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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更可欺!第6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了,我本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相府小姐。”

    “那么,小姐该如何称呼?”

    “我失了记忆,哪里知道自己叫什么。不过,我这两天也给自己琢磨出了一个名字,”摸了摸腿上男人的头发,“叫曾梦痕。”

    “真是的,你又生气,我还没有生气呢你生什么气啊!”曾梦痕一面扁着嘴向男人念叨,又使劲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手中抽出来,却无奈对方紧紧攒着她的手腕,力量的差距太悬殊了,令她动弹不得。

    几番努力都没有结果,曾梦痕也越发郁闷,干脆将手掌握紧成拳,不让正用心替她上药,却同时赌着气不愿和她说话的男人继续。

    这下,男人这才急了:“你小心,别扯到伤了。”伤口正在手心,因为她之后为救他补上的几刀,原本还不过一道割痕的伤已经狰狞无比。

    曾梦痕撇了撇嘴,讲起条件:“可以啊,你先放手。”眼见着男人犹豫了一下,乖乖松了手,曾梦痕得意地挑了挑眉,开始兴师问罪了。

    “先说清楚,我服过解药,这是怎么回事?”回忆起之前男人见她也被染了毒却似乎不慌张,曾梦痕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一定知道解药的事。

    男人顿了一下,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最不会说谎。

    前因后果曾梦痕都是自己猜的,大概是邱泽然担心她在逃离过程中中毒,所以给她下了解药——说不准还是忠犬君亲手下的。

    可是这白痴,随便摆出什么理由像“她还需要我照顾啊”之类的多要一份解药不就行了嘛!再次也可以让她开口啊!

    白痴白痴白痴呆子呆子呆子!这下可好,因为没有解药中毒了吧!

    只能说,曾梦痕的猜测对了还不到一半。如果她全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气死……

    比如,他家忠犬为了换她的命,答应乖乖受着那只毒镖之类的……

    不自觉“嘁”一声,曾梦痕扭过脸去看曾天佑,却见对方还是僵着脸,一副憋气的样子。

    什么?你说为什么曾梦痕能看出一个面瘫是不是在僵着脸憋气?

    只能说,曾天佑在离开了相府之后,也许是些微放松下来了的关系,又或者是曾梦痕多日调教累积下来终于爆发的结果,面部表情虽然还是又少又淡,却好歹是好认了很多——只限于对他很是熟悉的曾梦痕。

    这、这也是进步嘛……

    “你在生气?”移过去捏男人的脸,男人不理他。捏肚皮,依旧没反应。

    知道男人怕痒,她又顺势在他的腹部各种挠——顺便感受下手感什么的……

    就见着这次总算算是有了点儿反应,忍笑让对方呼吸绵长了很多——这算反应么?

    他生气不就是因为她随便伤她自己了吗?随便伤害了自己是她的不对她道歉还不行么!

    等、等等……

    在脑中迅速梳理了前因后果,曾梦痕忽然意识到,她似乎什么错都没有啊混蛋!她分明全都是迫不得已的啊!

    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曾梦痕的底气忽然硬了起来,捧着男人的脸,强迫他看自己,她开始给他梳理起思路来。

    “你生气,你为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气啊?我问你解药的事你也答不出来。”

    “哼,别想瞒我,我服过解药的事,你是知道的吧,嗯?”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真是好得很。曾天佑,你凭什么生气,我那时候有什么办法啊!看着你中毒,我能看着你死吗?”

    “中毒还是因为有解药你不想办法要!我还没因为这个发火呢,你别扭什么?恶人先告状?”

    “再说我放血救你的事,我为了救你还有错了?别和我说你不配之类的屁话!你不在乎自己很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问题是,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可以看着你死自己独活?”

    “别以为你因为这个生气就是无私!你这样做最自私了!”

    “为什么自私?你换位思考下,想想我要是为了救你死,逼着你一个人活下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私吧!”

    几番话下来,曾梦痕满意地见着男人的眸光闪了几闪,明白自己的话多少有效果了,便顺势装起可怜来,决定要让他更愧疚:“哼……你气我救你,就是想扔下我一个人呗,你嫌我麻烦了是不是?你就是想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儿,夏天没人打扇冬天没人暖床一个人独守空房——敢说让我找别人我抽死你!”

    “呜呜万一我被人打劫了都没人帮忙,万一夜里闯进个滛贼也没人……”找不出押韵的词儿了,曾梦痕干脆把嘴一扁,“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

    男人低下头,终于再次主动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蹬鼻子上脸,哦不,我是说趁热打铁从来都是曾梦痕的拿手好戏。

    看着男人不知所措,曾梦痕暗恨男人不知珍惜他自己的心也舒爽了些,照着对方的腰踢了脚,她恶声恶气一哼,道:“去墙角罚跪!”

    于是,小忠犬就乖乖地跑过去了……

    20

    20、不能嫁给奴隶

    你不能嫁给奴隶,所以,就剜去奴印吧。你别哭我不疼。

    在还泛着凉意的春日里窝在温暖的床上胡思乱想什么的真是美妙啊……如果可以忽视那个胡思乱想的内容的话。

    曾梦痕她可没有想现在天气挺凉没有想墙角很阴冷很潮湿没有想如果一个人跪在那地方会很难受哦!完全没有想她才没有想呢!

    她、她只不过是闲得太无聊所以大脑短路很想离开温暖的被子去墙角坐一坐呢!

    哼不行不能去现在去了有的人不长记性下一次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怎么办?

    可是墙角真的很冷,哦不,是她真的很无聊啊……

    ……于是曾梦痕就也跑过去了,不过她记得搬了张凳子。

    将凳子摆在墙角,曾梦痕坐上去,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好了。

    呜呜早知道她就应该顺本书什么的过来。

    正规规矩矩挺直了腰杆罚跪的男人察觉到曾梦痕的到来,犹豫了下,便微微扭了扭身子,解开了上衣,将女子探到他跟前的□的脚捂到了怀里,“您冷吗?”

    完美!正好给她找了留在这儿的理由。

    满意于男人的主动照顾,暗叹这人真会讨人欢心,曾梦痕眯着眼睛,将脚又向前蹭了蹭,脚趾悠闲地捏起对方的腹肌,懒懒开口:“还敢不敢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不敢了。”男人老老实实地答,手生涩地替她按摩着脚掌。

    “那还敢不敢想着扔下我一个人了?”

    “不敢了。”

    “下次再这样怎么办?”

    “罚跪。”

    “只罚跪?”

    “任由小姐处置。”

    “哼!下次还敢犯,我就……嗯,先揍你屁股一顿,然后让你光着肿屁股去大街上罚跪去,给过路人展览!”

    “是。”男人一板一眼答。

    曾梦痕撇了撇嘴,终于决定要放过他了。

    “起来吧,抱我到床上去。”

    “是。”男人答应着,将她打横抱起站起身来,到了床边,将她放下去,顺手替她裹好了被子。

    曾梦痕掀开被子,一把将他扯过来——扯不动……

    好在男人很快意识到了她的意图,自己蹭了过去,顺便还讨好地用脑袋摩擦了下她的脖子。曾梦痕挑挑眉,忽然一把拉住男人,却不料……她拉的是腰带……

    一条布绳充当的腰带很快擅离职守,男人的下衣落了下来,露出了什么你们懂的……

    曾梦痕微微一愣,却又很快接受了。反正又不是别的男人,看了就看了!

    喂你接受能力是不是太强了一点啊!

    “唔。”男人冷不防被最信任的人“偷袭”,有些惊讶,却没反抗,软化态的面瘫脸难得能找到几分怯意。

    只是,曾梦痕好歹也是个有脸有皮的丫头……好吧,究竟有多少还有待商榷,总归聊胜于无吧……

    总之,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在某物件上投下太大的注意,便只能将男人拉到被子里,小手探过去揉捏两片紧翘结实的臀瓣,眯了眯眼,觉得只有手感还不够,便开口调戏了起来:“嗯,肌肉不错……触感真好。”也许是终于确定了对方是自己的男人,曾梦痕实在是比平时要大胆了很多。

    这调情实在太过突然,对方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许久才终于缓缓放松。感受着男人的状态,曾梦痕勾了勾唇,在方才还被揉捏肆虐的部位欢快地拍打了几下,舌头不老实地去舔男人的嘴唇,终于开口问起了早已想问的正事:“天佑,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曾天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又僵硬了。

    “小姐,您……要、是要嫁我吗?”声音中是相对而言颇为明显的不可置信。

    更惊讶的是曾梦痕,窝在男人怀中的她忽的起身,眉微微皱着。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缓了缓,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开口:“什么意思,你……不愿娶我吗?”怎么可能呢?一直以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吗?

    “下奴不过一个奴隶。”

    “哪儿那么多废话!”曾梦痕抿了抿嘴,“身份什么的都不要谈,你只要告诉我一句。”咽了口口水,“你,愿不愿意娶我?”

    “小姐愿意嫁一个奴隶吗?嫁给奴隶,平民也会落入奴籍……”曾天佑抬起眼,眸色极深看不出情绪。

    “愿意嫁你,不管你是谁。”曾梦痕答着,又纠正道:“别‘小姐’‘小姐’的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什么小姐!”

    纠正完称呼问题,她又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娶我,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和别的什么都没有关系,她只要感情。

    男人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曾梦痕的心开始发凉。

    终于,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是:“小姐不能嫁个奴隶。”

    “你,你个呆子!”曾梦痕发起急来,只当这男人是一根筋地就因为身份地位不愿与她成亲。好在,他这是默认了他对她的感情了。

    于是,曾梦痕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说服他,却没想到变故再次突生。

    她就看着男人说完她不能嫁个奴隶之后,飞快地拔出匕首,以她跟不上的动作撩起袖子,利落地将自己上臂烙着的奴印剜了下来!

    一块皮肉随着刀光的闪烁掉了下去,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瞒好了,就没人知道我是奴隶。”男人还握着滴血的匕首,胸膛因疼痛剧烈地起伏着,他抬起头来看向曾梦痕,“这样,我就能娶小姐……娶你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曾梦痕觉得自己甚至没有反应出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曾天佑又被罚跪了,只是这次的地点被体贴地安排到了床上……的搓板上。

    搓板是曾梦痕贴心的加上的,因为担心他跪了白跪——由此可见,曾梦痕是多么贴心的一个姑娘啊,谁娶了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是认真的……

    沉默地曾天佑换好药之后,曾梦痕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挑了挑眉:“检讨还没写好?”

    “没有……对不起。”男人低声答道。

    他受了伤的左臂被一旁正为难着他的女子照顾得很好,疼痛早已被上好的药控制在了他完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至于搓板,那的确让他的腿不太舒服,但和刚被剜下块肉的胳膊显然根本不值一提。

    真正让他困扰为难是搓板前矮桌上的一张宣纸和一只墨笔,还有女子的一句命令:“跪着,万字检讨。”

    天知道他一个奴隶从小到大见过的字有没有过千。

    已经一个时辰了,面前的宣纸上不过几十个字:“今天我〇了让〇〇生七的〇,〇不〇,我知〇〇了,〇〇再也不会〇了,〇〇〇〇不会再生七……”一句话未完,是编不下去了,正在冥思苦想。

    小学生作文……也不是这水平啊。

    什么,你问那成堆的圈儿是什么?很明显是不会写的字好不好……写出来的也是缺了这笔少了那部分要么就是错别字的有木有!

    这样下去,他就是跪死在搓板上也倒腾不出来一份万字检讨的吧……

    其实曾天佑能达到这个水准,我是说,能认识近百字,还能在只认识近百字的情况下拼出几句话来——尽管在各种局限下的确是小学生作文……以下的水准,但也已经相当不错了。

    在一旁看戏的那个才是无良吧!

    曾梦痕撑着脑袋,看着小桌前的男人咬着笔杆子好半天才能落下一个字,还多半是个错字。她挑了挑眉,终于没有办法再次忽视男人时不时递过来的小鹿斑比似的目光——她确定这个形容是她自己脑补的……总之就是这意思嘛!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眼见着男人带伤跪了两个小时,她也没办法抑制住心疼了,曾梦痕开口:“要么,我帮你把检讨写完,你答应再也不许不把自己当回事,要么你就跪在这儿继续磨。你选哪个?”

    曾梦痕是等着他选第一个的,已经打算起身磨墨落笔写字。她自己写,一来怎么也能让男人多少有些心疼,给点附加惩罚,二来她也好找个机会好好练练字。

    至于累,她倒是没怎么想。毕竟是自己要自己写的,多久写完都没关系嘛!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男人居然选择了第二个,没有犹豫。

    听完答案,曾梦痕一愣,而后忍不住一脚踹到男人腰上,虽然似乎毫无杀伤力……

    “你什么意思?”皱着眉头道,曾梦痕觉得自己心中已经烧起了小火苗儿。他还是不愿听她的,下次还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和她先说一说呢?让她想想办法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担着,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担着!

    她是不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聪明不能干,但好歹和她说说,再没办法至少让她找点曼陀罗来啊!

    她记得那东西能麻醉,怎么也好过他疼一脑门的汗!

    想起他疼,她怒气便更甚,却又矛盾地心疼起他带伤罚跪,狠狠扭了下头,曾梦痕正打算着把他先从搓板上弄下来然后在情感上冷暴力,却没防着男人的辩解。

    “那么多字,你写会累的。”

    ……

    原来他是因为心疼她。

    21

    21、雨前需要宁静

    惩罚终于还是作罢了,反倒是曾梦痕找到了更新奇的事,比如……教人写字啥的。

    只是,她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也实在不多……你总不能要求一个现代人会写繁体字吧。

    书到用时方恨少,碎碎念着为什么没生在台湾,曾梦痕终究还是认命地替男人揉起膝盖。

    “说起来,奴印的事……”那块皮肉已经被曾梦痕混着眼泪埋到了屋后,倒不是曾天佑不想代劳,实在是曾梦痕不舍得要他带着伤动作。

    “咱们在那个小姐的地界儿,你剜奴印的事,她不会察觉?”

    “纵使不在,她也会知道的。”曾天佑对此却是并不很在意,“那位小姐,她知道她是从哪里将我们带出来的,所以,日后,我们的举动她也自会知晓的。虽不知出于何意来帮我们,要死士监视我们,免得我们做了什么连累到她的事,这还是很自然的。”

    “欸?”曾梦痕受惊似的抬起头来,“就是说……日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那位小姐的……监视之下?”这也太……没隐私了吧!

    “也许日子久了就会撤去的吧。”见她郁闷了,曾天佑似乎也有些懊恼,忙出言安慰道,“死士绝不会将看到的乱说。”

    这让她怎么淡定,以后吃饭睡觉洗澡行房,呃,她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名词吧,总之做什么都会有一双或者几双眼睛看着啊喂!

    无力地瘫到某人怀中,曾梦痕的声音多少有些有气无力:“那,死士都认字吗?”

    “死士一类,大约都不认……报告主人之时会将看到的文字依样描画下来,怎么?”她这问题未免太突兀了。

    “没什么。”教书先生找不着,识字之路也遥遥无期啊。唔,反正她是会认不会写,要么自己翻本书慢慢背?

    也不知道会不会认错……

    抓了抓脑袋,她抱了男人压倒,扯了被子,忽然又想起,问道:“你还没说呢,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还是小……嗯,梦痕做主吧。”将脱口而出的小姐咽了回去,他记起曾梦痕要他喊她的名字。

    “这种事情不都是长辈做主的吗,不是长辈也该是男方吧……嗯,算了,等咱们安顿好再做决定吧,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顿时又好得不得了。手在男人光溜溜的身体上又游移了几番,也就便心满意足睡去了。

    曾天佑的身体很快恢复了正常,那位小姐自然也就促着他们尽快离开了。

    上了马车,也不知那小姐是用了什么法子,愣是让他们躲过了城中盛极的搜寻,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向偏僻的山林走去。

    马车一颠簸就是五天六宿,离城远了的时候倒是常常停下休息,却无奈曾梦痕晕车的毛病可不是来趟古代或者休息那么一会儿就能好的。

    看着自己女人一张脸煞白煞白,头没个不疼的时候,时不时就要被带着躲进山林呕吐一次,饶是面瘫如曾天佑也掩不住心疼。

    他也想了个缓解的办法,夜里陪着曾梦痕不睡,白日便整日搂着她,哄孩子似的将她哄睡了,大多数颠簸的时候都在睡眠,她的难受倒也轻了很多。只是这却是苦了曾天佑,他可没人抱着他睡觉……曾梦痕便反过来心疼他了。

    其中纠结就不说了,总之,待到又过几日后,二人终于换上了粗布衣,到了这世外桃源似的偏远山村时,都是长舒口气如获新生似的……

    拿着那小姐给置的银两衣物之类,二人将自己弄成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只道是外地逃荒来的,便找个处没人的旧屋子,收拾得整齐利落了,堂而皇之地在此处落了脚。

    好在此地民风很是淳朴,又基本与世隔绝,竟是无一人提出什么怀疑,甚至还有村民来帮忙收拾屋子庭院,让曾梦痕感动很久,直道真是到了好地方了。

    待到夜里,躺在了屋中废弃还未修好的火炕上时,曾梦痕其实还没怎么缓过神儿来……也没过几天,自己周遭的环境就全变了,还变得这么大。

    好在,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躺在自己的身边,老实地拿胳膊给自己当枕头,照她撒娇要求的,像在马车上时一样哄她睡觉。

    他不会唱什么摇篮曲,就只会把她紧紧抱到怀中,口中不住地念叨着“睡吧,快睡吧”之类,只是声音低沉舒缓,听到曾梦痕的耳朵里,竟也像是歌儿似的,还是百听不厌的经典。

    “欸,天佑,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能在这儿活下去……嗯,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

    “嗯。”

    曾梦痕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一个翻身压到了男人身上,扳着手指头做起计划来:“我们先成亲,然后生两个孩子,嗯……大的是男的,小的是女的,这样女孩长大被人欺负了还有哥哥护着。呃,还有,还有啊,再养点儿鸡鸭,我喜欢兔子,还要养兔子好吧?”

    “好。”

    “……可是我不会养……”

    “喂草就行,好养。我养。”

    “嗯?是么。”大概野兔肉兔之类都比较好养?她记得现代的宠物兔让她费尽了心力却还是死得一只不剩。

    “总之,我不会养,你要给我养,一只都不许死,到时候我负责玩儿就行了!”

    “好。”

    “还有哦,要种上一亩三分地,每年都有粮食吃……我做饭你砍柴……”曾梦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又不满地晃了晃男人,“欸,你听见没有啊!高不高兴?”

    “高兴。”

    “哼,高兴也不知道笑……好吧,我知道你笑不出。”想着男人的面瘫多半是小时候受苦太多给搞出来的,曾梦痕的笑容顿时减了大半,哼哼了两声,叹了口气,就去咬曾天佑的嘴唇。

    感受着对方虽有瞬间的瑟缩,却还是镇定下来,笨拙地回应她,曾梦痕心满意足把对方的脸涂遍了口水,这才闭了眼睛顺着男人的意思乖乖睡下。

    哦,睡前,她还许了个愿,请求她的生活就如她所幻想的那样,向种田文的趋势发展下去……

    那时的她,却还不知有一句话会在他们的身上应验:天不遂人愿。在实现种田愿望之前,他们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他抱着她,陪她一起看她看不懂的黄历,看着那根嫩葱似的手指在他所看不懂的符号上迅速游移着。

    “天佑,你说,这天好不好?”

    “好。”他点了点头,她觉得好的就都好。

    “唔,可是,我觉得这天也不错……嗯,还是这天?天佑你挑一个嘛!”

    “哪天最近?”他问道。如他所料,她因为他的这句问话而更加开心,“那就这天、这天了!”小手兴奋地点着黄历,她扭过头来,眼睛扑闪着,睫毛很长,看起来……唔,很好吃?也许是因为过去长期的忍饥挨饿,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

    他握着她的手,忽然有话很想要问出口,尽管他比谁都清楚,这话怕是要大大地打扰她的兴致了。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他问:“梦痕,你……是因为我身子长得好才愿嫁我的吗?”她喜欢摸她的身子,是以他从来都不敢多吃,唯恐多长半点儿肉,让她失了兴致。

    其实,这问题的答案,他是知晓的。他信她对他的好不是仅仅因为“他的身子好”这样肤浅的缘由,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问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多年后才想清,原来他不过是想要再次确认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罢了。只是如今,他却还是对自己举动的缘由不清楚的。

    正如他所预料的,女子脸上的喜色起码褪去了一半。即使是正如所料的事,他却还是马上慌了神,暗中埋怨自己的任性,他在心中又狠狠给自己记了一笔账,打算到晚上她睡着再自罚。

    她的脸色显然阴晴不定,却又缓缓沉着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隐隐带着无奈。

    她最终没有如他想的那样赌气,而是用行动做了回答……她把他压到炕上,照她喜欢的方式咬他的嘴唇,但这次不太一样,她咬疼他了。

    明白她是生了气,他伸手轻轻替她顺毛,忽然觉得她很像过去夫人养过的那只小白猫。

    不对!他这是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较,一只畜生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况且……他若是没记错,那只猫的下场不太好。

    在心中又记了自己一笔账,与上一账不相伯仲,他在心中想着恰当的比较,想了许久,最恰当的便当属那些他不配进的庙里,高高地站在庙台之上的观音们、仙子们,高洁,不容玷污。

    可是,可是他……就正把她抱在怀里呢,他抱着他不应玷污的人。

    想到这儿,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竟然是在窃喜的,窃喜?你的罪恶感呢?

    又是狠狠一笔账,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惩罚自己才算解气,只能尽力去讨她的欢心。

    只是,他终究还是太没用,纵使每天都会对着水洼脸盆练习如何挤出能令她开心的微笑,他却还是无法做到……恶梦如影随形。

    几次三番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过去,他不会因为笑了就被毒打,不会因为一点情绪的显露疼上起码一个月,他却……还是做不到。

    他太没用了,这样的他怎能配上她呢?

    曾天佑,是你命太好,你碰上她了。若当日救她的不是你,受命监视的不是你,她哪里会肯用正眼瞧你?

    在心中默默感谢上天垂怜,他拍打着她的脊背,竭尽全力哄她开心,终于又见到了对方的笑颜……笑了就好。

    不管他是怎样的,只要她还会笑就好。

    22

    22、遇到怪人一只

    都是他没用,没办法给她最好的。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眼见着方才还是烈日骄阳得晒掉人一层皮,这眨眼的工夫就天就阴沉下来了。

    一群庄稼汉正在田中劳作着,晒红的脊背庆幸着这半日阴凉,有经验的却抬起头来,眯了眯眼:“不成,咱得回去了。”

    “怎么?”

    “这雨得下大,”说着,扛起了锄头,“反正今日也干得不少了,你们要留这儿?”

    “曾家兄弟肯定要走!”

    “可不是,得回去陪家里美娇娘呢!”几个人接过话头就打起趣来。

    被打趣的那人却是副木讷的样子,也不理会起哄的同伴,躬了躬身子就要走,先前要走的也就都跟去了。

    回程的路实在是有些无聊,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而然也就揪着这新来的不撒手了,插诨打科荤段子接连不断,就指着这新人有点反应,可对方一张木脸就从未让众人得逞过,这些人却也不觉尴尬,再接再厉——他们私下中早就打了赌,哪个能先让这新来的小子笑了羞了恼了,总之是有表情了,那就能赚到一顿好饭,剩下的人凑钱请。

    眼见着肚子里的计划都用干净了,今日却还是无人得逞,众人也就暂时放弃了,三三两两地凑起来闲聊。曾天佑话太少,自然而然地被排挤出外,也乐得清闲。

    若不是家里的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村里人搞好关系,他早就寻个僻静的地方独自施轻功回去了,哪里还用得着走这么长的路?

    “欸,快看,又是那人!”

    “那疯子?”

    “可不是,坐那儿也不知道干嘛呢,啧啧,看他脏的。”

    “谁管他啊,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好心给他送点吃的还憋了一肚子火,谁都别去管他!”

    “知道,上次我家婆娘好心让他去我家洗洗,还被他说的哭着回来了!囗囗的,乱咬人。”

    自动屏蔽了众人口中的不和谐词语,曾天佑自觉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径直向前走去,却没想到自己却又忽然被想起了。

    “说起婆娘,”一个年轻的忽然跑到曾天佑的身边,没记错的话,是姓杨的,“曾哥,我家婆娘上次和我说一事儿啊,你家婆娘事儿。”

    婆娘婆娘的让曾天佑很是不满,“她有名字,叫‘曾梦痕’。”他认真纠正道。

    “不都一样么。”那青年男子显然属于神经极为大条的那类,也不在这儿纠结,就接着道:“我说,这女人得好好管啊,你知道我家婆娘今儿送饭的时候跟我说什么?你……哦,曾梦痕她今天和她们绣花的时候啊,嘴馋了,就自己去弄吃的自己吃了!啧啧,真得好好管,粮食多了是怎么的了?吃了饭还吃,而且啊,汉子还没回家呢,不干活的倒先吃上了!这放我家的身上,非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敢又懒又馋!你们家这女人啊,就是欠打!”

    其实,这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奇怪,民风再开放显然也得是以生产力为前提的。

    尽管因为民风的关系,城中女子有的是豢养男宠的,可城里和这小村子可不一样。此地算得上是个世外桃源,物产却并不丰盈,这也就意味着社会地位会与劳动能力直接挂钩,也就造成了女性的地位远远低于男性的局面。

    而男性作为第一劳力,家中不多的食物需要优先于男性更是被视为理所当然,曾梦痕干的这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错的事也就成了他人眼中“需要被好好教训”的事了。

    只能说,那杨姓的年轻男子神经也是大条到一定的境界了,这厢还想着是不是因为要下雨了,天气怎么骤然这么凉,却冷不丁撞上面前曾天佑阴沉沉的脸,顿时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这,这个……那啥啊,婆娘懒一点儿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男人已收了不自觉外放的怒意,微微低了低头,语气中却还是寒森森的:“在下的家事,不劳杨兄弟过问了。”挺客气……我是说,相对而言挺客气的一句话,却又让那杨姓青年忍不住一个寒颤。普通人自然不能和不晓得取过多少条性命的曾天佑比。

    只是,降落到这没眼色的杨某的身边的也不全是坏事,比如说……待到大家都缓过神来时,他意外地获得了一顿好饭。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这是因为某些无聊人士的赌约。

    看到家门口一身脏污形似乞丐的人时,曾天佑挑了挑眉,想起他似乎就是村里人方才讨论的那个。正思忖着要不要赶快赶走免得吓到家中那姑娘的时候,却不料听此人开了口:“小哥儿,性子不错啊,和那些山野粗人不一样。”

    曾天佑看了他一眼,选择果断地关上了门。

    “欸!”门外人郁闷了。

    “天佑,门外是谁啊?”曾天佑回来时,曾梦痕正在灶前眼巴巴向灶里望着,直到察觉到曾天佑的归来才算移开视线。院外的拍门声太大,她疑惑地问。

    “不是谁,一个疯子罢了,不理他,一会儿就走了。”

    “哦,村里传的那个不知好歹的?”今日一直和村里的女人八卦,她对这人也略有耳闻,毫无好感,也就顺着曾天佑的意思不管他了。

    扯着曾天佑的袖子,她的眸中满是兴奋:“天佑天佑,我发现这地方的地瓜放进灶里烤烤好好吃啊!”

    “是么?”曾天佑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俯□子,“喜欢吃怎么不告诉我,我给你烤些,你别烫到手了。”

    “这个就是要现烤才好吃嘛!”香气已经冒了出来,让曾梦痕想起小时候学校门前总卖的烤地瓜,捧在手里热乎乎的,吃到嘴里比什么都甜。长大之后她也是一样,奇异地不爱什么玉盘珍馐,就喜欢吃这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曾天佑也在她身后蹲□来,低声询问她蹲没蹲累,心中的内疚也一阵高过一阵。她本该吃最好的,如今却蹲在土砌的灶前等贫民的吃食。

    都是他没用,没办法给她好的。

    曾梦痕也不客气,觉得蹲累了,便蹭到后面男人的腿上坐着,手臂回去拦他的腰:“你去那个小凳,我坐你腿上。”兴致真好。

    只是,这世上总有执着的人啊。

    再好的兴致捱得过门外有人锲而不舍地死命拍门么?

    揉了揉脑袋,曾梦痕终于没办法做到无视,忿忿一声:“不要敲了,吵死了。”便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他。”

    因为村里人对门外那人的恶评,再加上头一次见识到的此人牛皮糖似的恼人毅力,曾梦痕对他的好感度向已经负上加负了。

    曾天佑却是担心她被门外那脏兮兮的人吓到,忙起身阻拦,却也捱不住小姑娘的执念,只能由着她去了。若是吓着了她,大不了他马上将那人提走。

    曾梦痕一把拍开门,正对上门外还在死命砸门的疑似乞丐的某人,曾梦痕没有曾天佑预料的那样被吓到什么的,反倒是那人先怔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颇为短暂,无人注意。

    “有什么事吗?”曾梦痕皱着眉。

    那人却不回答,反而弹了弹满是泥垢的衣衫,不满道:“果真一群俗世凡人,连耳朵都钝到这份儿上了?叫门半天竟也听不见?”

    ……曾梦痕闻言,果断地关上了门。

    “哈!你们俩怎么一个德性啊!”门外的叫道。

    ……

    待到曾梦痕真的平复了心情听面前这怎么说话怎么不讨喜的人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意思就是说,你想收我为徒?”曾梦痕挑了挑眉。

    “正是。”脏兮兮的男人一副“快感激涕零吧这是我难得的垂青”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任谁面前站着个自大到这份上的男人,哦,还带着一身脏污臭味牛皮糖似的粘着你惹人厌的都不会有太好的耐□。曾梦痕自然也是一样,利落甩下一句,眼见着又要关门,却被吃一堑长一智的男人一把拦住:“难得见了棵看得过眼的苗子,我可不会让你随随便便得就跑了啊。”

    曾梦痕不愿理他,又用力想要挣开男人的阻拦关门,却无奈力道真算不上是一个层次上的。然而另一边,接收到心上人正在不高兴的忠犬怎么可能对此坐视不理,便立即提了此人衣领就要拎走,却不料对方忽然不知从哪儿掏出锭分量不少的金子来。

    “认我为师,这个给你,如何?”

    “……神经病。”曾梦痕却是不为所动。为了收她这个徒弟下这么大血本,总共就三个可能,要么金子是假的,要么有所图谋,要么对方根本就是个疯子。

    曾梦痕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

    “奉劝你财不露白,免得被人抢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懒懒扔下这么一句,曾梦痕示意曾天佑带他远远离开,便关上了门,还兀自念叨了句“莫名其妙”。

    忠犬君接收到了自家主人的命令,自然立即照做,只听远远还传来那莫名其妙男人的喊话:“视金钱为粪土?有意思我喜欢,你这徒弟我收定了……”

    疯子年年有,唯有今年多。

    曾梦痕摇了摇头,心中却还是上了点儿心的。

    这人,当真只是“有病”?

    23

    23、洞房花烛之夜

    曾梦痕头一次醒的这么早,而且还一点都不想赖床。正想爬起身呢,她却被曾天佑拦住:“我来就好,你再睡会儿。”不过五更天,天还没亮呢,她昨夜睡得也晚,曾天佑自是不愿让她劳碌的。

    “废话真多。”曾梦痕却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撇了撇嘴,显然不打算采纳他的意见,“开玩笑吗?这可是我要成亲了啊,我不收拾怎么行?”昨夜兴奋到后半夜才睡着,今天又是大清早也全无睡意,曾梦痕觉得自己攒了几天的精力全都等在这儿呢!

    男人似乎觉着有些无奈,替她梳了头发,便踩了凳子去挂灯笼。曾梦痕喜滋滋地在下面看着,又觉着自己也该干点儿什么,就拎着扫把满院子地扬尘,虽然院子早已被男人收拾得极干净了。

    曾天佑却也不嫌她闹腾,叮嘱着“别累着了”,又前前后后忙活起来。

    曾梦痕只觉自己这辈子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没现在过得慢,在抱怨了不知多久“天怎么还没亮啊”之后终于见到了东方的鱼肚白,她开心地差点没跳起来。

    扭身跑去厨房收拾饭菜,曾梦痕连走路都哼着歌。曾天佑的动作是很迅速的,待到曾梦痕进厨房时,他便也闲出工夫来打下手。

    时间过得……说慢便慢说快却也是很快的。再深究下去说不准会扯上相对论,曾梦痕不想多说,只是在与自家今晚就要转正的调戏与被调戏中,时间竟也变快了。

    很快天就要落黑了……呃,是不是太快了?咳,跳跃大也不罗嗦不是?有几个人喜欢看着别人做婚前准备做大半天的?

    总之,在接近黄昏之时,曾梦痕已经在街坊四邻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包围中进度缓慢地涂胭抹脂很久了,而早就收拾好的曾天佑几次想进去看看,都被门外跑来凑热闹的男人们给拉了回去,边被笑着“猴急”边被扯着喝酒。

    好歹到曾梦痕终于从十多个女人的手中解脱了出来,也就到了她最期待的时候了。

    小乡村的规矩不多,所谓结婚典礼也是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的“一拜天地,二拜……”如此顺下去。

    猩红的嫁衣加身,火一样暖融融的。曾梦痕笑着看曾天佑在拜过堂之后又要被拖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