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20部分阅读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yuzhaiwen
耳朵在院中骂了半天,一边骂还一边打,撵的小丫头满院子鸡飞狗跳,明兰坐在里屋看书并不言语,一旁的翠微看不下去要去制止,被明兰一个眼神拦在当地。
明兰翻过三页书,等尤妈妈骂痛快了才叫小桃去叫人,尤妈妈掀帘进屋,明兰正端坐炕上,翠微坐在炕角做绣活,丹橘在书案上收拾。尤妈妈见明兰神色淡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这几日服侍下来,她知道这位六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不好拿捏,便先笑了笑,明兰不待她开口,先转头道:“小桃,给妈妈沏晚热茶来,妈妈,请坐。”
尤妈妈自己拉了把杌子,只坐了个边角,然后笑问:“姑娘唤我何事?”
明兰和煦的笑了笑,道:“妈妈来我这儿几天了,做事管教无不尽心,但有一处我觉着不妥,我当妈妈是自己人,便直说了,妈妈可莫要恼了。”
尤妈妈心头一沉,扯了扯嘴角:“姑娘请说。”
明兰放下书卷,细白柔嫩的十指交叠而握,语气缓和,神态悠然,道:“妈妈瞧着小丫头淘气,指点管教一二是好的,可妈妈回回发作都闹的满院子鸡飞狗跳,弄的人尽皆知,就不好了。”
尤妈妈心中不服,直起身子反驳道:“姑娘年轻心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这起子小蹄子心肠好,整日的躲懒耍滑,好言好语的说不顶事,非得给点儿厉害瞧瞧!”
明兰挑了挑眉,目光一闪,直接回击:“妈妈此言差矣。我虽年轻,可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六个字,虽说都是一家人,可也都分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哪个院子里的小丫头不淘气的,可人家都是拉进屋里去慢慢调|教的,哪个像妈妈您,恨不能敲锣打鼓绕世界都知道了,知道的,是妈妈您有能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小院多不太平呢!”
尤妈妈心头一惊,知道明兰说的在理,可当着三个大丫鬟的面挨了明兰的训,脸子也放不下,便不服气的嘟囔道:“人家只有妈妈说姑娘的,哪有反过来让姑娘教训妈妈的,老婆子我倒好,进来没几日便惹了姑娘的嫌。”
明兰耳朵尖听见了,轻笑一声,道:“是了,我原是不该说妈妈的,这样罢,我这就回了老太太和房妈妈,让她们与妈妈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作势欲起身,尤妈妈立刻丢下茶碗,慌忙把明兰按住,陪出一脸勉强的笑容,道:“姑娘别介,是老婆子糊涂了,姑娘有话尽管说,何必嚷道老太太跟前去扰了她的清净。”在外头庄子里时,尤妈妈就听说这位六姑娘自小极得老太太宠爱,是在老太太怀里捂大的,她知道自己是走王氏的门路进来的,原就未必得老太太的中意,如今进来才几天便闹到跟前,到底不好,便立刻服软了。
明兰见尤妈妈如此上道,倒也不穷追猛打,重新窝进炕褥里舒适的坐好,捧过珐琅掐丝的铜胎手炉来取暖,柔声道:“妈妈管教小的们,用心原是好的,可也有好心办坏事的。小丫头们犯了错,妈妈自可记下,待回头慢慢教训,该骂的就骂,该打的我这儿有戒尺,该罚月钱的叫九儿知会刘妈妈一声便是,妈妈一把年纪了,做什么和小孩子脸红脖子粗的,没的显自己不尊重不是?今日我与妈妈说话,可也没有吆喝的满院子都知道。”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奶母对自己抚养的哥儿姐儿还是忠心的,她们都是由太太选出来的,家人前程都在太太手里,儿子将来可能成为少爷的小厮,女儿将来可能成为小姐的丫鬟,利益都绑在一块儿了,例如墨兰的奶母就是林姨娘的嬷嬷,如兰的奶母就是王氏的陪房,只有自己……这个尤妈妈是半路来的,她的家庭背景明兰只知道个大概,这忠诚度便大打折扣了,哎,也罢,人小长栋的奶母还是临时工呢,喂完了奶便被辞退了,想想自己也不错了。
尤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道这六姑娘好生厉害,拿住一点错处便训的条理分明,偏偏她态度柔和,一派端庄斯文,叫人一句嘴都还不出来,尤妈妈强笑着应声:“姑娘说的是,我省的了,都改了便是。”
说着又讪讪的打了几句圆场,明兰嫣然而笑,随意跟着说了几句,很给面子了让尤妈妈就坡下驴,说着说着忽道:“听说妈妈昨日添了个孙子,真是可喜可贺。”尤妈妈呆了下,旋即笑道:“说不上什么喜的,不过是多张吃饭的嘴罢了。”
明兰看着尤妈妈笑了笑,转头道:“丹橘,取五两银子封个红包给妈妈,多少添些喜气,说起来也是妈妈头个孙子。”
尤妈妈接过红包,嘴里千恩万谢,心里却一阵乱跳,不是她没见过钱,而是她终于知道明兰不是当年的卫姨娘,她绝不是个可以随人揉搓的面团。
小桃送尤妈妈出门后,丹橘终于从家装忙碌中抬起头来,笑道:“姑娘说的真好,总算震住妈妈了。”明兰白了她一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道:“她到底是妈妈,顾虑的知道的终归多些周全些,你们还是得敬重一二;更何况她也没全训斥错。”
丹橘知道明兰的意思,低下头讪讪不语,明兰想起自己院子不免头痛,叹着气放下茶碗,对着丹橘道:“说起来你也有不是,一味的和气老实,都叫她们爬到头上来了,我知你与燕草几个是一块大的,不好说重话,以前有崔妈妈在还好,可这两月我不过出了趟门,她们便愈发懒散,前日屋里燃着烛火炭炉,她们居然跑的一个都不剩,这般大的过错你也笑笑过去了,还是翠微出来震吓了几句,可是你也想想,翠微还能在我们这儿待几天,待出了年她便要嫁人了。”
窝在炕上坐绣活的翠微忍不住嗔道:“姑娘说便说,做什么又扯上我?”
明兰转过脸,一本正经道:“你放心,你那份嫁妆老太太早已给你备下了,你陪我这几年,我也不会叫你白来一趟,我另外给你预备了一份子,不过我忘性大,回头你要出去了,得提醒我下,免得我忘了。”翠微这几年早被打趣的脸皮厚了,都懒得害羞,只冲明兰皱了皱鼻子,还低头往绣花绷子上扎花。
倒是丹橘被说的不好意思,低头难为情,只嗫嚅着说:“我说过她们几句,她们便说我攀高枝儿了,瞧不起小姐妹们了。”
明兰回过头来,继续教育工作:“我这屋子里,除了小桃,便是跟我日子最久,不说翠微拿着双份的,其余的一干的月钱和老太太的器重,哪个越的过你去?你若不想她们叫妈妈罚,便得规制她们,没事还好,若有个好歹,惊动了太太和老太太,谁能跑得了?咱们院自有章法,你照着条理,拿住了规矩有一说一,谁又能说你什么?”
其实明兰的思路很简单,工作应该和职位薪水对称,身为大丫鬟,除了照顾小姐,很大的一部分职责就是管制其余丫鬟,前者丹橘完成的很好,后者明显不合格。
丹橘脸上一白,呆呆站着,翠微叹口气,她也是家生子,自知道丹橘家事,她老子早逝,娘改嫁后又生了许多孩子,后爹不待见她,亲娘也不护着,五六岁之前便如个野孩子般无人照看,总算她姑姑心有不忍,托了门路把她从庄子里送进内宅,才过上些安稳日子。
翠微放下绣绷,把丹橘拉到炕前,柔声道:“妹子,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可你也替姑娘想想,姑娘渐渐大了,不好一有风吹草动就去老太太那儿搬救兵,回回都这样,岂不叫人笑话咱们姑娘,如今那两位——”
翠微指了指山月居和陶然馆方向,轻声道:“住的近,可都盯着瞧呢,姑娘刚回来那会儿,给小丫头们带东西的,明明都写了签子的分好的,偏她们没规矩,胡抢乱闹一气。这也便罢了,以后若是有个什么失窃走水的,那时可该如何?是叫姑娘亲自来断官司,还是叫管事妈妈来处置姐妹们,那才是真伤了和气;如今又来个不好惹的妈妈,更得小心些。妹子呀,你可得拿出些气派威势来,不然老太太头一个换了你,姑娘不是非你不可,这些年要不是姑娘中意你,老太太早从那几个翠的里头挑好使的给姑娘了。”
明兰崇拜的看着翠微,觉得房妈妈真是太会培训人才了,翠微这一番话说前后周到,既点出了厉害关系,又指明了后果,果然,丹橘一脸渐渐显出奋发来,严肃的连连点头,听着翠微指点,神情异常郑重肃穆,若在后头竖面镰刀锤头棋便可直接宣誓入党了。
明兰虽没混过企业,但也知道管理的中心思想便是层层递进,责任落实,没的让一个ceo去查职员的迟到早退的,有好几次明兰都想冲出去吼一顿,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吼人不是她的工作,只有下决断定仲裁时才需要她出面。
“姑娘,姑娘。”小桃连跑带跳的从外头进来,来到明兰跟前喘着气道:“大小姐,哦不,大姑奶奶来了;老太太叫姑娘们都过去呢。”
明兰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大姐姐来了,这可太好了,老太太可盼着呢。”
丹橘手脚比嘴皮子快,立刻从里头找出一双隔雪的洋红掐金羊皮小靴来,蹲下服侍明兰穿上,翠微忙下炕,从里屋的螺钿漆木大柜里找出一件浅红羽纱银灰鼠皮子里的鹤氅,小桃打开手炉往里头添些炭火,拨旺了火苗子,三个丫鬟忙碌着把明兰上下打点好,最后翠微在雪帽和大金钗只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了雪帽给明兰戴上。翠微留下看家,明兰带着小桃和丹橘直往寿安堂去了。
其实,盛老太太回府的第二日华兰就要来的,可不巧她婆婆,就是忠勤伯夫人病倒了,做儿媳妇的不好紧着走娘家,便拖到了今天。
一路匆匆,刚进正堂,明兰便看见一个丽装女子伏在老太太膝上低低哭泣,老太太也一脸爱怜,轻轻抚着女子的背,祖孙俩约有六七年未见,甫一见面就抱头痛哭,王氏拎着帕子按在脸上凑情绪,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两个月前母女俩久别重逢,华兰都没哭的这么伤心。
墨兰和如兰站在一旁,围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逗着说话。
听到掀帘的丫鬟传道,屋里众人抬头过来看,那女子脸上泪痕犹未干,便站起来笑道:“这不是六妹妹吗?快,过来我看看。”
丹橘帮明兰摘了雪帽和鹤氅,明兰立刻上前几步,让华兰挽住自己,脆声道:“大姐姐。”
华兰细细打量明兰,目光中隐然惊艳之色,又看明兰举止大方得体,想起她小时候乖巧,心里多喜欢几分,回头笑道:“到底是老祖宗会养人,我走那会儿,明丫儿还只一把骨头的小病猫,这会儿都成了个小美人了。”
明兰也偷眼去瞧多年未见的大姐,只见她身着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对襟褙子,下头一条浅色直纹长裙,一身华贵高雅,容貌娇艳依旧,带着一股子成熟女子的风韵,不过眉宇间却有几分舒展不开。
华兰从身边丫鬟手中拿过一个绣袋塞到明兰手里,又随手拔下鬓边的一支赤金花钿式宝钗,给明兰素净的发髻插上,嘴里笑道:“多年未见,姐姐聊表心意,妹妹莫要嫌弃。”
明兰眼睛一花,都没看清那钗长啥模样,只觉得脑袋沉了沉,想来那金子分量不小,又掂了掂手上的锦袋,摸着似乎是个玉佩,便福身谢过,抬头笑道:“谢大姐姐,怪道四姐姐五姐姐老盼着大姐姐来。”
众人都笑起来,王氏拉过明兰,指着那个小女孩道:“这是你外甥女儿,叫庄姐儿。”
明兰看去,只见那小女孩白胖可爱,眉眼酷似华兰,不过神态举止却跫迥然不同,胆怯害羞的躲在嬷嬷身后不肯出来,听王氏吩咐才钻出来半个头,细声细气叫了声:“六姨。”
声音细软,可爱的像只刚断奶的小动物,明兰立刻被萌翻了,蹲下与庄姐儿平视,笑眯眯道:“庄姐儿真乖,六姨给你备了东西哦。”
说着从丹橘手中接过一个扁方盒子,塞到庄姐儿手中,庄姐儿呆呆的双手抱着盒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着,华兰走上几步蹲下,替女儿打开盒子。
只见盒子里整齐摆放了好几件物事,一只锃亮精致的黄铜九连环,一个织锦红茱萸的拨浪鼓,一只白玉雕琢的掌心大小的胖兔子,用红绳串着,一对梅花状的翠玉平安扣,玉质莹然,显是价值不菲,庄姐儿一手拿过那个拨浪鼓,咚咚摇晃起来,一手抓起那只白玉胖兔子,白嫩的小脸蛋喜笑颜开,看着明兰的目光便亲近不少。
华兰见女儿喜欢,心里也十分高兴,笑着对明兰道:“妹妹费心了,怕是早备下的吧?你外甥女可算有福的了,就是让妹妹破费了。”
明兰亮了亮手中的锦袋,又摸着头上的钗子,正色道:“还好,还好,本以为是亏了的,没曾想还能赚,大姐姐回头再生一个大胖外甥给我们几个做姨的,才真能捞回本钱。”
华兰一双杏眼盈满笑意,拧着明兰的耳朵,笑骂道:“小丫头片子,敢打趣你姐姐,活腻味了吧?瞧我收拾你!”明兰被拧疼了,连忙钻空子躲到老太太身后去,全屋里众人大笑,王氏尤其笑的厉害,指着明兰笑道:“还不拧她的嘴!”
华兰拧了明兰两下,转眼看过去时看见小桃,便顽皮道:“你不是原先跟在明兰身边的那个么?你家姑娘这会儿可还踢毽子?”
小桃兴冲冲的上前福了福,当年她曾奉命监督明兰踢毽子,得了华兰不少赏,心里对这位大小姐很有好感,便憨憨的笑道:“大姑奶奶安,我是小桃。…自打您出了门子,六姑娘便不肯老实踢毽子了,赖一日拖两日的呢!”
众人都知道明兰的习性,哈哈大笑,还有个落井下石的如兰,她一见此情状,连忙大声道:“大姐姐你可不知道,六妹妹平日里除了请安,有三不出的,下雨天不出门,下雪天不出门,日头大了也不出门,!”
屋里哄堂大笑,各个都打趣起明兰来,明兰红着脸一副老实模样,任他们取笑,心道,可惜这里没有温度计,否则28度以上15度以下她也不出门!
大伙儿乐开了,便围坐在老太太身边,嘻嘻哈哈拉起家常来,这几年下来华兰似乎健谈许多,说起京城的见闻趣事眉飞色舞,逗的众人笑个不停,便是对墨兰也客客气气的,不曾冷落了她,可明兰却隐隐觉得华兰有些过了,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不过她一个庶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凑趣儿说上两句。
华兰谈笑间,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三个妹妹,墨兰如郁竹般皎然清雅,斯文娇弱,就是带了几分孤芳自赏的味道,明兰眉目如画,尤其秀丽出众,年纪虽小,却一派温婉可爱,说话举止很有分寸,既亲近孺慕长姐,却没有半分越过如兰的意思,很招人喜欢,华兰暗暗点头。
最后看自己同胞妹妹,华兰暗暗叹气,如兰长相多似王氏,姿色平平,不过好在肤白眼亮,气派富贵,举止从容,一副嫡女做派,不过……华兰骗不了自己,如兰到底张扬了些,不够稳重端庄。
说了好一会子话,盛老太太微微示意王氏,又看了看华兰,王氏心里明白,便笑着起来,叫女孩子们带着庄姐儿去园子里逛逛,明兰一看便知道老太太有私房话要与华兰说,起身让丹橘小桃给自己穿戴上雪帽和大氅,墨兰如兰也是如此,王氏拉着穿戴的结结实实的庄姐儿先出去了,三个兰跟上,一众丫鬟婆子便如潮水般依次序慢慢退出寿安堂。
待众人都散去后,房妈妈和翠屏将门窗掩上,小心守在门口,华兰见盛老太太这般做法,心里有些惴惴,犹自笑道:“老祖宗有话与我说罢,何必如此?”
盛老太太没有接话,只拉过华兰,细细看她气色神情,直把华兰看的不安起来,才缓缓道:“大丫头,这几年你信里都说事事顺心,祖母今日问你一句,你不可隐瞒,你这日子究竟过的如何?”
华兰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强笑道:“祖母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好的。”
老太太阖了阖眼,长叹一声,把华兰搂到身边,叹声道:“你连祖母也要瞒着么?”
华兰终忍不住心头一股惶惑,低头颤声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日子,过的好是不好。”
第51回
华兰出了寿安堂便往王氏屋里去了。王氏早在里屋烧热了地龙等着,见女儿进来忙叫丫鬟沏茶捧手炉。华兰见屋里只有王氏一人,问道:“庄姐儿呢?”
王氏拉着女儿坐到炕上,笑道:“和你妹妹们顽去了,她们屋内的桌椅搬开,辟出一块空地,几个女孩儿闹着玩‘瞎子摸人’呢,旁边陪着妈妈,你放心。”
华兰接过彩环递来的手炉,转向王氏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怕又是六丫头的点子罢,上回来如兰墨兰便不耐烦哄小孩儿。”
“六丫头自个儿也是小孩儿,正贪玩呢,正好与庄姐儿一块儿。”王氏看了看门口,便挥手叫屋里的丫鬟都出去,最后一个彩环把帘子放下,守住门口。
王氏走到华兰身边坐下,细细打量女儿,见她面上妆容似新上的,睫毛上还有几分湿润,便低声道:“你都与老太太说了?”
华兰疲惫地挨着王氏,半闭着眼睛道:“祖母火眼金睛,我如何瞒得过去,索性都说了。”王氏见女儿虽然神色无力,但精神却反而舒展了些,便知此番谈话不错,问道:“老太太与你说了什么?”
华兰睁开眼睛,微笑道:“到底是祖母见过世面,听了我婆家那摊子破事,只教了我两件事儿,一是先赶紧把管家的活儿丢出去。”王氏一听急了,连忙截口道:“老太太是糊涂了,你好容易能管上家,这些年费了多少力气,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华兰叹气道:“我也舍不得,可祖母说的也对,忠勤伯府将来到底不是你女婿的,管的再好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没的累了自己又费了银子;况且目前我当务之急,是生个儿子。”
王氏听了便轻哼一声:“废话,我也知道你得生儿子,老太太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华兰白了母亲一眼,赌气道:“娘,你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祖母不但说了,还给我支了招,说她认识白石潭贺家的老夫人,贺老夫人的娘家便是三代御医院正的张家,那位老夫人自幼便在娘家学医,别的不说,于妇人内症最是了得。不过她是闺门中人,不如男儿家可行医济世,也不好张扬,嫁人后更无人知道了;这回祖母便为我托她去。”
王氏一听,喜上眉梢道:“真的?这我可真不知了,幸亏老太太知道底细。如今虽说你身边有个庶出的,可到底没有亲生的好,往日里你为着面子,不好大张旗鼓请大夫,且那些都是男子,如何瞧的仔细;真可怜我儿了。”
华兰目光中闪出希冀之色,喜悦道:“祖母还说这事儿不必声张,只请了贺老夫人来家里做客时我回趟娘家便是了,所以才要甩了管家的差事,好方便脱身,并慢慢调理。”
王氏双手合十,连声念佛:“阿弥陀佛,我的太上老君,这下子我儿可有望了。老太太这人说话最实在,她若说那贺老夫人行,便没有十也有八九分了。”生儿子的任务当前,王氏便觉得管家也没什么重要了。
华兰懒懒的靠到王氏肩上,娇声道:“娘,你们来了京城真好;我算有撑腰的了。”
王氏揽着女儿的身子,心里万分爱惜,嘴里却轻骂道:“都是你性子要强,不肯在信里说实话。你那婆婆竟如此偏心你嫂子,生不出儿子来便好吃好喝供着,修养了多少才生出个儿子来,你掉了孩子不过才几年,便急急忙忙给塞了个丫头。总算你还有脑子,早一步给陪房丫头开了脸,生了个儿子才堵住你婆婆的嘴。”
华兰心头不快,恨声道:“嫂子是婆婆的外甥女,自然比我亲。如今她娘家早无人为官了,还摆架子。”王氏拍着女儿的背,笑道:“你知道就好,你女婿能干,将来你们分了家,便有好日子过的。如今且别和她们置气了,先生个儿子要紧。”
华兰也很是期待,轻轻道:“但愿如此。”
王氏搂着女儿腻歪了会儿,思绪远了开去,道:“如今你兄弟是定下了,待你妹妹也寻得个好人家,娘便无所求了。”
华兰抬起头,轻声嗤笑了下,拉长声音道:“娘,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如兰许给表弟吧。趁如今外祖母还硬朗,舅母不好啰嗦,你若变卦舅母定会笑破肚皮。”
王氏恼羞成怒,作势欲打华兰,骂道:“你个没心肝的,你嫁入了伯爵府,就不兴你妹妹也攀个好亲么?你舅舅虽好,可如今到底没你外祖父时风光了,且我那侄子老实木讷,我怕你妹妹嫌窝囊。”
华兰笑着躲闪王氏的巴掌,拦着胳膊道:“舅舅纵使官位不高,但外祖家多少年家底还是在的,表弟老实才好呢,动不了花花肠子。”说着忽而伤感:“娘,你当我在婆家日子好过么?说起来忠勤伯府还是冷落了的,这要是风光的爵位人家,还不定怎么显摆;你老说我脾气不好,可如兰她还不如我呢,且她生的又平平,在那高门大院里如何活的下去。”
王氏看女儿一脸倦色,知道她过的不易,便也轻轻叹气了。静默了一会儿,华兰展颜一笑:“不过,我真没料到六丫头倒是出落的这般好了,举止谈吐也招人喜欢,待过了年我将她带出去见见人,倒没准能寻个好亲事,祖母定然高兴。”
王氏见长女埋汰自己妹妹,却抬举明兰,当即瞪眼道:“你别多事了,明丫头的亲事老太太早有主意了,就是那个白石潭贺家的孙子。哦,好像还有你姑姑的表弟和大伯母娘家的哥儿,为着这个,老太太特意回了趟老家,把明兰记到我名下了。”
华兰听王氏一口气爆出三个候选人来,有些楞,随即笑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她早年不是只看读书人顺眼么?姑姑和大伯母娘家可都是商贾人家呀;那贺家倒是不错,虽族中为官之人不多,官位又不高,但到底是大家族,不过,他们能瞧得上明兰?”
王氏也笑了,眉开眼笑道:“谁说不是?当初给那贱人说亲时老太太也没多上心,如今轮到明兰了,她却全想开了,到底是偏心,不肯六丫头吃苦!哦,对了,那贺家孙子是偏支。”
华兰柳眉一扬,嗔道:“娘你这些年与林姨娘斗气竟也糊涂了?她如何与我六妹比,她不过是老太太好心收来养着,没钱没势,无亲无故,纵算想挑个富贵人家,人家也未必瞧得上;可六妹妹可是咱家亲骨肉,老太太正经的孙女,头上有祖母和父兄,下边有太太和姊妹,便不能与我和如兰比肩,也是不差的了。”
王氏冷着脸道:“你这般热络做什么?她又不是与你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华兰摊摊手,神色一派调侃:“没法子,与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个,不出挑呀。”
说完便淘气的躲开了。谁知这回王氏倒没生气,反叹息道:“唉……你们父女俩一个口气,你老子也是这般说,过几日襄阳侯七十大寿宴客,他还叮嘱我定把墨兰明兰带上呢。”
华兰吃了些惊,随即了然。“爹爹这样想也有理,能多攀个好亲事于家里总是一番助力,只是……若墨丫头嫁的好,那jian人岂不更得意了?”
母女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样的意思。其实王氏何尝不想动手脚,可如兰还未出嫁,投鼠忌器,不能坏了盛家女儿的名声。
这天晚上,袁文绍结了差事便来了盛府,给盛老太太磕头请安,然后与岳丈和三个大小舅子谈笑起来。袁文绍是聪明人,作为袭萌家族的武官,本来难与清流文官搭上关系,可盛紘给儿女联姻是脚踩清浊两道,正好左右逢源。
王氏见家中热闹,索性把自家姐姐姐夫(即康氏夫妇)一道请了来聚聚,一同来的还有长梧小夫妇俩,如此盛家便开了两大席。
外席上,男人们觥筹交错,说着官场上的往来人情,热闹酣畅;隔壁里屋便设了女席,明兰细细听着外头的说话声,心中有所感悟。古代果然是氏族社会,便是以读书科举上位的清流,也十分讲究师生同年交错繁杂的人情关系,不过……现代何尝不是如此。
明兰记得哪份杂志上看到过,外国未来政治领袖大多是由几个顶级大学培养出来的,例如牛津剑桥开大型同学会,往里丢个炸弹,英国数的上的政治人物基本可以一网打尽了。
虽然外头那一桌官位都不高,最高也不过是盛紘的五品,但联合起来的家族力量却也小了。
阖家团聚,王氏十分高兴,多喝了几杯,脸蛋红扑扑的倒有几姿色。一旁的康姨妈却有些憔悴,比起自己妹妹,她却是多有不如。不过瞧着允儿脸色红润,新婚后更增几分娇艳,多少宽慰些,总算这桩婚事是不错的,便连连敬了老太太好几杯。老太太居然也痛快的喝下了,然后便叫房妈妈扶着回去休息了。
庄姐儿的小脸像擦了胭脂般绯红绯红的,她和明兰你追我躲的玩耍了一下午,整个人都活泛了,吃饭时也和明兰挨着坐,华兰见女儿开朗爱说话,便愈加高兴。
明兰精疲力竭,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不论看起来多害羞的小东西,疯闹起来也高耗能型的,如今她拼命想甩脱这小包袱。
晚上散席,盛老太太怕明兰吃酒吹风后,小丫头们照料不妥,便着房妈妈亲自把明兰接到寿安堂睡,灌了一碗醒酒茶再一碗姜汤后,明兰舒服许多,便稀里糊涂的让人梳洗脱衣,最后挺着吃撑的肚皮,搂着祖母的胳膊晕晕的睡下了。躺了会儿后,不知为何并未立刻睡着,反有些精神,祖孙俩索性聊上了。
“ 我第一次瞧见康姨父呢,怎么……和听到的不大一样呀。与爹爹差远了。”明兰想起适才问安磕头时的情景,康姨父年轻时应该和盛紘一样,是个翩翩俊秀少年,可如今盛紘还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康姨父却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眼神浑浊,态度倨傲。
老太太叹气道:“你爹小时候经过人情冷暖,知道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便多了几分诫慎之意,可你姨父是家中独子,是康老太太宠溺着大的……”没有说下去。
明兰暗暗补上:慈母多败儿。
“康姨妈生的真好,和太太不大像呢。”明兰想起那憔悴的中年美妇,忽然心头一动,撑着圆滚滚的肚皮趴在老太太身边问:“当初,您为什么娶她呢?”
盛老太太就着地上微亮的炭火,拧了把明兰温热的小脸,骂道:“你个小东西,外头装的老实,到我这儿什么都敢说,这话是你问的吗?”明兰撒娇的拿脑袋往祖母怀里蹭,只蹭的老太太痒的笑起来。
“当年我只是上门求亲,并没说准了求哪个,是王老太爷的意思,也是你康姨妈隔着帘子瞧了,然后自个儿挑的。”老太太淡淡道:“王家老太爷和康老太爷都是先帝的股肱重臣,两家名当户对,那时你康姨父刚考中了进士,也是意气风发;而咱们家因你祖父早逝,于官场上并没有什么根基,她也不算挑错。”
明兰跟着点头,忽又觉得不对,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心里有个念头,凑过去轻声道:“祖母,莫非……你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康姨妈?”
康王两家交好,且早有口头婚约,不过也没定是哪个姑娘,不过大家都知道,王家最出挑的是长女而不是自小养在叔父家的次女,所以没意外的话,王家会把大女儿嫁给康家,然后二女儿嫁给根基较浅的盛家。
昏暗中看不清盛老太太的表情,不过她伸手拍了拍明兰的头,似乎嘉许:“又想门第高,又想姑娘十全十美,哪轮得到你?且我也打听过的,你母亲虽性子鲁直,脾气又冲,可究竟心地不坏,且会理家管事,真正阴毒狠辣的事儿她也做不出来,这便很好了。若没有……咳,咱们家也算和睦了。”
明兰大为点头,王氏气量狭小,喜欢斤斤计较,待人也不宽厚,但着实不能算个坏人,什么下药打胎诬陷挑拨,这种坏主意她也操作不来……所以当初才会被林姨娘算计。
“你那康姨妈,瞧着慈眉善目,手段却厉害。这些年你姨父屋里的不知出了多少人命;发卖了多少妾室。”老太太又道。
明兰这次没急着接口,沉默了会儿才缓缓道:“若不厉害,如今康家怕更不如了;康姨妈算是官逼民反,难免背上‘妒恶’之名。那些屋里的算是殃及池鱼,也不免被指狐媚活该,可真正有过错的那个,世人却不见得多责怪他。”
这是个男权社会,谁不愿意当珍珠,谁又愿意变成鱼眼珠?可生活的逼迫下,有几颗幸运的珍珠能始终保持光泽明丽。
“呵呵,看来我的明丫儿长大了。”老太太似乎在笑:“既然你明白,那是最好不过的;你要知道,再要强出挑的女儿,若摊上个赖汉便也废了。嫁人,便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呀。”
明兰靠到老太太颈窝边,只觉得一股子温暖柔和的檀香,心里说不出的亲近,便低低道:“可是,识几个字容易,识一个人却难;好些赖汉都披着画皮呢。”
这句话把老太太逗乐了,把小孙女搂到怀里,呵呵笑了一阵,才道:“小丫头,怎么你说话的口气与静安皇后有些像呢;她也极少责问后宫嫔妃,只把账算在先帝爷头上。”
明兰心头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盛老太太又开口了,这次口气前所未有的冷漠肃穆:“可是呀,明丫儿,你要记住,真到了那个境地,便是你死我活;你若一味怜惜别人,死的便是你自己!当年静安皇后便是叫个所谓的好姐寻给害了,才会死的那么早!”
明兰心头一震。
她知道老太太其实说的也是她自己。当年她的亲生骨肉就是折在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手里,夫妻才最终反目。
女人战争,狭路相逢,最忌心软。
明兰心里哀声叹气,她不要做鱼眼珠呀。
第52回
盛老太太回府,盛海两家开始过六礼。海家乃东阳名门,盛紘决意遵行全套古礼,明兰去请安时,就看见王氏正房堂桌上放了一只捆的结结实实的大肥雁,便好奇的拿手指戳了戳,那可怜的雁儿被扎住了嘴,只翻了个很有性格的白眼给明兰。
“是活的?”明兰轻呼,“现在不是都用漆雕的吗?”
如兰也扁扁嘴:“世代书香嘛,就是讲究,前几日就捉来了,跟伺候祖宗似的养着呢。”
盛紘特意请了自己的好友,大理寺的柳大人前去海家纳采求亲,因海大人即将离京夫人,时间有限,当日便带回了海家小姐的八字庚帖,然后盛紘装模作样的请官媒核对问卜早就知道的八字,再把放到先祖牌位前供了两天,当然,得出的一定是吉兆。
如此这般,才能文定下聘,婚事定于下个月,腊月十八,大吉大利。
年底喜事多,今年平宁郡主的父亲襄阳侯七十大寿,遂大开筵席,因盛家算是齐家远亲,长柏又与齐衡多年同窗,便一道请了。
这天一清早,翠微就把明兰捉起来细细打扮,上着浅银红遍地散金缂丝对襟长绸袄,下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丰厚的头发绾成个温婉的弯月鬟,用点翠嵌宝赤金大发钗定住,鬓边再戴一支小巧的累丝含珠金雀钗,钗形双翅平展,微颤抖动,十分灵俏。
这一身都是在宥阳时新做的,待去了太太屋里,见另两个兰也是一身新装,墨兰着浅蓝遍地缠枝玉兰花夹绸长袄和暗银刺绣的莲青月华裙,纤腰盈盈,清丽斯文,如兰是大红百蝶穿花的对襟褙子,倒也有一派富华气息。
王氏坐在堂上对着三个女孩寻导了几句‘要守规矩多听少说’之类的,明兰知道这是在说墨兰,偷眼瞧去,谁知墨兰竟没半分异色。
厚棉帘挂的马车里晃了约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襄阳侯府,侯府大门敞开,双挂一对洒金红联,还高高吊起密密麻麻的大红鞭炮,因王氏一行人是女客,便从偏门进入,下了自家马车换上侯府内巷的软轿,又行了一会儿才到二门,女客们才下了轿子。
门口早有丫鬟婆子等候着接人,王氏等人这才有机会细细看,只觉得眼前倏然开朗,府内高阔平和,远眼过处还有小桥流水和山丘树林;一个中年婆子引着王氏等人一路走进去,穿过一个蛮子门,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去,王氏和女孩们都不动神色的打量四边环境,只见处处雕廊画栋,着实气派富贵,便是那门窗廊柱都是描金绘彩的。
王氏暗暗吃惊,怪道平宁郡主眼珠子生在头顶上,转眼看三个女孩,墨兰心里艳羡,神色还算镇定,只是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如兰就直白多了,眼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喜羡之色,王氏再去看明兰——顿时一楞。
只见明兰若无其事,神色如常,态度自然流畅,也不像装的,倒似真的不把眼前的富贵放在眼里一般,王氏不由得刮目相看。
不是明兰眼界高,法院工作每日对着的不是作j犯科就是家庭伦理惨剧,工作人员心情抑郁,工作鸭梨大,单位每年组织的旅行明兰都没落下。
她去过故宫,走过王府,溜达过沈园,攀爬过天坛,也算见过世面的,只在3d屏幕前看到《指环王1》里那座地下王宫,明兰倒是‘哇’了好几下。没办法,西风东渐,资本主义侵袭全球,现代人对建筑的审美本就更偏向西化一些嘛。
指派来引路的管事婆子是个口齿伶俐的,一路走,一边还指点着各处景致略略解说,王氏随口笑道:“天下富贵宅邸多了,难得的是贵府格局雅致,真是好山好水,好兆头。”
如兰附到明兰耳边,轻声一句:“六妹妹,这里可比大姐夫家强多了。”明兰点点头,她没去过忠勤伯府,没有发言权,只规矩的走路。
古代上层社会,清流和权贵虽有通婚,但却界限分明,权贵子弟大多靠着萌袭或皇帝赏识,在军中或卫戍禁军里谋职,再不然就在某部门挂个虚衔,而读书人走的却是文官科举路线,童生,秀才,进士,成绩好的进翰林院,成绩一般的在六部熬资历或外放,如此累积品级,或做高官,或回家赋闲做个乡绅。
当然,许多士绅之家的子弟,本就不紧着做官,考功名不过是为家族减免些税钱,或添道保护伞而已;真正关键的是那些看着品级低的翰林学士,尤其是里面的庶吉士。
自前朝起,朝廷便形成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内阁。因此庶吉士又被称为‘储相’,换言之,长柏将来有可能平步青云,直入内阁掌权。
明兰昨晚睡觉时,就觉得像襄阳侯这样的热门权贵做寿,实在没有必要请自家的,后来细细度量了一番才明白,这不过是瞧在长柏和海家的面上罢了;若将来长柏真有发迹的机会,早一点做感情投资总是不错的,何况投资数额又不大。
正想着,便到了正堂,因王氏一行人来的早,客人都还未到,郡主索性请王氏带着女孩儿来给寿星翁磕头请安,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来阵阵说话声和大笑声。
明兰低头进去,只觉得脚下一软,原来屋里铺着厚厚的‘吉祥福寿’纹样的猩红驼绒毡毯,屋内很大,似乎是几间屋子打通了的,只竖了几面多宝格,格子里琳琅闪烁着许多精美华贵的瓷器古董做摆设。
屋内一片喧哗声,或坐或站了许多男男女女,正热闹的说着话,不过平宁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