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第2部分阅读
钟鸣鼎食 作者:yuwangwen
拾清扫了出来……“
她话没说完,老太太就挥挥手道:
“那院子离得远,且三丫头如今自己一个人,那里反倒不妥,就安置在旁边的抱月轩吧,离着我这里近,也不用自己开火了,每日就跟着我这里吃,也更方便,你找两个底细的婆子,去给三丫头好好收拾收拾,收拾好了,我过去看看,妥当了,再让三丫头搬过去,这几天,三丫头就先在我院子里安置吧”
谢妈妈一愣,不着痕迹的扫了二太太一眼,忙答应着出去了,出了门暗暗念了句佛,心道,这三姑娘可真是个有运气的,这刚来才多大一会儿,好家伙,把老太太的心就死死的拽住了,即使没亲娘在一边罩着,有老太太,这三姑娘将来的造化,也必是不一般的了。
忙唤来管事的婆子,吩咐着赶紧把东侧的厢房,赶着拾掇出来,以备三姑娘晚上安置,另挑了两个细致的婆子丫头,亲自过去抱月轩收拾。
老太太这里却还不大放心,侧头对后面一个眉目清秀的大丫头吩咐:
“巧月,你过去亲自盯着,先把姑娘带来的东西抬去抱月轩,放在闲屋子里,找个妥当的婆子看管着,等抱月轩收拾好了,再让姑娘自己掂量着怎么收拾,另外把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唤进来,我瞧瞧”
巧月应了,福了福,走了出去,不大会儿,何妈妈和暖月就低头走了进来,跪下磕了头,老太太显见是认识何妈妈的,知道何妈是当初三儿媳妇带过来的体面下人,忙让小丫头搀扶了起来道:
“我还怕跟着姑娘的婆子不底细,却原来是你,这我倒是放心了,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忠心可靠的,以后还要多看顾着点你家姑娘,虽性子稳重,但毕竟年龄小些,有那不知道的事情,你多教给她,有那欺负姑娘家脸皮薄,找事嚼舌头的婆子丫头,你要给我好好的立规矩,打了,骂了,都由得你发落,实在那起子刁奴,不服管教的,亲自回了我来,直接撵出去是正经,不要带累了姑娘家的好名声”
何妈妈忙诺诺点头,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原本她还担着心,三姑娘虽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可是毕竟没亲娘在一边,亲爹又离得远,深怕在谢府这深宅大院里,让人欺负了去,现在看这情形,倒是刚一来,就入了老太太的眼,有老太太这么个大靠山戳着,想来姑娘的日子应该顺遂不少。
5有造化巧兰侍新主
至晚间,何妈妈和暖月服侍着谢桥躺下,就出了屋子各去安置,谢桥却因午晌时,在老太太的房里陪着歇了会子,故有些错过了盹儿,这躺下一时倒也睡不着,加上心里本就存了事,故此翻了几个过子,索性坐起来要茶吃。
外间耳房里,何妈妈早早的遣走了暖月,让她去那边的丫头房里睡觉,自己却和老太太新给的大丫头巧兰,在外间屋伺候着。
杭州那里带过来的丫头婆子,除开自己和暖月,老太太一个都看不上眼,就是暖月,若不是虑着跟了姑娘这几年,是个伺候惯了的,说不得也要遣别处去了,现如今,这屋里外头服侍的丫头婆子,可都是老太太亲自挑的人。
有两个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体面人,一个是外面的王妈妈,一个就是今天拨过来的大丫头巧兰,并老太太身边的巧月,大爷身边的巧梅,可都是老太太从小就放在身边□的大丫头,见多识广,精明伶俐,寻常事情那是别想混过她的眼去的,说是丫头,可比那小门小户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何妈妈知道,老太太亲自把自己的丫头给了孙女,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护着呢,让别的人知道,这三姑娘虽没爹妈在近前,却是个最金贵的主子,等闲了不能轻看了去,何妈妈在心里偷偷高兴了半天。
往常里看暖月就不怎么对心思,虽说机灵,毕竟年纪小,且在杭州的府里,人口简单,没有这么多闲七杂八的事,因此头脑简单了些,经不起事,这一进来谢府大宅,眼瞅着就有点呆气,上不了大台面。
何妈妈正愁着呢,毕竟姑娘的贴身丫头,若是不长心眼,让人随便使个绊子,就糊弄了去,可就是大祸事了,人家不说奴才,定会后面嚼这奴才的主子,姑娘可还没说亲呢,这名声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往长里说,若是有个稳重的大丫头,给姑娘各处精心把关,自己也能更放心些,如今既然回了谢府来,她那边可还有丈夫和两个儿子呢,就是仍旧在姑娘屋子里伺候着,可毕竟不能见天着日夜守着了,有个可信的人儿,倒正正好。
虽然存了这个心思,何妈妈却不敢这一上来,就把姑娘大开大放的交给巧兰,虽说瞧着好,但谁也没趴到谁心里看去,哪里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心肠呢,还要慢慢品品,若果真是个无二心的,到时就把这里外的事情都交给她掌着,自己在边上帮把手,就是将来姑娘出了门子,身边也有个可心的人。
何妈这里正乱七八糟,翻来倒去的想着,就听见里面谢桥的动静,她这还没下地,那边巧兰早就披上衣服下了地,到那边的架几案上,点燃了案上的牛角灯,提了暖壶子里的茶壶,倒了茶出来,持着灯端着茶就进了屋。
何妈妈暗暗点头,也跟着进去,心里琢磨着,姑娘莫不成是心里有事了,这大半天了都没睡着。
这巧兰若说真是个好的,虽是机灵稳妥,却是个实心眼子的丫头,以前服侍老太太的时候,就一门心思的都是老太太,这老太太蓦地把她给了三姑娘,这一门心思就又扑在了三姑娘身上,进了屋子,把灯放在床边的茶几上,伸手拢起帐子,伺候着姑娘吃茶。
就着灯光,巧兰倒是有点怔楞,刚才安置的时候,她过去忙活别的事情了,何妈妈差了她去整理姑娘带来的东西,就是别的玩器摆设,暂时先不用动,可是姑娘日常的换洗衣裳,梳妆的家伙什,首饰盒子,这些东西势必先要拿出来的。
那边抱月轩,眼瞅着还要收拾个十天半个月的,这边却还要住一阵子,这些都是姑娘日常贴身的要紧东西,因此她这一来,何妈妈就把这么要紧的差事交给她,巧兰就知道,那个原先伺候姑娘的暖月,是个不中用的,今后这些事情上,自己要留心了才行。
收拾好了手边现用的东西,姑娘已经安置睡了,白日里给姑娘磕头,也不敢直眉瞪眼的打量,这时候却真才看的底细了,见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小衣,系的带子有点松了,露出一边半截膀子,就着灯看去,仿佛老太太房里那个羊脂玉的玩器一样,透着那么润泽晶亮,乌悠悠的一头发拢在一侧,散发着一股子玫瑰花的香味,配上精致的眉眼,虽不过是十岁大的女孩子,竟有些没法形容的好看。
一时不禁有些呆了,谢桥就着她的手吃了半盏茶,才看到这丫头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禁眨眨眼笑了,调皮的心思一起,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
“这丫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没睡醒还做梦呢”
谢桥这一弄,巧兰倒是回过神来,脸一红,拿了外衫给她披上,扶着她靠坐在床头,福了福,端了残茶出去了。
何妈妈这才过来道:
“姑娘怎么了,赶是换了地方睡不着吗”
谢桥点点头拉着何妈妈的手低声道:
“白日里我也没得空问,祖母家里管家的,我瞧着竟是二伯母呢,这倒是什么缘故”
何妈妈向外面瞧了一眼,见巧兰真是个会看眼色的,端了茶出去倒是没进来,只立在外间的门边上,打量着这是给她们留下说话的空呢,何妈妈遂微微笑了笑道:
“这个也怪我,叮嘱来叮嘱去,竟是把这最重要的忘了和你说,二太太是老太太娘家嫡亲的侄女,听说在家时,就是帮着管家理事的能人,这嫁到了咱们家来,一开始本也是大太太掌着家事的,可是大老爷却不是个省事的,成天的纠缠着大太太变出钱来给他,大太太没法子,索性为了省心,把这管家的事情就推给了二太太,这下子大老爷再要什么东西银钱的,就不好意思了,纵是脸皮再厚,大大伯子也不好要到弟媳妇哪里去,因此才消停了,因此,这些年都是二太太管着府里大小事情的”
谢桥点点头,觉得总这么着,也不是个长事。何妈妈也说:
“不过我琢磨着,这事也长不了,说不得早晚就要有个说法,就是长房媳妇要让,将来大老爷袭了爵,这管家的权利,二房自是要交回来的,别的不说,就是将来大爷娶了媳妇进来,有了大奶奶,这二太太说什么也不能霸着管家了,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了去”
何妈妈说着,拍拍谢桥的手:
“这些事和咱们左右关系不大,如今有老太太疼着姑娘,怎么都不会委屈了去的,我要说的是,你和大太太莫要疏远了才是”
谢桥睁着眼盯着何妈妈,何妈妈低声道:
“大太太是张家的嫡女,你嫡亲的小姨夫,却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大太太的亲弟弟,和你到底更亲些”
谢桥这才明白,为什么觉得大太太虽说不如二伯母表面上热情,可眼神却透着那么发自心里的亲切,还有谢宝树,大约也是因着这层关系,才对自己与别的姐们不同,甚至他隔母的两个亲妹妹,她瞧着也不过淡淡的而已。
何妈妈把她的头发拢好:
“好了,说了这会子话,可真该睡了,这在老太太院子里,明儿一早可不能起晚了,回头让人拿了你的错处,嚼舌根子可不好了,这里毕竟不是杭州家里”
谢桥不由的嘟嘟嘴,就起早这档子事,都一年了,她都没习惯过来,以前上班的那会,也不过八点才起,这里倒好,每天卯时定要起来,日日如此,简直就是受罪,而且看起来,她想躲开那边的谢宜岳,怕人家亲生父亲瞧出不妥来,谁想这边看意思更是复杂的不行。
而且她也不傻,早就瞧出来了,这姐妹们在一起恐也不会太和睦的,那个谢贤还好,瞧着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可是那个谢雅,却不是个善茬,而且老太太对她这一另眼相看,又安置住处,又赐丫头的,她就瞥到谢雅那一双眼睛里,早就嗖嗖的冒火光了,看着她的眼神,连一开始的冷淡客气都做不到了。
还有那个谢珠,别看瞧着懦弱不吭声的模样,那偶尔抬起头扫过她的眼珠子深幽幽的,谢桥都觉得浑身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就是谢贤还算好一点,可也有点嫉妒的神色,明明白白的透了出来,自己这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了,避开了虎|岤,其实又进了狼窟。
想到这里,谢桥自己不仅暗暗笑了,低头瞧瞧自己这一身的富贵享受,不是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恐是做梦也没有的,这算是有利有弊吧,总之,自己今后小心行事也就是了。
想到此,倒是想开了,躺下不一会儿就睡踏实了,巧兰在外面听着屋里没响动了,才轻手轻脚的进来,帮着何妈妈把帐子整理妥帖,两人回了外间熄灯睡下了。
好半天何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计量着,左右这几年之间,要哄着老太太给姑娘寻一个省心的好人家,才是个长久的安处。
想着想着,窗外都透了亮,才略略打了个盹。
6忍一时张氏暗筹谋
这边先说大太太跟着大老爷出来,刚拐进自己住的东侧院,还没得说话,大老爷甩甩手,就钻进西边的小跨院去了,那边前儿,他刚从外面不知哪里,弄了个十四的小戏子来,当晚就收了房,大太太这里恨的不行,可是不能说什么。
知道纵是她说了,也没甚大用,说不得还让他更厌了她,大太太手里用力绞着帕子,喀嚓一截子新染了凤仙花的指甲,生生被她绞断了,自己才多大,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罢了,可是除了十五岁那年嫁过来,过了两天松快日子,这十几年竟是没有一天是畅快的。
认真说,刚嫁过来的时候,也不过略好些罢了,那时大老爷屋子里早就有了两个房里伺候的人,她在家时,父母悉心教诲,女戒妇德,自小是个端正的性子,可是这大老爷虽是伯爵府堂堂的世子,却是个最不正道的,最厌的就是自己这样正经的世家女子,成亲不过三朝五夕,就丢开手了。
况且娶了妻,到像终于开荤了一样,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房里拉,略略平头正脸的让他瞧上,也要想尽了法子,弄上手来,弄得东侧院子一片乌烟瘴气,吃喝嫖赌竟是把那纨绔的子弟的玩意学了个十成十,虽上有严父,却依然不见收敛,见天的,除了在妾氏丫头房中厮混,就是去外面呼朋唤友的吃花酒,混天昏地的过日子,心里就没个男人家的大志向。
每每想到此,张氏就不禁深怨自己的母亲,当初不好好打听了男家到底是个什么人,只看着国公府的高门大户世家门阀,赶着把她嫁了过来,这苦日子熬到今天,竟是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自己也不过是个体面的摆设罢了。
打早,大老爷就再也不进她房里了,纵是有男人,却和那守着活寡没甚分别,再加上弟媳妇进门后,自己逼不得已,把管家的权柄交了出去,真打量她愿意交吗,当初虽说大老爷混不吝,胡搅蛮缠的管她要银子,可也是能应付一二的,可是瞧着老太太哪里的意思,自己不交过去,婆婆自是更不待见自己了。
还有一个,大太太心里清楚,就算大老爷是个纨绔的儿子,但是正经的嫡出长房,这个家早晚还是会落回她手里的,二太太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算计,左不过就是暗地了多弄些银两出去罢了,眼瞅着宝树这就该说媳妇了,她也算快熬出头了。
说道自己的儿子,张氏长长出了口气,脸上也略略浮现出笑摸样来,调开瞪着西边跨院的目光,低声吩咐后面的丫头:
“春梅,你过去,等你家大爷从老太爷那里一出来,就让他上我这里来,我这里有事问他”
后面的小丫头蹲了一个福,转身去了,张氏目光有些幽幽的看了那边的院子一眼,就迈开步进了自己屋子,后面谢雅、谢贤也跟着进了屋里,大太太略略扫了一眼,脸上已经明显恨得不行的谢雅,心里不禁冷哼了一声。
谢雅的生母原是大老爷贴身的丫头,从小伺候到大,有几分体面,张氏嫁进来前,早就成了通房的大丫头了,摸样不差,身段轻软,且是个有心计的,故此,纵是大老爷天生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却在房里伺候了这些年,如今虽没了宠,但是却也生下了谢雅傍身,抬了姨娘的位份,在大房院里算有了个安处。
可这谢雅却远不如其母,一点不懂得审时度势,该忍时就得忍,生的一副浮躁浅薄的性子,总觉得自己是谢府头大的小姐,就该事事都的先济着她,是个没甚成算,就知道动小心思的丫头,虽托生在谢府这样的侯门大户,却真真上不了大台面。
张氏虽是嫡母,却放开手也不加以约束,只因早就看透了,这死丫头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虽心思浅,不用怎么防着,可是让她教导,她可也没有这等闲工夫,她巴不得她就这样下去才好,赶明嫁到别人家,有她的苦头吃,也算报了那些年,她生母变着法挤了自己的仇。
心里暗暗恨了一阵,表面上倒是不露半点声色,扫了一眼那边的谢贤,心里倒是点点头,虽也是姨娘出的,她瞧着这丫头倒是有点心机,别看表面上天真,这心里却是个明白会看事的,她这里刚坐下,那边丫头就端了新茶过来。
谢贤急忙上前接过,亲手捧给大太太,大太太浅浅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的炕桌上,身子一歪,就靠在炕上平针打子绣故事纹的迎枕上,这边谢雅已经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
“母亲,如今我和贤妹妹也大了,不如也单分出去住岂不是好,多几个丫头婆子服侍,也省的母亲每日早晚的劳神”
大太太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带出来,慈祥的一笑道:
“你们虽说不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可也是从小就跟着我长起来的,论情分,也不过隔着一层肚皮罢了,我岂会歪带你们,不过你们这才十一,等及笄了,自有你们自己的院子,现在可还不是时候”
谢雅一听就再也撑不住性子:
“那三妹妹怎的一来就得了抱月轩,说起来,她比我和贤妹妹还小一岁呢,是不是,贤妹妹”
谢贤却不傻,偷偷扫了上面的大太太一眼,才开口道:
“三婶去了,三妹妹没了母亲,祖母自是多怜惜一些,这也是常情,大姐姐就不要和三妹妹比了,左右都是一家子的姐妹罢了”
谢雅还要说,大太太却闭上眼挥挥手:
“这一阵子我可是有些乏了,你们回自己屋子里歇着去吧,不用在我这里立规矩了”
谢贤急忙扯着气哼哼的谢雅蹲了个福,转身下去了,她们刚出了屋子,张氏不禁冷哼了一声,心说,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下贱种子罢了,还想攀附谢桥,莫说谢桥是个好的,就是个寻常的,你谢雅拍马也及不上,只这身份上就差了一大截子。
想起谢桥,大太太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年纪是小,不过她瞧着可是个不差的,那一行一动都透着股子大家子气,且进退间甚是得体,倒不像个十岁的孩子了,也怪不得老太太这一见,就入了心去,这样的女孩,倒真该是她们这样大家族出来的女孩子,到了哪儿,也是个争脸的。
想到此,不禁笑了起来,那边的张妈妈看到大太太这边难得开心起来,遂放下手里的活计,凑趣道:
“太太可是想起了三姑娘”
张氏张开眼道:
“怎么,妈妈也瞧着她好”
张妈妈笑了:
“三姑娘那样金贵的主子,那里是我能瞎编排的呢,不过我瞧着倒是个有福气的样儿,和小时候生生变了个人似地”
大太太点点头:
“嗯!瞧着那性子和我那弟媳倒有几分像,是个真不错的”
这里说着话儿,就听见外面小丫头的声音:
“大爷安好”
这里张氏立刻就有了精神,唰的坐起身来,就看到谢宝树大步迈了进来。
再说谢桥,自打在谢府安顿下来,倒是过得挺如意的,早晨起来陪着祖母吃了早饭,就去前面单劈出来的书斋里,跟着谢雅、谢贤、谢珠念书,不过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也不正经教学问,不过就是让女孩家多明白些道理罢了。
中午仍旧回祖母屋子里吃中饭,吃了饭,陪着说笑一会儿,就回自己屋子里歇晌,下午在房里做些针线也可,看会儿书也可,晚间再到祖母房里吃完了饭,和房里的丫头们说笑一会儿,就洗漱安置。
这日子过得真正是富贵闲人一个,况且三餐茶饭俱都异常精致,老太太从心里要给她调养身子,故,饮食上颇为精心,每日晚间的燕窝粥,都特特交代灶上熬好了送过来,这样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谢桥发现自己胖了。
以前的小瘦脸,如今有些圆乎乎的了,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谢桥对着房里的大镜子愁眉苦脸的左照右照,要说这面摆在她屋子里的大镜子,那可真是个稀罕物件,当初刚一见,她就爱的不行。
在杭州时,她梳妆的盒子里有面小镜子,也是这样水银材质的,不过一小块,何妈妈就说是特特难得的了,当初还是她舅舅送给她母亲过生日的礼,母亲给了她,何妈妈细细叮嘱她,把玩的时候要小心些,莫溜了手摔坏了,可再没处寻去。
可是一进抱月轩,就看到角落里立着那么大一块,底座边框绦环镂空的缠枝雕饰,瞧着就精致,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得值多少钱啊,当时老太太看她傻愣愣的盯着那面镜子瞧,以为她没见过,拉着她的手笑着说:
“那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安平王府送过来的,说是番邦进贡来的,瞧着是个新鲜难得的物件,就放在库房里收着了,那天我跟着你二伯母去挑你这屋子里的摆设,一眼瞧见,就让人弄出来摆你屋子里来了,你们年轻的小姑娘,这穿衣打扮的照着也好看,省的总搁在库房里,没得就搁坏了倒可惜”
听了老太太这一番话,谢桥不禁心里一阵热辣辣的,直到那时候,她的心才算放下了,至少这个祖母是真心实意的把她当成了亲孙女一样疼爱了,遂也渐渐放开了心里的隔阂,把眼前这个老太太,当成了自己亲奶奶一般对待。
平日里陪着说话儿,偶尔撒撒娇,给老人家讲个笑话什么的,她这一放开了,自己本来的性情也就显露了出来,老太太成日的在后宅里呆着,没什么消遣,眼前虽有两个媳妇在,大的成日的苦着张脸,轻易没个笑模样。
二的倒还好,不过那精灵处,比谢桥又差远了,因此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谢桥这个孙女倒是轻易也离不开了,就是一会儿子看不见,也要让丫头婆子去问问,在哪里,做什么呢……
底下的奴才们多会看眼色,一瞧三姑娘这岂是得了老太太的意,简直成了心肝宝贝,哪个不是往前上赶着巴结,因此,谢桥的日子倒是越过越舒坦起来。
7燃嫉火谢雅生闲气
谢桥暗暗思量着,有什么减肥的法子,能在这里适用,而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她这里正偷偷计量,那边巧月手里捧着个鸡翅木的托盘,一步迈了进来,瞧见她愁眉苦脸的照镜子,倒是吓了一跳。
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一边的案上道:
“姑娘赶是有什么忧愁事了”
说着扫了眼那边的巧兰和何妈妈。
巧兰和何妈妈哪里正收拾着上学带去的东西呢,青玉梅花委角笔筒,青玉葵瓣水丞,青玉圆洗,青汉玉墨床,紫石砚,青玉兽头镇纸,共四只粗细不一的羊毫湖颖……一件件巧兰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紫檀木长方盒子里。
何妈妈收拾带去的茶水小点,放在另一边的提盒里,两人听到巧月的话,都撑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巧月瞪了巧兰一眼:
“你这个不尽心的小蹄子,姑娘这都愁成这样了,不想着替姑娘开解,倒在一边看笑话,一会儿我回了老太太去,看有你的好果子吃”
巧兰掩上盒子盖,走过来道:
“姐姐这可真真是冤枉了我,姑娘这愁的事情啊,自是没法子开解的”
说着低头又嗤嗤的笑了两声:
“这两日,姑娘发愁自己胖了,嚷嚷着要减肥呢,巧月姐您可瞧着新鲜不”
巧月也笑了起来,减肥这个词儿听着倒真新鲜,伸手给谢桥整整下面的裙带,仔细端详了一阵镜子中的谢桥:
“要我说,姑娘如今这还是太瘦呢,这几日,老太太哪里正琢磨着,找出旧年高丽供上的洋参,每日里给姑娘熬了参汤来喝呢,滋阴补气,又不火燥,最是适合的,姑娘这身子才调养的大好了,可不能自己作践,回头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
那边何妈妈也道:
“我也是这样说,这好不容易长了没二两肉,金贵着还来不及,减什么肥,我瞧着这样才好看呢,珠圆玉润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样儿”
谢桥满头黑线,心说这帮人,哪里知道什么叫时尚,什么叫骨感美啊,眉头还是没舒展开,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低低叹了一声,想着不管怎么说,以后晚上那顿宵夜一定要尽量杜绝了,就是吃了,也要多运动一阵再睡,不然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自己还不成了小胖妞了,好不容易穿越成个命好的大家闺秀,好穿好戴的预备着,回头吃成个大胖子,就是穿上绫罗绸缎,戴上金玉钗环,那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说不得更丑怪的吓人。
她这里想着,巧月那边掀开盘子上搭着的红绸子,捧出来一件嫩黄|色的一口钟过来,给谢桥披在身上:
“这是老太太前些日子找出的料子,我连着几天赶出来的,姑娘先凑合着穿,过几日我得了闲,再给姑娘另做一件好的来,如今虽是进了三月,可这一早一晚的也凉着呢,姑娘还是穿多些,到了前面书斋,若是热了,再让丫头服侍着脱下来也就是了,老太太哪里可是叮嘱了几遍的”
谢桥一听是祖母亲自吩咐的,也就乖乖的点点头,又谢了巧月,说费心了,低头细看这件老太太赐下的一口钟,所谓一口钟,其实就是夹斗篷,里面夹着一层月白色轻薄软绸的里子,外面却是嫩黄的色泽,边上领口都绣着一圈精致的云纹,立领,对襟,衣身长及踝,领部打襕收小,不知道是个什么布料,摸着顺滑轻软,竟是没什么分量,这个季节穿倒正正好。
巧月把她领口的短带系上,又把谢桥颈间带着的璎珞项圈正了正,退后一步瞧了瞧,倒笑了:
“这一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爷去进学呢,真真有个大家公子的气派了,巧兰快给你家爷提着文房四宝,这一去可要蟾宫折桂去的”
她话一落,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谢桥这一个月和她们几个早就熟惯了,日常也是经常说笑,巧兰这一说,她反倒拿起旁边翘头案上的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微微躬身道:
“小生这厢有礼了”
像模像样的,逗得屋里连带外间屋候着的小丫头婆子们,都跟着笑了起来,院子里谢妈妈的声音传来:
“巧月,老太太可是让你来给姑娘送衣服,你这怎么到说笑起来了,回头耽误了姑娘上学的时辰,老太太可是要罚你的”
谢妈妈那里一喊,这边才慌忙都住了声,巧兰低声笑道:
“老太太平常都让我和巧梅跟着你学,说你是个性子稳重的,这样看起来,也不尽然啦”
巧梅白了她一眼,命外面跟着姑娘上学去的婆子丫头进来提东西,吩咐她们底细些,若是摔了一两件,可是卖了你们家老子娘都赔不起的。
谢桥听了不禁暗暗咂舌,当初她这一套上学的家伙什,也是老太太亲自赐下来了,她瞧着就觉得不是个寻常的东西,后来听巧兰说,这些个本来是一式两份的,在库房里收了这些年,只大爷进太学的时候,老太太给了他一套,连二爷三爷都是没有的,不成想,这一套倒是便宜了姑娘。
因此谢桥每每使唤的时候,都有点胆战心惊的,就怕碰坏了去,倒觉得不如用平常的东西自在,当然,这些她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丫头打起帘子,谢桥出了屋子,院子两边各植了一株梨花,四周围着木栅,如今正是三月时节,开了满枝雪白的梨花,风一吹落下来,满栏杆的花瓣赛雪一般。
沿着抄手游廊过去,一路上都有丫头蹲身施礼,到了祖母的东正房,巧月亲手打起帘子,谢桥跨过门槛,进去向祖母道别。
老太太哪里正和老太爷房里几个有体面的老姨娘说笑呢,见到谢桥进来,就撂下话头,打量了半响点点头:
“这件布料做成了衣裳,穿在我这三丫头的身上,瞧着可真好看,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的连忙凑趣大大夸了谢桥一通,夸的谢桥脸颊绯红,不好意思起来,老太太打量她的脸色笑道:
“行了,你们别尽夸她,我这三丫头脸皮薄得很,不经夸”
说着拉着手细细瞧了瞧,又叫进来跟着去的巧兰叮嘱了几声,这才放了谢桥出去。
从祖母房里出来,仍旧沿着抄手游廊出了院子,拐了弯,正好遇上那边过来的谢雅谢贤,谢桥忙上前见礼,谢雅目光直直盯着谢桥身上的斗篷,下死力的瞧。
谢贤却过来拉着谢桥手亲热的道:
“三妹妹这件衣裳瞧着真好看,是新做的吗,回头让我房里的妈妈,比这你这件,也给我做一件来”
谢雅冷冷哼了一声:
“二妹妹可不要大白天的说梦话了,你房里的妈妈手再巧,这样的料子你那里寻得来,那里比的上三妹妹是祖母的心肝肉,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好好的穿你的旧衣裳是正经,莫找这等没趣”
谢贤被她一说,脸上有些讪讪的,僵在哪里,谢桥却装没听见,拉着谢贤边走边说些无关紧要的笑话,谢雅见谢桥根本就不理会她,脸色都没变的,拉着谢贤走了,在后面气的直跺脚,后面她的丫头忙上来低声道:
“大姑娘这是何苦呢,三姑娘如今正得老太太的意,您就上赶上说两句拜年话,也不会矮了一两分,我瞧着三姑娘倒是个省事的……”
丫头的话没说完,谢雅一巴掌就打了过来:
“你是我的丫头,还是谢桥的丫头,你也看上了人家那边的高枝,想着巴结上去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这个样儿,人家那边的大丫头都是老太太给的,你这样的,白给人家还不要呢,一边杵着去是正经
小丫头捂着脸,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缩在纜|乳|芟乱痪浠岸疾桓冶绮担竺娓诺哪搪枨谱旁椒20值貌幌窕傲耍慈埃
“姑娘这一大早这是认真生气呢,回头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小丫头犯了错,回去惩戒她们也就是了,若是再不好,回了太太撵出去,何苦生这样的闲气,在外面闹起来,总是不好看的,这边可是离着老太爷的书斋不远”
她话一落,谢雅就吓了一跳,被父亲带累的,祖父平常看他们房里的主子下人们都不怎么顺眼,也就大哥谢宝树,是个能入了他眼的,别人一瞧见就皱眉,因此谢雅谢贤对祖父是真的怕。听了奶妈的话,谢雅就住了声。
但是扫了眼前面的谢桥,还是气的不行,这同样的千金小姐,自己还是头大的,原先倒还过的去,姐妹们的吃穿用度,都按着份例来,也没有个高低上下,哪里想到,这谢桥一来就生生高出他们几大截子去了。
就是学里的先生,都高看她几眼,平常和颜悦色不说,凡谢桥写的画的的什么,都一嘴的说话,轮到自己这里就皱眉。
谢雅越想越气,可是也真不敢再在这里发作了,气鼓鼓的带着丫头婆子向前走,瞅着前面谢雅拉着谢贤有说有笑的摸样,更是连谢贤也一并恨上了,心里琢磨着,怎么给谢桥找点不自在才好。
8施薄惩谢桥初立威
谢府教书的先生,本也是谢家族里出来的,算起来和老太爷是一辈的,名儿叫谢道瑄,学问不错,早年也是做过两年官的,因不通实务,与同僚不睦,被人寻了错处罢了官,毕竟是谢家族里的人,倒也留了一两分情面,并未赶尽杀绝。
回到家里,闲呆了些年,后来被老太爷请了来,叫孙子孙女们读书,后来谢宝树进了太学,二房的谢宝松、谢宝杉、也就不跟着学了,一个是本就不是个爱读书的,另一个嫌在谢道瑄跟前毕竟拘束些,索性回了老太爷,说在自己房里读书。
老太爷也知道二房的两个孙子不是读书的材料,也就应了,责令二老爷亲自督促两个孙子读书,这一下谢道瑄反倒没什么压力了,只三个女学生,老太爷的意思,也不过是希望女孩家能多明白些道理罢了,并不像教几位小爷一样事事尽心。
且三个女孩子都是庶出的身份,并不算十分金贵的主子,因此每日里不过略讲上半个时辰,余下的时间就让她们自己读书,并写一篇大字交差便了,加上还要给姑娘们留出来学习作画抚琴的时间,倒也十分轻松。
依着他看,这三位小姐读书也就是那么回事,回去做女红针织才是正经,左右将来嫁了人也用不着这些,认识几个字也就足足够用了,不想过年才开了春,三姑娘就来了学里读书,这谢家的三姑娘,他是听说过些影儿的,说是从小聪明,可惜先天有些不足,大病小灾的不断,人都说是个养不大的,谁知却渐渐康健起来,丧母后,老太太接回京放在身边抚养,爱惜日重,且是正经的嫡出小姐,虽是三姑娘,却比府里其余几位都要体面贵重。
且其母族是何家,世代的书宦之族,其母在闺中就有些才名,后来见着这位三姑娘,谢道瑄度其气韵,的确与众不同,文雅娴静如娇花照水,眉宇间的沉稳聪慧也相得益彰,和其他三位谢家的小姐站在一起,高下立现。
写的一手飘逸的簪花小楷,流畅漂亮颇赋闺阁的秀美,知道的也多,看似漫不经心,他讲到那篇的时候,让她解说,都能够用浅显的言辞解释出来,几次过来,谢道瑄就清楚,这个三姑娘是真个有才的,细细一想也是,何家嫡女教出来,哪里是寻常家女孩可比的。
因此自打三姑娘进了学里,谢道瑄倒渐渐开始认真起来,把那经史子集挑了重要的挨次细细讲来,倒是和当初教授几位小爷时一个样了,也不管其余三个是不是跟的上,成天就对着谢桥讲,并不像以前那样糊弄了事。
其实谢桥也是苦不堪言,本来呢,她也经过了现代近二十年的教育,可是说实在的,这个繁体字就算认识,写起来也颇为费力,更别提毛笔字了,当初第一天来学里的时候,她还琢磨着是不是像其他穿越女们一样,发明个羽毛笔什么的来用,可是想一想觉得还是算了。
且祖母赐下的这套文房四宝,瞧着真是养眼的可以,不用倒说不过去,每次到了学里,小丫头挨个摆出来,别说谢雅几个,就是上面板着脸不拘言笑的老先生,一双眼睛都直直盯着,一阵阵的发亮光。
谢桥当时战战兢兢的提起笔,却发现仿佛大脑有自主意识似地,落笔即非常流畅自然,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谢桥当时就愣了,有点不相信这是自己写出来的,但是却大大松了口气,若是她真实的水准,估计会七扭八歪粗细不一也不一定,那可丢了大人了。
想到此,谢桥不禁抿抿嘴浅浅笑了起来,前面谢道瑄正摇头晃脑的念着: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持而盈之,不如其己……大道废,有仁义……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谢道瑄一篇上善若水诵完,见今天的三姑娘明显有点不在状态,以为她累了,遂挥挥手让她们提前休息,自己走出去,到外面的闲屋子里去小憩,丫头婆子们忙端了茶进来伺候,谢桥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左侧是谢雅,右侧是谢贤,最边上是谢珠。
巧兰把手里的茶递到姑娘手上,又命暖月去收拾桌上的物件,下面是学琴的时间,琴师是谢府特特请来的,宫里教坊退下来的乐师,姓万的嬷嬷,年龄不算大,三十多岁,大概在宫里耽搁了韶华,未嫁人就成了嬷嬷。
平日里在各个世家府邸内院中走动,教小姐们琴技,性子有些孤僻,平常也不喜言笑,谢桥倒觉得她是个有本事的,最起码听她抚琴,令人不知不觉就会被引到曲子的意境中去,情景交融,这大约是音乐集大成者,才能办到的事情。
因此,对这位万先生,谢桥倒是比古板道学的谢道瑄,尊重喜爱的多,也乐意上她的课,大约这个身体也是学过一些的,虽不精通,但也勉强成调,谢桥前世没有一点音乐细胞,就是唱歌都五音不全,故此,这下手就能弹出调调来,便高兴的不行。
兴趣也比学比的更大,可是每每她弹完了,瞧万先生一脸无法忍受皱着细眉的样子,不免就有几分沮丧,几个谢家姐妹中,数谢珠弹得最是好,万先生也最喜欢教谢珠,谢桥倒也不以为意,反正自己也不想成为什么琴师,学会了,能找着调,自娱自乐就好。
谢桥正喝着茶美滋滋的想着,在桌子前收拾东西的暖月突然身子一歪,手里的青玉葵瓣水丞,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谢桥嘴角一抽,心疼的不行,暖月却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