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自得 作者:肉肉屋

    气质，即有孩子的天真，又有成|人的智慧，即不像孩子一样鸹噪，又不像成|人一样世故，就是这样综合在一起的特质成为她最惹人爱慕的地方。 是的，爱慕，如果sa不是认定苏怡然还只是个孩子，恐怕他早就意识到这种朦胧的感情而避之不及了。

    西恩在飞机上想的也是苏怡然，他正犹豫不决，“寸步不离”？他也想，但是这个目前有点难度，他大学还没毕业，而苏怡然中学还没毕业。与她相处的几天，他很清楚苏怡然对陌生人的戒备心理一点儿都不比他的差，而他自己也并没有进到对方的心里去。贸然出现在她身边只会提升她的警觉还有抗拒——这也好，如果她对谁都一样，那说明暂时他也不会有什么对手出现。不如再等等，等着她去到英国的时候，他就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了。

    费完了神，西恩恨不得苏怡然明天就中学毕业。

    苏怡然是不知道西恩的企图的，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嗯，会躲开十万八千里——兰开斯特家族就像所有的豪门，阴谋呀暗杀呀财产争夺呀勾心斗角呀一样不少……喜欢生活的简单温馨的苏怡然如何能去趟那淌混水？

    王梓瑞和孙子在香港逗留两天，之后就回国了。这时候，对香港恋恋不舍的又多了一个人。

    ——是谁呢？

    ——哼哼，稍后公布。

    苏怡然在家里整理行李，日本之行收获丰厚——d若干个，寄给n个哥哥；枯竹节木松鱼干一箱外加刨子两个，一个刨子留在香港，一个将来带回上海，这样在哪儿她都能随时吃到现刨的铅笔屑式鱼干了；n个御守护身符，从爷爷奶奶到哥哥弟弟，连三家的老阿姨都没忘，人守一份，这可是她元旦那天到清水寺里为家人求保健康平安的……

    说到元旦去清水寺，那天是她同阿仙一起去的，她穿着阿仙的一套新做的和服，十分臭美，照着镜子顾影自怜半天。阿仙要把衣服送给她，被她拒绝了——拿回去也不会穿，还是借着美一天好了。既然臭美，那sa的工作又来了，拿着照相机足足拍了四卷。

    回到香港就应该找点特产去回礼。苏怡然给“菜篮”打电话，现在的蔡澜做了老板，生产很多种不同口味的酱，小苏向来不客气，白吃不算，还要拿很多去送礼。小苏拿着刨好的一袋鱼干去找蔡澜，同他讲本枯节和荒节的区别，蔡澜尝了尝了，觉得很划算，又多添了几罐咸鱼酱和瑶柱酱。小苏刚从袋子里拿出一小把鱼干，就被蔡澜把小手摛住，“留点留点，晚上下酒。”

    随后甩出一包猪肉脯来，小苏觉得嘴里嚼点东西总比没有强，撕开袋子开始吃。她眼睛尖，看到角落里箱子，“人头马耶——对了，霑叔最近在做什么？”

    “徐老怪今年要拍几个片子，他应该带着徒弟忙那个吧。”

    “哦，拍什么？”

    “一个白蛇传，一个黄飞鸿。还有几个武打片吧。”

    “我最近看见林燕妮了。长得真美！”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切，难道她不美？”

    蔡澜不言语。林燕妮原是黄霑的女友，最后分手，见面陌路一样，连这些朋友都不理了。小妮子现在故意凑趣，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两个才情相当的人劳燕分飞，可惜蔡澜不喜欢说朋友的八卦。

    蔡澜看小苏晃来晃去无聊，想起件事来，“joe想约你拍《yes!》的封面，”

    “不要。”想都不想的拒绝。

    “也是，连电影都不肯拍的，何况是做odel呢。”蔡澜自认为找到了合理答案，不过他也早知道小苏会拒绝，因为什么呢？joe，就是倪震，倪匡的儿子，名字和joa差不多，可是小苏不大喜欢他，尤其是去年倪匡移居到美国三藩市之后，就更不理他了。小朋友的眼光一向很古怪，老江湖们都晓得包容。

    苏怡然忽然觉得寂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轨道去行走。记忆中的故事与现实中的人似乎都在既定的剧情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只有她这个跳出剧情的人独自看着一切，无奈，有点，寂寞，是的。什么时候，她也会累了，看着这些也会累的。

    64 明珠

    马琳在一家麦当劳里等人，她时不时对着墙面的镜子端详自己——刚烫成□浪的长发披在肩头，艳丽的红唇，今天和同事约好去看演唱会，她打扮得比平常都要漂亮。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同事的影子，她开始重新观察一遍餐厅里的人——咦，那不是小姨丈夫的侄女吗？她连忙把目光转移，装看不见。同样的，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子也装着没看见她——一个外来妹，我才不答理她呢。又过了五分钟，同事来了，“马琳！久等了吧，修路吗，总是塞车的，我从家开到这边足足一个多小时哩。”

    马琳刚皱起的眉毛舒展开来，“你开了车子来？”

    “嗯，是问我哥借的。”

    “我们走吧，不然东方群星演唱会就要开始了！”

    “不急，票子还没送到呢，本来要送到我家里去的，但是我没有时间的，所以一道约这里了。一会儿他就送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又开了，进来一个年青人，中等身材、皮肤偏黑，梳着小平头，穿得很不起眼。马琳的同事大喊一声：“苏恭然——！”

    年青人看向这边，点了点头，快步走过来，“嗨，张一。”

    “苏恭然，你怎么才到？”

    恭然看看表，“我没迟到呀，喏，票子。”恭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票。

    张一收到票，才想到还没给做介绍，“这位是马琳，我同事。这位是苏恭然，我高中同学。”

    马琳热情的说，“原来是你呀，久仰大名，听说你在美国哈佛念博士的。你好。我叫马琳。”

    恭然对着马琳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反而挠了挠头，“那你们去看演唱会吧，我先走了。”

    恭然转身离开，马琳嗤笑道，“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女士伸手他也不懂握一下，还是美国留学的呢，土包子！”

    张一轻笑道，“人家是正经的贵公子，”

    “什么贵公子呀！一点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还是美国回来的？八成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罢了，穿衣服一点品味也没有。长得那么黑，肯定是那种农村出去的。”

    张一想解释，可觉得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马琳看不上苏恭然不是很好吗？张一甩了甩郭富城式的头发，“我们走吧。别让四大天王久等！”

    马琳笑着和张一离开了麦当劳。

    恭然回到家，家里只有肖阿姨带着文然和彼得，两个小的正在看动画片。

    “肖阿姨，我买了披萨饼，憬然呢？”

    肖阿姨过来接东西，两个小的一听吃的争着跑出来，“披萨！——”

    肖阿姨带着两个小的去洗手，恭然上楼找弟弟，憬然在房间里同苏怡然在网上聊天，刚说了再见。

    “上岸了？”恭然问。

    “是呀，妹妹说在陆地上走还是晃来晃去的，说要适应几天呢。”

    “说几时回来？”

    “后天的飞机，是舅爷爷的专机！耶，没准回美国我们能蹭私家飞机坐坐了。肯定老舒服的，肯定比经济舱舒服100倍，比头等舱舒服10倍。”

    恭然看弟弟的样子好笑，“你坐过头等舱呀？”

    “没坐过，不过快了。等弟弟我的公司上市，我就天天坐头等舱……”

    “文思他们呢？”

    “他们说今天不来了，文乔哥今天回国，只有文思哥有中国的驾照，嘿嘿，去接机了。”

    “那就只有顾家哥哥他们是大后天才回来，看来还是专业人士最忙呀！”

    肖阿姨上来叫吃饭，两兄弟下了楼，彼得和文然都乖乖在椅子上坐等，四个人开始了晚餐。吃完饭，文然要求看电视，说有爸爸妈妈。于是四个兄弟就齐齐坐在沙发上看节目。

    其实这天是庆祝东方明珠电视塔竣工的大型演唱会，而且正逢国庆，请来的群星可不得了——四大天王齐齐亮相。

    若说中国大陆加上香港的娱乐圈，恭然憬然都不知道，彼得和文然也不大清楚，看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比他们平时看的动画片vcd好看的，于是要求哥哥讲故事。憬然摇头，这个任务可不得了。恭然没奈何，两个小的自己选了本书，除了标点符号不能背，只要是恭然念错个字，文然都能挑出来，那态度简直是说，“别欺负我不识字的，好好读！”

    恭然读了一会儿学聪明了，“那你来给哥哥讲故事吧，”

    文然很臭屁的接过书，挨个字儿念，真奇怪，明明他不识字，可是那些字居然念得一个不差。恭然马上在脑子里找到了一句很久都没用过的话：无他，唯熟尔。

    文然四岁多了，淘气，正像所有的四岁儿童一样。家人每每在他闯祸之后，总会非常怀念苏怡然的小时候……

    苏怡然十四岁了，去年中学毕业后，并没有按预先的计划去英国念预科或是直接上大学。她拉着爷爷奶奶们开始环游世界。

    对于苏怡然决定中断学业，几家的大人老人都非常惊讶，苏怡然的道理很歪：“我这么年轻的，上大学会给别人带来压力的，还是多走走多看看的好。这样就算是为大学积累经验了……”

    ——难道是真累了，想偷个懒？

    ——答对了！

    但是苏怡然不会这么说的，人家的理由很有力，“当然了，我这么年轻的，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可是爷爷奶奶你们就不同了，趁着你们还年轻，身体还硬朗，多走些多看些多玩些，等真得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就在家里，给哥哥们看孩子吧……”

    大人们被触动了，这理由太充分了。于是，苏怡然继续开始研究游轮，和老年人出游的话，还是用这个交通工具最好。她选中的是一艘新邮轮——意大利的银云邮轮，虽然是小型的，但是设施都是最先进最豪华的，服务据说也不赖，作为处子航的游客是不是很幸运呀？当然了，要先解决爷爷奶奶的签证问题，但是这点小事基本算不上是问题。这边刚订票，王梓瑞就跑来香港，“这么好玩儿的事不叫我？怡然，爷爷白疼你一场了。”

    哄也好哄，无非是又多订个套房，还好订上了，不然的话，怡然就得跟奶奶们挤在一间套房了。最后出发的队伍很庞大：苏培琛、王梓珍、顾怡蓉、顾忻蓉、王梓瑞、苏怡然，随从呢，王梓瑞的管家霍华德、保健医生还有一名男仆从、两个保镳，顾忻蓉带着老阿姨，又在香港聘了一名女护士照顾顾怡蓉。一行人开始了不浪漫但很热闹的海上旅行。

    苏怡然最佩服顾怡蓉奶奶——老太太是某类型的中国人代表，走到哪儿都要支一桌麻将牌，每天固定打几圈。王梓瑞依稀在记忆中有玩牌的印象，于是就像当年苏怡然一样，沉陷赌桌乐此不疲。小苏现在偶尔能伸伸手，不过她也不在乎伸不上手的日子——几层甲板跑上跑下，跑腻了，就开始玩船上的各种体育娱乐设施，每天必须拉着爷爷奶奶们做做瑜珈打打拳之后才准他们玩牌，晚上还要监督他们做个按摩才准睡觉。平时呢，偶尔无聊了就跑到厨房学两手，然后露一小手，惹得大厨二厨都很喜欢她，晚上去看跳舞会，蹭到吧台学调酒，既然被困在这个不太小的地方，她就尽情挥霍精力，疯玩儿一气。

    有一天，她正在游泳池里扮演睡觉的鱼，有人捉她的脚心，害她差点呛水，那人扶稳了她，小苏睁开眼，认出了妖孽西恩，伸手一顿暴打。若说她这十年多的功夫也不花拳绣腿，可是在水中完全施展不开，西恩结实的挨了两下之后就游开，二人在水中展开追逐战。每每快要碰到了，可就是碰不到，苏怡然生气了，站在水中央噘嘴。西恩游回来，一副“你打吧，我受着”的表情。没意思——苏怡然游到池边，上岸，西恩追上来跟在后面，也不说话。

    苏怡然找着浴巾擦拭身体，才发现西恩一身便装，长衫大短裤，整个湿答答的，看他可怜的样子就无法再生气了。

    “你怎么来了？”

    “送礼物呀。知道你的零食快吃完了。”

    “切——”苏怡然一副谁信呀的表情。

    船上的侍者送来了大浴巾，西恩把上衣脱掉，用浴巾擦水。一旁的苏怡然一边看一边对自己说，嗯，其实我是纯欣赏的，画画么，看个裸/体模特都属平常，何况他还穿着裤子呢……

    ——小苏，你学画很长时间了哈，你学什么画的？

    ——国画呀，怎么啦？

    ——嗯，很好，很好。只是我记得国画里没有画裸/体这堂课的哈……

    ——没有，怎么啦？

    ——……

    西恩是坐直升来的，他主动到附近出差，顺便探望爷爷。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呀！

    有了他，苏怡然在船上就开始转向户外玩儿了，几乎每天都涂着防晒油泡在水里或是打水上排球，或是晒太阳，有时也在室内，待她在船上呆腻歪了，西恩就陪着她坐直升机去岸上玩儿。兰开斯特家在加勒比海上有个小岛，一行人还去住了两天。苏怡然赖着不肯走，于是西恩又陪着她多呆了两天，之后才回去船上。小苏的生日是大家陪着在船上过的，顾怡蓉的生日也是如此，等到苏培琛了，他们该上岸了。

    这些年，因为孩子们都在国外上学，苏家老人的生日总是过得不热闹，今年是苏培琛66岁大寿，按习俗应该大办。于是大家决定回上海，而所有在国外的孩子们也都要回去。

    苏杨顾三家又将团聚一堂——这次又多一家，虽然只得两个人，王梓瑞和西恩。

    65 团聚

    苏绍亿是最后一个回到上海的，在家里匆匆洗把脸，换件衣服赶到蘇公馆的江南春。大家都还没有入席，绍亿给长辈们见过礼，又被拉到王梓瑞身边特别介绍一下。西恩对小叔叔绍亿的印象非常好，因为一看他同怡然就是一家人。绍亿左看右看，找不到宝贝侄女，“宝贝呢？”

    “宝贝是今天的大厨，她要亲自给爷爷做寿宴！”王梓珍说得又自豪又心疼。苏培琛也是心疼又满足。

    其实完全不必心疼，苏宝贝今天主要就做两样，一道是西湖醋鱼，一道是长寿面——你也知道就是牛肉面啦！菜单是她同妈妈商量的，除了做大厨，其实她很想尝试在厨房里做行政总厨指手划脚威风一番。但显然，这是不能够的，一到了厨房，她就懵了。只见真正的赵总监指挥着一众人等，按菜单的先后，吩咐工作，瞧着她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老赵一笑，“大小姐，鱼是您自己收拾还是我让人收拾了？”

    苏怡然想想自己的效率，还是请师兄来吧。

    “热菜是一个小时以后上，提前半个钟头再收拾鱼来得及，要不，你先出去玩吧。”

    “师傅真是的，我就是呆在厨房也偷不到你的配料秘方，何必小气？”苏怡然装着慎怪的样子。

    老赵也不恼，“都被你这小丫头学了去，我还在你家混个什么？老爷子大寿，你不在跟前孝敬，跑来这里熏油烟。”

    “那我先做面好了，”

    “那个要用手擀的，我让面案做吧。”

    “不要，一次两次还好的，”

    “等擀完手又要肿的。”老赵十分心疼这个关门弟子，小丫头细皮嫩肉的，擀一次面手心就又红又肿。

    “今天特别吗。”

    “那你就做一份，剩下的让面案做。”

    ……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江南春大厅里气氛也非常热烈。大家一堆一堆谈兴正浓。

    顾家桢顾家桤杨瀚方杨瀚臣苏绍佚几个谈“梗米事件”，都觉得期货在中国还不成熟，又说到房地产的前景一片光明。

    孩子们在交流国外生活经历，廷玉25岁了，金融博士念到最后一年，刚联系一家会计事务所；廷珑22岁，在剑桥念研二，已经考到了律师执照；文思89年出国的时候已经大三了，不过去了美国之后重新在芝加哥大学读商科重念大一，所以他虽然比廷珑大了两岁，今年却一样只念研二，但他一点都不觉得浪费时间；同样享受学校生活的还有在瑞士的文乔，他是兄弟们中变化最大的，性子终于踏实沉稳了，现在念研一；也有不怎么喜欢学校的，就是和憬然一个学校的文远，他刚念大三，不过已经和憬然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专门搞软件开发的；憬然也在麻省理工大学，已经念研究生了，虽说偶像比尔?盖茨就是大学肆业，但他的做事原则是有始有终；哥哥恭然已经在住院部呆到第三个年头了，还有一年将拿下医学和哲学的双硕士文凭。

    四姐妹在一处就讲美容经，蒋芳蕊觉得比起固元膏来，燕窝这个东西不挑季节，可以长年吃，比较省事。但杨依月说自己有点||乳|腺增生，只是偶尔在天热的季节吃一吃，到了寒季还是吃固元膏见效。朱丹萍讲自己脾胃虚，吃不了固元膏。苏绍仁的体质吃什么都挺受用，她告诉姐姐们，最好的办法是让保健医生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来做出适合保健的方子，正合了那句“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

    铁三角牌搭子：寿星公苏培琛、王梓珍、顾怡蓉在打麻将，第四个是王梓瑞，顾忻蓉坐在他身后看牌。

    绍亿觉得西恩孤零零一个人可怜，于是两个人聊起来。西恩其实不擅言谈，但是把这一段时间和苏怡然的游历讲出来，倒也不枯燥。绍亿很自然的就聊起怡然小时候的趣事，西恩听得非常认真。

    苏怡然坐着电瓶车从大厨房赶回江南春里的一间小包房换衣服。虽然厨房的排烟条件大为改善，但她还是重新洗了脸，快速换上孟婆婆为她做的一身新衣，她还要赶着去上那道鱼和面呢。

    开宴的时候，苏怡然帮忙为长辈这一桌捧菜，上完了菜，就站在桌边为爷爷奶奶们布菜。众人都不肯，非让她坐下来一道吃。苏怡然笑道，“我可是从厨房出来的，早就吃饱了。现在正好活动活动。”

    苏绍仁知道女儿就快要远行，能在长辈面前孝敬的日子不长，不忍心也得照顾她一片孝心，于是协助女儿伺候长辈吃饭。其实今年绍仁也做了一道菜，按南方的习俗，女儿是要做六十六块肉，怡然出个主意，做了牛肉干，切成六十六小粒，吃起来非常美味方便，又不怕吃多了不消化。刚才没上菜的时候，几个老人家打麻将就是拿牛肉干当零食吃了。

    小小咪就坐在顾怡蓉身边，规矩的吃完饭，想着找姐姐玩。苏怡然便拉着弟弟的手去了花厅看锦鲤。两姐弟在水边玩钓鱼，不一会儿，西恩跟出来，捧着个大盘子，装满了食物。

    苏怡然大乐，“你怎么跑出来了？”

    西恩把盘子递给苏怡然，“他们都为着我讲英文，我看大家聊得不尽兴，太辛苦了，就跑出来了。”

    苏怡然知道他不喜应酬，便问道，“一大屋子人，烦了吧？”

    西恩摇头，坐在小小咪身边抱着他，同他一起钓鱼，“好羡慕，都是家人，气氛很好。”

    苏怡然想想兰开斯特家的冷清清三口人，开始吃东西。小小咪向来被教育离开饭桌了就不许再吃，但是姐姐盘子里的东西格外有吸引力，三个人，一把叉子，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都吃干净。旁边有男侍者收拾盘子，又送上来果汁。

    小小咪现在成了西恩的跟屁虫儿，本来他是十分不满意姐姐身边怎么多了个他——好不容易彼得不在的，但是西恩偏偏对上了小家伙的青眼，短短半天功夫，连恭然憬然哄了他几天的都靠边站了，就别提不熟的堂哥们了。

    文乔从饭厅出来找怡然，在花厅门口就看见里面三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情形。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们绽开的笑容，心里刺痛了一下。他找怡然是因为叔叔在他回国的第二天晚上就把他出国前开的股票帐户给他了，四年多的时间，里面已经是一笔数字不小的“巨款”。杨瀚臣说怡然让把股票还给他。

    “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也不容易，但是走到了今天，我们都为你骄傲。杨家不缺钱，你们也满可以在国外住豪华公寓开跑车请佣人。比起生活的优越，我们更注意你们品格的养成。能够自食其力顶天立地的才是我们杨家的好男儿。”

    文乔不想要，“当年是我不懂事，这个早就不是我的了，我不能要。”

    “你自己同妹妹讲吧，待两天做寿的时候你就见着她了。最近行情不好，我在上个月中旬就都抛了，看最近的势头很难再起来，你这点财产还是自己打理吧，学了那么多年，对投资理财什么的也该了解点的，不懂的就问你哥或是你绍亿叔。对了，听说文远都有女朋友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别落后，有合适的就在一起处处，一个人在国外是很寂寞的。”

    “……小叔，”

    “行，我不同你妈学，不和你啰嗦这些。”杨瀚臣起身，自己嘟囔，“孩子们都长大了，看怡然都要拖个男朋友回来，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耶？”文乔瞪大眼睛，“妹妹有男朋友了？”

    杨瀚臣笑着摆手，“我什么也没说的。”

    苏培琛做寿这天，是文乔隔了近四年第一次见怡然，记忆中的小女孩一下子长成了亭亭少女，就像清晨刚打开的花苞，还带着露水般的芬芳与清香。文乔很难受，他还好说，恭然憬然简直把不愉快都写在脸上了，怎么自己的妹妹同远亲的表哥倒比他们这些嫡亲的哥哥还亲热！

    鉴于王梓瑞要跟着三家老人们去杭州新建成的别墅度假，苏憬然坐专机的梦想又落空了，无奈，拿自己的银子还是做订好的经济舱吧。和对苏怡然的娇生惯养不同，三家的男孩子完全自力更生，年幼时的零花钱从来都是存在妈妈那里，好不容易大了，在国外就得打工挣零花钱生活费，当然，住的地方都是家里买的房子，只有文乔在瑞士是住宿舍的。

    短短几天相聚，又是别离。顾怡蓉为着几个孙子和姐姐哭诉，转头哄着小小咪又忘了几个大的。顾忻蓉是十分不习惯这种场合的，除了寿宴当天，平时都是由王梓瑞陪着，两个人转大上海。相比较王梓瑞对上海的熟悉情况，顾忻蓉还算是好的，但两个人哪儿都不认识，又不喜欢人跟着，只能瞎逛。天气又凉了，顾忻蓉只穿旗袍大衣，自然不耐寒，回到家就不舒服，养了两天才好。要不是杨瀚臣把杭州的别墅描绘的如诗如画，顾忻蓉真想回香港算了。

    杨瀚臣早先在杭州选了两块地皮，面积非常之大，有一块在西溪，92年那一带被政府纳入了保护区，一下子身价倍增。在西溪，开发的别墅区容积率非常之小，有一处就是蘇公馆的别院。饶是王梓瑞西恩这样过惯贵族生活见惯世面的人，也不由得对西溪别墅大加赞赏。连顾忻蓉都对妹妹说，“想当年，不算咱们家，就说是杨家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如此罢了。看来，瀚臣又赶上好时候了。你真好命，两个儿子都这么争气。”

    顾怡蓉道，“看你喜欢瀚臣，送他当你儿子好了。”

    “你舍得？”

    “咱们亲姐妹，他孝顺了你又不是不认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我看你就对怡然和文然亲，有了两个孙子，你也不寂寞。怡然心细又心善，媳妇养了这么好的孙女，别说苏家，就是我也得借这个光多享了几天好日子。”

    顾忻蓉不说话了。

    隔天顾怡蓉让孙女陪着去灵隐寺烧香，当初她赠的佛珠就是由当年这里的住持大师傅开光的，这次就算是正式的还愿。西恩对寺庙不大感兴趣，但对天外天的素食比较热情。跟苏怡然呆久了的人，对食物都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和热衷。

    苏怡然要去苏州看孟婆婆，西恩陪着，美其名曰要把天堂游完。孟婆婆眼光老精的，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回过头看着小姑娘一脸风光霁月，目光清明，叹气说：“当年的小猢狲都变成大姑娘了，我是老了呀……”

    苏怡然拿照片给孟婆婆看。几张照片都是寿宴上拍的，内容呢就是孟婆婆徒弟们的大作穿在身上的效果图。其中有一张是苏怡然穿着小袄长裙，罩着短比甲在水边钓鱼，旁边是西恩抱着小小咪。孟婆婆对一个侄女说，“来，给他量一量，”

    苏怡然奇怪道，“婆婆给他量做什么？”

    孟婆婆不吱声，西恩被人摆布来摆布去。婆婆问他多大了，

    “儿——十——一”其实西恩还是能听得懂中国话的，也会说一点。

    看他连说带比划，婆婆笑着点头，“个子可能不会长了，但二十三，窜一窜。身材蛮好，可能会再魁梧一点，胸要放宽，袖子要做肥一点，留多点放余。他有多高？”

    西恩听得比较困难，看苏怡然，苏怡然想一想，“188。”

    “嗯，看你爹妈，你也矮不了。”全然忘记那个爹不是亲的。

    苏怡然笑嘻嘻，这个表情十足的和弟弟如出一辙。

    他们又跑宁波玩了两天，才回上海去。他们跑宁波当天，王梓珍他们一行就到苏州。顾忻蓉一直有老裁缝做衣裳，但回来一次大陆，怎么也得做一套“蘇”绣，王梓瑞凑热闹。听闻西恩是王家的孙子，孟婆婆笑了，“你们倒养了一对金童玉女。”

    为西恩量身那位师姐对王梓珍悄声说，“姑妈要给小囡做嫁妆呢，连姑爷的身材都量好了。”

    王梓珍笑道，“小囡还小呢，才十四岁，”

    “我看这个就不错，人长得好，性情也好，配得上小囡的。”

    几家的大人这一年看下来，早就知道西恩怕是对小姑娘上心很久的，只是孩子还小，怎么也得长大再说。西恩家的门第高，但苏杨顾三家也未必把一个英国的侯爵放在眼里，关键是人好，所以才由着他们玩在一处，有了王梓瑞担保，西恩照顾，苏怡然去英国念书的事就不算是老人们的心病了。

    66 意外

    王梓瑞和西恩离开上海的时候，苏怡然当然和苏家的人一道去送。眼见王梓瑞眼中深深的失落，苏怡然忽然调皮，“姨婆来了”她踮起脚在王梓瑞耳边轻轻说。

    王梓瑞立马回身看——哪儿有顾忻蓉的影子？再看苏怡然笑嘻嘻的样子，原来苏宝贝也有招人恨的时候。

    苏怡然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王梓瑞老爷爷被个小姑娘弄个大红脸，真是不爽。

    西恩对苏怡然说了句“等我来接你”就上飞机了。噢，当然得接，坐私家飞机多舒服！……

    王家祖孙两个终于走了。苏家回归平静，但这个平静不久就被打破了——杨依月生病了。在年前的体检，发现了□里有肿块，必须要切片检查。杨依月本来是瞒着大家的，但苏绍仁知道了，杨瀚臣就知道，几家的大人都知道了，不久小苏也知道了。手术的日期定在元旦前，很意外的，苏家在美国的两个孙子回来了。

    其实没啥意外的，苏怡然通的风呗。苏宝贝平生第一次挨妈妈批评——

    “是你告诉两个哥哥的？”

    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就是看你们怪怪的，然后就……知道了。”偷听的。

    “就算你知道了，可是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为什么插手？”

    苏怡然不服气了，“凭什么这是你们的事呀？姆妈有病了，凭什么不让哥哥和我知道？凭什么由你们来决定什么是对我们好，什么不好？”

    苏绍仁哑口无言。

    苏怡然得寸进尺，“就算我是小孩子，可哥哥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我们都是小孩子，可小孩子也有权知道家里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是家人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姆妈有病了，你们怎么能替哥哥来决定是工作学习重要还是姆妈的身体重要？我就是认为，现在姆妈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作为孩子，我们有权知道，而且我们都要陪在姆妈身边直到她好起来！”

    王梓珍含着泪抱着苏怡然，苏培琛发话了，“宝贝说的对，是你们不对！”

    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苏绍仁也哭了，娘三个抱在一处痛哭。哭了一会儿，怡然问，“姆妈会好吧？”

    嗯，当然会好的。切片检查是良性的，但苏绍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肿块清除了，之后就是温和的治疗。苏家的阴云散开，又是大大的太阳。

    苏家小哥俩决定在家里过完元旦再走。

    马琳和小姨约在“鲜得来”吃排骨年糕，吃完之后逛商店。小姨对她碎碎念：“……侬呀，趁着年轻漂亮快点把婚事敲定，别学我。那个张一怎么样了？不是说伊家还蛮有钱的？”

    “他呀，人怪轻浮的，我对他没多大好感。”

    “侬也别太眼高手低，找个上海本地的，家境还过得去的就烧香吧。这都怪你妈，非得嫁到外地去，不然侬就是上海宁，找什么样的不行呀？”

    “可我喜欢那种成熟的。”

    “成熟的都成家哩！可别做白日梦。”

    马琳不服气，“我们同一期进公司的，有个小姑娘就被老总看上了，现在拽的哩，好像公司是她家的一样。”

    “那你们老总结婚了伐？”

    “老总是香港人，据说太太和小孩都在国外。”

    “那伊不是给人家当小蜜的？”

    “就是呀，但我们老总也不老又英俊，哎呀，其实那女的也不怎么漂亮。最近总在我们面前显摆，说老总要带她去参加蘇公馆的跳舞会，还说舞会的门票都好几万哩！”

    “吹牛皮吧，哪有舞会的门票那么贵的？顶多上百撑死了！”

    “这个可不是迪士高的门票，是慈善舞会，去的都是上海最有钱最有势力的大老板们，连政府官员都要去的。”

    “啊，那侬也想办法去呀！能有机会认识一个大老板，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啦！”

    “……”马琳叹气，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姨，我十月一号那天看见叶冰冰了！上次忘了告诉你，在一家麦当劳里，和个男孩子一起呢。”

    小姨一听叶冰冰三个字，脸上立刻摆出了不屑，“也不知道叶家怎么教育女儿的，十八九了，老大不小的，大学考不上，家里就那么养着，工作也不去找，成天就知道混。……”

    马琳的bp机响了，是张一，告诉她今晚不能见面了，他要和同学吃饭。

    张一无意中在医院看见了苏恭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缠着苏恭然非要请客吃饭，说要谢谢他十一给的那两张演唱会票子。苏恭然没奈何答应，等到晚上见面以后，张一说明了来意，是为了跳舞会的票子。苏恭然笑着摇头，“我和弟弟倒各有一张，但是都是花钱买的。你要舍得钱，我也不介意把票子让给你。”

    张一大叫，“买票？别开玩笑了，你们家的舞会你还要买票？内部价吧。”

    “什么内部价，一样的，两万一张。”

    “好兄弟，帮帮忙！”

    “再好的兄弟也没有让我拿两万块白给你的道理呀。”苏恭然看着张一，眼神告诉他，何况你也不是我兄弟。

    张一失望之极，“唉，本来想着这要带着女朋友去了跳舞会就一举拿下，可惜是美梦一场。”

    “你不是说股票上赚翻了吗？”

    “别提股票了，赔大了。我哥的车都卖了。一辆八成新的桑塔那才卖了一万五，连张舞会的票子都买不起。”

    “行了，你就别自寻烦恼了。我还要回医院陪我妈呢。再会。”

    张一无功而返，幸而苏恭然把饭钱付了，要不然他就更难受了。

    31号这天下午，顾家桤收到加拿大的包裹，其中有一大包是枫糖浆和花旗参，是他特别交待妻子买的。他本想亲自送去，但是这天实在太忙，于是叫秘书派人送到医院去。

    秘书当天抓的人就是马琳。马琳听说是老总交待的任务，于是高兴的去跑腿儿。

    复旦大学医院的特等间病房，苏家三兄妹正围着杨依月。杨依月恢复得不错，精神非常好，看着儿子女儿膝下承欢，享受得不得了。苏绍佚一进屋就看到苏宝贝带着憬然跳华尔兹，苏宝贝正自夸今年拍跳头支舞的主意就是她想出来的。

    绍佚先给妻子做了检查，然后说，“家桤打电话说派个员工送东西来，是他让妻子在加拿大买的特产，都让恭然送回家吧。你可不能乱吃东西的。”

    绍佚嘱咐完，就去工作了。

    不久，有人敲门，恭然去开门，门口的女子见着他就发愣，“有什么事吗？”

    “请问这里是杨太太的病房吗？”

    “是，”

    “我是顾氏的职员，来给杨太太送东西的。”

    “请进吧。”恭然接过东西，引马琳进屋。

    马琳对杨依月又自我介绍一番，又殷勤的询问杨依月的病情，杨依月和声悦色的与她交谈。苏怡然过去插话，“这位姐姐，我姆妈到了吃药的时间了，就不多留你了。谢谢你送东西来。”

    马琳又说了一堆的话，才离开病房。憬然吐舌头，杨依月看着三个孩子的表情，心中一乐，“小人精。”

    怡然问恭然可曾认识这位马琳小姐，恭然摇头。“那为什么她一进门就直勾勾看你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恭然想一会不得要领，丢开不提。杨依月见时间不早，便让孩子们回家准备舞会。

    三兄妹离开医院的时候，被马琳在大门处拦住了。她看向苏恭然，“你叫苏恭然吧。”

    恭然点头，马琳伸出手，“我是张一的同事。马琳。”

    苏恭然恍然大悟状，手又跑到了头上。憬然怡然对哥哥这种小动作很是了解，站在一旁相视而笑。

    马琳这回没有恼怒，可苏恭然不耐烦与她歪缠，“我们还有事，就不陪马小姐聊天了。再会。”

    三兄妹拦了辆计程车走了。马琳回公司打听顾家的亲戚，可惜到了年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