    当下欢喜的一人揣了五十两银子,又与岳夫人说了许多奉承吹嘘的话。满意的去了,临去之时,还叫岳夫人放心,她们定然会与主家好好解说一番……

    方才苏府来打听消息的小厮因觉得这事有趣儿,办完差,便又混到人群中看热闹。看到这里更是乐不可支,跑回去,连连与人讲岳家公子的“何事?”“不妥!”“送客!”六字经典故。把人逗得哈哈大笑,不到半天功夫,整个苏府便传遍了这事儿。

    苏青筝原本听说张王两家人派了媒婆前去岳府提亲,正恨的牙根痒痒,腻着王夫人也非要立马去提亲,王夫人也是极为担心会叫这张王两家人抢了先儿,偏她心中的猜测又不能与女儿说,只得冷了脸不理她。

    苏青筝见母亲不但不吐口,反而冷了脸,心中既害怕又委屈,不由嘤嘤的哭了起来。

    正哭着,王嬷嬷喜笑颜开的从外面匆匆进来,听到上房里的哭声,挑了门帘,连连叫道:“大小姐莫急,有好事儿!”

    也不等太太询问,便将方才岳府门口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已笑弯了腰,:“岳公子真真是个会气人的,就那个六个字儿,便将这两府的媒婆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青筝破涕而笑:“行文哥哥一向与众人不同的……明日看我怎么好好奚落那张王二人。”

    王夫人倒拉着王嬷嬷将岳府门口儿发生的事儿,详详细细的又问了一遍。心中越发明白起来:这岳行文的婚事儿,岳夫人当真是半点都作不得主,要想为女儿求得佳婿,还要从他身上下手……便是从二丫头身上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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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张凤娇

    张王两府提亲不成,被岳行文六个字挡了回去,一时间成了苏府上上下下的笑料和谈资,大小姐苏青筝原本存着要好好气一下那张王二人,谁知第二日,二人不约而同的旷了课,让她颇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那二人不在,无人与她争行文哥哥,便又欢喜起来。

    苏青婉本就是陪衬的,隔个三五天的,被老太太,太太赶着逼着才过来坐一会儿子。于是,这课堂之上,便只余姐妹二人。青篱每日只安静缩在角落里,不管上什么课,她只管练大字。这让苏青筝极为满意,又想着等到年底便能与行文哥哥作亲事,心情更是愉悦,便也不去找青篱的麻烦。

    这两三天里,倒真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张王两府提亲过后的第四天,青篱一大早,照例心情愉悦的先去李姨娘的院子里转了转,与李姨娘说了几句闲话,出了幽兰院向学堂走去。

    刚走了不多远,便瞧见张姨娘从她自己的院子里出来,仍然是一身极素极清冷的衣衫,套在她高挑枯瘦的身体上,在秋日的早晨里显得更加冷冽。

    瞧见青篱主仆二人,微微点头,径直向对面的雪姨娘院子而去。这四位姨娘住的院子是两两对门的。雪姨娘与李姨娘住在北侧,张姨娘与赵姨娘住在路在南侧,因院子都不是很大,偶尔能听到隔壁院子里高声说话的声音。

    青篱见张姨娘点头,便也微微一笑点点头,张姨娘似乎是微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色。

    还未走进五味草堂,只听里面的动静,便觉出今日比往日多出几分热闹来,想必是那二人今日起又来了学堂罢。

    穿来这么久,她对这些事儿已是波澜不惊了。只要她们不找自己的麻烦,她也愿意学青阳一般,做个自己不圆通却愿意让世界圆通的人。

    进了院子,只见张凤娇双目微闭坐在银杏树下的秋千椅上,抱琴一脸愤怒直盯着正在教室门口与喜儿对峙的红玉。红玉如一只战胜的斗鸡,半仰着头,鼻子孔对着喜儿连连发出几声嗤笑。喜儿一只手死死将门框握得紧紧的,另一手死死的握成拳头状。

    这门口对持着二人,见青篱进来,红玉连忙退到一边儿让了路,喜儿极度不甘心的挪到一边儿,狠瞪了红玉一眼,连带瞪了青篱身后的杏儿一眼。

    杏儿俏脸一沉,圆圆的眼睛睁得溜圆。青篱心中也恼这王语嫣的丫头,也不看看自己的是什么身份,现今是什么处境,与红玉置气也就罢了,定是红玉惹着她了。杏儿虽也是苏府的丫头,但是她的人,与大小姐一点也不相干,自进来又未做什么招惹她,她也敢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树敌。

    但是,现在却不是她发作的时机。只好拍了拍杏儿的手,笑道:“做那个样子给我看么?知道我的杏儿今儿受委屈了,我这就放你的假,去找姨娘院里的合儿玩去罢……”

    王语嫣连忙站起来喝斥了喜儿几句,末了又道:“苏二小姐宅心仁厚,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还不去赶快去赔礼。”喜儿不服气的低了头,过来与杏儿道了歉。

    王语嫣这对青篱歉意一笑,道:“苏二小姐别来无恙,有些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

    青篱从善如流的与她闲话了几句。苏青筝在一旁将这两人的模样看在眼里,颇为不悦的重重哼一声。青篱本就不欲王语嫣多言,听到她的哼声,便淡淡一笑,走到坐位上坐了。

    不多会儿,那人的月白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原本一直在院里秋千架上的张凤娇猛的睁开眼睛,看见来人,呼的从秋千架上起了身子,截住那人的去路。

    苏青筝怒目圆睁,站起身子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王语嫣脸色也变了一变,略带些扭捏的也跟了出去。

    青篱铺开宣纸,磨墨提笔,准备练习大字。一个字儿还未写,外面的几人已鱼贯而入。

    苏青筝脸上的嗤笑更浓,王语嫣脸有悲伤之色,张凤娇眼圈微红,面儿上极力保持的平静。岳行文仍然是一脸淡淡的神色。

    青篱微微摇了摇头,这人最喜打人七寸,一招制敌,方才定然又说了什么话惹得这张凤娇落了泪。想起府里头传的那拒亲六字经,心底又觉得有些好笑。性子如此恶劣之人,偏偏是个招桃花的,怪哉,怪哉!

    刚写了几张大字,前座的张凤娇扭转过头来,神色已恢复先前的清冷,撇了正被苏青筝缠着教琴艺的岳行文一眼:“苏二小姐可甘心么?”

    青篱本正专心写着字,她突然出声,又是这样的一句话,不由手一抖,好好的一张大字便毁了。青篱将那纸撤下,放了好笔,这才淡笑道:“张小姐说的话,我听不懂。”

    张凤娇若有所思的看了那边儿一眼,眼中闪过一嘲讽:“以苏二小姐的聪明,怎么会听不懂呢?我替你不值呢。以二小姐这样的才华,这样的聪慧,日日受那人的气,叫她把本该属于二小姐的东西都抢了去。不觉得委屈么?”

    说到“东西”二字,语气略略加重了一些。

    青篱心中烦躁,你有本事与那苏青筝打一场,来挑拨本小姐有意思么?委不委屈,值与不值,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与别人何干?

    一边提笔一边道:“张小姐,书中有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之不乐?”

    张凤娇闻言一怔,半晌才幽幽道:“我终究还是看轻了二小姐呢。”青篱因这话抬了头,张凤娇今日好生奇怪。

    张凤娇也不在意她未搭话,听到苏青筝的娇笑,又嗤笑一声:“也就那样的蠢货,才会被二小姐骗了去。”说着转过头,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我的说对么?二小姐!”

    张凤娇的目光如两条阴冷的毒蛇,死死的缠着青篱的双眼,象是要探入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青篱叹了一口气,将手的中笔丢了,站起身子,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出了教室的门儿。

    一屁股坐在秋千长椅上,抬头望着已经有些微微泛黄的银杏叶,一面思量着张凤娇的怪异。

    秋千长椅刚晃了两下,眼前又出现张凤娇的一身蓝衣。青篱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最不喜这种死缠烂打的行径,无缘无故的招她惹她,总会让她的小脾气忍不住要爆发。

    张凤娇将青篱的表情看在眼里,凄然一笑:“我知二小姐不喜我这般,你当我喜欢么?我堂堂当朝三品大员的嫡长女,前些日子前去岳府提亲被拒,那样的屈辱你当我是能忍的,愿受的么?可谁叫我喜欢他呢……”

    青篱眉头紧皱:“张小姐若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或许,你的抱琴更适合一些……”

    张凤娇脸色微微一变,便笑了起来,一面还一面围着青篱坐的秋千长椅打转,一双似笑实恨的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好一会儿才停在青篱面前,感叹道:“还真真是一样狠心的人呢。”

    青篱这会子明白过来这张凤娇到底怪在何处:今天之前的张凤娇是个有点心机的怀春少女,而今天的张凤娇则似是一个向旧人旧事复仇的深闺少妇——因为知道得不到,便索性宣泄个痛快,或许还有毁灭个彻底?。

    张凤娇自顾自的,仰头望天,一片被早秋的风催黄的银杏叶,飘飘荡荡的打着旋儿从空中落下,正落在她的脸上,她将那银杏叶拈在手中,白玉般的五指,染着猩红的丹寇,仿佛是溢出的鲜血一般。

    张凤娇凝视那银杏叶良久,忽的诡异一笑,将手中的叶子三两下扯了个粉碎:“我得不到的,旁人定然也得不到!”说着对青篱惨然一笑:“苏二小姐,我一向说话算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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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王语嫣

    青篱一言不发的看着张凤娇的自编自导自演,听到她这话,便起了身子,整整衣衫,这才淡笑道:“张小姐,你如何想如何做,都是你个人的事儿,不与青篱说也罢……回去罢……”说着率先向教室走去。

    张凤娇在她身发出一声冷笑:“你想置身事外,我偏不让你如愿?二小姐以为我方才说的是指苏青筝与王语嫣么?哈……我可从未将那两个蠢货放在眼里呢……其实真正的对手是二小姐呢……”

    青篱转过头,淡淡一笑:“说句张小姐不爱听的,有资格做我对手的,现下还没生出来呢……你么?啧啧……还不够格!”

    张凤娇脸色一变,随即了然,眉眼高挑:“苏二小姐可是应战了?”

    青篱断然摇头:“我从不做这等没意义的事儿……况且,若本就是我的,便不用我争;若本不是我的,本小姐也不屑于争……”

    张凤娇脸色又是一变,凑到她跟前,冷笑道:“若是我想拿去二小姐的东西呢?”

    青篱退后一步,冷了脸:“即你想试,你就试试罢。”说完扬长而去。

    课休时,张凤娇主仆二人,将东西收拾了一番,看架式是要彻底离开这苏府的学堂了。

    苏青筝在一旁连连嗤笑,王语嫣神色不明的端坐着,喜儿一脸的为难立在她旁边。

    青篱拉了前来送点心的柳儿,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吃着点心。

    张凤娇见抱琴将东西收拾完毕,与她打了一个眼色,抱琴拎着东西出了门。张凤娇转头看了那自她开始收拾东西,便一直埋头于书中的月白衣衫,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良久,才浮上一丝微笑来,走向前去:“先生,凤娇有几句话,可否请先生移步?”

    岳行文抬起头,将书放在一旁,淡淡的点了点头,起了身子,率先步出教室的门儿。

    两人立在教室北厢房外的连廊之上。张凤娇看着远处石桌前正悠闲喝茶的那人,自嘲轻笑一声道:“岳公子可当真不愿给凤娇一个机会么?”

    岳行文黑眸微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愿!”

    张凤娇的脸色一暗,便又强打起笑容来,缓缓指向那院中的人儿,道:“若是以苏二小姐为筹呢?”

    岳行文眉头高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脸色微冷:“她,不是你能动得的。”

    张凤娇嗤笑一声:“凤娇好不容易才找到先生在意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手?”

    岳行文淡淡撇了她一眼:“若你想试,便试试罢。”

    张凤娇哈哈大笑起来,惊得院子里其它人纷纷扭过头去,笑了许久,才停住声,抹去眼角不知是笑出的还是流出的眼泪:“不但是一样的狠心,连这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话都一模一样呢,凤娇现在有些许明白,她为何能入了先生的眼,能叫先生亲口承认是在意的……若是她嫁与他人,叫先生上天入地都得不到,不知先生到时会不会后悔这么决然的拒了凤娇?”

    岳行文看着那院中神情专注的喝茶之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回去罢。她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说完便大步转身离去。

    张凤娇脸色转了几转,怔立了许久,才缓缓行至石桌前,别有深意的开了口:“苏二小姐,后会有期。”

    青篱举了举茶杯:“恕不远送!”

    教室里,苏青筝目送张凤娇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自得一笑,撇见王语嫣仍端坐在那里,嗤笑连连:“王小姐不与张小姐一道儿走么?你们可是一道来的呢。”

    岳行文从几案后面抬起头来,淡淡斥道:“老太太苏世叔都是教你这般说话行事的?”

    苏青筝从未受过他的训斥,不由红了脸,红了眼,悻悻的回过身子坐下去。

    青篱一脚踏进教室,听了个正着,不由拿眼撇了那岳行文几眼,张凤娇方才与他说了什么话?

    王语嫣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青篱的位子前:“语嫣一直盼着与苏二小姐深交,不料先有苏二小姐去了寺里……明日语嫣便也不再来了,可否请苏二小姐移步说几句话。”

    青篱强压着心中的不耐,点了点头,何时她成了这供人倾倒苦水的垃圾篓?

    与王语嫣一前一后的出了教室,仍旧在石桌前坐了。王语嫣扯出一丝微笑:“方才张凤娇可是与苏二小姐说了什么?”

    青篱摇摇头:“张小姐今日有些奇怪,说了几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王小姐可知她是怎么了?”

    王语嫣凄然一笑:“还能怎么了?苏二小姐难道不知皇后娘娘欲为几位适龄的皇子王爷选亲么?她父亲已然报了她的名儿上去……”

    青篱心中一震:“……你说的可是选秀?”

    王语嫣摇摇头,问道:“二小姐说的选秀是什么?”

    青篱微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为何我们府里没一点动静?”

    王语嫣似是带着一丝羡慕:“这本是自愿的,许是你们府里的老太太和你父亲不愿意让你们姐妹二人入皇家罢。”

    青篱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苏青筝如何她管不着。想来太太也不会为她报什么皇子王爷选亲的事儿,她巴不得一辈子都将她姨娘压得死死的呢。

    见王语嫣一脸的落寞,同是与张凤娇求亲被拒,这位的反应明显要比那张凤娇稍稍可爱一些,便试探着问道:“王小姐家里可是也替你报了名?”

    王语嫣脸色一变,点了点头,半是解释道:“所以才匆忙到岳府提亲……”说着凄然一笑:“……明知赌赢的机率很小,不赌却不甘心。”

    青篱依稀还记得赏花宴上她一身黄衣,在众人面前大胆要求以她的位子为彩头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高傲,勇敢,娇纵集于一身,虽然当时她心中厌烦此人,却也暗暗为她的大胆叫好过,钦佩过。现如今,她高傲不在,勇敢不在,娇纵亦不在,空留下几许凄凉与无奈。

    不由想起前世那首她最爱的歌: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不由接了一句:“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吧……”

    王语嫣愣神良久,才展颜一笑:“说实话,语嫣自赏花宴以来,一直对苏二小姐的才情有些嫉恨和不服气。今日虽然说了廖廖几句,却让我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二小姐的豁达与聪慧真真是让语嫣无颜以对……”

    青篱淡笑道:“佛法虽广,难渡无缘之人。青篱厚颜以佛法自比,王小姐可不正是有缘人么?”

    心中却叹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其实她最最想说的是:听人劝,吃饱饭!

    这么想着,又看了王语嫣一眼,心道:我只管抛我的橄榄枝,你这只和平鸽愿不愿落,那便是你的事儿了。

    王语嫣神色不明的坐了一会儿,这才携了青篱的手,一同进了教室。无视岳行文与苏青筝诧异的目光,当即招了喜儿来,收拾东西。

    从头到尾一句话未说,只是临行前,深深的看了岳行文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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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苏府荒宅

    第一章 苏府荒宅

    这一日休学,青篱一大早去了李姨娘的院子里。再出来时。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失落。劝说再一次无功而返,不由暗暗焦急。心中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将自己之前遭人陷害的事儿与她说了,也许她会因为担心自己而愿意离开;——也许她还是会死抱着不离府的念头,并且心中生恨,起了害别人的念头。

    缓慢无意识的前行着,突然一阵凉意袭来,惊的抬了头,眼前是一片竹林茂盛无比,林里青苔莹绿一片,竹林边儿上生着过膝高的杂草。显然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竹林旁边有一个破旧的院子,墙头杂草丛生,院门油漆斑驳,这院子似是荒废了有些年头呢。

    若不是知道自己此时正好好的呆在苏府,她还以为一晃神儿的功夫,又穿越到荒郊野外了呢。

    惊诧的转过头问杏儿:“我们现在哪里?我怎么不知府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杏儿回道:“小姐,我们出了院子应该向西走,才是回去的路。小姐方才一路向东走了,奴婢见小姐似是走了神,就没提醒。这是张姨娘原先住过的院子,早就废弃了,这里一向没人来。也没人管的。小姐,咱们赶快回去罢,奴婢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呢,别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中浮上一丝惧色,双臂紧紧抱起,不停的揉搓着。

    柳儿上前斥道:“大白天说什么混话?嘴里越发没个遮拦了。”

    青篱听了杏儿的话,若有所思的望着这座废弃的院子。立了一会儿,也只觉混身发凉。艳阳高照的大中午头,竟然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连忙领着这二人往回走去。行了数十步,再回头看那片绿得有些发暗的竹林与荒宅,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真象一座坟墓呢。

    这主仆三人一路快行,直到进了“篱落院”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在院中立了好一会儿,那混身的冷意才略略散去。

    红姨见这三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篱摆摆手安慰她道:“不过是一时走神,误走到张姨娘原先的宅子那边儿去了。许是太久没人打理,倒我们三个给吓了一跳。”

    红姨脸上的急色更盛,猛的拉了她的手,连连摇头:“二小姐,不是奴婢多言,那宅子以后万万不可再去。”

    青篱见红姨脸上带着的惊恐之色更浓,比杏儿单纯的害怕似乎多了一些内容。她定是知道些什么。张姨娘,那清冷阴郁的人,那如坟墓的荒宅幽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

    一面寻思着,一面随口应道:“只不过是误入,哪里是专程去的。”

    红姨目光微微躲闪,不似往常那般镇定。便猜测这张姨娘的往事怕是苏府里的一宗密事呢。若是按以往的性子,她也不愿多问这些闲事,如今却不同了。

    一面向上房走去,一面叫杏儿柳儿去准备热水沐浴。

    红姨见二小姐打发走了杏儿柳儿,心知二小姐今日定然是要问个明白的,微微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青篱微垂着眼皮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似是寻思着什么,又似乎是什么都未想,只是微微愣神。

    一般子淡淡的压力在红姨身边无形的散开。她又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那些陈年旧事,是老太太下了封口令的,当年参与这事儿的都被老太太遣散了。不是她故意欺瞒二小姐,实实在在是这件事儿太见不得光。便静立在一旁等着,一边思量着,一面悄悄注意着小姐的动静。因她心中无鬼,是以脸色倒是非常平静。

    过了一会子,二小姐身形微动,抬了头,走近几步。低声道:“小姐可是想问那荒宅的事儿?”

    青篱淡笑着点点头:“即是奶娘知道,便与我说说罢。”

    红姨抬起头直视二小姐,含着几分愧疚无奈,说道:“不是奴婢不想说,实在是这些事也是奴婢从府里一个老人嘴里听来的。那人与奴婢的老家都在天州府,……她原在老太太院子里当差,办完张姨娘的那宗事儿,老太太便一人给了一百两银子遣了她们出府。并叫她们发下重誓,一生都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奴婢与她因是同乡,又年纪相当,素日里颇为亲厚。离府的时候,奴婢悄悄去送她,她这才与奴婢悄悄讲了……”

    顿了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面凄色:“她哭着跟奴婢说,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助老太太做下那等丧尽天良的事儿……”

    “……府里头的张姨娘原是青楼出身,听说花名叫做凤竹,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字,颇有些才情。老爷那会子刚中了进士,与一帮子朋友去吃酒,便遇见了这张姨娘,听说那会子老爷颇喜欢张姨娘,要抬了进府,老太太死压着不许。这一压就是五年多。直到小姐出生的那一年,那张姨娘因不愿再等下去,便跟老爷提出要自赎了身子远嫁他乡,老爷这才急了。与老太太置了好一场的气,老太太无法。只得说若是张姨娘能应了她一件事,老太太便叫她入了苏府的门。”

    “……老爷一听欢喜得不了。连连使人去请了张姨娘过来,待到张姨娘欢天喜地的进了慈宁院,这才知道老太太叫她应的事,是喝那儿绝子之药……张姨娘死活不同意,哭闹着要回去,老太太便叫她跟前的四人婆子强灌了……”

    红姨说到这里,已泪流满面哽咽不已。许是又想起她夭折的孩子和早逝的丈夫。

    这个粗略简短的故事,顿时让青篱如置身于冰窖之中,苏老太太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肠。

    苏老爷与张姨娘从相识到她进苏府,这中间足足有四多近五年的功夫,一个十六岁的风华正茂的女子,被这么一拖便生生的拖成二十一岁的大龄剩女。这倒也罢了,老太太为了子孙血脉的纯正,为了苏府的脸面,竟然生生强夺了一个女子拥有孩子的权利。

    即使张姨娘是自愿喝这药,日后也难免心生怨怼。况且,她临事反悔了,老太太却还不放过她,生生的强灌了药。……也难怪张姨娘变成了如今这副清冷阴郁的活死人模样。

    若是自己受这样的折磨,那滔天的怒火只怕会不惜毁灭自身,也要拉下整个苏府赔葬罢?

    ……拉整个苏府赔葬……?!

    她目光一凛。射出凛冽的光芒。恨一个人到极致,便是拿去她最在意的东西,老太太最在意的不正是门等与子嗣。那么自己先前的病……还有那装有麝香的香囊……赵姨娘——张姨娘……

    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起,死死压制着胸中不断翻腾的震惊与恨意。

    红姨被二小姐弄出的声响,惊得连忙抬了头,只二小姐脸色阴沉,咬牙切齿,一副要与谁拼命的模样,连连连叫道“小姐,小姐……”

    青篱愣过神来。缓了缓脸色,摆摆手道:“无事,不过是有些震惊罢了。那座荒院是怎么回事儿?张姨娘是何时搬到现在住的院子里去的?”

    红姨想了想回道:“那座院子是张姨娘刚进府的时候住的。住了约莫三年,便搬到现在的院子里去了。”

    青篱微皱眉头思量了一会儿:“可知是因为什么换了院子?”

    红姨迟疑的摇摇头。似是知道些什么,又不确定一般。

    青篱素来知道自己的院子里的三人,都不是那爱搬弄闲话是非之人,见她如此,也略略猜出她的想法,便道:“只管说奶娘知道的。作不作得真,我自有分辨。”

    红姨略微思量了片刻,这才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道:“听府里下人们传闲话。说有一回张姨娘在老太太处用饭,刚吃了几口就吐了。当时便有人猜是有喜了,老太太连连使了人去找大夫,大夫来了一瞧,说只是吃坏了东西,并不是什么害喜……没过几天,府里便有人传……那张姨娘确是怀孕了……胎儿叫老太太灌药打掉了…………”

    红姨说到最后,声音愈低,那语气里的不确定成份愈多,如此看来,这后面的一些事确是她道听途说来的。

    饶是如此,已经将青篱又震了个七晕八素。……若红姨后面说的事儿是真的……,那么张姨娘与老太太之间的仇可算是不共戴天了,也就是与整个苏府的仇不共戴天……。

    青篱起了身子,在屋内踱着方步,转了几圈儿,这才抬起头来,透过门帘,盯着外面白晃晃的阳光出神。

    稍时,柳儿打了帘进来,说是洗澡水烧好了,请小姐去浴房。

    青篱冲着奶娘点点头,表示她无事,便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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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苏府荒宅(二)

    第二章 苏府荒宅(二)

    稍时,柳儿打了帘进来。说是洗澡水烧好了,请小姐去浴房。

    青篱冲着奶娘点点头,表示她无事,便自去了。

    因小姐一惯不喜旁人侍候沐浴,这三人便远远的站在浴房外的树荫下侯着。

    柳儿看了看那紧闭的浴房门,拉了拉红姨的衣角,悄声问道:“方才我进去,见小姐的脸色好吓人,可是你与小姐说了什么?”

    红姨点点她的额头,低声道:“你一向是个稳重的,怎么学起杏儿来了?不该问的别问。”

    杏儿在一旁撇撇嘴,不服道:“红姨可是说我是个嘴快心里没成算的?你这话错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小姐方才定是问了张姨娘的事儿……”说着轻哼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们还当那是什么密事么?依我看,这府里的奴才知道这事儿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红姨唬了一跳,扫视四周,见空无一人,微微放下心来,扬起手来“啪”的朝站杏儿的头上就是一巴掌,压低声音道:“混说什么?你知是什么事么?便嘴巴没门儿的瞎咧咧……”

    杏儿捂着头,不服气道:“谁说我瞎咧咧!三月里有一日小姐不知去了哪里。我担心便去小花园里找,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小姐。找累了,便坐在小花园的假山背后歇着。刚坐下,便来了两个人,两人在那里咕唧了好一会子,说的就是张姨娘的事儿,叫我听了正着……一个声音我认得,是太太屋里的紫兰,另一个声音听着耳生的很……”

    杏儿一行说,红姨的脸色一行变,说到最后,红姨连忙捂住她的嘴:“这事儿是老太太下了封口令的,你再胡咧咧,叫外人听去了回了老太太,少则打一顿,重则……哼,要么打死,要么把你卖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去……到时候小姐可是救不了你……”

    杏儿吓得眼睛睁得溜圆,脸色苍白如纸,连连摇头摆手。

    柳儿虽不知是什么事,见这二人,一个惊慌失措,一个神色疑重,便猜测出是苏府的宅门密闻,听红姨的话头,这事似是保密的很,可杏儿又说听见那紫兰与另外的人说过。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红姨回过神,也思虑到这一层。两人目光对视,不约而同的又转向浴房。看来这件事得让小姐知道才是。

    不多时,见小姐出了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