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第6部分阅读
钟鸣鼎食 作者:yuwangwen
太太和二叔也不怎么看重,是个可有可无的,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何自谦玩味的道:
“你看差了,我瞧着你这个四妹妹可不一般”
张敬生道:
“左右不与咱们相干,桥妹妹好就行了,回去我自会和我母亲好好说去,母亲那里念叨了好一阵的了”
何子谦见谢宝树也不清楚,也就暂且撩开手去。
三人吃着茶商量晚上吃什么,不用到外院里去,就在这园子里做些简单的到省事,这边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那边谢妈妈却带着人,提了食盒子迈进了小院,谢宝树几个忙亲自迎了出去。
谢妈妈福了福道:
“老太太听三姑娘说,大爷共何公子张公子在园子里歇息用饭,怕这边毕竟好久没开火,那灶生,一做出饭来却不好吃,故特特差我送了饭过来”
说着又笑了笑:
“里面有你们钓上来的鱼,老太太让小灶做了,那边留了两条,老太太和三姑娘吃,剩下的都在这里呢,说是让你们自己也尝尝”
说着命人摆饭,亲自伺候着几位爷吃了,才领着人退了下去,刚出了小院,心里就不禁犯嘀咕,这何府的少爷却怎的连衣服发髻都换了个过子,怎么瞧着却仿佛是大爷的衣裳来着。
20暗思量子谦始生意
谢宝树几人吃了饭,过了约莫两刻钟,就有谢桥屋子里的暖月,带着两个婆子过来,暖月把点心盒子交给巧梅后伶俐的回话:
“我们姑娘说了,这东西虽好吃,刚吃过了饭却不能多吃的,三位爷略吃两个尝尝便了,左右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回头想吃,再叫人做了来也不难,这是我们姑娘特特写的方子,让奴婢一道带过来交给大爷,不只这一种,几种新鲜的都一一写了”
说着拿出一张素签递于谢宝树,谢宝树接过来细细瞧了瞧,转身给了何子谦张敬生两人,张口笑道:
“我这三妹妹真真是个水晶心肝的玻璃人,难为她怎么想出的这些道道,说是简单,我瞧着却比她做的文章还更通顺些呢”
何子谦接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笔娟秀的簪花小楷,举凡用料火候,家伙什都一一交代的甚是清楚,倒认真当个事情来写的,不禁笑道:
“怪道你家那个古板的谢先生,都说她聪明难得,只瞧这一手好字,闺阁中的女孩子就是个拔尖的了”
谢宝树哧一声笑了:
“这些旁的事情,三妹妹自是最有兴致的,但凡先生留的作业,每每却要找我捉刀,今日里听她和咱们谈诗论词的,倒真是读过不少书,却不知怎么却不喜自己做文章,想来是犯了惰性,以后她若是再来求我,我必是要让她自己做来我瞧瞧,说不得比我们的也不差”
张敬生道:
“你这话差了,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不考科举,总归是不愿意费这些力气的,要我说,你家先生也特意的执拗了,怎的还让她做什么文章,真是的,平时寻些典籍中有意思的故事讲了,不就得了,哪里用的找这样较真”
何子谦低声笑了两声,对暖月询道:
“你家姑娘现下正做什么呢,这玩了一天,可是累的很了”
暖月忙回:
“我家姑娘今儿精神头倒好,吃了饭略歇了会子,我出来时正在灯下看书呢”
谢宝树挑挑眉道:
“真真是个用功的,看的什么书,你可知道”
暖月歪头想了想:
“不知道,不过听着我们姑娘念了两句,好像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后面的就记不住了”
她一句话说的谢宝树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何子谦点点头道:
“原来是诗经,你回去和桥妹妹说,这大晚上的还是不要用功了吧,有多少书白日里读不了,灯下却是最伤眼睛的,我家里倒是有一盏琉璃罩子的灯,回头我让人送过来给三妹妹用,却比平常的灯明亮些,再有,谢谢三妹妹的点心,这番心,我们几个是深领了的。”
暖月答应着回去了。
三人吃了点心,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睡下了,何子谦白日里睡了一大觉,这晚上却有点睡不着了,一闭上眼就是谢桥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着急的望着自己,想着纵谢桥是个处处都好的,却早早失了亲娘,反倒不比自己的俩个亲妹妹,虽才气淡些,却有母亲悉心教导顾念,谢桥又无兄弟姐妹帮扶,这几个谢家的姐妹,却那里是什么好玩伴,恨不得要置她于死地才好呢,姑丈如今也不在身边,就是有个什么为难处,却与何人去说。
想到此,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忽而又觉自己杞人忧天了,看情形老太太那里却是打心眼里疼宠的,目前这几年总是好的,将来可也难说,自己定要想个长久的法子护着她才好,不禁想起前几日听见爹娘那里商量着给自己说亲事,父亲倒是也提了桥妹妹,却被母亲驳了,说,虽亲上加亲是好事,可惜桥妹妹毕竟年龄小些,眼下的却不相配。
原先没见着桥妹妹之前,却也无所谓,可如今,何子谦却不由生出些不一样的想头来,若是桥妹妹,纵是让他等上几年又何妨。
何子谦这里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了半天,才睡过去不提。
再说谢妈妈回了老太太跟前,细细回了话,又把自己心里疑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太太那里脸一沉,侧目严厉的看了巧月一眼,巧月这里就知道事情要瞒不住了,忙跪下把今个园子里的事情,言轻避重的说了一遍。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手一怕桌子道:
“这还了得,若不是子谦护着,这一次三丫头的性命差点就丢了,这一听就不是个什么不经意的事故,说不得有人使着坏心要害我的三丫头呢,明儿把园子里的管事婆子们都给我叫跟前来,我亲自审她们”
巧月心里暗叫糟糕,忙开口道:
“三姑娘和大爷认真叮嘱了园子里的婆子丫头们,不让传到老太太这边来,原是奉的孝道,不想让您老人家跟着忧心,您老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查,岂不辜负了他二人的一番孝心吗”
老太太气消了些:
“我这两个孙子孙女倒是好的,只不过他们是一番好意,却生生纵了那些黑心的,不知道猫在那里,又起什么坏主意呢,这次侥幸,若是下次可怎么好”
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一叹道:
“罢了,巧月起来吧,三丫头和宝树是有心的,你去吩咐,凡跟着三丫头的丫头婆子们都给我十分的警醒着,若是再有闪失,我可不看有几辈子的老脸面,一并捻了出去。”
巧月忙应了,谢妈妈瞧老太太脸色有些闷闷的不乐,遂有意凑趣道:
“刚刚我过去的时候,瞧着那何府的公子真是个好性子,不紧不慢,温温和和的,且长的也好”
老太太倒是露出了些许笑摸样来:
“何府里的规矩大,那孩子自是错不了的,不过我却瞧着思明那孩子是个有大志向的,比他那个大哥强了不知多少倍,可惜就是年龄上……”
说到这里,倒是停住了话头笑道:
“左右还早,再瞧着吧”
被谢妈妈这一打岔,老太太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谢妈妈暗里琢磨,原来老太太是瞧上了安平王府,难不成是要给三姑娘提前订下,谢妈妈倒是觉得何府那边才是门更稳妥的,不说别的,就是瞧着三姑娘的亲娘是何府出去的姑奶奶,这要是将来做了亲,必是不会委屈了三姑娘的,况且听巧月说的事,那何府的少爷,宁可自己掉湖里,也要护三姑娘周全,将来哪里会歪带了去,不过若论门第的高低,自是安平王府更显贵些。
服侍着老太太睡下了,谢妈妈才出了东正院,心里却还在琢磨巧月说的事,表面上看,像是大姑娘做下的,不过却也不确定,毕竟都知道大姑娘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哪里有这样高深的谋略。
想着抬头瞧了那边抱月轩一眼,这三姑娘就是太好了,却也有人气不忿呢。
这边抱月轩暖月回来细细的回了话,一边的何妈妈道:
“子谦少爷打小瞧着就是个稳妥的,这些年不见,性情倒是没怎么变,若是将来……”
说到这里瞧了谢桥一眼,住了话头,心里一叹,如今却是早了些的。让巧兰过去拾掇着铺床,自己亲自服侍着谢桥宽衣洗漱,伺候的躺下了,才出了屋子。
谢桥躺下,眼前却忽的浮现出何子谦救自己的情形,那几乎是一种从心里发出来的本能,说实话,谢桥真的感动了,何子谦真当自己亲妹妹一样回护着,有这样一个哥哥,谢桥觉得心里大安了许多。可一想到谢雅谢珠,才这么大的女孩子,却有了这么深的害人之心,不禁又生出几分毛骨悚然来,总之,以后自己需多多防着才是。
翌日,一早起谢桥就到祖母那里去请安用早饭,却稀罕的发现祖父今儿也在,平日里祖父总是在前面的书房歇着,祖母老了,自是不能伺候,长日里瞧见的几个老姨奶奶也是青春不在,听大哥哥略略说起过,祖父在书房里有两个近身的丫头,想来是通房的。
这古代的男人都不拿女人当回事,三妻四妾通房丫头,多的令人眼花缭乱,大伯二伯那样的就更是没边了,房里伺候的女人什么样的都有,有的也就比谢雅谢贤才大一两岁,谢桥瞧着,心里早就凉了,在这里想要一夫一妻的忠诚婚姻,那还是尽早自杀穿越回去是正经。
谢桥如今不想别的,就想着尽量的能晚些出嫁,即便非要出嫁不可的时候,也要寻一个差不多的,像大伯二伯那样的,她倒宁可当一辈子老姑娘。
谢桥在下首陪着祖父祖母吃了早饭,谢道瑥温和的瞧了她一眼:
“先生说你书念的好,不过却有些懒散,虽是女孩子家,既然有这份才情,就不要荒废了去才好,多念些书,纵是不能科举出仕,将来也有大用处的,不可因有祖母疼爱,就娇养了自己的性子,回头正正经经做两篇文章送来我瞧”
谢桥忙垂首应着,老太爷不过略说了两句话,就起身走了,老太太瞧着她笑道:
“你祖父向来就是这么个性子,回头我让宝树帮你做,不用害怕的……”
这里正说着,外面却突然吵嚷了起来,间或还有大哭大喊的声音,老太太唬了一跳,大声道:
“这一大早的是谁在外面吵嚷,规矩都忘了不成。”
21老太太心惊闻丑事
平日里都知道,谢家老太太虽面上慈悲,心里却是个规矩极大的,寻常的婆子丫头,纵是胆子再大,性子再刁滑,也不敢在东正院里放肆,今天这个事儿,却是透着十分蹊跷。
老太太一声吓问,竟然一点作用也没有,听到老太太的声气,外面的噪杂声反而更大了起来,老太太脸一沉,起身下了榻,扶着巧月和谢桥的手出了里间,小丫头打起帘子,院子里的情景一入眼,倒真令谢桥吓了一跳。
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妇人,撒泼似地大喊大叫,两个力气大的婆子加上谢妈妈都按压不住,院子当间却站着谢雅这几日不见的大丫头春枝,前几日听说家去养病了的,却不知怎的闹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小脸瞧着白惨惨的,头发也有些散乱,鬓边簪的绢花都有些歪斜,却仍然掩不住那份出挑的灵巧风流。
身上一件桃红色半旧小袄,底下葱绿色绸裙,外面罩着一件宽松烟灰色比甲,站在哪里却真有一股弱不胜衣的美丽,要说谢雅身边这个大丫头,素常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加上又比别的丫头会打扮,即便寻常的衣裳,穿在身上也十分惹眼。
谢桥和她不怎么相熟,进府没多久,春枝就病了,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这时看却不禁暗暗喝彩,满谢府日常见的丫头中,倒只有巧月和她能比量一二,却也失了几分天然的风韵,巧月较之更端庄持正些。
那年轻的妇人兀自和谢妈妈几个撕扯,眼风扫见老太太的影子,却不知哪里生出来的邪力气,推开身前两个粗壮的婆子,抢上两步,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的纜|乳|芟麓罂奁鹄矗呖拚庾炖镆膊幌凶牛
“老太太您素来是个大善人,这次要为奴婢一家做主啊”
谢妈妈脸色一变,上来拉扯她:
“有什么话和我说不得,非要闹到老太太跟前来,若是有个什么,莫说你这么个泼货,就是你们家的祖宗都要气的从棺材了蹦出来了”
那妇人听了这话,却是冷冷一笑:
“如今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祖宗,这眼下就难立足下去了,没得让人戳着脊梁骨。我和我们家那个老实头却没什么,不过有口饭吃也就足了,可我们膝下却还有两个儿子,出了这样丢了大人的没脸事情,让他们以后如何讨生活”
说着抹了一把脸,回头对立在那边仿佛木桩子一样的春枝道:
“大姑娘,可不是嫂子我要闹,我可是为着你两个侄儿着像,没得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进来,却脏污着出去的理儿,纵是你想吃这个哑巴亏,也要替我们想想不是”
春枝听了她嫂子的话,身子晃了两晃,贝齿紧紧咬住红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仍然是一言不发,老太太越听话头越不对,挥挥手道:
“宝贵家的,你放开她,既然闹到了我眼前,势必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谢妈妈暗暗叫糟,却只得放开了那妇人,老太太仔细打量了那妇人道:
“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的,却是谁家的媳妇”
谢妈妈忙回话:
“是长荣家前几些年续娶的媳妇,原是二老爷院子里灶上烧火的丫头,还是老太爷亲自做的大媒”
老太太却点点头:
“是啦,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长荣常日里跟着老太爷身边伺候,却是个老实人”
那妇人正如谢妈妈说的,本来是二老爷院子里灶上烧火的丫头,因是八月生的,她娘给她起了个名儿叫桂花,却因为长得并不多好,且有些泼辣,故此,满府的小厮奴才们没有一个敢娶她的,一年两年的,就耽误到了二十岁,却更是无人问津。
她爹是外院的花匠,也是个老实头,她娘虽也是粗使洒扫的婆子,却有几分心计,眼看着姑娘大了,真怕老死在家里,遂暗暗把那外头几个没娶亲的老光棍,挨个的掂量了一遍,却瞧着李长荣是个矮子里的将军,虽也是家生的奴才,却比她们两口子混的好,跟着老太爷身边使唤,虽也老实,毕竟有几分体面。
原来成过亲,那婆娘却是个没寿命的,过门没一年,蛋也没下一个,就得病死了,李长荣这就耽搁了下来,如今却也是近三十的人了,府里凡青春的丫头,哪里有看的上他的,都瞄着那年轻俊秀的去了,故此,成了个老光棍。
妙在家里人口简单,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妹妹在大姑娘房里当差,又是个体面的大丫头,想来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花不完的,更不要提那些使不尽的好处了,往远里说,将来大姑娘出嫁了,没准跟去做个姨娘什么的,将来能不顾着她娘家哥哥吗。
桂花她娘想了几日,便逼着自己当家的去和老太爷说,老太爷闲暇时也喜欢养花弄草,桂花她爹倒真没什么大本事,却是个养花的能手,因此日常能和老太爷搭上一两句话,瞅准了机会,递了话去,老太爷却也知道桂花那丫头,虽说脸面不是多出挑,却是个壮实有力气的,且长荣是个一脚踹不出三个屁的老实头,这配搭倒是刚刚好,娶个泼辣的婆娘也好顶门立户。
因此作了主,赐了长荣些许银钱,桂花这就过了门去,过了门不上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二年上又得了一个,这桂花本来就是个厉害的,这下更是不得了,成日里就开始嫌弃长荣没出息,和老太爷身边其它的奴才没法子比,捞不到定点油水好处,又数落编排小姑子的不是。
春枝和她哥简直就是生生天上地下的差别,桂花过了门一瞧见,心里就不怎么爽气,瞧着空就找不自在,好在春枝却知道哥哥不容易,到了三十才续娶了这个嫂子,且看在两个侄儿的面上,处处忍耐,加上回家的时候也不多,不过每年上见上那么一两次罢了,每月的月例银子一半儿送出去给她,倒也图个清净省心。
春枝的苦楚自是不能和哥嫂细说,大姑娘是个什么人,满院子里谁不知道,哪里能寻什么好处,不惹祸受牵连,已是念了佛的,盼来盼去,熬来熬去,春枝就盼着能寻个妥帖的人家,嫁了才好有个结果。
即便自小服侍大姑娘,却也知道,跟着她嫁出去却不见得是个好的,心里计量好了,却不妨命不争气,出了那样的事情。
想到此,春枝那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长荣家的扭脸一瞧她这个样儿,那火就不打一出来,心说那样没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何必还要做这等表面功夫,要是换了她,索性就大闹一通,不争个姨娘傍身势不与他干休。
老太太听着话头不对,顺着底下婆娘的目光看向那边木桩子似地春枝,虽说鬓发糟乱,狼狈不堪,却仍然难以掩盖住那股子天然的风韵,遂有些不喜,老太太素来喜欢端庄持正的丫头,对于那些风流俏皮的,心里先存了一番不待见。
扫过她的身子,却不由的一怔,目光定在她肚子上,眼睛里阴晴不定。虽还不大显,仔细瞧的话,却看的出来大约有了身子,心里不禁一凉,手脚都有些抖,这可真是哪里出来的丑事,谢家门里没出嫁姑娘跟前的大丫头,竟然有了身子,这传出去,她们家女孩的名声可还要不要了,就是以后说亲事,人家若是知道了,可怎么好。
扭脸看了眼身边的谢桥,倒是定了定神,这件事势必要闷在锅里,不能喧嚷了出去。
想到此,开口道:
“巧兰,扶着你家姑娘回屋子里去吧,前面学里我着人去说,想来昨个必是累了,今儿就好好的歇一天吧”
谢桥一怔,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媳妇和春枝,心里知道这里必是有不好的事情了,不当自己一个女孩听,于是蹲身福了福,顺着抄手游廊出了东正院,回自己的抱月轩去了。
这边老太太瞧着谢桥的影子过了相连的月洞门,那脸唰一下就掉了下来,对着底下跪着的妇人厉声道:
“纵你是长贵的媳妇,也在这府里伺候过主子,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有什么事不好说,非要青天白日这样大喊大叫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这一次瞧在李长荣的面子上,却暂时先恕了你,以后若是再敢如此没规矩,连你男人一律打了板子捻出去”
被老太太这样一呵,那媳妇却也知道怕,诺诺的低下头不吭声了。老太太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春枝,好半响才道:
“宝贵家的,带着她们两个进屋子来,巧月把院门掩了,派两个牢靠的婆子给我看住了,寻常的人不得靠近”
说着转身进了屋里。
22性刚烈春枝拼一死
谢妈妈心里说:长荣家这个泼辣货可真真的不省事,不过刚才却也没听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如今瞧老太太的眼色,细细一瞧春枝,倒不禁唬了一跳,都是过来人,哪里还能瞧不明白的,心说这大姑娘自来就不受待见,偏偏性子还是个惹厌的,这一阵子老太太倒是更看不上眼了。
她日常贴身的大丫头如今却还出了这样的丑事,真真令人没法子说了。细细一想,大姑娘那院子里哪里能进的去旁的男人,外面伺候的小厮奴才们,都不能过垂花门的,能进入她们那边东侧院子的却只有大爷和大老爷罢了,难道却是那两人做下的不成。
想着瞅了春枝一眼,样子狼狈的站在院子里,却比寻常的丫头还要更惹眼些,想来是大老爷一时心痒难耐,也说不准就是大爷,毕竟年纪轻,血气方刚的,引逗的做下这等不才之事也是有的。可无论怎么说,这春枝肚子里的孩子,却正经是谢府的主子,说不得,将来就能出头了。
想到此,倒是收了刚才的疾言厉色,略略缓和了脸色道:
“春枝姑娘,跟着老婆子进去回话吧,春枝姑娘,春枝姑娘……”
谢妈妈连连叫了两声,春枝才回神,面色却更是灰惨惨的难看,垂下头去,跟着谢妈妈迈步进了屋里。
巧月外面吩咐好,却亲自守在窗户根的廊下,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慌乱,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老太太屏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只留了谢妈妈和两个心腹的婆子,目光扫了眼地上的姑嫂二人,心里一瞬间转了七八个过子,要说这丑事是宝树做下的,她是万万不信的,当初挑了巧梅过去伺候宝树,就是瞧着巧梅是个正经尽心的,将来大了,给宝树做个房里人倒也没什么,没得自己房里现摆着一个,却去自己妹妹屋子里寻那些不正经的官司,况且宝树历来稳重,却不当是能做下这等事的人。
若说是大老爷,老太太心里早就信了八九分,自己亲生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却没有比她这个亲娘再知道的了,生来最是个浪荡的性子,没成亲之前还略有收敛,成了亲后,却更是无法无天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炕上拉,每每一想到此,老太太就暗暗埋怨大太太,你倒是正正经经清清静静的守着儿子过活了,可是当妻子的,难道不该平日里劝着丈夫些,纵是他不听,也总有几分用处的。
这倒好,大老爷哪里可这劲儿的折腾,你这边泥雕木塑的观音菩萨一样,他岂不更不拿你当回事了。可是那满屋子的妻妾,你找谁不行,非得去引逗自己亲闺女跟前的丫头,这可真真是什么畜生一样的心思。
想到此,老太太紧紧握住拳,浑身一阵阵止不住气的发抖,可是事情即闹出来,倒也要当面对问个清楚明白。
想到此,老太太厉声开口道:
“春枝,你来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老太太一句话,外面的巧月吓得一激灵,忙四下看看,满院里静悄悄的,心里却扑腾扑腾的跳了几下子,平日里她们几个丫头凑到一起说话,春枝这丫头虽生的好,倒不是个不正经的,心里打的主意,她们几个也是知道一二的,却万万没有什么攀高枝的心思,估计是大老爷强逼着的。
巧月一想到每次打大老爷跟前过,他那双瘆人的打量目光,心里就不禁一阵厌恶。却把那耳朵更贴近了窗子,细细听原由。
谁知春枝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就是不说话。
她嫂子急了,伸手拽了她一个歪斜,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倒是说啊,是大老爷的还是大爷的……”
她的话没说完,老太太一拍桌子:
“胡吣什么,主子是你能这样栽赃的吗,堵了她的嘴,拉一边去”
边上两个力气大婆子,刚才在院子里还看着春枝和外院子李长荣的脸面有几分忌惮,如今听了老太太的话,却毫不留情了,拿了绳子几下就把桂花捆了起来,堵上嘴拉那边墙角里跪着去了。长荣家的挣扎两下,被老太太刀子般的眼风一扫,遂老实了下来。心里不禁暗暗嘀咕,都说老太太慈悲,是个怜老惜贫的,如今看来却是讹传了。心里不禁开始琢磨,是不是自己这算盘打错了。
那边春枝一瞧她嫂子被人困了起来,老太太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仿佛能剥了她的皮去,心里不禁苦涩难言,想起了过年时的龌龊事,心里一阵恶心,除夕前那一日,下了一整夜好大的雪,大姑娘一早去了老太太屋子里。
那时节三姑娘还没来,大姑娘纵是不得老太太的意,过年过节老人家也是稀罕孙女的,每年到了这一天,都会命那珠宝坊的当家婆子,拿了新鲜样式的头面首饰进府来,老太太那里留几套,每个孙女让各挑一套,却是一年里,大姑娘最高兴自在的一天。
在老太太房里呆的时间,也比平常日子长些,自己赶巧前一天晚间出去给姑娘倒茶喝,着了风凉,却有些头疼发热,故此,留在自己房里喝了姜汤,想着略睡一会子发发汗,春枝是大丫头,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小屋子,就在小院侧面的角落里,
谁知道睡得迷迷糊糊的,却不防被人紧紧搂抱住身子,睁开眼却吓的魂儿都飞了,大老爷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进来,早就脱靴上了炕,死死按着她喘着粗气,七手八脚的就要解那底下的裤带。
春枝激烈的挣扎了起来,一边低声求着,谁知道她这副奋力抵抗的样子,更是不知怎的马蚤中了大老爷心里的痒处,那嘴更是不管不顾的凑了上来,堵住她的唇她下死力的啃咬,让她再也叫喊不出,春枝嘴被堵住了,手却更加奋力的抓挠,抓的大老爷起了性子,抽出自己的裤腰带,抬高她的双手紧紧绑在了床柱子上。
春枝拼死扭动挣扎,大老爷却觉得更是得趣得不行,一把撕开了她的薄棉裤,腿一撑就快活起来,又怕她叫嚷起来,毕竟不好看,寻了那帕子塞在她嘴上,自顾自的上下里外的折腾,春枝从挣扎到木然,最后直愣愣的望着房顶,眼睛里的泪都流干了,也没人知道。
大老爷越性子的折腾了一溜够,足了,提上裤子,解开她的手,转身走了。春枝这里大敞亮开的好半天,才有了知觉,颤着手拉上自己的衣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从门缝里向外瞧,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才去了灶下的房子里打了水来清洗身子,脏的她一阵阵的作呕,沾了冰凉的水,下死力的擦洗,直到皮肤都渗出了血丝出来,还不停手。
可是自此后,大老爷凡得了丁点儿的空,就来寻她,死力的折腾一回,大老爷是个没脸的主子,哪里有什么廉耻之心,寻见没人,就是拉到那墙角的犄角旮旯也是要快活了才罢休的,有时候,春枝想索性自己死了倒干净,可是却总下不了这个狠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骂自己天生的贱货,出了这样的事情,竟是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赖活着,可有什么意思。
心思一重,这病就来了,过了年没些日子,就感觉浑身无力,头晕目眩的难过,也为了躲大老爷的纠缠,索性回了太太家去养病,嫂子虽不贤良,春枝觉得,总比时刻被大老爷拉着做那事好多了。
谁知道眼瞅着这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起来,她哥哥却是有些疼她的,寻了个走街的郎中给她瞧病,一瞧却是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子,当时她就想着,完了,弄到如今的地步,也只有死路一条,暗恨自己不早些死了,却还落个干净的名声。
她嫂子知道了,却强拉着她进谢府来讨说法,她嫂子糊涂了,她却不糊涂,纵是讨了说法,也不过给那禽兽一样的大老爷做个玩物,有甚指望,可她嫂子也打定了主意要闹,她嫂子的想法她也知道,不过是想拿着她讹些银钱罢了。
想到此,春枝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看看边上脸胀的通红的嫂子,凄惨惨的一笑,起身就向那边的门柱子上撞了过去。
老太太倒不妨她这么刚烈,吓了一跳忙道:
“快,拦住她”
谢妈妈急忙上去,谁知春枝是一心求死的,力气大的出奇,撞开了谢妈妈,仍旧撞在了那边门柱子上,咚一声闷响,人已经软趴趴的摔在了地上,额上的鲜血哗的流了满头满脸,看上去触目惊心。
巧月哪里急步进来,瞧见屋子里的情景,冲过去抱起春枝瞧,春枝这一撞,虽存了必死之心,却无奈门柱子毕竟是木头的,想死却也不容易,被巧月抱在怀里,眼睛却睁开了,看了巧月一眼喃喃的道:
“这就是我们做丫头的命,谁都不能和命争”
说着头一歪却晕死了过去,巧月那眼泪跟着也下来了,放下她,几步跪在老太太跟前,抱着老太太的腿道:
“春枝素日里是个尽心尽力的丫头,求老太太看在大姑娘面子上,就饶了她的命吧”
老太太回过神,扫了她一眼,又瞧了那边的春枝一眼,心里却不禁一禀,如此丑事岂可姑息,可是春枝肚子里孩子,却又真真是谢家的骨肉。
正想着谢妈妈却低喊起来:
“血,血……”
老太太看过去,春枝的身子底下,却慢慢渗出了一股子暗红色的血来,老太太此时倒是松了口大气。
23救春枝巧月尽心力
春枝肚子里孩子没了,老太太也大放了心,不然这个事情真是不好掩盖住的,若是让大老爷收了这丫头,传出去和自己亲闺女屋子里的大丫头不干不净的,这谢家满府的脸面可是让人踩到脚底下去了,万万收不得。
若是发落出去,肚子里毕竟是谢家的骨肉,老太太也不能瞧着谢家的根苗流落在外,所以这个事情轻不得,重不得,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成,正在那里进退两难,不想这丫头瞧着妖娆风流,却是个实打实的刚烈性子,宁可一头撞死。
到了现在,不用春枝再说,老太太心里也是明白了十分的,一准是大老爷强逼着做下的虐,先前对春枝的那点子不待见,倒是去了大半,怜悯之心涌了上来,自古佳人多薄命,这春枝倒真真生了个俊俏的模样,可惜命不济,出身卑微,即无父母靠依,也无姐妹相慰,修下个哥哥纵是个老实的,偏娶了个母夜叉一般的嫂子,瞧那嫂子的形状,那里是为她打算的样子,巴不得靠着小姑子的身子多讹诈些银钱入袋才是正经。
老太太低头瞧了瞧伏在自己腿上的巧月,不禁明白了些许,自是姐妹们平日里有些交情,如今却不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遂伸手拍拍她低声道:
“你也不用求了,去找两个底细的人悄悄把春枝安置在园子西北角那个小院里,先照顾着养身子吧,那边角门临着小街,差人去外面寻那外省过路的郎中,进来给春枝瞧瞧,用什么药,吃什么补品,你就看着安排吧,拿了咱们屋子里的牌子去库里领,但是一定要叮嘱好,不可露出去分毫,若是有个什么影儿……”
巧月急忙道:
“老太太放心,用我的命担保,露不出去一点话儿去”
老太太点点头,巧月站起来就往外走,不大会儿功夫,就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行了礼抬着春枝走了。
谢妈妈急忙招呼下人进来收拾,收拾干净立正了,谢妈妈仍旧把人都遣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谢妈妈和春枝的嫂子,老太太这一阵又惊又吓,又恼又怒的,觉得身上有些没力气,按按太阳|岤,身子一歪靠在身后的迎枕上,眯了会儿眼,才又睁开,瞥了眼地上的妇人,挥挥手。
谢妈妈上前给春枝嫂子解开绳子,松开堵着她嘴的帕子,这帕子刚一离嘴,桂花张嘴就要哭喊,谢妈妈眼疾手快,一把又给她塞了回去,低声吓唬她:
“若是你再喊叫,让人把你的舌头剪了,有什么话好说好道的不行,非要猴喊夜叫的,你倒是听不听我的”
那桂花眼珠子转了几转,也明白如今自己依仗拿人的证据没了,说下大天来也没用,况且她也不傻,自己连着男人孩子都是谢家祖祖辈辈的奴才,这胳膊能拧过大腿吗,若是给按上个罪名,纵是直接打死了,也无人说个不字的。
心思一转过来,倒是老实了很多,谢妈妈瞧她听进去了话,遂把她嘴里的帕子又拽了出来,桂花却膝行几步,伏在老太太脚边,也不说旁的话,只在哪里假意的抹泪,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道:
“你这嘴是个不好的,若是依了我的意思,直接把你连你们家男人一并的远远撵出去,让你们自生自灭才好,可是你家小姑子却有些气性,也罢,暂且饶过你,若是出去敢再胡说八道,你可知道怎么个死法”
桂花虽泼,却也知道怕字,听了老太太的话,身子不由得一抖,连忙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道:
“不敢,不敢了”
老太太也不看她:
“宝贵家的,拉着她出去吧,听说她娘家爹娘的身子不好,去取二十两银子送于她吧,也算是谢府的老人,好生静养身子要紧”
桂花眼睛一亮,忙又磕了几个头,一脸喜色的跟着谢妈妈出了屋子。
谢妈妈直送她到角门哪里才又叮嘱道:
“你可听见了的,这是老太太送于你爹娘治病养老的银子,出去不可满口胡吣,你家姑娘也放心吧,老太太既然怜惜了,必是有个安置的妥帖去处,你且去吧”
沉甸甸的银子到手,桂花哪里还顾得小姑子的死活,左右二十两银子,如今都可以买十个丫头了,有了这笔外财,以后自己两个儿子可就不愁了,至于春枝,反正已经破了身,回家里也是吃闲饭,管她作甚,最好死了干净。
因此,听了谢妈妈这话,也不问究竟怎么安置,扭脸喜滋滋的走了。谢妈妈不仅暗暗叹息春枝的命薄,修下这么个如狼似虎的嫂子。
再说巧月这边,亲自给春枝梳洗干净,换了自己的一件半旧衣裳,扶着她靠坐在床上,自己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发,刚头给她灌了半碗参汤下去,是用前些日子给老太太熬参汤剩下的参须子熬得的,也是极难得的上品,这一会儿子,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些,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愣愣的瞧着前面的墙壁,仍旧有些痴痴傻傻的。
巧月这边给她梳了个麻花辫,额头上的伤口如今已经上了云南白药,用白绢裹好,刚才看着好大一个口子,不知道好了,是不是会留疤,女孩家破了相,将来可更是不好了。
门外的婆子扣了两声门低声道:
“巧月姑娘,外面请的郎中来了”
巧月忙扬声道:
“请大夫在外面稍候”
说着忙扶着春枝躺下,将那半旧的帐子掩好,抽出春枝的一只手来放在外面,想了想,又拿自己的一块帕子盖上,先唤了一个婆子进来伺候着,自己却躲在耳房的门帘子后面听着动静。
再说那郎中,不过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江湖游医,是个外省人,看过几部医书,略通些岐黄之术,就四处行医历练起来,靠着给贫寒人家瞧病赚口饭吃,闻得京城繁华,遍地生钱,这一路就进了京,倒是比别的地方强些,大门大户的自是不可能请他这样的大夫进门,故此专门串那偏僻的小街巷撞运气。
这日里却转到了这条小街,瞧了瞧却暗道自己今儿的运气不好,一眼望过去哪里有什么人家,却是一溜的青瓦砖墙,高高的墙里,却只看得见偶尔探出来的树冠,甚是浓密茂盛,瞧着就是个风水正盛的所在,却不知是哪家宅院的后墙。
角落里有一角门,手里的棒子刚刚敲响了几下,那角门却突然开了一扇,出来一个穿着齐整的婆子,比素日里街上瞧见的那些妇人都体面的多,冲他招招手道:
“郎中可是那里人……”
他忙上前答了,婆子问了他几个家乡的事情才道:
“请跟我进来吧”
郎中却不想今日有这番奇遇,遂心里不觉有些忐忑,却也耐不住想要进去大门大户去见识见识的心思,遂整了整背上的箱子,跟着婆子进了门去。
一进去,却不免有些失望,是一个独立圈出来的小院,四面的围墙严严实实的围着,却哪里看的着墙外面的情景。
小院子正中三间屋子,俱都掩着门,窗子上糊的窗纱虽看着不凡,却已经是旧的不成样子了,瞧着倒像个荒废了不少日子的院落,两侧花圃中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间或有几颗野花随意开着,更添了几分荒凉。
到了屋子跟前,郎中扭脸一看却不禁呆住了,侧面开了一个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