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第1部分阅读
钟鸣鼎食 作者:yuwangwen
钟鸣鼎食
作者:欣欣向荣
1别亲父谢桥进京都
京杭大运河北起涿郡南到余杭,浩浩渺渺蜿蜒而下,经北京、天津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约1794公里,带动了南北南北地区之间的经济、文化发展,是水路交通的重要枢纽。
谢桥坐在精致淡雅的船舱里,清淡的目光越过琉璃般的平滑水面,落在岸边迎风招展的柳枝上,一条条绿色的丝绦在早春的微风中不停涤荡,岸边的粉皮墙锁住了深深的院落,偶有笙歌断断续续的隔着水飘过来,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所在。
河道很宽,谢桥坐的船居中,两侧各有两条小舟护着随行,小舟上是父亲安排护送她进京的家丁小厮们,还有几个稳妥的婆子。
船桨轻轻豁开水面,荡起轻微的涟漪,三条舟楫,成品字形缓缓前行,一路上她们走的并不快,反正也不赶日子,又正赶上春日融融,故此谢桥特意吩咐走得慢些。
端起小几上的青花缠枝莲花压手杯,浅浅啜了一口,有点凉了,但是清淡悠长的茶香依然盈满口腔,从舌尖到喉氤氲而下,谢桥再一次控制不住,对着窗外的日光细细打量手中的器皿,线条优美,比例协调,胎薄而着色均匀,围着杯壁一圈的缠枝莲花,绘制的细腻生动颇见功底,清清透透的,看着就那么别致。
即使她这个完全的外行,都看得出这绝对不是凡品,估计要是拿到现代该能卖到个天价,就是在如今这个她穿越前听都没听过的大秦朝,也价值不菲,此大秦非彼大秦,和历史上那个短命而伟大的王朝没什么一致的地方,因开国的皇帝姓秦,因此就号大秦,是个架空的王朝,但是一切在谢桥看来和明清大致相似。
船舱的的湘帘打起,一个十来岁头,梳着丫髻的俏丽小丫头走了进来,谢桥目光微微闪动了几下,不由自主的看了她两眼,小丫头上身穿着一件浅青色比甲,露出里面一件半旧的藕色夹袄,下面一条葱绿色的绫子裙,头上别无钗环,只插了一支淡蓝色的新制宫花,打扮的并不花俏,却越发衬得小脸白皙,眉眼弯弯,说不出的机灵,虽仍稍嫌青嫩,但却不失俏皮可爱。
手里端着一壶新茶,走上前扫了眼桌上空了一半的杯子,嘟嘟小嘴道:
“姑娘,又喝这半冷的茶,奶娘知道了,又数落我的不是,说我伺候的不经心,成天就知道顽皮,殊不知这哪里是我的错处,本是姑娘不听我们下人劝的缘故,我这出去冲新茶的一点子功夫,姑娘就把冷的喝了去,真真没法子”
谢桥无辜的望着这个啰嗦的堪比三姑六婆的小丫头,怎么都不明白,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是个这么婆妈的性子,将来要是结婚生了孩子,还不把人唠叨死。
小丫头端起杯子一扬手,把半杯残茶,泼入河中,利落的提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滚滚的新茶递到谢桥手中:
“喏,赶紧喝两口热的温温脾胃,回头闹肚子疼了,可又是我的不是了”
谢桥浅浅抿了两口,放在桌子上开口问道:
“可到了什么地界了,打听了吗”
小丫头笑了:
“嗯!船头说了,过了今晚,明一早就到通州了,姑娘,这愣了半天神了,身子刚好些,还是回舱里略躺一会儿子是正经”
谢桥挥挥手道:
“不妨,你自去吧,我再看一会儿子书也没什么”
小丫头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自家姑娘的脸色,最后还是咬咬嘴唇,轻轻半蹲,福了福身子规矩的道:
“是”
转身出了舱里,谢桥无奈的叹口气,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身子,不过十来岁光景,却是一身的绫罗绸缎,富贵以及,光颈项上带着的这一把精致的赤金璎珞锁,就价值不菲,下坠的颗颗指肚大的饱满珍珠,珠圆玉润,辉光流转,谢桥觉得有点太夸张,戴在一个不过十岁小孩子的身上,真有点不怎么妥当。
但是听说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在那个慈祥的奶娘温情脉脉的注视下,谢桥觉得别说她真摘下放起来,就是这个想法都非常不孝,哎!谢桥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这个什么大秦朝的,什么谢家的千金小姐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没道德,不守劳动法的老板,奴役的加了三天三夜的班,然后回到自己贷款购置的小套房,洗了澡睡了一觉,谁知道醒了,就成了这个正逢丧母悲伤过度的小姑娘了。
听说因为接连着几日夜守孝,着了风寒,母亲刚下葬,小姑娘就一病不起了,本来从小身子就不是很好,这一次外感风寒,加上悲伤过度内伤脏腑,这一病缠缠绵绵,竟然一年多了方见好转。
谢桥清醒的时候,正是这小姑娘病的最严重的时期,都说不中用了,听说连装裹的衣服都备下了,谁知道险是险了点,倒是回转了过来,一年的精心调理,如今倒真的大好了起来。
谢桥觉得这小姑娘也忒没福气了,这一年来她也大致上探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谢家可真真算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世代书宦的鼎盛之族。
据说大秦开国至今二百来年,历经了六帝,谢家算是开国的大家氏族之一,发家轶事可以撰写成一部正剧加野史混杂的励志小说了,简单的说,就是当时的谢家祖上封了护国公,封妻荫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如今,别说依次袭的爵位,只谢家族里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就不胜枚举,家族不断扩张,姻亲故旧门生朋友众多,互帮互助,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实话,一开始谢桥总觉得挺像红楼梦里的背景,其实有一定共通性,嗯!总之都是了不得的大家族,具体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咱们就单说谢桥父亲这一支。
谢桥父亲这一支是嫡系的谢家子弟,根正苗红,谢桥的爷爷名叫谢道瑥,乃是护国公的嫡亲长子长孙,得了祖上余荫,袭了伯爵的爵位,取的嫡妻乃是京城勋贵,慕容家的嫡出贵女,生下三个嫡子和一个嫡亲的贵女,令有几个庶出的子女,草草成亲分出去单过了,就暂且不表了。
却说几个嫡子,长子谢宜山,乃伯爵府如今的世子,也是谢桥的大伯,娶了当朝礼部尚书家的嫡女为妻,目前只有一嫡子名曰谢宝树,虽不过弱冠之年,但在京城却早有才名,谢家宝树名副其实,也是祖父最爱的后代子孙之一。
其余两个姨娘所出两个堂姐和谢桥年龄相若,大堂姐谢雅,二堂姐谢贤,当初谢桥一听谢贤,就不禁有点忍不住暗笑,总不由自主的想起谢霆锋他爸,走神了,接着说,谢桥的二叔谢宜峰,自小好武,宗族子弟在兵营中历练了几年,被皇上偶然瞧中,在兵部谋了个差事,颇有圣宠,乃是天子近臣,虽是次子,但是在谢家却颇有地位,娶的也是慕容家的小姐,也是谢桥祖母的亲侄女,亲上加亲,倒也如意和乐。
二伯父嫡出长子谢宝松,庶出次子谢宝杉,还有一堂妹比谢桥小两岁,乃是房里的丫头所出,名谢珠,因出身到底卑贱些,故,不怎么得宠。
谢桥的父亲谢宜岳,乃是谢家嫡出幺子,从小喜好读书,颇得祖父欢心,正儿八经的从大考出仕,如今正是余杭的正四品知府大人,娶的妻子,谢桥短命的母亲也是京城大族何家的大小姐。
这谢宜岳是个难得的正经人,一向不喜那眠花宿柳消遣,只喜在诗书中寻趣致,虽才高八斗,难免有几分读书人的孤直性情,于世情学问上,却不大通的很,亏的得了贤妻在内时时提点,这些年才转圜了些许性子。
因此夫妻感情极好,虽也有几房妾氏,膝下却只有谢桥一女,且自小多灾多病的,纵是三餐茶饭,冷热寒暖,养的别样精细,依然不很康健,虽聪明不比常人,然,毕竟惹父母日夜忧心。
谢宜岳不曾想妻子这一去,女儿经了一场大病后,倒突然好了起来,不仅身子渐好,连以往常常簇于眉间的轻愁,却也消的了个无影无踪,虽平日还是不喜多话,但举手投足却清透灵动了许多,承欢漆下,倒是让丧妻的他,得了不少安慰。
可惜今年刚立了春,杭州就是接连的雨天,潮湿的天气总不适合女孩家调养,因前一阵感染了时疫,好不容易好了,又赶上母亲差人几次三番送了信来,忧虑孙女毕竟年龄尚小,如今又没有亲生母亲,知冷着热的在意着,恐委屈了孩子,催着直接送京里去放在膝下抚养,和姐妹兄弟们一起读书写字,坐坐针线一起玩乐消遣,倒也不显的十分寂寞孤清,女孩子家,将来若是个冷性子总是不好,要稳重大气应对得体才恰当。
谢宜岳思量了几天,觉得母亲的话颇有道理,且父母亲自小就偏疼自己,想来对自己疼若掌珠的爱女,也自然会颇多怜惜,思来想去和女儿简单商量了一下。
他早就发现自打闺女的病大好了,这性子倒变得蔫有主意起来,所以先探了探女儿口风,他不知道的是,谢桥正过的胆战心惊呢,毕竟不是人家亲闺女,占了这么大个便宜,托生在人家千金小姐的身体里,要是让人家发现了。
想到此,谢桥不禁打了个激灵,没准被困在木桩子上,直接烧死了事,但若是离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父亲,到了对自己不怎么了解的祖父祖母哪里,就没了这层顾虑。
待过个一两年,纵是父亲到时候述职回京,也知道女孩家大了,自然性子和小时候有所不同,总好过自己在这里过的提心吊胆的,因此毫无二话的点头答应了下来,父女二人商量好了,就收拾妥当,雇了妥当的船只,趁着早春时节沿着京杭大运河直接北上了。
2进通州谢桥巧装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伺候谢桥的小丫头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到了床前低声叫:
“姑娘起床了,姑娘该起了……”
谢桥翻了个身,有心不理会她,谁知这时外面何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
“暖月,姑娘可起了”
谢桥一听,还迷糊着的脑袋立时就清醒了不少,这个何妈妈是她身边头一号的体面婆子,即是何氏身边的大丫头,也是谢桥的奶娘,本是谢桥母族的家生奴才,跟着何氏嫁到谢家,刚到谢家那会儿,谢桥父亲房里有两个厉害的房里人,和几个有主意的惫懒婆子,使得何氏刚嫁过来的那段日子,生了不少闲气。
为了小姐能在谢家迅速站住脚,何妈妈索性嫁了谢府外院的大管事谢良,那谢良虽说是谢府的管事,但却是个鳏夫,当初娶了媳妇没几年,媳妇就撂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子,撒手走了,这谢良又是个眼界高的,寻常的丫头仆妇也入不了他的眼,因此就耽误了几年。
可巧三太太一进门,他就瞧上了三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原本也知道自己有点痴心妄想,但却怎的也撩不开心思,最后索性舍脸求了三爷,谢宜岳这个人有些不通世故,没细想嫡妻刚进门,就把人家贴身的大丫头嫁出去,有什么不妥,直接就和何氏说了。
何氏心里有气,表面上却并没说什么,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拖了一阵子,可是总拖着,也不成个事,最后何氏索性叫了本人来,主仆两个商量着讨主意。
何妈妈听了,不觉心里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想谢良,惯常在谢府有些脸面,自己若嫁了他,自家小姐今后办什么事,也更方便些,不像现在这样,就是发落个下人,也要仔细掂量半天,吃不准那个就是不能动的炸雷。
因此拿准了主意,就点头应了亲事,没两天就嫁给了谢良,何氏为这事不知道偷偷哭了几次,但也从此更看重何妈妈,何妈妈到也是个有福的人,谢良好不容易娶了个自己瞧上眼的媳妇,本就十分欢喜,加上过了门才知道,这哪里是个丫头,就比那一般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那里去。
不说摸样俊俏,心思活络,就是那手上的活计,也是整个谢府头一份的,无论房里的阵线,还是灶台上的手艺,拿出去都挑不出来一点错处,更兼跟着大家的小姐,竟是认了不少字,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谢良那就跟得了个活宝贝一样,恨不得日日捧在手里才好,男人这边看的重了,那边何妈妈自然也有回报,一来二去,倒是夫妻和顺。
前窝里留下的儿子,如今也才五岁,生母去的早,这些年,身边总少了个亲近的人,虽说不短吃穿,毕竟身边没有个知冷着热的娘亲,何妈妈一进门,倒是把他打理了个异常服帖,从里到外的衣服,饭菜吃食事事精心,没过多久,这小子就当何妈妈亲娘一样了。
一家里过的如此和乐,何氏瞧着倒也松了口气,她真怕自己的丫头为了自己,挑进了火坑里去,那她可就真的要悔死了,转年,何妈妈又给谢良生下了个小子,谢良高兴的差点没满大街上去嚷嚷去,特意掏钱请了酒,那时节也赶上谢桥落生,何妈妈丢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去当了谢桥的奶娘。
后来谢宜岳外放,何妈妈也二话不说,狠心丢下了男人儿子,跟着谢桥一家去了余杭,这一去就是三年,只逢年过节的,谢良得了差事过来,两口子才会团圆一两天,谢良知道自己媳妇和三太太是从小的情分,不比寻常,倒也没说什么,思量着,不过就这两年奔忙些,等三爷回了京,也就万事顺遂了,故,虽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在京城有些辛苦,倒也没什么怨言。
也因着这个缘故,何妈妈在谢桥屋子里是个有大体面的,她说的话,谢桥这个当主子的,也要给听得,况且,这个身体本身有自己的记忆,谢桥一睁眼首次见到何妈妈的时候,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孺慕之思,就是那么天然而纯粹,自然谢桥也就觉得何妈妈分外亲切了。
且她屋子里的大小事情,本就是何妈妈掌管着得,要是她有时候犯了轴,何妈妈虽并不说什么,但是只把当年何氏如何如何说一通,谢桥就不得不听话了,以柔克刚,何妈妈这一招使得实在高。
所以这里谢桥一听到何妈妈的声音,就知道自己必须要起了,遂撅着小嘴,不怎么高兴的坐了起来,何妈妈一进来,就看到她这副不清不愿的摸样,不禁哧一声笑了,自从姑娘这病大好了,这性子倒真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姑娘比现在沉默安静的多,而且性子太过寡淡,心思重的都不像个小孩子的样了,虽说聪明有才,但女孩家终日里愁眉恹恹的,也不怎么好。
谁能想到,太太去了,姑娘死里逃生了一回,像是突然大彻大悟了似地,转了性情,虽平日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却比以前好了太多,有些小性子,也是时不时的发作,倒更是娇娇的招人疼到了心里去。
何妈妈顺手接过小丫头舀过来的温水,放在床前的小几上,挽袖腿镯,手先伸进去试了试,才绞了温温的帕子,亲自伺候谢桥洗脸,又拿了青盐让姑娘漱口,手里忙着,嘴里也不闲:
“姑娘今儿可不能使小性子,这眼看着就到了通州港了,府里必然早早就派了人等着来接姑娘了,咱们这些年没回来,府里的奴才丫头们,都换了不知道几岔了,况且,上面有大姑娘二姑娘,下面还有个四姑娘,比对着,咱万不能让拿起子奴才看了笑话去……”
说着眼睛一撩,见到了暖月捧过来的衣服,皱皱眉道:
“这件白的还是先放一放吧,即便是太太这才走了一年,可是谢府的老太太,如今还健朗着呢,是个最不喜素净颜色的,穿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吧,就是淡绿的那件,瞧着即不十分鲜艳,也不算太素净,正正好”
暖月得了话,急忙过去开箱,重新捧了件淡绿色簇新的衣裳出来,何妈妈和暖月伺候着谢桥穿戴妥当,扶着谢桥坐到梳妆台前,拿着梳子给她通开头,分出一半头发挽了个簪花髻,剩下的头发分成三股,开始编麻花辫,编到发梢,用和衣服同色的流苏系紧,垂在身后。
暖月已经拿着钥匙开了首饰盒子,谢桥的眼睛突然就一亮,每每看到自己这一盒子镶金嵌玉的首饰,她都暗暗琢磨,这要是换成了人民币得换多少。
何妈妈看她那样子,不禁笑道:
“姑娘何用眼馋,本就都是你的东西,这些还都是些平常的呢,不值什么,太太还留下了好些来,妈妈我那里好好的收着呢,只等着姑娘将来大了,要出门子的时候,都给姑娘当嫁妆陪送了去”
谢桥脸一红,她倒不是因为听到出嫁的事脸红,而是想着将来能有那么一大笔的好东西供自己支配,才激动的脸红,何妈妈以为她害羞了,遂住了口,从打开的首饰盒子里挑了一朵精致的珠花,给她别在了头上。
珠花是用颗颗珠圆玉润的珍珠细心绕成的,一朵花的形状,细看中间,有点点晶莹的翠色,是用细小的翡翠粒,点缀着串起来的,好像花蕊一般,精致漂亮,但也不太张扬,配上谢桥白皙莹润的小脸,倒是相得益彰,更显出了她身上那份文雅超脱的气质来。
何妈妈满意的点点头,手伸到枕下,摸出一个红绸包,打开,是谢桥那个岁岁平安的如意金锁,暖月忙捧了项圈过来,细心给谢桥戴在脖子上,何妈妈把金锁小心的别在项圈下面,屡好珍珠璎珞的穗子,又重新端详了一阵,觉得没有不妥了,才开始细细的叮嘱谢桥一些杂事。
见了祖母怎样行事,见了祖父怎样行事,见了两位伯父伯母如何行事,见了兄弟姐们如何行事,等等……事无大小,挨着个的告诉谢桥,就怕谢桥一个行动不妥,或是说的话失了分寸,让谢府的人小看了去。
何妈妈门清的很,如今这谢家大宅可不比她们在余杭的那时候了,余杭只三爷一家,且除了过世的太太,几个媵妾都不怎么受宠,也无子嗣,所以翻不起来什么大风浪,下面的小主子,满府就只有一个谢桥,也没有什么可争的,故此倒是消停了这些年。
可谢府则不然,除了老太爷老太太在堂,还有大房和二房,都在一个大宅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主子们、小主子们、都不少,这就难免出些踩低拔高的势力奴才,谢桥从小长大哪里受过这些,加上如今上没有父母在一边护着,下没有嫡亲的兄弟姐们帮扶,难免就被奴才们寻了机会欺负到头上来。
虽自己在她身边,但自己的身份说下大天来,也不过就是个体面的奴才罢了,主子们的事,她是不能掺和的,不然让人抓住了小辫子,可就是大祸事了,为了这个,何妈妈都忧愁了这些日子了。总想着自己多告诉姑娘一些,也省的姑娘到了府里抓瞎。
谢桥虽说表面上乖巧的听着,其实脑子里早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这房那房,乱七八糟一大堆,她是真的没整太明白,反正她早就想好了,就是少说话多瞧着,总不至于错了去的。
外面的船婆子低声道:
“姑娘,船靠岸了。”
3双贵街姑娘进谢府
进了城,又换了一拨来接的仆役,马车也换成了软轿,前面家丁小厮引路,两个婆子扶着软轿,缓缓前行,谢桥把轿内的薄纱窗帘轻轻撩开一条细缝,好奇的向外望去,春日的朝阳落在大街上,折射出一片热热闹闹的繁华景象。
两侧的屋脊廊沿,都透出一股古香古色的韵味,茶馆,客栈,布庄,当铺……街道两侧各种招牌布番迎风招展,偶尔走过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卖胭脂水粉的,卖首饰荷包的,还有卖小孩子玩意的……虽是贩夫走卒之流,身上的衣服却也算干净整齐。
转过一个弯是一条阔朗的长街,眼前一个高耸的石头牌楼,上面三个大字,双贵街,谢桥轻轻咦了一声,暗道,怎么倒叫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儿,大约听到了谢桥的声响,轿子外随行的仆妇低声道:
“姑娘敢是觉得这个街名儿俗了”
谢桥没应声,那婆子仿佛也不需谢桥回应,自顾自的道:
“这双贵街说的是这条街上两个至富至贵的人家,因此才得了这个名,街东头不用说,正是咱们国公府,这街西却是何翰林家的府邸”
说到这里,倒笑了两声道:
“看我倒是一时糊涂了,姑娘那里会不知道,那何府那里是别人家,正经是姑娘的外祖家呢,姑娘瞧,前边就是何府了”
谢桥一愣,虽是略略知道些母亲的家族也是京城望族,却不想也是如此显赫,谢桥把窗帘的缝隙扯得大了些,勾头向外看去,只见青砖围墙,围住的深宅大院,占地颇广,远远望去里面树木葱茏,蓊蓊蕴蕴,看上去就是一个繁荣鼎盛之家。
软轿缓缓路过何府大门,两个威严的石头狮子守着,三间朱红色兽首的大门,门上悬着气派的匾额,翰林府三个大字在阳光下光彩晕染,两侧悬着大红的灯笼,门前有穿着华丽的侍役守在门前。
过了何府大门,走了半刻钟就到了谢府,比刚才所见何府毫不逊色,却仿佛更显威严,门上悬着敕造的匾额,从东到西,何谢两府的院子,隔着一道院墙,竟乌泱泱的占了整条双贵街,真正鼎盛的家族。
轿子不进正门,从角门处抬了进去,走了不远就歇了轿,另换了小厮上来抬着轿子,至二门才彻底落了轿,小厮们躬身退了下去,身边扶轿而行的婆子,急忙上前打起轿帘,亲手扶着谢桥下了轿子。
过了垂花门,绕过门前的富贵牡丹插屏,行过穿堂,眼前豁然开阔,一个敞亮严整的院落呈现在眼前,正中五间上房,雕梁画栋飞檐吊角,好一个富贵华堂,两侧抄手游廊间厢房林立,廊上悬着各色观赏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唤的甚是清脆动听。
廊沿下站着几个衣着鲜艳的丫头,一见她们进来,门前的两个穿着绿衣的丫头忙打起帘子回话:
“三姑娘到了”
何妈妈不着痕迹的轻轻拍抚了两下谢桥的手,退了开去,屋里却迎出来一个面容白净的精明婆子来,悄悄打量了几眼这位几年不见的三姑娘,暗暗一赞,笑道:
“老太太念叨了这些天,今儿可算是到了”
谢桥吃不准这婆子是什么来头,旁边的婆子低声道:
“这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谢妈妈”
谢桥猜大约是祖母房里有脸面的婆子,遂微微蹲身就要施礼,那婆子忙伸手拦了,亲手搀了谢桥道:
“这老奴可担不起,姑娘这一礼下来,可不要折了我的寿命了”
说着扶引着谢桥进到了屋里,当屋站了满满的人,主子、丫头、婆子个个衣着不凡,均敛声屏气,连一声咳嗽都不闻,正前方摆着一张核桃木嵌螺钿理石的罗汉榻,榻上置了同样材质的小炕几,中间靠坐着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封君。
谢桥便知这是祖母,急忙上前,早有人放下了团花如意的软垫,谢桥扑通就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老人满面激动的亲手扶起她来,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从上到下的仔细端详,但只见三年多不见,倒是真真变了一个人似地。
虽穿的到底素净了些,却出落的好个大气的摸样,明眸秀目,琼鼻红唇,虽仍有几分瘦弱之态,然,举手投足眉梢眼角,却透着那么股子难得的爽朗大气,瞧着倒是很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气派,兼皮肤润泽白皙,更显得眉眼盈盈,说不出的招人喜爱。
不知不觉中,竟是个大姑娘的样儿了,老太太端详了半响,才道:
“真是长大了不少,瞧着比小时候康健多了”
旁边的谢妈妈忙道:
“老太太,三姑娘刚到,一路舟车劳顿,可是连口茶还没吃呢,再说这满屋子的人,您只拉着孙女说体己话可怎么行”
老太太一听倒是笑了,边高声喊着给姑娘端茶来,一边放开谢桥,指了指左侧站着的两个妇人开口:
“这是你大伯母,那是你二伯母”
谢桥急忙站起来,就要跪下磕头,被两人一左一右的扶住,都说一家子不用行此大礼,大伯母张氏拉着谢桥的手细细瞧了一会儿子笑道:
“小时候那会子,瞧着身子极是不好,三天到有两天是病的,这一次倒真真大好了,莫不是我那三弟妹这一走,倒是把自己闺女的病气带走了”
老太太笑道:
“我思量着也正是呢,可见我这三丫头是个有大福的”
二伯母走过来凑趣道:
“我瞧着咱们三姑娘这一回来啊,老太太那疼小辈的心思,就一门子都扑到咱们三姑娘身上了,可是也不是”
老太太伸手指着她笑了:
“就你嘴刁,难不成你这么大了,还吃醋不成,平日里我可也没少偏疼你,这时候到凑上来吃侄女的醋,真真我都替你马蚤的慌,回头宝松娶了媳妇进门,难不成你这个当婆婆的也要吃儿子媳妇的醋”
老太太一句话,满屋的婆子丫头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有大伯母的脸色有点冷淡僵硬,谢桥蓦地想起来,这二伯母原是谢老太太的亲侄女,姑表做亲,自然要比大伯母亲近许多,而且显然二伯母更得老太太的意,不过姑表亲,真不怕生的孩子是傻子吗,转念又一想,古代的时候,好像姑表姨表,都是可以结亲的。
老太太拉过谢桥的手摩挲着,细细问了些琐事:
“可读了什么书,日常喜欢做什么消遣,可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房里的丫头婆子们服侍的可底细等等……”
事无巨细的一一问过,忽而又开始打量了谢桥的衣裳,转头冲二伯母慕容氏开口道:
“平日里倒是少见这样的颜色,这莫一看啊,我就觉得好像春天都进了屋子里来了,让人心里瞧着就敞亮,倒不曾想这样素净的颜色,穿在三丫头身上这样体面,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这样素雅轻薄的布料,你记得寻出来,给三丫头多做两身新衣裳穿,小姑娘家家的,虽在孝中。也不非要穿的白惨惨的不可”
慕容氏答应一声,门外小丫头的声音传来: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来了”
随着话音进来三个衣着鲜艳的小姑娘,老太太倒是笑了:
“ 我正说差人去叫你们的,不想你们倒是机灵,自己就过来了,来来你们姐妹们亲近亲近,上一次见面还是你们小时候呢,说不得早就忘了彼此的摸样了”
三人过来先给老太太见礼,又给两位太太行了礼,谢桥才和她们一一见礼,头先的一个瞧着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个子比自己高,有点胖,皮肤白皙,珠圆玉润,五官不算很美,但自有一股子高傲凌人的姿态,便知这是大堂姐谢雅,一看即知,不是个好相与的。
后面一个歪着头好奇打量自己的小姑娘,比谢雅漂亮的多,和谢雅差不多大,细眉大眼,明眸善睐,抿嘴一笑脸颊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配上已经初现窈窕的身段,说不出的甜美可爱,一身大红的衣裳,十足精神,瞧着倒是比谢雅亲切不少,谢桥知道这大概是谢贤。
最末的一个,看着比自己略小,长的倒是也不差,只是有点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目光闪烁,胆小非常,该是谢珠了。
老太太瞧着这四个孙女,不禁暗暗比较,平常还不觉得什么,这站在一起,却高下立现,无论行动说话,还是通身的气韵,谢桥愣是高出其他三人一大截子出来。
老太太暗暗点头,说起来虽说都是孙女,但毕竟嫡庶有别,谢雅和谢贤比之谢桥的出身本就差了一大步,更别提谢珠了,于是更把那疼爱之心向谢桥偏了过去,加上想自己一向疼爱的幺儿,如今都三十多了,膝下才得了这么个宝贝丫头,自己若是不上着心的护着,哪里能成。
谢桥见过三个姐妹后,谢雅并不怎么理会谢桥,只敷衍的点头笑了笑,就站在张氏身后去了,谢珠,更是一言不发,低着头怯怯的挪到了慕容氏的身边戳着,只有谢贤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问她一些杭州那边的风土人情,什么的事情。
谢桥捡着有趣的和她说了些,这时外面一个婆子进来回说,老太爷带着东院大爷过了二门,向这边屋子来了,老太太急忙站起来,冲谢桥招招手,谢桥急忙过来搀扶着祖母,老太太领着一屋子的媳妇仆妇迎了出去。
4见祖父谢府开午宴
刚出了屋子,就见那边过来一老一少,谢桥知道肯定是祖母和大堂哥了,到了近前,众人急忙见礼,簇拥着进了屋子,谢桥才看清楚两人
父亲谢宜岳颇肖祖父,虽是老爵爷,但浑身上下却盈满浓重的书卷气,保养的极好,精神矍铄,大堂哥谢宝树,俊眉朗目,光华内蕴,倒令谢桥想起了那个典故,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谢家宝树果然名副其实。
却说老太爷,今天刚一回府就得了信,说三姑娘到了,这才到了这后宅来瞧瞧自己这个的嫡亲孙女,三个儿子中老太爷自小最喜老三,皆因为他虽然性子有些古板,但却是个读书的好材料。老太爷自己喜欢读书,自然也就喜爱用功的孩子。
三子也真争气,并没靠祖宗余荫,而是从科举出仕,如今虽只做到四品知府,但像他们这样的世族子弟,谢宜岳也是凤毛麟角并不多见的,更兼长子谢宜山虽可袭爵,但却是个性子荒唐的,每日里只知道眠花宿柳,并和一帮狐朋狗友在外厮混,值得欣慰的是,倒得了一个出色的嫡子,不然将来谢家这一支,说不得就断送在他手里也未可知。
谢宝树长房长孙,不光生的好,性子也好,倒不像他亲爹,反而随了他三叔,是个喜欢读书用功的,现如今乃是太学监生,在老太爷眼里,三子谢宜岳,长孙谢宝树,是自己膝下一等一得意的子孙。
因此自从三子外放后,凡有要紧的应酬,均会携着长孙前往,想着让他多见市面,长些见识。老太爷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三房的子嗣稀薄,虽娶了仕宦大族贵女,却只生下一个嫡女,且从小是个先天不足的,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是病的,虽聪明处常人莫及,但一个是女孩子,聪明会读书也无甚大用,二一个,往年间,瞧着那形容,却是个不容易养大的,怕白白悬了心。
故此,谢桥虽自幼聪慧,老太爷对这个嫡亲的孙女却不怎么上心,如今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可是刚才进了院子,略一打眼,到楞了一下,廊下满满的主子姑娘,丫头婆子,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嫡妻身边的小丫头。
好个体面大气的女孩,模样看上去,依稀还有几分旧年的轮廓,然,这通身的气韵,却真真变了一个人一般,差点子就认不出来了。
老太爷坐定,早有婆子把那软垫放在了地上,谢桥前行两步,跪下磕头:
“孙女谢桥拜见祖父”
老太爷微微抬手,慈祥的道:
“好好!起来吧”
老太太指了指谢宝树道:
“三丫头,这是你大哥”
谢桥急忙上前半蹲福了一礼:
“见过大哥”
谢宝树忙道:
“自家兄妹,何用如此客气,妹妹这一路辛苦了,三叔可还好……”
谢桥微微颔首:
“父亲的身体这一向倒还康健,只是如今母亲不在了,自己又不在身边,总有些挂念”
老太太听了,倒是拉过她的手道:
“你这丫头倒是个孝顺的孩子,你父亲身边自有人伺候看顾,这个你不用悬心,只在这里安心住下,和姐们们一起读书玩乐也就是了,等你父亲述职回京,自然能父女相聚”
老太爷暗暗品度谢桥半响,见她进退有据,虽年龄幼小,说出话的却极有章法,不禁暗暗点头,又细细问了这几年的情形,主要问了功课,读了什么书,读到了那里,可请了先生等等……
谢桥一一回答了,有那不怎么清楚的,也自己度量着编了一二处。祖父问的满意了才道:
“你本是个别样聪明的,可惜自小大病小灾不断,如今既然康健起来,这书还是多念些的好,虽是女孩家,多明白些道理也是好的”
说着指了指谢宝树:
“别的兄弟也就罢了,你这大哥如今在太学读书,是个用功的,你若有那不明白的地方,不好问先生,可以问你大哥也使得”
谢桥微微一怔,悄悄扫了眼谢宝树,见谢宝树听了祖父的话,倒是亲切的一笑:
“妹妹有事只管来找我,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也可先知会我房中的巧月,待我回来,去寻了妹妹也可”
谢桥猜这巧月必是谢宝树房里的大丫头了,遂又蹲身福了一礼,低声道谢,一个小丫头低着头进来,二太太扫了眼,过去片刻,回来笑道:
“可不是,这光顾着说话了,都快过了午时了,老太太今儿这中饭,您看摆哪里好”
老太太摆摆手:
“就摆在这屋子里吧”
说着对张氏和慕容氏道:
“去差人把你们家老爷也叫过来,宝松宝杉也一起唤来,今天三丫头来了,也算给她摆个接风宴吧”
谢桥急忙道:
“孙女是晚辈,这如何使得”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
“你这丫头是个实心的,祖母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能大吃大喝一顿了,你却非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可不是打了祖母的嘴”
老太太一句话,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老太爷也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说话间,不大会儿的功夫,大伯父、二伯父和二房的两个堂兄就过来了,谢桥忙又一一见过礼。
大伯父倒是很出谢桥的意料之外,皆因见谢宝树长的如此出色,谢桥猜测,大伯父自是也不会太差的,可谁知道,却是个一身赘肉的中年男子,明显酒色过度的样子,瞧着不怎么好,二伯父身形魁梧,非常精神,龙行虎步,一瞧就是个习武出身的,一身官气,倒比大伯父这个正经的世子,要更威严些。
不过二堂哥谢宝松,三堂哥谢宝杉比之谢宝树就差多了,尤其站在一起,更显出谢宝树芝兰玉树一般的品格,也怪不得,自打大堂哥一进来,大伯母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而二伯母脸上却有点不讪讪之色
不过按理说,这管家名副其实该是长房长媳的权利,怎么瞧着好像谢家却是二伯母掌管着里外家事呢,谢桥暗暗纳闷。
大伯父、二伯父简单的叮嘱了谢桥两句场面话,饭就摆上了,中间隔了一张松鹤延年的贴牙八扇屏,分里外摆了两桌,祖父带着儿子孙子在外面一桌,祖母带着姑娘们在里面落座,楠木雕葡萄纹嵌理石的圆桌上,不大会儿就摆好了各色珍馐菜肴。
老太太拉着谢桥的手,让她依着自己身边坐下,下面依次是大姑娘谢雅,二姑娘谢贤和四姑娘谢珠,大伯母二伯母却立在老太太身边布菜伺候着,谢桥一见,忙要站起来,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
“你大伯母二伯母不在这屋里吃,你坐下吧,不妨事的”
二伯母笑着夹了一块香香的炸子鸡,放到谢桥盘子里:
“这个腌的还算入味,姑娘尝尝,以后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告诉二伯母就行,不要客气才好”
谢桥谢了,悄悄打量四周,里外几层的丫头婆子伺候着,却只闻杯盏碗盘的轻响,并无一声杂音,可见是极有规矩的。
一时饭毕,净手,漱口,下面丫头呈上滚滚的新茶来,那谢妈妈才进来道:
“老太太,三姑娘可安置在何处,三老爷原先的院子,倒是早就收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