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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鼎食第34部分阅读

      钟鸣鼎食 作者:yuwangwen

    扇的花月围屏。

    这边女席自是以谢桥为尊,各府里的夫人便纷纷来劝酒,谢桥推脱不过,便略吃了几盏,不大会儿,就有些脸红晕染,便托词出来走走,想着散散酒再回去,只带了春枝出来。

    还别说,这林府的园子虽说小,却有些味道,小桥流水,精致幽雅,间或花木丛生间,一条石子路,七拐八绕的出去,竟是另一番景致,设计的颇为精巧。

    谢桥倒是逛上了瘾,沿着花树间的石子路,寻幽探秘起来,不知不觉就走的远了些,拐过一个小巧竹桥,前面不远,便见一个巨大的湖石,中间一洞,仿佛可以穿行而过,谢桥刚要过去,忽听一阵声音隐隐传了出来,倒吓了一跳。

    左右看看,倒也没见有什么人,声音仿佛从前面山石洞里传出来的,谢桥向前轻手轻脚走了几步,便隐在边上一丛偌大的花树后头,细听声气。

    这边倒是个僻静的所在,前后左右都不见半个人,因此听的也分外真切,听了一阵,谢桥不禁脸蛋绯红,喘息呻吟,那里是别的什么事,不想怎的撞上了这么桩风流事。

    刚要悄悄转身回去,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禁愕然,停下脚步细听:

    “嗯姐夫,你如今可怎么不躲着我了嗯前儿晚间见了我,还装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咯咯哪里想到如今这般光景姐夫姐夫,你说说,我可比我姐姐强,比你那大肚子的王氏强”

    接着便听一阵啧啧仿似亲嘴的声音,一阵大动静后,便是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不大会儿工夫,便从山石洞子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谢桥透过花木枝叶的间隙看过去,不禁大吃一惊。

    121 如意馆再逢龌龊事

    谢桥楞了半响,忽听远处隔着重重屋脊纜|乳|埽粢粝郑醇妇湎反剩簧故翘姆滞馇宄

    “起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此情此景,谢桥忽想起旧年间事,那年郊外普济寺里花开正好,自己仿佛也躲在一丛花树后,看了一出才子佳人相会的情景,只是不似今日这般龌龊罢了,说起来,倒也有相似之处,方知这古代的礼教虽严,却也有些用处,只不知谢贤若是知道,可悔不悔当初。

    忽又想起刚头丹碧厅里的光景,那王氏话里话外的讥讽,谢桥顿时明白了几分,谢珠和林庭梅这档子事,想是都尽知的。

    谢珠之于谢桥,从来都是眉眼模糊,垂首低眉,不言不语的模样,当年子谦哥哥替自己落水的时节,知道她是个心机重的,后来便处处防着她了,也并无什么来往,可却真没想到,这才几年功夫,竟是变得这般浪荡起来。

    怎么说也是公侯家的小姐,何至于青天白日做出如此丑事来,却不明白,她心里就不好好计量,可要如何了局,瞧这意思,两人暗通款曲,绝非一两日,林庭梅,谢桥不禁暗暗咬牙,真是个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之辈。

    也恨谢珠太不自重,这要传出去,别说她,就是谢府的名声,可不都被她带累坏了去。

    谢桥叹口气回头,却见身后春枝脸色青白,眼睛有些发直,略一想,就知大约勾起了旧时情形,不禁伸手拉了她一把,低声劝道:

    “如今很好,便忘了那些事吧,人要往前看,方是道理。”

    谢桥回了宴席上,却再无心看戏吃酒,心里觉的慌的很,便寻了个托词,告辞去了,谢贤直送出仪门,看着她的轿子去远了,方回转过来,想起谢桥方才的神色,低声询问身后的心腹婆子:

    “刚头爷可离席了”

    婆子点头:

    “刚头小丫头瞅见爷到西边去了大会儿”

    说着欲言又止,谢贤摆摆手:

    “还有什么一总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

    那婆子忙道:

    “那边院子里的小丫头看见,四姑娘也到那边去了,却不敢跟着,后来二奶奶散酒,也过去了会子”

    谢贤抬手止住她道:

    “此事给我捂住了,莫要传出去才好”

    说完又恨恨的道:

    “往常也没瞧出来,竟是这么个不知羞的”

    忽而脸色一黯叹口气:

    “纵是我千算万算,却也难算出今日这番光景来,说到底,我毕竟处处不如三妹妹远矣,便是我这命不济,可也有几分是我自己的业障”

    谢桥一路上琢磨着桩丑事,若是由着谢珠,早晚一日翻出来,却是祸事,尤其林府里,还有一个不知事的混人王氏,什么话都往外说,须当想个法子,让谢珠回谢府里头才妥当。

    因提前回来,进了王府,也不过才午后过些时候,刚转过园子里的连廊,便瞅见边上的山石后头人影一闪,谢桥经了刚才的事情,对山石后头藏人,本能有些厌恶,若无龌龊,藏什么藏,遂起了怒意,吩咐后面两个健壮的婆子:

    “去看看那边是是谁,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瞧瞧,大白日探头探脑的,敢是做下了什么没脸的事”

    两个婆子应一声,几步过去揪出一个哆哆嗦嗦的小丫头出来,谢桥微微皱眉仔细端详,眉目有几分熟悉,仿佛是如意馆里,灶下粗使的丫头,好像叫什么珠儿的,见了谢桥跪在地上,吓得不行。

    谢桥倒是纳闷了:

    “你这大午晌,毒日头底下,不再自己屋里呆着,跑到这边探头探脑作甚”

    那珠儿,显然是个胆小没城府的,一叠声道:

    “二奶奶饶命,二奶奶饶命,不是我,是抱琴姐姐,让我在这里看着二奶奶,说是若是瞧见二奶奶回来了,便赶紧回去告诉她”

    谢桥听了,火气腾就上来,真是那里都是藏污纳垢的所在,恶心死人,冷冷定了珠儿一眼,吩咐:

    “这样的丫头不能留,看看,若是家生的,让她老子娘领了回去,若是无根底的,卖了出去省事”

    说完也不理会珠儿杀猪办的哭叫,快步向如意馆走去,刚进如意馆,便见今儿如意馆倒出奇的清净,何妈妈这几日出去忙乎自己儿子的亲事,张妈妈和自己身边的两个婆子也不见,偌大的如意馆,竟是清清静静的,只西厢房廊下侍书,知棋并两个小丫头守着。

    见了谢桥,俱是一惊,忙高声道:

    “二奶奶回来了”

    谢桥却扫了一眼西厢房的窗子,似笑非笑的道:

    “这大热个天,怎的倒门户紧闭,是个什么道理”

    知棋忙道:

    “二爷刚头回来,吃了盏茶下去,说热的难受,正在里头沐浴呢”

    谢桥笑了:

    “偏他爱干净,可这大热天的,沐浴时候不好过长,回头伤了元气,春枝,去寻前儿给二爷才做好的那件冰丝的家常袍子过来,我进去瞅瞅,怎的听不见声气儿,别是在水里睡着了”

    说着几步上了台阶,知棋侍书两人脸色一变,伸手要来拦,谢桥冷冷哼了一声,两人忙低头退后一步,谢桥伸手推开西厢房的门,就闯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抱琴衣衫不整的迎了出来,身上的罗裙短衫已然敞开大半,露出里面鲜红缎子绣着牡丹的肚兜,被水侵的曲线毕露,说不出的妖娆勾人,一双如水明眸,此时却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谢桥,却连隐藏都顾不得:

    “二爷正沐浴,二奶奶这样进来,难道要抢我们丫头的差事,也来伺候不成”

    “放肆”

    后面的婆子低喝一声:

    “什么丫头,敢这样和主子说话,想是平日里主子亲和,你们越发忘了规矩了”

    谢桥一贯和善,倒是不想这些丫头,越发越蹬鼻子上脸,以为她好欺负,谢桥面色一沉,缓缓开口:

    “想来抱琴姑娘心里头着急,一时忘了规矩也是有的,前儿老王妃还说,房里的丫头们,若是年岁大了,可不兴留下,没得留成了仇,当尽快寻了外头的小厮们配了是正经”

    抱琴脸色一阵惨白,急急的道:

    “我是爷实打实的房里人,你敢”

    谢桥冷冷笑了:

    “你,我,好大胆的丫头,和主子称起你我了,别说爷的房里人,纵是你如今是爷的正经妾,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不守规矩,我照样发落出去,也没人敢拦着,何况”

    谢桥清淡的目光扫过她,抿抿嘴凑近她低声道:

    “你自己就不掂量掂量,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倒是真把自己的当个事了,二爷可曾说过要收你,若是二爷真和我说了这话,也算你有些本事”

    说着上下打量她两眼哼道:

    “瞧这光景,估摸着就是因为二爷没这话,这才着急了,可见是大了,心里头想的都是这些事,来人,扶着抱琴姑娘回房去歇着,身娇体贵的,以后二爷沐浴这些小事,不许劳动姑娘。”

    “你”

    抱琴气的浑身发抖,却是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甚为难堪。

    侍书知棋,急忙进来给她拉好衣裳,搀着出去了,谢桥忽觉心里头慌上来,扶着旁边的碧纱橱的边沿,喘了几口气,才撩开垂下的帐子走了进去。

    一进去,倒是更是气上来,和着外头她们闹的个不开交,秦思明屋里榻上睡得可好,满屋子酒气,想来午晌不知道在哪里吃的醉了,只是身上的衣裳有些不齐整,想来亏了自己回来的早,再晚些,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光景。

    谢桥忽觉得心累,这样日防夜防,实没趣的紧儿,一时心灰意懒,挥挥手道:

    “让人进来收拾,拿了锦被来给二爷搭在身上,让两个婆子在这儿守着”

    吩咐完,也不靠前,转身出去,回了自己屋里,换了衣裳,靠在榻上,便觉浑身酸懒无力,过了会子功夫,才见张妈妈进来,想是知道了刚才的事,低声回道:

    “刚头老王妃那边的丫头来说,让我送个花样子过去,我急赤白咧的送过去,还非要让我教她几个打络子,这不耽搁了这大半天功夫才回来,不想就出了事,闻得老王妃院里的丫头都和抱琴几个一起长大,想来这是提前知会了话的,下了这么个套子,竟是千防万防都没防住,亏了姑娘早回来了,不然可不让拿起子没脸的得了意。”

    抬头见这半天,谢桥都不应声,仔细瞅,有些意态懒散,忙问:

    “瞧着这脸色有些白惨惨的,敢是身上那里不好了”

    谢桥摆摆手:

    “没什么,想是吃多了酒,这阵子上了头来,你且去,让我好生躺会子”

    张妈妈一听也不敢扰她,让个小丫头在旁边打扇,自己出去外头守着,瞧瞧拉着春枝低声问:

    “今儿去林府可有什么事了,怎的瞧颜色,不对头”

    春枝支支吾吾的只推说略吃多了酒,也无旁事,张妈妈才放了心。

    谁知道谢桥这一觉,竟是睡了足足两个时辰,至近晚饭时,都没醒,秦思明那边起来,酒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午晌和南丰国太子穆通,还有那镇南王在太芓宫里吃的酒,那两个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是拉着他,一杯一杯的敬酒,秦思明自是不能推辞,席还没散,便醉了,太子爷一瞧,让人送了他家来。

    后来的事情虽模糊倒也有些印象,索性自己还算没太糊涂,不然事情可难办了,却也脸色一沉,自己平日里疏忽了,没想到抱琴竟是这么个心思,倒也狐疑怎的如今抱琴竟这么大胆子起来,仿似有恃无恐,可自己吃醉了,谢桥不理会,竟把自己丢在西厢那边,也太说不过去。

    秦思明心里恼上来,迈进屋里。自是没好脸色,看都没看别人,径自进了里间去寻谢桥,一进来就瞧见谢桥侧躺在榻上,睡的很是沉稳,不禁微微皱眉,扫了眼架几案上的珐琅西洋钟:

    “怎的睡到这般时候,还没起来,晚上可还哪里还睡的着”

    说着便上前去唤她:

    “桥妹妹,桥妹妹”

    推了几下竟是没醒,仔细一瞧,倒是唬了一跳,脸儿艳红艳红的,眼睛紧紧阖着,鼻息仿佛有若有若无,急忙喊人进来,张妈妈那里还说,姑娘中午吃多了酒,让她多睡会儿,也不妨事,那里想到竟成了这样,遂吓的不行,忙过来掐人中,灌茶水。

    折腾一溜够,也没见效用,急的抱着谢桥大哭了起来,秦思明脸色发白,一把从她怀里抱过谢桥来,喝道:

    “哭什么哭,哪儿到了哭的时候,快去请太医过来”

    如意馆里这番大折腾,不大会儿就传了出去,到了掌灯十分,老王妃郡王妃,甚或那边院里的方碧清,钱月娇,都来了如意馆里,着急的着急,看热闹的看热闹,主子丫头婆子的竟是挤了个水泄不通。

    巧月得了信,哪里还顾得上刚成亲没多久,扶着婆婆扔下家里一摊子事,就跑了过来,何妈妈倒是靠前看了看,别人连靠前,秦思明都不让,只自己坐在床边,握着谢桥的手守着,太医们也来瞧过了,倒也没说出什么病症,只说脉上瞧,像是有些虚证。

    老王妃杵着手里的拐杖,凑前瞧了瞧,毕竟有些积年的见识,便道:

    “我瞧着这可不想什么病,倒像中了邪,敢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事了,我倒还记得那时节,那边府里老太太和我私下说过,那年去普济寺里头烧香,老和尚就说,桥丫头原是有些来历,本该着是个短寿命的,后来移了魂才借了寿,可是心净眼净,见不得乌糟事,容易失了魂,似是而非说了一大通,当年也真没当个事,这时想起来,难道竟是真的”

    秦思明一听,忙把春枝叫进来,问她,春枝心里也慌了,可也知道林府的拿起子事,是绝不能说出来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先除了身边的祸头子,于是便把刚头抱琴那档子事,添些话说了出来,张妈妈突然道:

    “我倒是想起来了,在云州那会儿,我们和姑娘去郊外的寺里头烧香,那老主持说,有人使那巫蛊之术咒过我们姑娘呢,致使有些神魂不附,因此特特留我们姑娘在山寺里住着,抄了小几月的经呢,若说不信,事也蹊跷,后来身子倒是真康健多了,旧疾都没再犯过。”

    “巫蛊之术?”

    秦思明一听,蹭就站起来道:

    “先皇那时就下个谕旨,宫里各府民间百姓,禁了巫蛊之术,倒不成想,还有人私下倒蹬出这个害人,何妈妈,你带着几个细心管事的婆子,先把咱们这如意馆,里里外外给我通搜一遍,我倒是瞧瞧,是谁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来咒桥妹妹的寿命。”

    122 搜巫蛊二爷审抱琴

    秦思明这里吩咐,郡王妃一错眼,见大儿媳妇和那钱月娇,已然带着丫头们走了,才暗暗松口气,实在这两人的心思,真真不难猜,一贯的瞧不得谢桥的好,这事儿出来了,刚头郡王妃心里还疑惑是她两个私下里捣的鬼。

    思明这话,若让她二人听了去,还不定又使怎样的心思,可又一琢磨,虽说妯娌间有些不和睦,却也犯不着狠毒至此,听了春枝的话,便猜,弄不好是思明跟前那几个丫头弄的事。

    二儿媳妇院子里的事,郡王妃这个当婆婆的自不好插手管,再说谢桥也不是方碧青,虽说面上瞧着温和,却不是个软柿子,也不是方碧青那样只知道瞎闹的主子,只看这成婚几月了,儿子还一门心思黏糊着,就知道,是个有心路有手段的。

    虽说思明比思义正经的多,可毕竟男人家,哪个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纵是娶两个天仙回来,日子长了,也不过如此,以前那会儿,是没娶家来,心心念着,如今见天的瞧着抱着,可还这样,可就不得不说二儿媳妇的手段高了。

    原先也打算让思明收了那两个丫头,可前儿私底下叫了入画去问,却支支吾吾的说,不过是个虚名,本没那些事。

    郡王妃当时的讶异可想而知,后来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一二,那几年里,思义倒是瞧上过思明房里的两个丫头,巴巴的向她来讨,总是思明跟前的人,郡王妃也只能先旁敲侧击探了思明的意思,没想到竟是一口回了。

    那时节,郡王妃还说,没准早就是房里人了,便数落了大儿子一顿,没得惦记着弟弟屋子里的人,成什么体统,这事便揭了过去。

    如今听入画这话音儿,倒是明白了,没准是儿子念着情分,护着的,只入画倒是个难得本分的丫头,那几个却难说,也耳闻了些如意馆里的事,竟没想到弄成了这样,便不好再姑息的了,可依着儿子的意思,却也不成,心里略掂量掂量,遂小声道:

    “如此却不甚妥当,咱们原也是猜的,拿不准,大白日里搜检,若是真有什么,传出去,可对咱们府的名声不好,再一个,这人来人往,你这边搜,那边寻个地方丢外头去,你也不知道”

    老王妃也点头:

    “你娘说的是,知道你着紧你媳妇,可这样的事,不搜便可,一搜,便要拿到真凭实据才好发落人,不然底下的人也不服气,咱们这样的人家,更要讲究个理字,不若晚上关了你们如意馆的门,不许进出,挑起灯来,把丫头婆子们一总的带到院子里头,再另人各屋里仔细搜检一遍,想来便有,也是藏不住的”

    秦思明一听,倒是这法子更妥帖,遂点头应了,却先出去让平日跟着他的随从,去太子东宫里借那尊金貔貅雕像过来一用,原是镇南王上个月送的礼,说是驱邪避凶最最有用的,又让人去打听那里有驱邪的高僧道士,一并请了回来。

    说来也怪,东宫里的金貔貅雕像,一放在床头小几上,果然谢桥就安稳了些,气息也强了,秦思明越发信了实,到了戌时,便令人紧紧闭上如意馆的大门、侧门、小门、角门,挑起灯笼把如意馆照了个亮如白昼。

    如意馆从上到下的丫头婆子,一个不拉的全拘到了当院,不许随意走动,令何妈妈张妈妈春枝巧月暖月,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丫头,挨着屋的搜。

    秦思明搬了把太师椅,坐在最前边的台阶上等着,目光若有若无扫过侧面抱琴几个丫头,入画他倒真不疑,这丫头从小跟在自己身边,一贯是个稳重安分的。

    其实说起来,抱琴她几个原先瞧着也好,倒不知道这几年怎的,便生出了这般心思来,可见这人有时真难说的紧。

    心里头也计量,若是她几个没有害桥妹妹的心便罢了,放出去各自嫁娶,也算全了主仆一场的情意,若是真有什么歹毒的心肠,秦思明眸光一冷,便不要怪他不念情分。

    谢桥这一下,可真是把秦思明吓坏了,昨日还俏语娇嗔,鲜活的人儿,转瞬便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生死难测,秦思明竟是都不敢想,若是她醒不过来,自己该如何,习惯了回来便见着她明艳娇俏的笑,习惯了晚间贴骨入髓的亲近缠绵,若没了这么个人儿,可还有何生趣。

    入画瞅着边上抱琴暗暗叹息,今儿她倒是连自己都防了,午晌那时候,竟是寻了缘由,把自己都支了出去,倒真好心机好手段,她就不想想,即便午晌二奶奶没回来,她成了事,二奶奶那里若是不发话,以二爷着紧二奶奶的形容,那里会让她如愿,却是一叶障目,做下此等糊涂的事情。

    入画如今却只盼着,她便到此止了,没有旁的事,若真被查出来还有别的,就二奶奶如今的样儿,二爷可不都要急疯了,那里还会顾念旧日情分,说不得是个怎样的下场了。不过这几个月,瞧着抱琴却不大对劲儿。

    正想着,便瞧见何妈妈手里端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个红绸子裹着什么东西,脸上恨恨的盯了抱琴一眼,到了秦思明跟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二爷可得瞧瞧,这是什么东西,想我们姑娘自小便是个怜老惜贫,和善宽泛的性子,倒不妨有人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来咒她的命,二爷便是不发落,今儿拼了我的老命,也定不绕过这贱人去的”

    说着伸手扯开那红绸子,秦思明不禁暗暗抽了口凉气,一个小人偶,穿着谢桥平日里最常穿的衣裳样式,正面贴着谢桥的生辰八字,密密匝匝,心口上扎的都是细小的针眼,可见扎的时日不短了。

    这蓦地一瞅,秦思明心里都替谢桥疼的慌。

    蹭一下站起来,声音都有些抖,恨声道:

    “是谁,这是谁这样歹毒”

    突然抱琴几步蹿过来,一把抱住秦思明的腿泼妇一般的哭喊:

    “二爷,二爷,这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啊,您可不要听信他们的话,这些人都是二奶奶的人,说不得就是提前拿了这样的东西来害我的,二爷要给我做主啊!做主”

    巧月倒是冷冷一笑道:

    “抱琴姑娘这话听着真新鲜,谁何曾说过,这东西就是从你那里搜出来的,你这么急巴巴的就过来撇清,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抱琴浑身一僵,却知道自己一时情急,竟是糊涂了,忙分辨:

    “不用你们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晓得,二奶奶早就瞧着我们几个碍眼,面子上大度,心里着实是嫉恨,我和入画是爷的房里人,装个病,便想一并的把我们都发落出去,二爷二爷,奴婢冤枉”

    入画上前一步道:

    “抱琴,你喊你的委屈,不要带累上我的好,你口口声声说房里人,房里人,我都不知道是你糊涂了,还是怎的,别人不清楚,难道二爷自己不知道,你当着二爷也这样说,岂不是自打嘴巴,你扯这样的慌,哪里能站得住脚”

    抱琴却不理会入画,死命抱着秦思明的腿,就是呜呜的哭,一句话也不说,秦思明却不耐烦起来,吩咐两个婆子拉开她在一边,脸色黑的吓人,望着抱琴道:

    “白日里的事,爷可不追究,你说的这些没影儿的话,爷也当没听见,只你这样狠毒的咒主母,却是个什么心思,我倒不明白了,桥妹妹自打过了门,哪里对你们亏待了,竟让你这般恨她”

    抱琴也知道,这事翻出来,恐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再说自己心里有主心骨,怕她何来,想到此,竟站了起来道:

    “为什么,爷问我为什么,因为奴婢心里想着爷,奴婢知道爷心里也是有奴婢的,原先咱们不都好好的,偏她来了,我们想伺候爷都不能了,不能了,我怎能不恨她,都是她的错”

    突然眼睛发直,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仰起脸,看着秦思明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甜蜜的笑容,喃喃的道:

    “二爷我有了,我肚子里怀了了咱们的孩子了,爷可欢喜不欢喜”

    她一句话,满院子里的人都惊了,入画望着抱琴,也有些发怔,何妈妈手里的托盘啪就掉在地上,巧月暖月春枝几个丫头的脸色都难看非常,一个个目光都落在抱琴手捂的肚子上,一阵风起,院子里的宫灯,摇晃了几下,忽然噼里啪啦,落了雨下来,打在窗下那几丛芭蕉叶上,平添了几分萧瑟凄凉之感。

    秦思明脸上阴晴不定,死死盯着下面有些半疯魔的抱琴,突然面色一肃道:

    “去请刘太医,入画,你去把母亲也请到如意馆来”

    说完,上前一步捏住抱琴的下颚抬起来,道:

    “以前我倒是真看错了你这丫头,还有这样的手段,只是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待会儿咱们便要好好审个清楚明白才是”

    抱琴不免瑟缩一下,忽而也糊涂起来,三个多月前,那个晚上难不成竟不是二爷,那是谁。

    抱琴忽的浑身力气忽而散了去,坐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入画来请,郡王妃便知道定是出了大事,只不过寻常的事,思明便可直接发落了,却不知特特请她过去作甚,问了入画,也支支吾吾说不甚清楚。只得让小丫头撑着伞,冒着雨走这一趟。

    进到如意馆正房堂屋里,却见屋里这会子倒是没什么人,只除了谢桥跟前的几个心腹婆子丫头,便只有侍书,知棋两个一脸惨白的立在一边,边上抱琴坐在一个杌凳上,刘太医正在给她诊脉,抬头瞅了眼上面坐着的思明,竟是满脸唳色。

    刘太医诊了脉半响才道:

    “回王妃二爷的话,脉上瞧,该有三月以上的身孕了”

    郡王妃这一听,倒是大喜过望,思义虽妻妾不少,成婚这些年却没一个子嗣,思明这边如今有了喜,虽说是丫头,也是件难得的大喜事,既有了孩子,便有什么事也要往后放放,等生下孩子来再说。

    等到送了刘太医出去,才打量抱琴几眼温和的道:

    “怎么这样浑身湿漉漉的,着了凉,对孩子反而不好,快着先回去换件干净衣裳”

    抱琴却有些呆滞,秦思明却有几分嘲弄的道:

    “母亲这般急作甚,先要弄弄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是正经”

    一句话郡王妃的脸立时黑了起来,冷冷的望着抱琴:

    “这话怎么说,难道竟是私里坐下丑事”

    忽又一想也不对,内府里的丫头何尝见得着别的男人,满打满算,能进内院里头来的,就老王爷郡王爷,思义

    突然,郡王妃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思义那畜生做下的丑事,越想越觉得十有,因着对两个儿子的性情,郡王妃也算十拿九稳,若是思明的,便不会有今儿这番话。

    想到此,便也难说心里是喜是恨,只是先要弄清楚原委要紧,便遣退下人,亲自审问。

    抱琴此时自是也明白了过来,不禁想起了三个多月前的那夜,正是正月十五,晚间老王妃高兴,猜谜吃酒,闹过了子时,还未歇着,后来又起了兴致,玩击鼓传花,可巧自己一晚上运气不好,猜输了迷,也说不出故事,便多罚了几杯酒下去,有些头晕脸热,见这边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便寻了个借口,躲到下头相熟的丫头房里歇着。

    不知不觉便睡实了,迷迷糊糊,便觉有人来扯自己的衣裳,可酒酣耳热之极,忽而碰到来人头上的金冠,以为是二爷,便羞涩欣喜的成了事。

    第二日一早醒了,房里的丫头还未回来,忙撑着酸疼的身子收拾了,心里却高兴非常,那阵子二爷忙着置办聘礼,常不回府,纵是偶尔回来了,抱琴偷着打量,竟还是以前的模样,心里失落之余,以为二爷是怕二奶奶未进门,不好太近房里人,便也没在意。

    谁知道,谢桥嫁进来,一个月,两个月,渐渐的感觉出身子异样,想是有了,待要瞅准个时机,告诉二爷,却根本靠不上前儿,倒是不怨二爷,心里却恨上了谢桥,寻了她娘一个相熟的神婆,弄了个小人偶来,写上谢桥的生辰八字,夜夜咒她,恨不得她死了,自己也好如心意。

    如今这事翻了出来,回过头来想,却怕起来,若那夜不是二爷,却是什么人。再也顾不得害臊,抬头急切切的问:

    “正月十五那夜,二爷可在那里歇的”

    秦思明还未说话,一边的入画道:

    “二爷那夜酒吃多了,便没回来,老王妃让在碧纱橱里安置了一宿。是我在跟前伺候的”

    抱琴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123 因祸得福夫妻交心

    谢桥这一觉,迷迷糊糊仿佛又见到了上一世的情景。

    这一次她看得非常清晰,眼前该是一个婚礼的现场,触目所及,绿草如茵上是鲜花搭建的拱门花廊,如梦如幻,两边坐满了宾客,谢桥却听不见一丝喧闹。

    婚礼办得奢华而有情调,谢桥忽然看见最前方坐着的爸妈,念头一闪,就到了跟前,可是他们完全看不到自己,一脸激动的望着前方。

    谢桥不禁抬头,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正前方台阶上立着一对新人,背着宾客而站,正在接受前方牧师的祝福,这是一个颇为西式的婚礼。

    新郎很陌生,但是从挺拔的身姿来看,必不会差,而新娘,穿着一袭梦幻的白沙,后面看去,却异常熟稔。

    忽而鲜花缤纷而落,一对新人转过头来,谢桥不禁愣住,那是自己,新娘竟然就是原来的自己,谢桥无暇去打量新郎,目光只落在新娘的身上。

    她头上带着一个镶满了水钻的精致小皇冠,身后如雾白纱随风飘起,带着一脸幸福的笑容,恍惚中。新娘向自己这边看来,目光穿过漫天花雨,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起唇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谢桥似懂非懂间,忽然眼前再起暮霭,瞬间遮住了一切,耳边梵音如鼓,吵得人头痛欲裂,谢桥闭上眼,烦不胜烦的喊了声:

    “吵死了”

    睁开眼,不禁有些呆滞,顶上是古香古色红色的床帐,微微侧头,就看见憔悴不堪胡子邋遢的秦思明,一双深黑晶亮的眸子,惊喜的望着自己,一叠声轻唤:

    “桥妹妹,桥妹妹,你醒了,你醒了,真好,你终于醒了”

    一伸手就把自己抱在怀里紧紧的,仿佛怕一松手就没了,谢桥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慎远哥哥,你真难看,怎的都不洗脸梳头发”

    声音有些难听的嘶哑,秦思明脸在她脸上蹭了蹭:

    “嗯!一会儿我就去洗脸梳头”

    “思明,你放下桥丫头,让她好生躺会儿,睡了这几天,刚醒过来,那里经得住你这样揉搓她”

    老王妃急忙忙的说,靠前端详了会儿,伸手摸摸谢桥的脸心疼的道:

    “可是这才几天的功夫,都瘦下去一个人了,可怜见的”

    见到老王妃,谢桥全部意识瞬间回笼,撑着要起来见礼,嘴里还说:

    “怎的劳动老王妃过来了,春枝,春枝,我不过睡了会子午觉,怎的老王妃来了,也不叫醒我”

    话说的磕磕绊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虚弱,竟是浑身无力,起不来,不禁着起急来。

    老王妃唬了一跳,急忙按住她的身子。春枝没见,巧月凑近前道:

    “姑娘可真病糊涂了,那里还歇午觉,这都整整三日光景了,那日歇了午觉,谁知就没醒过来,不是二爷寻镇南王,请了普济寺的方丈大师下来念了这足足两日的经,姑娘如今可还”

    说着哽咽了几下,没说下去。

    谢桥愕然,忽听窗户外头可不隐隐传来念经的声音,竟恍惚是梦中的梵音,不禁暗惊暗叹。

    她这番形容,落在老王妃、郡王妃、秦思明眼里,若说原先还有几分疑惑,经了这几天,那可真信了实。

    话说那日审出抱琴那档子龌龊事,却真令郡王妃犯了难,论说丫头怀了主子爷的孩子,也不算什么大事,尤其如今府里两房均无子嗣,这孩子就分外金贵稀罕了。

    只这孩子的来历,却是一桩理不清的家丑,若是传出去,可不让人家笑话这一家子没规矩,竟是乱七八糟的胡来,怎的兄弟屋子里的丫头,都是通着用的,话糙,可理儿不糙。

    若抱琴原先没担着二爷房里人的名头,还更好办些,直接给了思义,抬个姨娘,这孩子生出来,倒也有名有份,可如今这事如何办,况且除了这事,还有咒主子奶奶的大罪过,即便是从小伺候的情分,那边谢桥躺在那里,眼见着生死未卜,思明早就恨不得,把抱琴千刀万剐了才好,发落出去配人都是恩典了,更别提其他。

    若是没她肚子里这块肉,郡王妃便听其发落,不掺合,可如今却不成,其实郡王妃心里倒是存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暂时先掩下抱琴咒主子奶奶的罪过,让她先养胎,待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再发落出去,孩子名正言顺该归到谢桥身边养着,过一两年,待谢桥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寻个由头,过继到思义房里,岂不万事大吉。

    谁知才和思明略一提,就急了,别的都好说,只是这孩子他坚决不应着落到他身上,这个名头,他死活不担,执拗的很。

    其实秦思明心里头那是一百个明白的,自己和桥妹妹情谊甚笃,若是插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进来,可大大的不妙,即便这么着,平时桥妹妹,还三五不时话里话外的敲打他,秦思明又不傻,那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意的那点子事。

    关着女戒闺训,桥妹妹自是不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可秦思明就是知道,若自己真纳了个妾进来,桥妹妹即便嘴上不说,必会远了自己的,捂热那丫头着实不容易,秦思明可不想为了个莫名其妙个女人,又冷了她的心。

    再说瞧思义那院子里的乱事,秦思明倒是觉得就一个合心顺意的人在身边,就挺好,至少拎清。他这院子里还没三房四妾的,只不过前头的几个丫头,如今就闹成了这样,若是娶了几个不省事的回来,还了得。

    若说原来秦思明是怕谢桥不乐意,才不答应娶妾,这件事一出来,秦思明便更是绝了这个心思,他担不起失去谢桥的一顶点风险,他还计量着将来得了空,和桥妹妹两人,担风袖月走遍大秦的山山水,访幽探胜,其乐无穷。

    或者不出去,在家里也好,陪着她,春日摘花,秋夜观画,夏日荡舟荷圃,隆冬赏雪下棋,便是一辈子最顺心顺意的日子了,中间若是多出来别人,想想都觉无趣,何况弄个孩子出来,因此坚决不应。

    任郡王妃好说歹说,最后只说若桥妹妹醒过来,看在抱琴毕竟服侍了一场的份上,可以不追究她别的罪过,但他这里却不能留她。

    郡王妃没法,只得把抱琴接到了自己那里,寻了一个僻静的小院,暂时安置她,只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有了这个教训,秦思明再也不留情面,除了留下入画,其他两个丫头,一并发落了出去。只这边谢桥还是不见好转,却急的不行。

    忽听说郊外普济寺的方丈大师颇有佛法,便想请了家来,可虽说几府里都和老主持有些来往,人家毕竟是得道高僧,却也难有这样的大体面。

    后来辗转听得镇南王历琮之和老主持交情甚不同,秦思明便舍脸相求镇南王,原先还以为要费些唇舌,谁知道一说便成了,一个时辰后,方丈大师就带着几个弟子进了如意馆,搭了佛堂,整整诵了两日的经,谢桥才清醒了。

    这说起来,还真有些玄,可不管怎样,谢桥醒了,如意馆安平王府乃至外头担了心的,才算消停了,老王妃、郡王妃叮嘱了几句,便各自回去歇着,这几日也是真劳了神。

    秦思明忙命巧月亲自过去伯爵府里,给老太太送过信去。

    谢桥这一病,一开始却瞒着那边老太太的,毕竟是年迈之人,又把谢桥放在心坎里疼的,怕知道了,一时受不住,可后来折腾起来,又请了普济寺的方丈大师下山,便也瞒不过去,只得让巧月瞒着些厉害说了说。

    即便这么着,老太太那边一听,还是唬了一跳,自己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孙女,可不都连着心呢,哪里想到,这才嫁了几个月,便病了。

    老太太那里着急的锤着榻沿一叠声的抱怨:

    “我还说这两夜怎的总做不好的梦,心惊肉跳的,估量着便有灾厄,却没想到终究应在了三丫头身上,这可怎么好,怎么好哦”

    当时一急之下,便非要过来王府这边瞧,是大太太二太太硬拦着说,毕竟三丫头是出了门子的人,便是病了,娘家的祖母去了,说到哪里,也过不去,还说略等等,说不准就没事了,也不是什么大病,那里就急的这样了。

    老太太自是也知道这个理,便只得在府里候着消息,自己不能过去,一日里派丫头小厮们跑个七八趟总是有的,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