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第60部分阅读
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 作者:
三人告辞出来,想着刚才赚钱的情形,沈子翼就满心兴奋,道:“没想到,赚钱是这么好玩的事。 ”他这辈子都没赚过钱,现在才知道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尤其想到自己一出手,就赚到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足足比袁天野刚才赚的多出二百两,他就浑身亢奋。
他意犹未尽地道:“我提议,就算他们找到我们,我们也仍然像现在这般去赚钱。到了海京城,就比一比谁赚的钱多,如何?”
“好啊好啊!”林小竹对这个提议最拥戴不过。她可还欠着沈子翼一大笔钱呢。这一路上一面赚钱一面赶路,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尤其是今天她发现自己还能靠写诗和字卖钱,兴奋程度不亚于沈子翼。卖菜谱总不是个事儿,好的菜谱她还想留给自己以后办酒楼呢。但卖诗词字画就没有什么顾虑了,这简直是一座金矿啊,随便她怎么挖掘都无所谓。
两人转头看向袁天野。
“我自然没意见。”袁天野道。他这次出行,自己给自己下了个任务,就是体察一下民情,看看老百姓的生活如何。而沈子翼的这个提议,正好让他体验一下老百姓赚钱的艰辛。
三人正兴奋地商量着准备怎么赚钱,迎面跑来个四十来岁、衣着陈旧、脸上有些悲苦的妇人。她看看三人,又看看袁天野手上的幡,犹疑着问:“大夫,您可是姓袁?”
“正是。”袁天野停住了脚步。
“大夫,袁大夫,我可找着您了。”那妇人一哽咽,双膝就跪了下去,“听说您把周大夫都看不好的病都治好了。
我儿子……我儿子被砸伤了,周大夫说……没治了,让我准备后事。大夫,您是神仙,您是菩萨,能不能救救我儿子?”话说到一半,就泣不成声。
她的哭声,顿时引来了许多人,那些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议论道:“哎呀,这不是后街的土根他娘吗?”
“是啊是啊,土根这伤啊,周大夫说没治了。可怜土根她娘只有这一个儿子。唉……”
“没事没事,这回土根一定有救了。李家的事你听说了吧?这位小大夫好生了得,一碗姜汁,就把大老爷的中风给治好了。”
“此话当真?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跟你说,我嫂子就在李家做事,这件事,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瞎说,中风怎么能那么快好?还只用姜汁?听错了吧您?”
“……”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付周大夫的招
这杨林镇小,镇上的人总免不了沾亲带故的。街上随便发生点什么芝麻绿豆大小的事,眨眼功夫就能从街头传到街尾。更不要说李家发生的这么大的事了。而刚好这土根家有亲戚在李家做事,见得袁天野医术高明,赶紧请了假跑回去跟土根他娘说了,土根他娘这才一路打听过来,找到了袁天野等人。
“大婶,赶紧起来,前头带路吧。”袁天野道。
“袁大夫请跟我来。”妇人抹了一把眼睛,站起来匆匆地往回走。
袁天野转头看了看林小竹和沈子翼。
“我们当然跟你一道去。”林小竹道。沈子翼也点点头。
三人跟那妇人往前走了一阵,沈子翼便皱起了眉头。他们原来走的都是正街,以青石块铺成,还算干净整洁。可这妇人住的后街都是穷人住的地方,房屋低矮,巷子窄小,污水横流,蚊子苍蝇乱飞,路上有时候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贵为一国皇子的沈子翼哪里见过这等情景?
“我们这里路上脏乱,污了几位的鞋袜了。”土根娘歉意道。
“无妨。”袁天野摆摆手,丝毫不在意脚下的脏污,跟在土根娘后面大步往前走着。沈子翼见状,想起自己此前在心里发过的誓,也咬牙跟了上去。
林小竹在后面见状,抿着嘴笑了起来。她前世出身草根,穿越过来之后在那穷山村呆过半年,这样的情景,在她眼里并不稀奇,她自然不会金贵到受不了的地步。
走了一阵,土根娘终于在一座破旧的屋子前面停了下来,推开门,转脸道:“袁大夫请,公子、姑娘请。”
三人跟着进了门,迎面是一个窄小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杂物,还横七竖八地晾着些衣物。
林小竹见土根娘在一间房屋前面停下,便知道病人住在里面了,伸手给袁天野:“你手上的东西都给我吧。”
此时袁天野背上背着刚才赚到的那包金子,手里还拿着幡和铜铃,医治病人自然很不方便。他把东西都给了林小竹,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沈子翼刚才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无论哪个方向都不输给袁天野,闻言便道:“没关系,我们跟你一块进去。”
此时土根娘已进了屋子了,袁天野也没空跟他们解释,一躬身进了那间低矮的房子。沈子翼和林小竹也相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夹杂着药味、霉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气便扑面而来。沈子翼一时没设防,被这股气息熏得差点吐了出来。
袁天野听到身后沈子翼的动静,赶紧道:“你们到院子里等着吧。”
沈子翼二话不说,转头就跑,生怕跑慢些他就要吐出来了。
林小竹侧过身子,让沈子翼出去。
自己却站在那里没动。不是她对于这股气味无动于衷,而是她想着袁天野或许一会儿需要帮手。袁天野作为一国王爷都能到这种地方来给人看病,忍受这样的环境,她作为一名跟土根娘一样地位的草根,对他这种行为应该给予最大的支持与崇敬。而这种支持,莫过于陪伴在他身边。
袁天野见林小竹站在那里不动,也没有开口劝她离开,只是用异常温柔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看向床上的病人。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脸上一片死灰,身上盖着一床看不见本色的被子,躺在床上早已晕迷不醒。土根娘一面把帐子挂起来,一面流着眼泪道:“我家土根,三天前给别人建房子,一堆砖头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身上,送回来时就晕迷不醒,到了晚上就发起烧来。吃了周大夫两天药,一点也没见好,一直高烧不退。昨儿晚上,周大大说……周大夫说,让我准备后事……”说到这里,她又呜咽起来。
袁天野伸出手去,给他把了把脉,又让土根娘把被子掀起来,看土根身上的伤势。
林小竹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她终于知道这屋子里那股腥臭气从半儿来了。这土根的大腿上被砖头砸得血肉模糊,周大夫倒也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但不知是处理不当还是医疗条件有限,里面已化脓了。
“我要给他处理伤口,需要一些药物和干净的纱布。”袁天野道。
土根娘盯着袁天野,表情呆呆地,好半天这才惊喜道:“大大夫,您是说,我儿子,还有救?”
“他不会有事的。”袁天野点点头。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家土根总算有救了。”土根娘一下跪到地上,泣不成声,“多谢大夫,多谢袁大夫,您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林小竹连忙上前扶起她:“婶子你起来,快别哭了。你没听我家公子说吗?要纱布,干净的纱布。你找些不用的衣服出来,洗干净用沸水煮过。”
“哎哎,好,纱布,干净的纱布。”土根娘一听林小竹的话,连忙忍住了哭声,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掏出一件衣服,又走了出去。
林小竹见土根娘这样子,也感觉有些心酸。她转过头,对袁天野道:“公子,你把药名说一遍,我去抓药。”他们刚才没有想到那么快就遇上病人,所以文房四宝都还来不及准备。这个时候,只得靠林小竹把药方背下来了。
袁天野知道林小竹聪明,便把药方和用量叙述了一遍。听得林小竹复述了一遍,丝毫不差,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我也只能跑跑腿。”
她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沈子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俗话说:“等人见久,等吃见丑。”这沈子翼在外面呆着,大概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却不想走到这儿发现踩了一脚泥,走到那儿发现差点撞上晾在竹竿上的衣服,表情尴尬,样子极为好笑。
沈子翼听到笑声,转过头来,忙喜地道:“看完了?”
“哪有那么快?我要去抓药,你要不要跟我去?”
沈子翼想想外面那条难走的巷子,又看看这满是杂物的院子,一咬牙大无畏地道:“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出了巷子,问了路人,走了半条街,才找到了周大夫开的药堂。
彼时周大夫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拿着一本医书看着,余光瞥见林小竹和沈子翼进来,勃然作色道:“你们来干什么?”
要不是这小镇只有周大夫这一个药堂,林小竹才不来这里抓药呢。这一会儿没办法,只得道:“周大夫,我们抓几付药。”
“我这药堂的药不适合姑娘。走吧,你的药我不抓。”周大大道,然后愤然拿起书,低下头去。
沈子翼肺都气炸了,气道:“有你这样做大大的么?心胸狭窄,嫉贤妒能。自己治不好的病让别人治好了,不说好好反省,好好学习,反而把别人给恨上。这种人,简直不配当大夫。”
“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周大夫把书一扔,又往柜台上吼道,“凌志,不许给他们抓药。”
“是,师父。”
这个小镇就只有这么一间药堂,他不卖药,自己这边还真没办法。沈子翼气极,还要再跟他争论,林小竹扯了扯他的衣袖,抬高嗓子道:“周大夫,你真不卖药?”
“不卖!”周大夫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小竹二话不说就出了药堂,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我想请大家伙儿评评理,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做大夫的应该有一付慈悲心肠,却不想这周大夫……”
“我的姑奶奶,快快别说了,我卖给你。”周大夫一听吓了一大跳,赶紧走出门去,将林小竹往里扯。
“男女有别,你别拉拉扯扯的。”林小竹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
“是是,得罪了。”周大夫道,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凌志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他们抓药?”
“姑娘,药方。”凌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要真让那姑娘在门口吼上一通,他跟师父一家,到明儿就得收拾东西灰溜溜离开这杨林镇了,否则镇上的人唾沫就能把他们给淹死。
沈子翼偷偷竖起大拇指,在林小竹面前晃了晃。
林小竹将外敷的药和内服的药方各报了出来,抓了几付,又问:“可有银针卖?”
凌志偷偷看了师父一眼,点头道:“有的。”
“再要一付银针。”
凌志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给林小竹看了一眼,拔了一下算盘,道:“一共一两二钱银子。”
林小竹掏出银子付了账,拿起药跟沈子翼离开了周家药堂。
回到土根家,林小竹发现病人房里的空气已新鲜了不少,显然已开过窗通了气了。而袁天野正坐在床前,用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剜土根腿上的腐肉。
见得脚步声,袁天野道:“沈子翼过来帮忙,林小竹去帮婶子煎药。”
土根虽病着,但一个大小伙子露着大腿,自己看了总不是那么一回事。林小竹转头冲着沈子翼作了一个鬼脸,转身去了厨房。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章 十文钱的奥妙
待她们把药煎好,房里已收拾干净了。土根的腿被重新放了药,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沈子翼苍白着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林小竹把药递给袁天野,然后将沈子翼推出了门:“出去透透气吧。”
沈子翼到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前面那一片灰蒙蒙的瓦砾,道:“林小竹,我是不是很没用?”
“也不是啊!”林小竹安慰道,“你生活的环境不同,对这些事,自然不习惯。再说,你擅长的也不是这些方面嘛,你看,到现在为止,你赚的钱是最多的呢。”
“那幅画的钱,有一半是你的,你赚的才最多。要不是你,我们现在没准还没吃上饭呢。”沈子翼摇摇头,“再说,袁天野赚的钱虽然最少,但他做的事却最有意义,看看那些人,对他多感激!”
林小竹知道沈子翼钻了牛角尖了,再劝也没用。不过她觉得,钻钻这样的牛角尖,对他而言是一件大好事。原先的沈子翼,虽然心性纯良,性格温和,也颇有才华,却总让人感觉缺少了点什么,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而现在,在接触到民间生活、有这样一段阅历之后,他或许会蜕变成一名对国家、对民众有责任心的男子汉。
“走吧,进去看看。”沈子翼站直身体,转身进了屋子。
林小竹微笑地抬眼看了看天,也跟着进了屋。
一进去,就听得袁天野在耐心地交待土根娘:“……伤口不要沾生水,要按时给他换药、吃药。我们就住在找老板镇西的一座小院里,晚上有什么事,你可以去那里寻我。明儿我还会再来看看的,你尽管放心。”
“多谢袁大夫,劳您费心了。”土根娘听得儿子不会有事,情绪已稳定下来了,“这个,不知这医药费,是多少钱?”说完,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不过布包是掏出来了,她却是一脸的为难,盯着布包的眼色也有些暗淡。
袁天野看了那布包一眼,道:“十文钱。”
“啊?”土根娘抬起头来,看着袁天野,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如释重负地打开布包,把里面的铜板数了又数,留出两枚,将剩下的那十枚递到袁天野面前,“谢谢袁大夫。”眼睛里恢复了原先的神采。
袁天野将那十枚铜板收到手掌里,拱拱手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土根不会有事的。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沈子翼看着袁天野,又看了看土根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土根家的院子,他才道:“刚才咱们已赚了那么多钱了,你明明看到土根家住在这种地方,家里又穷成那样,而且孤儿寡母的,怎么还收他们的钱?再说,要收钱也不应该只收十文钱。你开的药可都是贵重药,没一两银子根本抓不来。”
袁天野拍拍他的肩膀,问:“那你说咱们是应该收钱呢?还是不应该收?”
“当然不应该收。”沈子翼不假思索地道。不过这话一出口,他又心虚地看了林小竹一眼。
林小竹被他气笑了:“你这样看我一眼,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哼,我跟你说,刚才那位卖画的老丈是商人。他出那个价钱,主要是想从中谋取最大的利益。贱卖自己的东西让别人得利,那叫傻子,不叫慈悲。咱们卖他五百两,他转手卖上一千两或是一千五百两,赚的比咱们还多。这样的人和事,很值得你同情吗?”她瞪了沈子翼一眼,“好,再来说土根家的事。照理说,收她个三两、五两银子,一点也不为过。咱们收她的钱是正常,不收她的钱,那叫做慈悲。”
“那为什么要收十文呢?如果是真慈悲,还不如不收。”沈子翼反驳道。
林小竹摇摇头道:“人再穷,也是有自尊心的。如果不收她的钱,那叫施舍,那叫怜悯。无论是谁,被人怜悯,心里都不好受。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咱们收她十文钱,即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又让她心安理得,觉得你帮我看病,我付你钱财,钱货两清,互不相欠。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这其二,就是间接告诉这杨林镇的人,咱们不是白白帮人看病,无偿施舍药材的。这世上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多了,真要传出这样的话,今晚咱们就不要睡觉了,赵家小院门口一定会排满了人,不管有病没病,都让你治。治好了,你还不能收钱。收了就是没良心,就是厚此薄彼。如此一来,那些真有疑难杂症之人,就轮不到看病。咱们这样做,就叫做好心办坏事!”
沈子翼看着林小竹,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到不过是区区十文钱的事,能让林小竹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这丫头的脑袋,不知是怎么长的。
他转过头去,问袁天野:“你刚才收那十文钱,可有想到这么多?”
袁天野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差不多。”
沈子翼很受打击,看着这两人,叹道:“你们这弯弯肠子,真多。”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小伙子,好好学着吧。”林小竹也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道。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听得这句诗,沈子翼喃喃念了一遍,眼睛一亮,:好诗句,好诗句。”
“呃。”林小竹无语望天。这些话,都是后世人们经常引用的好不好?她顺嘴就说出来了,全然忘了它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
“这首诗,全诗是什么样的?你把它作全了,写下来送给我吧。”沈子翼越想越觉得这句诗妙,两眼晶亮地盯着林小竹。
“没了,就这两句。随口乱说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林小竹摆摆手,吐了吐舌头。
偶得佳句,却做不成全诗,这是才子们经常遇到的事情,沈子翼见林小竹如此说,也不再追究全诗了,道:“这两句也得把它写出来。话说回来,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还没送我墨宝呢。”
“林小竹……”袁天野提高声音唤了他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他可做了林小竹三、四年主子,怎么能够越过他送墨宝给沈子翼呢?要送也得先送给他啊!
林小竹看看沈子翼,再看看袁天野,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道:“可二位准备送些什么给我呢?二位殿下总不能只问我要礼物而不还礼吧?”
她心里面想,最好每人送她两千两银子,那就爽了。她这书法可是陈驸马大为称赞过的,这诗更是千古绝唱,写一首就少一首的,不可再生稀有资源啊!每幅字两千两银子,不算多要吧?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把债还清,还有剩余作本钱了。
她哪里知道,面前的这两位殿下,根本就没把她那债务当回事。早在离开燕京之前,袁天野就把她欠的银子还给沈子翼了。他是万不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子欠别的男人银子的,要欠也得欠他的。而沈子翼呢,当时死活不要那银子。他觉得那是他跟林小竹两个人之间的事,关袁天野什么事啊?袁天野把自己当成林小竹什么人了?于是最后,两人争执不下,随手把银子分散给了蹲在皇城根上乞讨的乞丐了,算是帮林小竹做了善事。
所以,沈子翼殿下此时便想,这书画间的事,那可是天底下大雅之事,怎么能拿铜臭来侮辱林小竹呢?考虑来考虑去,他最后决定投桃报李,林小竹送他诗字,他就送林小竹一幅画,当然,还得在上面提一首最得意的诗,再盖上他最好的印章。
而袁天野则在想,如何去弄一块这世上最好的玉佩,来送给林小竹。这也算得上是他们之间的定情礼物了。或者干脆就当作聘礼,以后成了亲,还可以当成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但这诗画还没影子,万一画不出最满意的画作,写不出能与林小竹那首“千山鸟飞绝”相媲美的诗句,可怎么办?玉佩还不知去哪里寻找。要送就一定要送这世上最好的玉。可好玉不容易寻,万一要寻个一年两年,岂不叫林小竹失望?
所以两人很默契地对视一眼,道:“礼物是一定会有的,不过到底是什么礼物,暂时保密。”
林小竹看他们俩一眼,一挑眉:“好吧。”写一幅字,不过举手之劳。却能让两位殿下欠她一个礼物,或是一份人情,多么的划算,何乐而不为?
在土根家耽误时间太久,此时太阳已偏西了。林小竹惊觉时候不早,急道:“糟了,不知这会儿成衣铺子还开门不?咱们还得去买两身换洗衣服才行。”
林小竹不说,两个从未操心过衣食住行的大男人根本没想起这茬。经她一提起,两人便觉得身上不舒服起来。明儿晚上住在农家,大家都没办法洗澡,看着外衣太脏,林小竹便把脏的地方刷了刷,今天一早便又穿上了。今天无论如何都应该好好洗个澡了。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月光下的幽会(上)
这镇上逛了几圈了,哪里有什么铺子三人已是一清二楚。当下直奔成衣铺子。庆幸的是,正遇上铺子的伙计关门上板。三人把来意一说,伙计连忙把门板卸下来,请他们进去挑选。
这小镇上,实在没什么好衣服。面料差,做工粗糙。但事急从权,三人只得各自挑了一身衣服。
回到镇西的赵宅,天已快要黑了。赵家本来只留下了两个仆人听他们差遣,一个老头儿,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丫头。但袁天野这一下午诊治好了两个病人,其中一个病人李家大老爷,正好是赵家的亲家,那位管家犯错的儿媳妇,就是赵老板的大女儿。所以三人回到赵宅时,发现赵家那个小院已重新布置了一番,而且赵老板带着儿子坐在厅里已等候多时了。见三人回来,他特地叫人从酒楼送了一桌高级席面来,亲自作陪陪着三人吃了饭,吩咐带来的四个机灵小厮和两个丫头好好伺候客人,这才离开。
吃过饭,林小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头、洗了个澡,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吩咐丫环把水倒了、把衣服洗了,自己拿了一把梳子,坐在窗台前慢慢地梳着头,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静静地出神。
“哚哚哚。”窗子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声音。她转眸一看,却是袁天野站在窗前。他也换上了从成衣铺子买来的藏青色的绸缎长衫,虽然这衣服和料子都不怎么样,但穿在他身上,却一点也没有妨碍,丝毫遮盖不了他的气宇轩昂,丰神俊秀。而在这深色衣服和灯光、月光的映衬之下,他的眼睛更显得幽黑与深邃。
“有事?”林小竹有些诧异地问。
袁天野点点头,也不说话,只这么看着林小竹。
林小竹回头见丫头们已把屋子收拾干净,都退出去了,便站了起来打开门出去。然而这时窗外的袁天野已不见了踪影。转头去找,却发现他正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林小竹犹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走到离屋子较远的僻静的地方,袁天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林小竹。
“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林小竹亦停住脚步,仰起头问。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好怀抱里。
在这秋风瑟飒的时节,这个怀抱,是如此温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这个怀抱,是多么的有力,给人以极度的安全感。
林小竹贪恋地让自己在那怀抱里停留了一息功夫,便用力推开他,站直了身体。
“小竹,你……”袁天野愕然地看着自己空空的胸怀,满脸的失落。在河中间,他明明感受到了林小竹对他感情的回应。他以为林小竹终于肯敞开心扉接纳他了,只是这两天一直没有机会单独相处,他只得压制着自己的情感,没有像刚才那样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今晚终于有了时间,他又隐隐感觉到了沈子翼那明显的针对,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证实这份情感。然而林小竹,却推开了他。
“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回去了。”林小竹低着头道,转身就想离开此地。
“别走。”袁天野一把拉住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说清楚?”林小竹抬起头来,看着他,两眼在月光上熠熠生光。
袁天野想起林小竹并没有答应他什么,气焰不由得矮了下来,柔声道:“小竹,在河中间时,我明明感觉到了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林小竹转过脸去,避开他火热的目光,看着远处在月光下如黑影一般的树影,道:“感情的事,我想在京城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是啊,那时我问你,如果我这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你当如何?当时你说你不知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决定了,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了呢?”
林小竹看着他,嘲讽地笑了一笑,道:“只娶我一个?那么余姑娘呢,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吗?再说,在太后看来,能给我一个侧妃的份位,便已是莫大的恩赐了,更何况正妃,更何况只娶我一个,那可能吗?”
袁天野想起还没给她解释自己的情况,声音和缓下来,温声道:“母亲给我安排的亲事,我是犹豫过,我是想过要顺从母亲的意愿,娶你之外,再娶两名他们给我指定的女人。因为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想要用宠大的妻族性命来要挟我,压制我。娶了那两个一女人,他们就对我放心了。而且,因为你跟轩辕圣上有关系,他们担心我会顺着你这条线,得到轩辕圣上的帮助,所以一直想借别人的手除掉你,除不掉也不愿意我娶你。”
林小竹不知道袁天野的婚事还有这么多隐情。她抬眼看着袁天野,道:“你的情况,很令人同情。但我不会把自己陷入到这其中去。我曾跟你说过,我这一辈子,希望找一个我喜欢而又喜欢我的人,两相厮守,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所以,我们并不适合……”
袁天野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林小竹闭上了嘴。
“可后来,你离开了京城,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
那院子里,到处有你的身影;老王做的菜,永远不是我想要的味道;我到了你住的院子,看着那空荡荡的院子,看到床上放着那日你进宫时穿的衣饰,我的心像被人剜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没着没落。我忽然发现我的顺从是多么的可笑。为了那并不把我放在心里的父母兄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从我的手上溜掉,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所以在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告诉母亲,我不可能按照她的安排成亲,我要娶你。第二天就来追赶你了。至于余玉,那不过是她父亲舍不得放弃这唯一的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强迫他的女儿追过来,希望能在路上发生点什么,让我不得不娶她为妻。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只不过是看你不理我,说的气话而已。”说完他手上一用力,便把林小竹又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唤道,“小竹,我喜欢你。我答应你,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你别再拒绝我了,好吗?”
袁天野的这番话,像是一声狂风,瞬间吹乱了林小竹的心,让她的心湖翻起了滔天大浪。
在沈园她偷会沈子翼,他担心她的安危,四处相寻;知道她被派进端王府,他狂奔千里,独闯虎|岤,告诉她他一定会保护她;政变之际,他明知道沈子翼是个英俊男人,两人之间或许会发生感情,却仍把她的安危放到了第一位,将她托付给了沈子翼;在河中,找寻不到她的身影,担心她不测,他的叫喊之乒,撕心裂肺……
这些情景,不知怎么的,竟然如同放电影一般,自动一幕幕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将她最后剩余的一点理智击得粉碎。面前的这个男人,睿智、果决、能文能武,优秀到近乎完美。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对她一往情深,许诺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推开他,她去哪里再寻找这样一份沉甸甸没有带着任何功利的感情?
她慢慢伸出手,环住了袁天野的腰。
感觉到林小竹的回应,袁天野欣喜若狂,他用力地收紧了有力的双臂,似乎想要把她镶嵌到他心里去。然而这样却又感觉不够,他抬起她的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不要。”林小竹一转头,避开了他的唇。然后推开他,站直了身体。
“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袁天野快要抓狂了。
林小竹盯着他的眼:“你哪儿学会的这种招数?”
自打他十五岁,她就认识了他。他身边除了袁十,就没出现过任何女人。即使是京城的袁府里,他跟他的贴身丫环听雨,似乎也不是那种关系。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就那样毫不留情的惩罚她。那么,他何以知道男女之间的这和情事?还动不动地就吻将上来,相当的不纯洁。这可不是后世,有电视电影甚至岛国出产的小电影的影响,热恋男女之间发生肢体接触很正常。这是古代,男女大防极为讲究的古代。丫的这家伙如此不纯洁,不会是逛过妓院吧?
“我……”袁天野一下红了脸。
林小竹的脸色沉了下来,转身就走。她虽然没有处男情节,规定自己必须是丈夫的第一个女人。但如果袁天野真是有别的女人,或是逛妓院的,那么他就是个问题男人,这种男人,趁着还没深陷下去,还是远离的好。
“小竹!”一见林小竹竟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袁天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林小竹衡也不挣扎,只是看看他抓在胳膊上的手,再看看袁天野,那表情再明白不过,就是让他放手。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月光下的幽会(下)
袁天野看她那样,似乎嫌弃他脏,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手上一用力,把林小竹拉近他,吼道:“你到底要怎样?想我袁天野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于,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了一点小事情,转身就走,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要不愿意,趁早说出来,我转身就走,绝不纠缠于你。”
“小事情?”林小竹也火了,抬起头,怒视着袁天野,“我要告诉你我跟别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么是不是也是小问题,你是不是也可以不在乎?”
袁天野一下哑然,却又强辩道:“那怎么一样?男人和女人怎么一样?”
林小竹气笑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觉得不一样,那是你的事。反正在我看来,都是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逸王爷,请吧,你可以转身走了。”
“出了什么事?”远处传来沈子翼的声音,紧接着,他就跑到了近前。看着袁天野和林小竹都是满脸怒容,剑拔弩张的样子,问道:“你们怎么了?”
虽然沈子翼是好意,但这种问题,怎么好跟人讲?更何况自己白天还拒绝了他。林小竹转手一指,指着袁天野,气呼呼地道:“你问他!”转身就走。
袁天野被林小竹一句“你可以转身走了”的话气着了,明明前一刻还环住了他的腰,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女人善变,果然不假。他哪里还有心情搭理沈子翼?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沈子翼看看相邻的林小竹和袁天野紧闭的房门,苦笑了一下,慢慢地也回了房。
皎洁的月光默默地倾撒在大地上,照得赵家小院一片通明。里院的三间房间里,三个人各自在自己床上辗转反侧。
虽然那一夜没有睡好,第二日一大早林小竹仍按时醒来了。起来自已到了井里打了水,洗漱之后,便去了小厨房。这小厨房就在第二进院子,离他们住的房间不远的地方。此时正值秋季,气候干躁,再加上秋风一吹,昨天砌好的炉子基本上已干了。她点燃秫秸,扔进了炉子里,准备把炉子再烘上一道,让它更为干爽。
坐在炉门前正烧着火,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袁公子,您看到林姑娘了吗?奴婢给她打了洗脸水,却发现她不在屋里,门是虚掩着的。”
“不在屋里?”袁天野的声音似乎变了变,“她会去哪儿了?大家分头找找看。”紧接着,又去拍沈子翼的门,“沈子翼,你可起来了?你看到林小竹没有?”
“怎么了?”沈子翼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惊叫起来,“你说什么,林小竹不见了?”
坐在炉门前的林小竹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这袁天野,平时见他还挺沉稳,什么时候变得咋咋呼呼了?摇着头,又往炉子里添了一把秫秸。
“林小竹,你一大早跑到这儿来干什么?”门口传来袁天野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些责怪和愠怒。
林小竹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了门口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脸来,往炉子里再加了一把秫秸。其实炉膛里火已经很旺了,可她就不想跟袁天野说话。
袁天野站在门口,呼吸声有些粗。
“袁天野,找着林小竹没?”院子外面传来了沈子翼的声音。
“在这里。”袁天野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沈子翼衣冠不整地跑了过来,看着坐在炉子前悠然自得的林小竹,有气无力地道:“林小竹,你跟袁天野到底在闹什么?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
林小竹转过头去,打量了沈子翼一眼,见他外衣都穿反了,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看看你的衣服。”
沈子翼低头一看,宝蓝色的长衫缝边果然露在外面。他抬起头来,瞪了林小竹一眼:“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是,让殿下担心了,还扰了您的好梦,对不住了!”林小竹拉长了声音道。
“没诚意。”沈子翼又瞪了她一眼,这才施施然转身,回了房间。
沈子翼刚走,一个丫环又进来了,听声音,正是刚才向袁天野询问她去向的那一个名叫环儿的。她站在门口,施了一礼道:“林姑娘,不知您洗漱了没有?如没有,奴婢给您打洗脸水去。”
林小竹看了她一眼,见果然有几分姿色,淡淡道:“不用了,你多去伺候伺候袁公子吧。”
一早起来,要是不见她,直接找就是了。这院子又不大,猜都能猜得出她在小厨房里。这丫头却偏偏要去问袁天野,原因无他,不过是想引起他注意罢了。昨儿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那眼睛就一勾一勾地往袁天野那里瞟,这一大清早的,又按捺不住了。
袁天野就是一朵长在牛粪上的花,到处招蜂引蝶,还招苍蝇。林小竹狠狠地想。
环儿被说中了心思,瞬间红了脸。不过林小竹只是赵家的过客,这丫环却是不怕她,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直视着林小竹,道:“虽然林姑娘是客人,我们是伺候人的奴婢,但有些话,不是随便能说的,还请林姑娘自重。”
“咦,我让你去伺候袁公子而已,这话都不能说?说这话就是不自重了?哈。”林小竹气笑了,“得,一会儿你家主子来,我当面问问他能不能说,再请教他,在你们赵家,什么叫做自重。”
“林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环儿瞪着眼睛,看着林小竹,眼睛里充满着嫉恨,“你自己也不过是个丫环,却枉想着攀高枝,昨儿晚上,也不知是谁勾引袁公子,在院子里大吵大闹的。不错,我是看上了袁公子英俊潇洒,希望能侍奉他左右。可我至少还知道廉耻,不会在大晚上的勾引男人。”
说完,她转身就走。可还没走两步,就惊呼一声:“啊!”伸手在丰满的胸脯上拍了两拍,然后娇羞地低下头去,唤了一声,“袁公子。”似是想起了刚才自己的话,举起袖子,半掩着面便匆匆而逃,脚步踉踉跄跄,在与袁天野错身的时候,脚步一个不稳,就朝着袁天野身上扑了过去。
袁天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这环儿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