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第51部分阅读
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 作者:
有些惊喜又有些紧张地看了林小竹一眼,又转向他的母亲:“母后的意思是……”
“母后,菜都上齐了,不如我们吃了饭再说这个事,可好?”皇后却适时的插进话来,声音某美地劝道,“您身体不好,不能久饿。”
“也好,你皇嫂既然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吃了饭再说。”太后似乎很听得进皇后的话扶着她的手,慢慢站了起来:“菜既上齐了,咱们就吃饭吧儿是咱们家的家宴,第一次人到得这么齐。”又转向袁天野,“扬儿啊,等你娶了亲,你跟你哥再生几个孩子,母后这一辈子,就没什么可赓的了。”
“孩儿还求父皇和母后能长命百岁呢。”袁天野扶着母亲的手,见她舔犊情深,不由也动容道。母亲对他的感情,要比父亲来得纯粹得多。这几日为了丈夫和大儿子做的事,她不知有多伤心,本来调养得挺好的身体又差了下来。心里对小儿子是满满的愧疚。
“好好好,你回来了,母后这身体,就慢慢好起来了。”太后紧紧握着袁天野的手,又流了泪。
“走吧,吃饭。”袁知柏生怕妻子再说出什么话来,令自己和大儿子更尴尬和愧疚,挥着手,率先往偏厅里去。
见袁天野扶着太后往偏厅里走,皇后自然后退了两步,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的林小竹,温柔地道:“小竹姑娘,听说你做得一手好菜。可否劳烦你给太上皇和太后做一道点心?”
林小竹就生怕太后说到什么婚事上来。见得皇后打岔把话题扯开了去,大松了一口气。此时见她提出这要求,哪有不答应的?袁家家宴,关她什么事啊?她就是一厨子,做菜就好,家宴就别往里掺和了。最好今天叫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家宴做菜的。于是笑道:“小竹的手艺,自然不能跟御厨比,不过略表心意。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如果不嫌弃,小竹便去做来。”
“去吧。”皇后朝旁边的一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竹姑娘,这边请。”那太监见,连忙走向前来。
“是。”林小竹看了一眼袁天野,见太后紧抓着他的手,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母子俩往偏厅里去,想跟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得跟着那位太监,往厨房方向去。
那位太监本来一直等着林小竹巴结他,问他太上皇、太后等人的喜好。却见她只低着头走路,半句话都不说,不由有些着急。眼见就要到厨房了,看看左右没人,他便凑上来两步,笑道:“小竹姑娘,我们太后喜欢吃桂圆,你一会儿啊,就做一道红枣桂圆莲子羹好了。”
“多谢公公提点。”林小竹诧异地看了一眼太监,不知他为何这么热心。皇宫里来往的都是高门贵族,这些太监和宫女,眼界高着呢。要是不使银子,或没什么地位,他根本就不会搭理你。更何况,她不过是一小小的厨娘。
可那位太监说完那句话,便对林小竹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根本不欲再解释,指着前方道:“那便是厨房。小竹姑娘,咱快些走吧,别让主子们等急了。”急走了几步,到了厨房里,交待了厨房的管事要好生对待林小竹,便离开了那里。
那位太监带林小竹来的,就是一间专门制作点心的白案厨房。厨子们都在各忙各的,制作各种点心。林小竹见到案台上正好有做红枣桂圆莲子羹的食材,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又问了旁边正忙着的一位御厨:“这位师傅,请问太后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
那厨子看了林小竹一眼,道:“红枣桂圆莲子羹。”又指着那泡好的食材道,“那有泡好的,你直接做就是了。”旁边正忙碌的厨子听了,也没人特意转头来看这边,可见对这说法都默认。
这道点心正是具有补心血、健脾胃的功效,适用于贫血乏力、神经衰的人吃,想想太后那苍白的脸容,疲乏的神情,又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林小竹便决定投其所好,做这道点心算了。给帝王做吃食,最是要小心,一个不高兴有可能就是喊打喊杀的。做一道太后喜欢和适宜的吃食,总应该没有错了吧?
大概因为太后喜欢,所以食材厨房都已备好,林小竹倒也没花多少时间,把这道点心做了出来,还特意加了些银耳进去,放到托盘上。端在手里,出门看看领她来的那位太监不见了踪影,便那位厨房管事道:“我不认识宫里的路,您能不能派人带我去太上皇、皇上等人用膳的地方?”
“小六子,你带这位姑娘去养心以殿。”那厨房管事倒也爽快,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叫来,吩咐了一句。
“姑娘这边请。”那位小六子显然也是一位太监,很高兴地接受了这项任务。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一十三章 喜事
虽然这道点心花的功夫并不长,这一来一回再一煮,也过了大概有差不多两刻,待得林小竹端着托盘到了养心殿,袁家的家宴已接近尾声了。
一见林小竹进门,太后便含笑道:“好孩子,辛苦你了。来,过来坐下吃饭。”
林小竹被这话惊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打翻,抬眼望向袁天野,见他虽然望了她一眼,但很明显注意力并没有在她身上,眼里陷入沉思,想必也在思考太后说这话的用意。
这到底是神马情况?太后何以叫她来参加这家宴?现在为何又对她这般好,竟然连她这下人身份的奴婢,也让坐下来跟他们一桌吃饭?她原来不是很看不惯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打死的吗?怎么今儿变了嘴脸?还赏自己一个这么大的殊荣?
那些宫女见状,忙伸手接过了林小竹手里的托盘,将里面的五碗甜点一一放到了每个人面前。
太后见到林小竹脸上的意外表情,心里似极得意,瞥了袁天野一眼,又向林小竹招招手:“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奴……奴婢不敢。”林小竹连忙施了个礼,却不肯入座。
“本宫让你坐,你自有坐的资格。来,过来坐下。”太后微微沉下了脸。
“不过是家宴,坐下吃个饭,也不打紧。”袁知柏在一旁道。
“坐下吧。”袁天野开口了。
太上皇、太后之命,如果不从,也是个杀头之罪。林小竹听得袁天野也不帮她说话,只得坐到了太后身边。
“今儿那道凤脯珍珠做得不错,月疏你布些来给林姑娘尝尝。”太后又道。
站在身后伺候的宫女过来用勺子取了一点凤脯珍珠,放到林小竹面前的碟子里。
“多谢太后赏赐。”事到如今,林小竹只得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这道凤脯珍珠是用鸡脯肉、水发干贝、鲜豌豆等原料精心制作而已,本应极为鲜美,可这一会儿,林小竹却食不知味。
太后见林小竹吃了,便放下心来,将林小竹做的那道甜点尝了一尝,又夸道:“果然是心思灵巧的姑娘,这道甜点,我也常吃,却不如小竹做的这般清甜爽口。”
皇后拿起勺子,也慢慢地将一点银耳放到了嘴里,然后用帕子抹了抹嘴,笑吟吟地看了林小竹和袁天野一眼,应声道:“那是,否则小竹姑娘哪能入了二弟的眼?”
林小竹差点被噎住。
袁天野深深地看了林小竹一眼,道:“母后,您宣林小竹进宫,又待她这般恩厚,到底是为何事?还请明说。”
太后放下勺子,嗔怪地看了袁天野一眼,笑道:“还能为何事?那自然是为了扬儿你你的亲事,母后琢磨了也有两年,看来看去,觉得安远候家的嫡长女不错,长相出众,才华横溢,品行端庄大方,贞静贤淑,做你的王妃最适合不过;而两位侧妃的名额,母后知道你喜欢小竹这孩子,虽然她出身不高,如今还是个奴籍,但母后也不是那等不知变通之人,明日便让人去官府消了奴籍,封为侧妃;还有一个侧妃则是大学士张倍安的嫡次女,跟安远候家的嫡长女一样,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孩子。母后琢磨着,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虽说封了逸王,但外面却还是不知你认祖归宗一事。不如这次的婚事就大办特办,一次把一位王妃两位侧妃都娶进了门,扬儿你看如何?如果你同意,母后这里马上选一个黄道吉日,把婚事给你办了。”
对于宣自己进宫的用意,林小竹也猜着了七、八分,原来不过是心存侥幸,希望自己猜错了。如今听到太后说的这话,倒也并不意外,放下筷子便想站起来表明自己配不上逸王,却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向自己射来。抬头一看,却是袁天野。见她望过来,袁天野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林小竹一怔,收回目光正猜想袁天野是什么用意,袁天野便已开口了:“父皇,母后,如果我只想娶林小竹一个人为妻,别人都不娶,你们可会同意?”
林小竹一惊,看向了袁天野。
袁天野却不理她,眼睛只紧紧地盯着他的父母,还有哥哥、嫂嫂。
“胡闹”太后沉下脸来,“我堂堂北燕的亲王妃竟然是贱奴出身,传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现在容你纳她为侧妃,我已是极纵容你,看在你喜欢她的份上。否则,就凭她的出身,最多不过是一个姬妾,连个名份都不需要有。扬儿,你听娘的,娘这都是为你好。你想想,以后你的世子,要是被人说自己的娘亲是贱奴出身,他该有多难过?你不为娘着想,也要为你的孩子着想吧?”
袁天野将目光转向了袁知柏:“父皇也是这么想吗?”
袁知柏并不看他,只盯着面前的碗道:“你母后说的甚有道理。扬儿,你见过哪个国家的亲王有娶贱奴为妻的?你就算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也要为一个国家的脸面着想吧?”
袁天野将身体往后一靠,道:“她的奴籍,消了便是,再换一个身份,让翰林院的林大人认她为女,不就全了天家的面子了吗?”
袁知柏皱起了眉头,呵斥道:“林小竹原来开的那个点心铺子,整日抛头露面,这京城里认得她的人还少吗?她既做了亲王妃,往后内院里的应酬总免不了的,别人一看就知道你这王妃就是当日的那个下人,你这脸往哪儿搁?我们北燕国的脸往哪儿搁?纸岂能包得住火?别的不说,便是那沈子翼就能一眼认出她来。扬儿,你做事一向能分清轻重,今儿怎么这么糊涂?这小小一个女人,跟国家的脸面相比,跟你往后的世子比,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楚吗?更何况,又不是不让你娶她,已经给了她一个侧妃的身份了,你还想怎样?”转头看了林小竹一眼,目光里似有警告,“一个小小的贱奴,能当上亲王侧妃,那已是烧八辈子高香才能求得来了的。人啊,不能太过贪心”
袁天野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他转头看了林小竹一眼,表情淡淡地道:“父皇和母后既如此说了,孩儿要是不听,岂不是不孝?那就照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办吧。”
林小竹大急。她的意思,她相信原来对袁天野已表示得够清楚的了。她不信以袁天野的聪明,会不明白。只是,他为何还要这样跟他的父母自说自话呢?难道他以为,给了她一个侧妃名份,她就会同意这桩亲事吗?
只是以她对袁天野的了解,隐隐感觉到他跟袁知柏夫妇的这场对话,并不仅仅是针对亲事。否则,他这脸上就不会这么的凝重,刚才也不会暗示她不要说话了。再说,他刚才也为她极力争取过了。如果自己此时说不同意这门亲事,岂不是当众打他的脸?他跟他的父母和兄嫂,可看不出有多和睦。当着他们的面给袁天野没脸,太伤他男人的面子了。
林小竹这边打定主意要回去后再跟袁天野解释清楚,忽然听得一声惊叫,转过头去,便见皇后捂着肚子,卷缩着身体,看上去极为痛苦。
皇上见妻子脸色大变,立刻扑上前去,一把将她扶到怀里,一面急声道:“怎么了?婉儿你怎么了?”
“皇、皇上,我肚子疼。”皇后呻吟起来。
“来人,快传太医”皇上大叫道。
“拓儿别急,你弟弟就是大夫,让他给婉儿看看。”太后见状,连忙道。
袁天野不待太后说完,便已起身到了皇上身边,拿起皇后的手腕,拿起脉来。
袁拓一见袁天野放开他妻子的手,便急声问:“怎么样?你嫂嫂怎么样?”
“恭喜皇兄,皇嫂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虽说这种事,不太适合小叔子先说出来,但袁天野是大夫,既然摸出了喜脉,自然不好不说。
“什么?”大家都一惊,继然一喜。
袁拓成亲也有几年了,虽说膝下也有三个孩子,但只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那个唯一的儿子,还是个庶子。这北燕国对于嫡庶还是看得挺重的。此次如果皇上一举得男,那么这个嫡皇子,就很有可能将是北燕国的继承人。所以听得皇后有了身孕,大家都喜出望外。尤其是太后,高兴得连声念起佛来。
“可你皇嫂却说肚子疼,这是怎么回事?这胎儿,能否保住?”皇上这喜色还没过,听得皇后的呻吟,紧张地抓住袁天野的手问道。
“皇嫂的脉相平稳,并没有滑胎的迹象。”袁天野看着自己的兄长,眸子沉了一沉。
“太医来了。”门外有宫女禀道。紧接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五十多岁的男子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对几位贵人见礼。
“不必多礼,赶紧诊脉吧。”袁拓不耐烦地道。
林小竹听得此话,抬眸望了袁天野一眼。袁天野早已起身,让出了位子,感觉到林小竹目光,他也望了过来,目光里竟然有一种安抚之意。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冲突
那太医给皇上把了脉,面色有些凝重,问道:“刚才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袁拓抬起头,看了皇后的贴身侍女一眼。那侍女忙站出来,把皇后晚宴上吃的东西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刚才又吃了林姑娘做的红枣桂圆莲子羹。”
太医皱眉道:“桂圆是性温,味甘,极易上火,孕妇吃后不仅增添胎热,而且易导致气机失调,引起胃气上逆、呕吐,日久则伤阴出现热象,引起腹痛,见红等先兆流产症状,甚至引起流产或早产,故而孕妇不宜吃桂圆。”随即拿出一颗药丸,给皇后用水服下。
此言一出,大家全部朝林小竹看来,目光里隐隐有责怪之意。
林小竹记起那太监告诉自己的话,心知有异,不过想起袁天野刚才那安抚的目光,她的心又定了定,跪了下去:“小竹并不知道皇后怀有身孕,听送小竹去厨房的公公说太后喜欢这道甜食,便做了来。小竹无意中犯了错,还请太上皇、太后、皇上责罚。”
“是我不知自己有了身孕,自己不小心,怪不得林姑娘。”皇后也不知是吃的药这么快就见效,还是心里得到了安慰,缓解了病情,此时似乎好了许多,不再捂着肚子呻吟,还能开口小声地为林小竹说情。
袁知柏见皇后似乎并无大碍,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小竹,转头看向太医:“到底是不是桂圆引起的?我看这道甜点皇后都没吃几口,又怎么会是桂圆引起的呢?你再仔细查查看。”
听得皇后和袁知柏的话,林小竹不但没有松一口气,脸色反而凝重起来。照理说,皇后特意派人指点她做这道甜点,这个时候又恰巧肚子痛;而放着神医的弟弟不用,反而相信和重用太医。这些都已很明显,就是想要演一出戏,把罪名扣在她的头上,说她有意谋害皇嗣。可为何皇后和太上皇却要帮她说话呢?
“是。”太医站起身来,看了看餐桌上的食物,又拿起那道红枣桂圆莲子羹闻了一闻,当闻到皇后吃的那一碗时,脸色骤变:“这一碗桂圆羹不对,似乎被人下了药。
“什么?”大家一惊。
那太医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羹汤,放到嘴里尝了尝,点点头道:“果然是放了红花粉。”
太后本来就一直看不惯林小竹,总感觉她一股狐媚相,生生把自己一个儿子迷得都不听她的话了,竟然把自己派过去伺候他的下人统统撵出了正院,只剩一个毛手毛脚的袁十伺候。只是太上皇做了她许多工作,拿袁天野吃的这么多年的苦来打动她,她这才按捺住对林小竹的厌恶,装出一付慈母的样子来,好让儿子欢喜。可这一会儿,一听得问题出在那道甜点上,心里的厌恶顿时倍增,也不及细想,就勃然大怒,指着林小竹道:“好你个林小竹,你究竟是何居心,要害我的孙儿?本来我就觉得你根本不配我的扬儿,只不过看在扬儿的面,而太上皇一再劝解下,才同意你做一个侧妃。就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要这样来害我的孙儿?”
“太后。”林小竹抬起头来,直视着太后的眼睛,“刚才那道点心,虽然是我做的,但把它端给皇后的,可是宫女。这甜点一共有五碗,其他人的碗里都没有下药,单单端给皇后那一碗下了药,您不觉得端点心的宫女比林小竹更可疑吗?再说,我有什么动机要去谋害皇后的子嗣?我与皇后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就是面也才今天第一次见,我有什么必要要去谋害她的子嗣,为自己招来杀身大祸?”
“你……”太后被林小竹第一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但很快她就想到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动机?无非是扬儿说要娶你为正妃,你开始得陇望蜀,痴心妄想了。自以为自己能坐到逸王妃的位置上,如果皇后没有儿子,你生下来的嫡子就可以继承大统,是也不是?我告诉你,做梦!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休想!你这样的毒妇,别说侧妃,便是姬妾都休想。我不能一个好好的儿子,就这么被你带坏了。”
林小竹心里的怒火熊熊燃起。穿越到这世上来,她运气不好,她没能耐,所以低人一等,成了下人。可并不意味着就甘愿忍受这样的辱骂,任人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士可杀,不可辱”,她宁愿不要这条性命,也不能这般忍气吞声。什么皇位,什么逸王妃,老子又不稀罕,凭什么任由这老女人在这里满嘴胡诌?
她看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对不起,我林小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逸王,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都不曾想过。很早以前,我就跟逸王说过,待我攒够了赎身银子,就请他允许我离开逸王府;便是近期,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如若不信,您可以问问您的儿子。所以对于您所谓的痴心妄想,怀疑猜测,小竹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纵然一直知道林小竹心意的袁天野,听得她明明白白地说出拒绝的话,还是感觉一颗心被人用力拧了一下似的,一阵绞痛。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不愿意嫁给逸王?这话可是你说?”太后的目光顿时变得如寒冰一般锋利。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倒还遭一个贱奴嫌弃了。逸王娶妻,就只有他们袁家挑人,就没有别人不愿意的道理,否则就是抗旨,就是没把皇族放在眼里。可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贱奴,竟然狗胆包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嫌弃她的儿子,便是娶她为妻都不愿意!
真真是岂有此理!
端王执政之时,睿王妃作为战败的那一方,一直以来都忍气吞声。出门别人虽然也尊她一声睿王妃,也给她相应的礼遇,可那骨子里透出的轻蔑,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当年袁拓相亲,相中的姑娘家里找各种借口万般推脱,就是觉得把女儿嫁给他们睿王府作世子妃,倒还不如嫁给朝中大臣的孩子来得有前途。
现在自己的丈夫做了太上皇,自己做了太后,大儿子作了皇上,这会子应该一言九鼎,再也没有人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贱婢给鄙视了。
“林小竹从不痴心妄想。”林小竹丝毫不愿意退让。
此时的太后,哪里还有一丝理智?只觉得只有杀了林小竹,方才能泄她此时心里的怨恨。颤抖着手指着林小竹,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给我活活打死。”
“是。”伺立在旁边的婆子,应声上前来抓林小竹。可还没碰到林小竹的身,便听得一个声音响起:“等一等。”
婆子们一听是皇上的声音,连忙住了手,退回角落去。
“母后,这林小竹虽然不会说话,但我相信,就凭她这身份地位,还真就是不敢痴心妄想的意思。母后您犯不着为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气着了自己。”皇上放开皇后,走到太后身边,温声劝道,“不如把她打上二十板子,驱除出北燕国,您看如何?”他转过头来,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袁天野,“扬弟,林小竹对母亲大不敬,对咱们北燕皇族大不敬。咱们刚坐上了这个位置,今日要是不惩罚她,也难以服众,以后谁也可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皇兄惩罚她,也是迫不得已。你不会怪罪皇兄吧?”
袁天野没有理他,低下头去看着皇后,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皇嫂,想来你已没事了吧?”
“没、没事了。”皇后不敢看袁天野的眼睛,嘴里嚅嚅地应道。
“既没事,太医退下吧。其他人等,一律退下。”袁天野直起身来,冷冷道。
宫人们犹豫着,看向了太上皇和皇上。
太上皇这会儿不得不说话了:“扬儿,处置一个贱婢而已,用不着背着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袁天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猛喝一声:“退下。”
他这么多年杀伐果决,身上俱有着连袁知柏和袁拓都没有慑人的气势和威严。这一声怒喝,顿时把宫人们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便是皇后也抖了一抖,捂着肚子,害怕地将身体往后缩了缩。
林小竹知道袁知柏等人演这一场好戏,自然是有什么用意。而袁天野这一喝退,便要是跟他们摊牌了。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跟着宫人们一起退下去。袁天野见了,也不阻拦。这宫里他有的是人,想要对林小竹下手,绝不容易。再说,他量袁知柏和袁拓也不敢惹轩辕圣上的人,刚才说要责罚林小竹,不过是吓唬吓唬人,试试他的底线在哪里。
那么现在,他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强吻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殿里只剩了一家五口人。袁天野也不管袁知柏和太后是不是还站着,自己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拿起桌上自己那杯茶,慢慢地饮了一口,这才开口道:“父亲,哥哥,我想请问,这么些年,当我在深山里辛苦跋涉,跟蛇虫虎豹争命,只为了买一些合用的孩子时,你们在干什么?当我为了培养隐卫的忠诚,跟他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时,你们又在干什么?当我跟隐卫们奔走到巫蛊遍布的边境,被人捕获差点丧命时,你们又在干什么?”
说到这里,他扯下身上的袍子,露出精壮的上身,身上那道如蜈蚣一般可怕的疤痕从前胸一直延伸到腹部,直把太后惊得叫了起来,眼泪涟涟。
袁天野扫了殿内众人一眼,脸上又露出那抹嘲讽的笑容:“你们可知道,这么些年,我进过几回阎王殿?我这条命,就在阎王不要又送回来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
袁拓本来听到他前面的质问,就已满脸羞愧,待得看到他身上的这道疤痕,听得他数次差点丧命,只恨不得低下头,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而袁知柏,只剩了满心悔恨。
袁天野慢慢地将袍子穿上,又道:“这么些年,我惮精竭虑,辛辛苦苦,一点点把政局控制住,终于夺了这个皇位,自己不坐,拱手让给了你们。父亲听得我要让大哥继承皇位,只恐我反悔变卦。直接让大哥当上了皇帝,自己宁愿做一个太上皇,我有说过什么?”他忽然提高声音,“可你们,又对我做了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袁拓:“你们为了想让我交出手里的权。就故意忽视我。给我难看。不给我封王,不让我认祖归宗,这倒也罢了,我不稀罕。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生怕我娶林小竹为正妻,凭我的能力,跟轩辕圣上搭上线,借他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于是自忖着不能亲手杀死林小竹,就把她送进端王府。一旦林小竹有了危险,就可以把罪名推到端王身上,好来一招借刀杀人。哼。这个时候算计自己的儿子、兄弟,倒是挺能耐。”
他瞥了袁知柏一眼,又道:“可你们大概没有想到,林小竹她运气好。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政变时反而躲到了沈园,没有让人趁乱将她杀死。她既然没有受伤,你们是我的父亲、兄弟,看在血脉的份上,我便不想跟你们计较太多。那日父亲到酒楼里,确实也是情真意切,我一时心软,便想着如果你们能好好治理这个国家,我会一点点把权放给你们,从此做个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谁曾想,你们今天又来了这一招,窜掇着母亲帮我订定,让我娶安远候的女儿为妻。哼,你们的用意,我岂能不明白?安远候是什么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敌国,就有一样能耐,那就是生孩子,家中人丁兴旺,光儿子就有七、八个。你们知道我心善,必不忍自己的妻族因自己而受杀戮,一旦娶了这家姑娘,便会处处受肘,受制于你们。刚才我想,既是一家人,我也无心留恋权势,那便娶了安远候家的姑娘,让你们心安吧。谁曾想,你们感觉我好说话,于是又得寸进尺,自肘着林小竹不过是轩辕圣上的普通徒弟,不一定会管她,于是想想着要把她赶出去,不让她留在我身边。哼,你们真是彻彻底底让我心寒。”
说到这里,他将手中的茶杯随手往后一抛,“当啷”一声脆响,把屋里呆呆的几个人吓得激灵一下。他站了起来,抖了抖长袍前襟,扫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从皇位上拉下来。不过想要我手中的力量,有本事,自己来拿。”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刚刚跨出门口,便听得屋里传来一阵惊叫,紧接着,便是袁拓带着哭腔的声音:“父皇,母后,你们怎么了?扬弟,扬弟,快来呀,父亲、母亲又发病了。太医,快宣太医!”
袁天野停住了脚步,望着站在远处朝这边望来的林小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进了门,从衣襟里拿出银针,动作如飞地往晕迷的太上皇和太后身上扎去。不一会儿,两人相继清醒过来。
“扬儿,扬儿,父亲错了,你原谅父亲吧。”袁知柏一醒过来,便拉着袁天野的手,痛哭流涕。
“扬儿啊,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早知道这样,我死都不愿意你去夺什么皇位。”太后也哭喊道,又用力地锤打袁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把皇位让出来,给你弟弟坐。这皇位,可是你弟弟用命挣来的呀!”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扬弟,我……我……”袁拓羞愧得说不出话,干脆将身上的龙袍一脱,披到袁天野的身上,“这个皇位,为兄没脸再坐了,你来吧。或许,再找一个能干的人。”
袁天野对这一屋子的哭声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把银针拔了出来,站起身来,走到林小竹身边,拉起她的手,直奔宫门而去。
林小竹听得殿里一片哭声,而袁天野的脸色青得吓人,也不敢乱动,忽视一路上宫人们的目光,任由他拉着,直接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直奔袁府而去。
上了马车,林小竹见袁天野放开了她的手,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坐直,身体就被袁天野一把搅进了怀里,紧接着,嘴就被什么堵住了,一条舌头粗野地闯进了她的领地,在里面恣意肆虐,如一条干渴的龙,吮吸着她的,似乎要把她的心,她的肺,都吸到他的肚子里,直到把她全都吞下去,跟她融合为一体。
“唔……”脑子一片空白之后,一股恼怒从心里一直冲到林小竹的脑门。她想伸出手来,欲要甩袁天野一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禁锢在他的双臂里;想要伸脚去踢,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着急之间,她灵光一闪,趁着袁天野稍有松动之际,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袁天野吃痛,似乎一下清醒过来。他从林小竹嘴里移开,却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林小竹还想要再挣扎,却感觉到紧紧贴着她身体的那个宽阔的胸膛,一阵阵抽搐一般的震动,紧接着似有一滴滴滚烫的液体,落到她的脖子里。
她身体一僵。难道,他流泪了?
虽然不知道袁天野跟他的父母、兄嫂关起门来说了什么话,但林小竹却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袁天野一心为父母、兄长筹划,但想必,他们却伤透了他的心。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任由袁天野抱着她,默默哭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这么些年,袁天野展示在人前的都是他坚强的一面、强大的一面,似乎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里,什么事都难不住他。
可这会儿,他却流泪了。
伤他的,是他最亲的人。他们在他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捅了一刀。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这一抚,似乎如一贴特制的膏药,熨贴着他的心。袁天野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对不起。”袁天野松开了林小竹,身体往后挪了挪,眼睛望着地面,似乎不敢看林小竹一眼。
林小竹抬头望了他一眼,嘴巴嚅嚅两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知道刚才或许是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冲动之下便下意识地亲了她。否则以袁天野的性格,必不会强迫于她。所以她早已不怪他了。可要她说“没关系”,却又说不出口。在这古代,贞节对于一个女子,相当是重要。她不能被他轻薄了之后,还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袁天野却忽然抬起了头,一把握住了林小竹的手,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你不愿意?我哪里不好?”
“我……”林小竹看着袁天野那张英俊的脸,一下语塞。
袁天野哪里不好?她真不知道。他英俊、年少、多金,有才华,能力强,对她也算一往情深。这样的男人,是女子们打破头都要争抢的对象。可是,她为什么觉得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你不愿意做妾?”见林小竹不作声,袁天野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黑黑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她,唯恐漏掉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不愿意。”林小竹连忙摇头,这个她可以肯定。
袁天野的眼神黯了一黯:“你就这么在意名份?那要是我想娶你为妻呢?”
“不是名份问题。我……”林小竹张了张嘴,却又说不下去。她的心,很乱。乱得让她无从说起。要让她说愿意嫁给他,她做不到;可要让她说出拒绝的话来,她似乎又不想往他心上再捅一刀。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赎身
不过,有些话,再难措辞,却总是要说清楚的。非常文学否则,纠清,到头来伤人又伤已。林小竹理整了一下思路,抬起头道:“我感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比如,你总是要娶正妃、侧妃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姬妾,而我则希望娶我的男人只有我一个,终生厮守,不离不弃,白头偕老。再比如,你就像一座高山,令人仰止,掌控着一切,主宰着别人的命运,习惯于别人对你俯首称臣,一切都听你的指挥,而我却是一棵小草,只希望能跟我未来的丈夫能平等相处,互相尊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与他并肩挑起生活的担子,风雨同行,一旦遇有背叛离弃,随时可以转身离去。而不是将自己的命运系于对方的喜怒哀乐里,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需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说到这里,她直视着他的眼眸:“公子您各方面都极优秀,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但小竹却知道,我跟你,前进的方向不同,人生的轨迹也不一样。如果硬要在一起,到头来只会剩下痛苦。而在这方面,作为女人,我赌不起。”
袁天野定定地看着林小竹,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去。要看一看她说这些话,是否真心。良久,他移开眼睛,有些无力地笑了一笑:“你可知道,我父亲和兄长,因为忌惮于我,于是利用我的不忍,想要用妻族人的性命要挟于我?他们窜掇我母亲给我订亲的那什么安远候的嫡长女,大学士的嫡次女,都是为了要捆住我的手脚,以能够互相压制,互相制肘。我今天答应他们这桩婚事,就是想让他们放心。我并无异心,更不想坐在那个皇位上。所以这个国家,注定要人去治理。而我的兄长,不是攻城之将,却是守成之君。
他有一样好处,就是心系百姓。这么些年,我父亲将他当成一个帝王来培养。他也不负重望,拿出了许多治理国家的好策略,如果能付诸于行动,一定能振兴北燕。但我既把皇位夺了过来,却是不能就这么把权利给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旦我把权利给他,他必要对我进行追杀。所以现在最好的平衡办法,就是把我的妻族交到他的手里,以安他的心。”
他抬起眼眸,看着林小竹:“所以,那两个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得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娶为正妻,把她们纳为侧妃。我保证,纳了她们,我也决不碰她们一下,我真正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他仲出手,将林小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里,“小竹,别离开我,可好?”
林小竹怔怔地看着他的眼,他的眼里除了浓浓的爱恋,还有痛苦与期盼。他是那么渴望能将她留下来,他眸子里的伤痛令她心里不忍。
可是,再不忍,拒绝的话,都是要说的。她今天怜悯于他,她又将自己置于何地?难道往后的日子就要跟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勾心斗角,互相争夺一个丈夫?男人婚前的甜言蜜言,有几分可信?花一般妩媚的女人,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他怎可能不动心?到时候,自己把身心都将付了出去,又当如何自处?如果再有了孩子,难道还要带着孩子狼狈逃离?
她用力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掌里抽回,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
几番试探,到今日明确相问,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袁天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盖住了从心底一直漫延到眼底的深深的苦痛。良久,他再睁开眼睛,看着林小竹,挣扎着再问:“如果我说,我只娶你一人,别人都不娶呢?”
林小竹凝望着他英俊的脸,想起这么些年,如果没有他的特别关照和细心呵护,她现在恐怕早已不知会流落何方,想起在沈园,她跟沈子翼见面,出来时见到他的焦急紧张的模样,想起那夜在端王府,他冒险前来,说一定会护得她周全,想起刚才那一吻引起的悸动……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颤,移开眼去,垂下眼敛,有些艰涩地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不清鹞。”
袁天野良久没有再说话,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马车早已停了。耳聪目明的袁十坐在车辕上,一动不动,生怕打扰公子与林小竹的谈话。此时见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