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第23部分阅读
钟鸣鼎食 作者:yuwangwen
,我平日里瞧着,他对桥丫头倒是上心,若是处的好,便是两情相悦,和睦非常,以前房里伺候的就此丢开手去,也说不定。左右我先嘱咐你这些话,到时候你再多长几个心眼,见机行事就是了。”
巧月得了老太太的话,越加对谢桥的事情精心,有些巧兰想不到的,也能想到了,时时赶着提醒一二,平日里没事也更喜欢来抱月轩走动,倒渐渐成了谢桥身边半个主事丫头。
何妈妈何等精明,一瞧这意思,便明白了一二,心里头倒是更放了心。原先还忧虑定了安平王府的亲事,姑娘身边得用的人毕竟少些,如今瞧着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巧月也给了姑娘使唤呢,这倒是天上掉下来的能人,比之巧兰,巧月却更稳重的多了。
何妈妈私下计量着,自己一家子连着当家的,将来也一并跟着姑娘过去倒也便宜,当家的如今年纪渐渐大了,也该好好歇养精神。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老太爷身边的大丫头绿玉,分出去单过,凭着媳妇的脸面,得了老太爷身边的好差事,混的风生水起,也用不着她这个后娘操心。
毕竟是前窝里的孩子,这样也更好些。小儿子如今小,性子却机灵,想着再历练几年,将来姑娘出嫁,便回了老太太,也跟过去帮着姑娘管着外头的事情,也是个自己人。
想到此,抬头望了眼里屋里靠坐在软榻上看书的姑娘,不禁摇摇头,为了她一个,别人都忙的恨不得生出几手几脚来,她却如此清闲,定了亲事和没定亲事之前,竟是毫无二致,眉眼都没见动一下,真是个能沉的住气的,也不知道心里头成日里想的什么。
谢桥心里能想什么呢,横竖在这里呆着,早晚有这么一遭,不是秦思明就是别人,秦思明也好,至少是个相熟的。她如今也想开了,自己竟是纠缠那些有的没的也无大用,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忧愁烦恼不如随遇而安,在一起好了便好,不好了,躲开也没什么,较真的话,岂不是自寻烦恼。
想通了,倒是再不纠结别的事情了,就当自己看戏的人入了戏,也当一回票友吧。想到此,不禁扯扯嘴角笑了。
忽听得窗外小丫头的声音说:
“二姑娘来了”
谢桥一愣,平日里虽说和谢贤大面过得去,却也来往甚少,她来自己的抱月轩串门子,今儿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忙放下手里的书,快步迎了出去。
谢贤怎么来寻谢桥呢,这里头却真有些缘故,只因眼瞅着过几日便是谢雅出门的好日子,有几样该着房里头出来的活计却还没得,谢雅那里急的不行。
谢贤过去一瞧,大姐姐平日里瞧着厉害,却不过是个纸老虎,屋里头竟是没有一个能使唤动的下人,除了针线房里头做的那些四季衣裳,大件的绣活,小件零碎的都该着是房里人做,可只谢雅一个人,就是累死也做不过来,两个眼睛都熬的肿了,也该养养精神,没得还没上花轿,便熬拽的病了去。
可是她偏性子倔强,嘴上又不饶人,以前得罪的人也多,到了扣节上,只有落井下石的,没有雪中送炭的,少不得自己这个亲妹妹要帮着一些。
可自己房里针线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就奶娘和春叶两人,也是不够用来不及的,论说该着去求嫡母,可大太太哪里是好求的,没得落一顿数落教训,想来想去,还是来求谢桥更妥当。
她房里伺候的人多,针线上好的人也不少,虽说谢雅平日里总和她过不去,可谢贤冷眼瞧着谢桥的神情,倒是没真的恼她,只是不乐意于谢雅计较便是了,怎么也是姐妹,没准就能帮把手。让谢雅自己来求,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因此少不得谢贤自己走这一趟。
一进了抱月轩的院子,略略扫了一圈,谢贤就不禁暗叹一声,即便祖母偏心,可人家谢桥也真争气,不说别的,只看这约束下人上面就是极有章法规矩的。
午后时分,这里却是一片忙碌又井然有序的情景,院子东面几个小丫头把那冬天用的厚棉被帐子什么的东西,都倒蹬了出来,两个一组,拽拉着晾晒在那边的栓好的绳子上,虽也谈笑,声音却不大,大约是怕吵到了谢桥。
西面三两个婆子,翻出几箱子冬天穿的大毛衣裳斗篷等,一件件小心的抖开,也搭在太阳下晾晒,仔细非常。
正屋的廊下坐着谢桥身边的大丫头巧兰和暖月,两人相对坐着,正在那里比着丝线打络子,廊上金几架上的鹩哥大约瞧见她是个生人,拍着翅膀尖着嘴叫唤:
“巧兰来客人了,暖月倒茶”
引逗的院子里的人都是一阵笑。谢贤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帘子一动,谢桥迎出来笑道:
“原来真是二姐姐,我还说莫不是听差了,二姐姐可是稀客,快请进屋里头坐,暖月倒茶来。”
84尽心意谢桥送贺礼
谢桥把谢贤让坐到里间,暖月捧了茶上来,谢贤浅浅抿了一口,仍旧放在边上的炕几上,略略扫了眼一旁立着的巧兰,谢桥知道这是有些私密话要说,遂挥挥手。
巧兰蹲身一福退了下去,谢贤才道:
“我也不瞒着妹妹,这趟过来是有事来求妹妹的”
听了谢贤的话,谢桥沉吟半响才道:
“不是妹妹推辞,论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二姐姐也知道,大姐姐一向和我有些心结,我便帮了这一场,若是让她知道了,不念我的好还罢了,说不得以为我使了什么坏心,岂不好事成了坏事”
谢贤一听忙道:
“妹妹尽管放心,这件事妹妹不必理会,只是劳动妹妹房里的人帮着做一些,即便大姐姐知道了,只说是我求了老太太的示下,必不会牵连到妹妹身上,我也知道大姐姐以前多有得罪妹妹之处,还望妹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莫要计较才是,姐姐在这里替大姐姐谢过了”
说着站起来竟是福了个礼,谢桥唬了一跳,忙拉扯起她道:
“二姐姐这是做什么,那里用的着这样,回头你就送过来吧,我让暖月和巧兰帮着做一些,只是她们的活计也不见得多出挑,望大姐姐莫要嫌弃才是”
谢贤一听就知道成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出了抱月轩,回头瞧了瞧,不禁叹口气,将心比心若自己是谢桥,估计不会帮这个忙的,这气度上她与谢雅两人真是不及她的。
巧兰等着谢贤走了,才进屋来不满的道:
“姑娘可真是大度,竟是忘了旧时大姑娘如何寻咱们麻烦了,如今这样可是活该,那里有咱们的事,巴巴的让咱们替她做这些苦劳力,却图的什么”
何妈妈进来瞪了她一眼道:
“左右是一家子的姐妹,那里真有什么隔夜的仇,即便那时候她不懂事,难道咱们姑娘也和她一样吗,被外人知道了,还说咱们姑娘也是那小肚鸡肠的呢,不过两件活计,劳动不了你,我和暖月手脚快些,两日便绣好了”
巧兰嘟嘟嘴道:
“我那里是怕累,就是,就是”
她话没说完,谢桥便道:
“大姐姐也是个可怜人,以后还不知道如何,以前的旧事且莫提了,今日帮了她这个忙,算尽我一点心吧。另外,把我以前打的那个同心同喜的络子找出来,一并送去给二姐姐吧。也算是我的一份贺礼”
巧兰还要说什么,被何妈妈瞪了一眼,遂住了嘴,进里屋去翻找姑娘说的那个络子去了。
这件事毕竟做不了很隐秘,不上两日,便被巧月知道偷偷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叹口气道:
“我说三丫头面上虽冷淡,心里着实是个良善的,定不会看差的!大丫头寻了她多少别扭,如今还偷着帮这个忙,只这大丫头瞧着厉害,竟是连房里头的下人都辖制不住,将来可不要吃大亏的。你去告诉针线房里的,让帮着大姑娘多做些体面的衣裳,过了门也别让人轻看了咱们伯爵府,还有,里间大柜子下面那个葡萄纹的乌木匣子拿出来,我记得里面有两套头面,一套白玉的,一套翠的,都是前些年,人家送的,我嫌样式新,颜色嫩,戴了不庄重,都给了大丫头填妆吧,她戴着倒正好”
巧月应了声进去翻出来,自己亲自送了过去。进了东侧院便直接来了大太太屋里,大太太忙让人搬凳子上茶,才问来意,巧月把老太太的话说了,东西交给大太太便回去了。
张妈妈客气的送了巧月出去,回转来才轻声道:
“怎的到了这时候,老太太倒想起给大姑娘添妆了”
大太太打开匣子,看了两眼道:
“这是老太太给我提醒呢,让我对大丫头的事情上心些,莫要太寒酸,让外头的人笑话了去,却不好看。得了,过会儿你寻出两套金头面和着老太太这两套一并送过去吧,替我说几句宽慰的话,如今她都要嫁了,咱们也不必再做这样的恶人,倒让她记恨着”
张妈妈点点头,大太太道:
“我算着日子宝树这就要到家了,可宝树的亲事真真让我做了难”
张妈妈低声道:
“西边府里的玉兰姑娘不是落选了吗,如今太太若是再托人说,一准能成的”
大太太哧一声道:
“当初我原是看差了,那个玉兰是个没大本事的,却不怎样合适,即便我愿意了,老太太那里也是不应的,倒是听见说,老来咱们府里寻三丫头的那个秦如玉和宝树有说有笑的,难不成宝树瞧上那丫头了,我远远的瞧见过几次,长得极体面,却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姐,回头你私下里去问问谢婆子,没准她是知道的,若家世好,便寻人去说媒,想来和三丫头好,性情必也挑不出错的”
张妈妈忙应了,见大太太有些乏,忙服侍着她躺下,自己去找了太太说的两套头面,扭身去了谢雅的房里。
正遇上谢贤也在这里,姐妹两个对坐在炕沿上,炕几上却摊了个大红绣鸳鸯的帐子,活计真是少有的精致细腻,不禁赞了一句道:
“好鲜亮的活计,倒不知道大姑娘如今有这样一手的好针线了”
谢贤忙快手快脚的折好,递给对面的谢雅收起来,站起来道:
“妈妈这大午晌的怎么有空来,快请坐”
一边招呼小丫头上茶来,张妈妈暗暗点头,这个二姑娘倒是个明白会看事的,可惜运气不怎么好,竟是落选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道:
“姑娘不必忙,我也坐不住,那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呢,今儿是来给大姑娘送东西的,这里头两套头面是老太太赏下的,那个略小的木头盒子里却是太太给的,都是寓意吉祥的花纹样式,望着姑娘过了门相夫教子平安顺遂吧”
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姐妹两个这才回来,谢贤打开瞧了瞧道:
“老太太还是念着姐姐的”
谢雅却哼一声:
“指不定是怕我太寒酸了,外头人看了笑话才给的”
谢贤叹了口气道:
“大姐姐这性子真要改上一改才好,有些个事情,即便知道放在心里便了,说出来大家反而没脸,你也落不到好去,何苦来的呢。怎样说,有老太太,有伯爵府在后面戳着,姐姐即便嫁了,也不会受什么大委屈,姐姐收敛性子,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横竖都是一辈子,莫如寻些太平的好。我听说那位长公主很是刚强,你若是还依照原来的性子,这亏还有得吃呢,若安生些,她在意外头的目光,怕人说她歪带庶子,当不会怎样为难你”
谢贤苦口婆心劝了许久,也不知道谢雅听进去了多少,左右自己这个当妹妹的尽了心意,祸福吉凶就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九月初,谢雅终是嫁了,谢桥听在外面瞧了热闹来的小丫头们说,瞧着那位来迎亲的新姑爷有些清瘦,却也俊朗精神。想来谢雅的运气还不算太差。
她这里正叹着气,巧月一脸喜色的进来道:
“咱们家大爷回来了,现正在老太太屋里呢,给姑娘捎了两大箱子玩意,老太太让姑娘快过去呢”
谢桥一听遂大喜,蹭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跑,巧月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道:
“外头如今风凉,姑娘可不能这样出去,仔细着了寒气”
说着拽过衣架子上的夹斗篷给她披上,才跟着她后面走出来。到了老太太院里,一进堂屋就看见地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箱笼,还都贴着封条上着锁呢,不禁抿嘴笑了笑。
进了里间便看到谢宝树坐在老太太身边,正在那里高谈阔论,不知道说什么呢,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
谢桥细细品度他,倒是成熟的多了,也自信多了。老太太看见她笑道:
“三丫头,来!来!听听你大哥哥南边的趣事,竟不是赈灾去了,我听着怪有意思的”
谢桥上前规矩的一福道:
“大哥哥一路平安”
谢宝树站起来,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两圈,点点头道:
“不过才大半年光景,妹妹竟是又长大了不少”
说着伸手比了比个头:
“个子也长高了”
边上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谢妈妈道:
“如今都定了亲事,可不是大姑娘了吗”
谢桥脸一红,依着老太太身边坐下,老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道:
“在我这里作甚 ,外头那两个箱子看着没,都是你大哥哥给你捎回来的玩意,听抬回来的婆子们说沉的压手,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好东西,还不赶紧过去瞧瞧”
谢宝树嘿嘿一笑,忙拦着道:
“在这里就不用折腾了吧,里头的东西我如今都记不清了,都是些小玩意,妹妹让人抬回屋里去,慢慢挑拣也就是了,中意的便留下,不中意的,留着赏给丫头们玩吧。”
说完冲谢桥偷偷眨眨眼,谢桥会意,定是有秦思明给的东西,托着宝树的名儿拿过来的,不禁抿抿嘴,偷偷白了他一眼,竟是和如玉一样,都喜好管别人的闲事。
85借诗经巧妙传思情
她二人这一番私底下的官司,上头老太太早就瞧见了,略一想就明白了这里头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小儿女混过去便了。
回了抱月轩,谢桥才让巧兰打开箱子,那个大的箱子里面是各色玩器,瓷器有之,根雕木器也有不少,底下竟是按照她的喜好,搜罗了不少游记,传记类的书籍,足有十几本之多。谢桥瞧了瞧,里面竟然夹了一本诗经在里头,不免有些奇怪。
抽出来翻了翻,里面有一页的页角是折起来的,谢桥展开却不禁一愣,折起来的那页正是《诗经郑风子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谢桥得承认,古人这种严格礼教下隐晦表达爱情的方式,甚为美好动人,可也只是美好动人罢了,现实距离美好太远,婚姻想动人就更不容易了。
想到此,不禁叹口气,边上巧兰早就十分精明,只一看箱子里的物件就猜出必是秦二爷的心意,倒真真是个有心的,只是抬眼却瞧见姑娘的神情异常奇怪,并不像感动,也不像懊恼,只是淡淡的,仿似有一丝莫名的无奈。
反正她是猜不透姑娘心思的,也不白费那力气。谢桥把手里的诗经放回去道:
“把书都拿出来摆在书架上,别的仍旧好生收起来吧,另外那个小箱子便不用打开了,等如玉来,给她一并带回去便了。”
想到如玉,谢桥不禁露出一个笑容,估计她过不了几天就会出来了,毕竟宝树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两人如今见了面,可还吵不吵嘴了,往常的情景倒真像一对冤家。
再说秦思明,想了一路,欢喜了一路,那里想到,回来了却更比以前还难见面,如今定了亲事,许多规矩约束着,还不若以前自在,能偶尔见见,却连一面也难见的,可是不见面,自己这满腔的思念,一肚子的话,可向谁说去。
其实秦思明也知道,即便真见着了面,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只要看看她,和她略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至少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欢喜着这门亲事。还有,她可看懂了自己传达过去的心意,想来以她的聪慧必是明白的。
正坐立不安的焦躁着,如玉如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样来了,瞧着他打趣道:
“思明哥哥你可该谢我这个大媒的”
秦思明早就猜到必是如玉在太后皇后那里说了什么,才这样快的促成了亲事,遂郑重其事的一鞠躬道:
“当谢妹妹的大媒,以后妹妹有什么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秦如玉咯咯笑了起来:
“你别高兴的太早,若是将来你欺负了桥妹妹,我可不会向着你的”
秦思明也笑道:
“怎的你和宝树一个口气,桥妹妹是我能欺负的了吗”
如玉一听宝树,遂状似无意的道:
“听说谢宝树在南边没少给你和太子哥哥添乱”
秦思明挑挑眉,瞥了她一眼道:
“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听人说江南出美女,一见到那漂亮的姑娘,宝树就必要多看几眼的”
秦如玉一听,心头的火蹭就涌了上来,大声道:
“不要脸,他真不要脸”
骂了两句,抬头却看到秦思明望着他一脸促狭的笑,便知道上当了,脸一红嘟嘟嘴道:
“思明哥哥如今也学坏了,看我回头告诉姨母,说你欺负我”
秦思明笑了几声,收住笑意正经严肃的道:
“我可听母亲说,皇后那里正掂量给你挑驸马呢,若是真有意,当早早想法子,不然若是圣旨下来,便不可转寰了”
秦如玉脸一红,呐呐的道:
“那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我一个女孩儿家”
说到这里,竟是怎样都说不下去了。秦思明隐晦的道:
“据我所知,宝树也给你捎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秦如玉一听,顾不得满脸红霞,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秦思明,眸中一片光华璀璨,秦思明摇摇头:
“却不在我这里,该是在桥妹妹那里呢,明儿你约着她过府来玩,顺便把那些东西带过来,岂不正好”
秦如玉眼珠一转,斜斜睨着他笑了半响才道:
“思明哥哥可是想借着我见桥妹妹,说的这样好听作甚”
秦思明俊脸一红,又躬身作揖道:
“有劳了,有劳了”
秦如玉扑哧一声笑了,却也道:
“如今你两个可不该见面了,况以桥妹妹的性子,即便我约她过来,她也不见得会过来的,倒不若我去伯爵府里头寻她,更便宜些,我可不管你,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她”
说着扭脸走了。第二日,秦如玉一出仪门,就看见马车边上的秦思明,正牵着马在那里等着呢,见她出来笑道:
“我刚好有事去找宝树,不如我顺路送你过去,也省的街上轿马纷纷的,回头若出了事可不好担待”
秦如玉抿嘴笑了笑,也不点破他。只是后面的红芍用帕子掩着嘴笑了几声出来。
虽不是正经拜访,但谢府门上的仆人们对待秦思明的态度,已然变了个样子。恭敬谨慎间又有些暧昧,毕竟这位可是板上钉钉,府里的孙姑爷了,秦思明却心里很受用。可是进了里头,眼巴巴看着秦如玉进了二门,而自己也只能上前面来找宝树。
一进宝树的屋子,就见宝树看着他笑的前仰后合的,指着他道:
“门上说你找我有事商量,二爷可是有什么事,快快说来吧,莫要耽误了正事”
秦思明白了他一眼,坐在边上端起茶杯就灌了两口茶,站起来向外头望了望长叹了口气。谢宝树倒是笑道:
“说你傻,真傻啦!如今我们家园子里秋菊开的正好,一会儿近午时,我们去枕香亭吃酒赏花,她们必会过去的,我们只要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便可”
秦思明听了这话,眉眼都弯了起来。催着谢宝树快去,谢宝树没辙,便只得领着他过去了。园子里的枕香亭,周围是一圈菊花圃,如今正值花季,秋菊盛开,或黄或紫,颜色鲜艳姿态各异,异常绚烂。
两人坐在亭中的石桌上小酌,倒是分外惬意,可惜的是秦思明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时不时盯着那边的石子小径,直到远远瞧见那个窈窕的身影缓步而来,才发现胸中的思念远比自己以为的还更强烈。
走的时候还忐忑不安悬着心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自己未婚的妻子了。想到此,秦思明心里就胀满鼓动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几乎要颇胸而出了。
秦如玉拉着谢桥左转右转,东走西走,不一会儿便上这边枕香亭来了,直到远远瞧见亭子里的身影,谢桥才知道又上了如玉的当,不禁白了她一眼。
秦如玉嘿嘿一笑,低声凑到她耳边道:
“有我和谢宝树,你们见一面略坐坐也没什么的,走吧!莫要别扭了,白显得你小家子气”
秦如玉只道是谢桥怕下人瞧见了说闲话,那里想到,其实谢桥是不知道这时候见秦思明该说什么,两人名分既定,这远不得,近不得,却不比旧时的自在了,别扭尴尬的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各自避开的好。
可是踏进亭子里,行了礼抬眼的瞬间,边被锁进秦思明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里面充溢着的满满思念和欢喜,仿佛一颗颗夜空的星星一般闪闪发亮,让人不忍,也不能漠视。
谢宝树和秦如玉也顾不得这边的谢桥和秦思明了,两人也是久别重逢,且各有各的心事,更是有许多话想说,却又难以启口。
四个人一时谁也没出声,这边秦思明首先打破沉默道:
“桥妹妹坐吧”
伸手提壶给她倒了一小盏酒:
“这是菊花酿,淡而醇,妹妹尝尝”
谢桥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点点头说了句好,却有些受不住秦思明如此灼灼的目光,遂站起来走到栏杆边上,去瞧亭子外头妍丽的菊花。
秦思明也不管秦如玉和谢宝树两人,径自跟了过去,顺着她的光落在一株盛开的绿牡丹上面,不禁低声道:
“我母亲最喜菊花,菊花中又最爱这绿牡丹,每年我都要寻上一两盆送过去,今年却没来得及”
谢桥有些意外的瞧了他一眼,上次在安平王府瞧着他和郡王妃相处的情景,貌似不怎么亲热,再加上听得安平王府的郡王妃一向偏疼世子秦思义,原来是她看错了吗。
秦思明对上她的目光,挑挑眉道:
“怎么,很意外,妹妹眼里的我难道不是个孝顺的儿子吗,我很好奇妹妹眼中的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谢桥侧头看了他半响,摇摇头道:
”我眼中的你什么样子,有什么干系“
秦思明眸光一闪:
“如果我说有干系,妹妹会不会在意”
谢桥刚要说什么,就听那边啪哗啦一阵大响动,两人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不知那两人怎的说恼了,秦如玉手里的酒杯直接就扔了出去,倒是避开了谢宝树,砸在亭柱上,摔了个粉粉碎。扭脸气道:
“咱们走,他愿意娶谁娶谁,最好娶头母猪回来,生一窝小猪仔围着他乱哼哼”
不由谢桥弄明白,三步两步便拽着谢桥跑了。
86两心同试探生嫌隙
秦思明眼睁睁看着谢桥被如玉拽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整话儿,心里这个气就别提了,扭脸瞪着谢宝树:
“你不是盼了这么久,怎的好容易见了面,又弄成了这么个样”
谢宝树脸色黑沉,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哼了一声:
“怪不得圣人云:为女人和小人难养也,麻烦的紧,走了便走了,有什么打紧,脾气暴躁,一点也不温柔,谁还稀罕她似地”
秦思明哧一声笑了,坐下来道:
“你不稀罕倒两便了,如玉家里如今正张罗着给她定亲呢”
谢宝树一听,再也顾不得生气,蹭一下站起来拽住秦思明的胳膊道:
“什么定亲?定的什么亲?定的谁家的亲”
秦思明盯着他瞧了良久,一挥手拂开他的手:
“既然不在乎,打听这些作甚”
谢宝树急的满脸通红,深悔自己刚才的气话,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觉得头顶一片乌云罩顶,竟是不见天日一般的难受,心里头一阵紧缩,知道秦思明从来不说笑,只要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必不会是哄他的话,心里头这才真着急起来。
可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死死盯着秦思明,秦思明看他这个样子,叹口气道:
“即是如此在乎,何必弄成这样,我真是无法认同你做法”
谢宝树缓了缓劲儿才开口道: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和桥妹妹万事顺遂了,那里知道别人还在火上烤的滋味”
秦思明挑挑眉没好气的道:
“顺遂了,有你和如玉搅合,想顺遂也难,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也没看有什么,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时恼了,一时好了的折腾”
谢宝树呐呐两句,吱吱呜呜的说了出来,倒是引得秦思明一阵哭笑不得。原来两人心里都存了念头,也都有彼此,却谁也不明白的说出来,好不容易见了面,单单用那别的话互相刺探,若是寻常的话也罢了,偏谢宝树这厮,一点不明白女孩的心思,竟是用自己的亲事去刺探如玉的心意。
如玉那个脾气,加上从出生就无比尊贵的身份,自有一股凌人之上的骄傲,那里受得住这些,没等谢宝树说完,就恼恨起来,觉得自己简直眼瞎了眼才瞧上了这么个朝秦暮楚的男人,手比头脑还快,一个杯盏就扔了出去,亏了对面的谢宝树躲的快,不然还真说不定就砸在宝树的脑袋上。
也不听谢宝树下面的话,转身拉着谢桥就跑了。
秦思明听了,指着谢宝树道:
“平常看着你机灵的很,怎么到了这件事上倒变得如此愚蠢起来,即便你有心试探,怎么能用亲事,以如玉的性子,砸你一个杯子还是好的,只可惜连累的我和桥妹妹也没说上话,真真让我说你什么好”
谢宝树却没忘他刚才的话,忙拉着他道:
“你刚才说如玉定亲的事可是真的,莫要哄我才是”
秦思明白了他一眼:
“虽没定下,可是已经着手去办了,我可提醒你,如玉的身份若是定下来,就真的再无转圜了”
“身份?什么身份?事到如今你便和我说明白些吧,我也好知会我母亲遣人去提亲,这样岂不圆满了”
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用的好方法,谢宝树差点手舞足蹈起来。秦思明道:
“你想的好,如玉的家里,即便你家老太爷去提亲也是没用的,如果她瞧不上你,搬出谁来也白搭,她的身份,还是她自己告诉你更为妥帖些。”
“她自己告诉我”
谢宝树垂头丧气的坐下:
“如今她很恼了我,恐怕连我的面也不见了,那里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呢”
秦思明恨铁不成钢的道:
“她恼了你又没恼桥妹妹,你真傻还是假傻”
谢宝树眼睛一亮,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仿似顿悟了一般,似笑非笑的道:
“慎远我今日才知道,你也有着急的时候,哪里是撮合我和如玉,分明是你想和我家桥妹妹见面说话,用我来作伐”
被人说破心思,秦思明也不回避,幽幽的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我想着她,时刻都想见她,哪怕说不上话,只看着她,也觉得心里头欢喜非常,只恨这样的时间过得太快,所有我真不理解你为什么还有吵架的功夫呢”
谢宝树不禁愣怔了很久才道:
“说实话,原先我本不看好你和桥妹妹的,桥妹妹即便比寻常女子聪慧些,但是你家里的情况,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桥妹妹嫁给你,将来必是不会省心的,若你也不是真心相待,将来的日子恐还不如在家时自在,可这些日子看下来,我也明白,你竟是十足的真心,若是真心,希望你这份真心能持续的久一点,久到能护我桥妹妹一生平安才好”
秦思明有些感动,郑重的点点头,伸手一拍谢宝树的肩头:
“彼此彼此。”
再说这边谢桥,被如玉风风火火的拽回抱月轩,靠在榻上吃了两口茶,刚喘匀了气,就见到秦如玉在眼前不停晃动的身影,急匆匆焦躁的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回到左边,来回折腾,嘴里还气愤的嘟囔着。
听清了她嘴里的话,谢桥不禁莞尔,一把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道:
“大哥哥的话你也信,以我猜,这必是大哥哥试探你说出的话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大哥哥可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呢,怎能不急,寻我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我也没告诉他,想必他这是一时情急试探你的话,那里有什么亲事,老太太前儿还提呢,没有的事”
秦如玉一听,转了转眼珠,又哼了一声别扭的道:
“即便没定亲,他巴巴的说出来,想必心里瞧上谁家的姑娘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大色狼”
谢桥扑哧一声笑了:
“我还说是你着急了,这样恼,原来是吃醋了”
秦如玉脸一红,从头细想一便也知道自己误会了,遂放了心,却听到谢桥来打趣她,便不依的凑上来呵她的痒,边呵痒便说:
“好啊!你难道不该谢我,不是我,你哪里能见着你的慎远哥哥,你倒是反过来打趣我,看我饶不饶你”
谢桥边扭着身子躲着边喘气求饶:
“好姐姐,我错了,再不敢了,你绕了我这遭,哈哈哈……”
外面廊下候着的巧兰和红芍对视一眼,不禁好笑,抬眼瞧见巧月进了院子,巧兰站起来:
“这眼看到了晌午,怎的姐姐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巧月笑道:
“还不是老太太那边知道秦姑娘来了,说有些日子不见了,想得慌,让我过来请过去一起用饭呢,大太太二太太如今都在那边屋里呢”
巧兰一怔和巧月对了个眼色,如玉的身份尊贵,平常虽和谢桥亲厚,当世交家的闺中好友来往亲近,可这公主至尊,毕竟不能怠慢了去,因此每次如玉过来,必是上老太太那里用饭招待的,这也是惯例,只是平常却没有大太太二太太在,今日却不知怎的这样全和。
巧月进了里屋,就见谢桥少有的形容狼狈,鬓发蓬乱,发髻歪斜,衣服也有些乱,可满脸的粉红晕染,眉眼盈盈,竟是透出那么股子不容寻常的妩媚风情来,煞是好看。巧月心说:如今尚小些便如此,将来还不知道出落个怎生的好模样呢,那秦二爷倒是个有福气的。
巧月一边想着,一边招呼红芍进来帮着如玉整理衣裳头发,如玉却比谢桥齐整多了,谢桥却不然,头发要散下重新梳理才可,好在谢桥一贯喜欢轻便简单的样式,倒也不费什么时间。
巧月把谢桥头上别着的蜜蜡芍药花拔下,头发就散了下来,带着一股子玫瑰花的清香,巧月轻轻梳理着谢桥的头发,自家姑娘的怪癖她是深知道的,平日里绝对不许用梳头油,即便是最上好的也不用,却要无冬历夏每日必要沐浴洗头发,刚来的那时候头发没这么长,如今却已经过了腰际,如同一匹最好的黑缎子,顺滑柔软,让人爱不释手。
巧月拘起两鬓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花髻,把剩下的头发梳顺垂下,把那朵蜜蜡的芍药花仍别在鬓边,接过巧兰递过来的衣裳服侍她换了,整理妥当,上下瞧了瞧,才满意了。
秦如玉在一边歪头笑道:
“偏你是个有福气的,身边有巧兰那样的丫头不算,如今巧月姐姐也是这样手巧”
谢桥白了她一眼:
“你的红芍难道不好,你若是看着眼热也不难,一会儿我和老太太说,用你的红芍换了巧月去,想必老太太那里乐的不行呢”
众人知道她两个说笑,也都不以为意。
收拾妥当,两人拉着手顺着游廊到了老太太的院里。因去年中秋时,老太太说园子里的那几颗桂花树好,爱那清淡的桂花香,今年开春,花匠便移了一颗秋桂过来,种在了院子里的西北角上,如今正是花季,开了一树浅淡嫩黄的小花,一阵秋风过,摇落一院的馥郁清香,别有风情。
秦如玉深深吸了一口道:
“你家的桂花开的真好,竟是比我那里的几株都强些”
谢桥瞥眼瞧了她一眼,凑近她耳边戏谑的道:
“将来你若嫁进来,这就是你家了,不用着急,不用着急”
秦如玉脸一红,白了她一眼,谢桥掩着嘴轻声笑了起来。隔着窗子老太太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两个丫头在外头说什么笑话呢,快进来也告诉我知道,让我也跟着乐乐。”
87听故事林庭梅动心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大太太心里头愈加疑惑,前儿让奶娘去询了谢婆子,谁知平日里无话不说的人,竟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吱吱呜呜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个难得的好人家,具体谁家的,一个字也没打听出来。
论说若是宗室里的女孩也不值当如此吧。主仆两个坐在屋里把那相熟不相熟的宗室家的小姐,挨个琢磨了一遍,也没想出是谁家的,奶娘低声说:
“听秦府里的二爷说是王府里远房的亲戚,别是个什么寒门小户出来,依附王府的穷亲戚吧”
大太太想了想,摇摇头:
“这倒不大可能,虽不知道是谁家的,只听咱们老太太的口气便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家,况且又是国姓,穿戴打扮跟着的丫头婆子你也不是没瞧见,那里是寻常人家的模样呢,且今儿我瞧着老太太和她说话,仿似有些小心翼翼的,隐隐有以她为尊的意思,想来地位该是个贵重的。
奶娘笑道:
“若论贵重,满京城的小姐们,可都比不上宫里的,难不成她是宫里的哪位公主”
大太太一怔:
“是啦!我怎么就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她身上穿的衣裳,头上戴的首饰,可不都是内造的吗,虽说如今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算很稀罕,只像她这样的倒也不常见,不说她,就是她身边大丫头的衣裳也都是贡缎”
说到这里又摇摇头:
“安平王府里住着,这些倒也不算什么。”
奶娘忽想起一事:
“我刚遣了小丫头过去寻咱们大爷,正瞧见大爷、秦二爷、三姑娘和这位秦姑娘在园子里的枕香亭里说话赏花呢,两两成对的,倒煞是般配,只不知一会儿的功夫,怎的就恼了,那秦姑娘摔了一个杯子,拽着三姑娘跑了。”
大太太听了,不禁莞尔:
“她们小孩子在一起也难免拌嘴,不是什么大事,这件事你只装不知道便了,想必是那秦二爷想和三丫头说话,烦了宝树和那秦姑娘作伐,不然他们定了亲的人,轻易是见不着面的,我说三丫头有造化,别看身边没亲娘,这个女婿找的实实不差,算了,这也是个人的命,半点求不来”
奶娘笑道:
“可不是说的,您就瞧何府里两个进宫的小姐,如今的光景,可是天地之别了,这哪里是原先能想到的呢”
大太太道:
“西边府里的刘氏自认为比谁都精明,比谁都强,如今让她也知道知道锅是铁打的,毕竟是寒门出来的,没什么大见识。前儿还遣了人来说和,说是要把她家的玉兰许给宝树,让我用软话推了,当初我巴巴的赶上去,吃了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