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第35部分阅读
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 作者:
只是,我家的情况……”周柔忧郁地道。
“你家里的事情,一切都有我,不要担心。”钟玉贵柔声道。
周柔听得这温柔的话语,脸顿时红了起来,慌乱地站起身来,急急行至楼梯处,便要下楼。身后却听钟玉贵道:“明儿我便请媒人去你家提亲。”
周柔停住了脚步,也不回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担心我母亲不会同意。所以,请缓上那么几天,待得我做通我母亲的想法,你再来。”
“好。”钟玉贵哪里会不同意?这个时候,只怕周柔要那天上的月亮作聘礼,他都要想办法去摘取。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事情有变
这钟玉贵回到家,却总感觉不踏实,生怕周柔做不通她母亲的思想,这件事会出现变故。他在家呆了一会儿,正要出去转转,打听打听周柔那些叔伯的情况,最好能够买通一些人,让他们也帮着敲敲边鼓。正穿衣服准备出门,门房却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周家的小丫头,站在大门口硬说要见他。
“姓周?”钟玉贵心中一喜,以为周柔的母亲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转身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感觉在大门口谈论婚事不妥,又道:“你引她到偏厅去。”
“是。”
钟玉贵到了偏厅,便见那个叫叶青的小姑娘,正满脸焦急地在那里打转,一见到他,便抢上一步,哭泣道:“爷,您快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跟您分开之后,想要到庙里上上香,却不想半路遇上了端王世子。他……呜呜……他把我家姑娘抢进府里去了。”
“什么?”钟玉贵一惊,一把抓住林小竹的手,“你再说一遍。”
“我家姑娘,去能仁寺上香,无意中被端王世子看见,端王世子便上前搭讪。我家姑娘不理会,他便歪缠,还说要纳姑娘为妾。姑娘当时香也不上了,掉头便走,却不想那端王世子甚是无理,不顾姑娘反抗,硬抢到府里去了。爷,您快想办法救救她吧。”林小竹的手被他这么一握,痛得再不用假装,那眼泪一个劲地往外冒。她可不想吃这个亏,当下用力地抽出手来,悄悄揉了两揉。
“岂、岂有此理!”钟玉贵气得浑身打颤,目眦欲裂,一身愤怒无处发泄,抓起桌上的茶杯,“当啷”一声,用力摔了下去。
那端王世子,虽然也有乃父的几分本事,却有一个缺点,最喜欢美人,尤其喜欢性格刚烈的冰美人。周柔那如黑夜里清冷而宁和的星眸,还有那外柔内刚的个性,刚才又才答应过他的婚事,钟玉贵相信她遇上端王世子,一定会强烈地反抗,从而激发了世子的兽性,将她强抢于府中。
人至中年,才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才刚刚答应他的求亲,眼看有情人便要成眷属。却不想忽然间晴天霹雳,将这喜悦炸得粉碎。钟玉贵的心里烈火熊熊,他也顾不得林小竹,转身就出门,满脑子要找端王世子将周柔要回来。
“你家姑娘,可有跟端王世子说起我跟她的婚事?”行至一半,他转过身来,一把伸手拽住跟在他身后的林小竹。
林小竹眼泪汪汪地道:“说了。可话还没说清楚,便被世子打断了,说不管是谁,只要他喜欢,那便是他的。”
“竖子不足与谋!”钟玉贵咬牙切齿,一把将林小竹放开,匆匆往外走。却不想迎面遇上了一个人,喊道:“钟将军,您这要去哪里?”却是那个常来钟玉贵府上跟他说话聊天的清客李安源。
“安源兄,我今天没情绪跟您聊天,您请便。”钟玉贵略一拱手,便往前面去。
“哎,钟将军,我看你满眼红丝,满心怒气,这气极之下,容易做出冲动之事,惹下大祸,还请稍稍安坐片刻,等你心平气和再去解释问题,您看如何?”李安源一把拉住钟玉贵。
钟玉贵能从一介茶农做到大将军,平素也不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他实在太喜欢周柔了,又忽然在一个下午经历了一喜一悲一怒的情绪,所以才会失控。这会儿听得李安源的话,忽然想起他要去的是端王府,这会儿去端王府是要跟端王世子争抢一个女子。不管能不能争夺成功,这件事,于他的名声,必然会大大的有影响。
这么一想,头脑便清醒了许多,借着李安源的拉扯,他的脚步便缓了一缓。
“爷,我家夫人还不知道姑娘出事呢。我这便回去告诉她,您千万要记得救我家姑娘啊!”林小竹见他停住脚步,面上十分焦急,嘴里急急道。
钟玉贵正不知如何下台呢。见林小竹如此说,顿时找到了理由,道:“你快去吧。放心,你家姑娘有我。”
“那我走了。”林小竹飞快地朝门外跑去。
跑到门口,上了那辆载她来的马车,林小竹心里堵堵的,很是难受。刚才李安源那一拦,她便知道,这周柔怕只能呆在端王府了。
她也知道,成大事者,必得有所牺牲,不能心存妇人之仁。满盘的棋子,哪一颗都舍不得弃掉,必输无疑。到时候,被弃的便不光是一些棋子,而是所有的棋。袁天野之所以把她们从深山里带出来,又精心培养她们三年,便是作棋子用的。自她们进山庄的那一刻起,便摆脱不了这样的身份。尤其是周二妮当初选择进了三班,更已注定要去做别人的小妾,然后靠身体赢得那人的信任,从而窃取情报。
可为什么是那好色的、注定要成为失败者的端王世子,而不是这对周柔一往情深的钟玉贵呢?虽然,那端王世子年轻,又长得一副好皮囊。
袁三娘已与阿梅随周柔进了端王府,坐在车上等林小竹的,是袁成。周柔成功俘获了钟玉贵的心,又进了端王府,林小竹这次的任务便已结束。他这是来接她回袁府的。
本来,这样的事不必他做,另派一女子来做便好。但袁成知道公子对林小竹有意,而林小竹却对公子毫无留恋,一心求离去。担心她执行了这次任务会留下心结,便特意装扮了在这车上等她。
待马车驶离了钟府,袁成这才看着一上车便没精打采趴在膝盖上发呆的林小竹道:“林小竹,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周柔送给端王世子,而不是嫁给钟玉贵吗?”
林小竹直起身来,瞅着袁成:“为什么?”
“因为端王世子是那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所以周柔只需要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便可以获得自由。从此之后,她可以把父母兄妹接来,在这京城里过生活。而嫁给钟玉贵,她便要在那个家里呆一辈子,跟钟玉贵的原配和小妾勾心斗角一辈子。这是她不愿意的。”
“这是她的选择?”林小竹怀疑道,“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制造钟玉贵和端王世子之间的矛盾?”
袁成知道林小竹是极聪颖的人,有些事,瞒不住她,便开诚布公地道:“钟玉贵去了端王府,只要让端王知道这件事,周柔是一定要得回来的。到时端王还会令他儿子向钟玉贵道歉。但即便是这样,这钟玉贵对端王世子的印象,必是不好了,两个人的嫌隙已成。周柔归属于钟玉贵,还能吹吹枕头风,对于我们拉拢钟玉贵,只会更好。但这是周柔的意愿,她归属于哪一方,对我们的计划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我们便尊重了她的选择。”
林小竹默然了一会儿,这才冲着袁成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多谢袁成大叔解惑。”
“小竹姑娘……”袁成看着她的笑容,心下一冲动,便想把袁天野的心思挑明,请求林小竹不要辜负公子的一片心。可话到嘴边,他便又咽了下去。
公子的事,尤其是感情的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如果他这一说,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那还罢了;可要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坏了公子的大事……那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还是把嘴巴闭紧一点的好。
“袁成大叔,你想要说什么?”看着袁成那表情,林小竹心里一动,隐隐猜到子他要说的意思,话一出口就赶紧闭了嘴,只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给收回去。
其实,如果袁成把袁天野的心思说出来,她也把自己不愿意做小妾的意愿让袁成传达到,这样做也不错,至少不用当面拒绝难堪,也不会任由袁天野这么陷下去,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可刚刚经历了周二妮这件事,她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想着如果不是袁天野对她的另眼相看,此时的她没准就成了哪个半老头子的小妾了。直觉里觉得袁天野感情这件事,还是让它朦胧着的好。只要袁天野不挑明心思,她便可以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混过一段时间再说。到得袁天野夺权成功,事情安定了,再说清楚,也免得袁天野恼羞成怒把她当棋子弃出去,落入危险境地。虽然以她对袁天野心性的了解,他不大会这样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稳当些好。
“我是说,刚才我所说的这些,是为你好。你不要再把这话跟别人说,哪怕是公子也不要。”袁成道。
“是,我知道了,谢谢袁成大叔。”见袁成转了个话题,林小竹心情轻松起来,便是因周二妮进端王府一事而有的一点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好了,把这瓶东西闻一下,咱们回府。”袁成见林小竹情绪好转,语调也变得轻松起来。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一百五十章 睿王妃来了
当林小竹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了袁府小跨院的床上,便是连那本《东游记》,都竟然好好地摆放在她的床头。这几日跟周柔在一起演的一出戏,仿佛就像一场梦,梦险了无痕,除了记忆,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她怔怔地盯着蓝花帐顶,正在发呆,却听得院子里一声轻呼:“公子。”是扫雪。
“她还没醒?”这是袁天野那略带磁性的雄浑的声音。
“刚才奴婢进去看过,小竹姑娘还在睡。”扫雪道。
“嗯,不要吵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袁天野道,“我随便走走。”紧接着便有脚步声慢慢离去。
而走廊外的扫雪站在那里,看着公子那挺拔的背影,好一阵怔愣。
她来伺候公子两年了,知道公子表面虽然温和,内底里却并不好接近。便是听雨伺候了他八年,在王妃那里领的已是通房的月例,却也不见他对她如何亲近。不光不亲近,还有者一点淡淡的疏离。
可自从这个林小竹到了府里,扫雪才知道公子原来也会有温情脉脉的一面。公子不光为了林小竹,毫不留情地把听雨和老王打了。而且林小竹离开的这七、八天,公子竟然常常走到这里来,看着这个小跨院发呆。
而且她无意中发现,在公子的枕边,放看一迭纸,上面写着林小竹对于茶的见解。这迭东西也不知是谁写的,对于林小竹的动作、表情,都描写得极为细致生动。而公子便常常拿着这迭纸在看,看着看着嘴角便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是扫雪从来没有在公子脸上见过的。
看来,这林小竹,以后必定会是袁府的姨奶奶了。
想到这里,扫雪细细回想着自己跟这位小竹姑娘相处时的情景,直到确定自己并没有无意中得罪过她,适才放下心来。
咦,屋里似乎有动静。
扫雪竖起耳朵听了听,不但没往屋里走反而转身向院门处跑去。
“扫雪。”屋里却传来了林小竹的声音。
扫雪在院门处停住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回走,进了林小竹的卧室。
“小竹姑娘,您醒了?头还晕不晕,要不要喝点水?”扫雪脸上露出欢快地笑容,殷勤地问。
“不用了,谢谢。”林小竹知道扫雪跑出去,怕是要去通知袁天野她醒了。她不能真让袁天野再来这里看她,便没法再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问道:“我刚才好像隐隐听到公子的声音。”
“是啊,公子来过了,知道您还没醒,便又出去了。”扫雪笑道。
“知道公子找我有什么急事吗?”林小竹麻利地将头发梳了梳。
“这……这个……扫雪不清楚。”扫雪抬起头瞄了林小竹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睑去。
林小竹放下梳子,整了整从周柔那里穿回来的下人衣裙,站起来道:“好了,咱们走吧。”见扫雪愣了愣,便又补充一句,“不是说公子有事唤我吗?”说完也不等扫雪有动静,自己便先出了门。
扫雪一跺脚,也跟了出去。刚才公子可是吩咐说,如果林小竹醒了,便去唤他。这会儿林小竹自己主动去见他,反正都是见,公子不会因此而责怪自己吧?
两人相跟着一起到了正院,一进门,两人都愣了一愣。只见院子里不光站着吴嬷嬷,还站着三个玉葱一般水灵的姑娘。吴嬷嬷跟另一穿着华丽的姑娘伺立在门口,另两个则站在台阶下。四人俱都敛胸垂头,凝声摒气。
这是什么一个状况?几天不见,袁天野又添了下人了?
林小竹疑惑地看着扫雪。
扫雪看看这几人,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一把将林小竹的手握住,眼睛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似乎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握住林小竹的手冰凉。
林小竹一看扫雪的神情不对,一把将她往门外拽,想到外面把话问清楚。却不想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扫雪。”
“凝碧姐姐,您来了?”扫雪只得停住脚步,满脸不自然地笑道。
那位站在吴嬷嬷对面的女子往林小竹身上扫了一眼,问:“可是林小竹姑娘?”眉宇间竟然有一种淡淡威慑气质。
林小竹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听扫雪的称呼,这姑娘明明也应该是下人才对。可为什身上会有这样的气质?
难道,袁天野的母亲来了?否则,吴嬷嬷为何会守立在这门口,而扫雪见了她们又是那样的表情?这个念头一冒,林小竹立刻觉笃定起来。不过她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慌张,颔首道:“我是林小竹。”
凝碧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小竹,点了点头:“请略等一等。”说完,便转身进了门。
然而她这一进去,便许久没有出来。而本来还算安静的屋子里,却传出了争吵声。其中那带着磁性的雄浑的男声,正是袁天野。至于吵些什么,林小竹站在院中,离那屋子达,听得并不分明。
难道,袁天野的母亲来为听雨找说法,而自己此来是撞在了枪口上?林小竹看了扫雪一眼,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擅自前来。不过转念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袁母真要找她的麻烦,今天便是没遇上,她也会派人来叫她的,现在有袁天野在场,反而好一些。这么想着,心下便又安定了下来。
隔了一会儿,里面的争吵声慢慢小了下去,终于平息了。紧接着凝碧走了出来,对林小竹道:“林小竹,夫人唤你进去。”
“是”林小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进了屋子。
凝碧看看气质沉静、态度从容的林小竹从自己面前走过,目光闪了一闪。对于公子的选择和做法,似乎明白了几分。
规矩在山庄里学过的,只要林小竹想,便可以做得无懈可击。所以她进了屋子,便目不斜视地朝厅里首座位置行了一礼,道:“奴婢林小竹,见过夫人。”行为动作堪称典范。
坐在上首的三十几岁的美妇看到林小竹这从容的态度和动作,目光也是一闪,道:“起来吧,抬起头来。”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小竹依言抬起头来,看了美妇一眼。发现这美妇的容貌跟袁天野有七分相似,便知自己的猜测对了。
“林小竹,听说你在你主子面前,向来自称小竹,从不称奴婢,可是真的?”睿王妃的声音冷了下来。
“奴婢知错。”林小竹很爽快地承认了错误。她虽然将自己卖了,却还想保持一点自己的尊严,向来在袁天野面前打擦边球,只自称小竹。因袁天野从不与她计较,她便把这个自称一直保持了下来。有时说的高兴了,还你啊我啊的说话,不大有下人的自觉性。这位主子的母亲要拿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来做文章,人证吴嬷嬷就在门口,她干脆便一口应承。真要惩罚,那便惩罚好了。
睿王妃冷哼一声:“光说一声知错就完了?你既知道错误,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又问,“你愿受罚?”
“小竹愿意受罚。”林小竹不知道刚才袁天野在里面跟他母亲吵些什么,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护看她。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袁府主母明摆看就是要来为听雨和老王出气的,她便是说出花来也没用,干脆直接承认错误。百般狡辩还要受罚,她丢不起这人儿!想必自己刚刚圆满完成了一项任务回来,便是惩罚也不可能太重。
本来因周柔主事她便心头不平静,此时更是暗暗下了决心,要争取早日恢复自由身。
“母亲……”袁天野皱起了眉头,深潭一般幽黑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睿王妃。
睿王妃瞪了儿子一眼,无奈地对林小竹道:“算了,看在你出色完成了任务回来的份上。这个罚便可不领了。”
“谢夫人。”林小竹行了一礼。
睿王妃紧紧盯看林小竹,见她刚才被斥,并无惊慌沮丧之感;现在不罚,脸上也无半点欢喜,态度虽然沉稳,却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便有些不喜,道:“不过林小竹,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什么?你就是我袁家的一个奴仆!主子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主子宽容你你就应该知道感恩戴德!怎么可在主子面前没尊没卑,没上没下?”
林小竹很恭敬地又施了一礼,十分真诚地道:“夫人教训得极是,奴婢谨记夫人的教诲,以后再不敢了。”
“你……”睿王妃看她这谦卑的态度,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人十分的无力。
本来听袁知柏回去说,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她还挺高兴。儿子都十八岁了,听雨也放在身边八年,扫雪和拾阳也都是美人儿。可没想到儿子却一个也不碰,她为此还忧心过,以为袁天野身体有什么毛病。还想要是再没动静,便要找个机会好好跟儿子谈谈。这回听说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又把她带回了京城,便想什么时候见上一见,把名份给定下来。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伤心了
却不想这还没怎么的呢,只一两天的功夫,便听袁天野为了维护这林小竹,把听雨和老王给打了,她当时一听便勃然大怒。这还得了?为了一个女人,便把自己父母赏给他的、伺候了他八年的下人给打了,可见这女人就是一只狐狸精,把儿子迷得连孝心都不顾了。要不是袁知柏拉住她,好劝歹劝,她当即便要从密道里过来,把这狐狸精给打杀了。
可丈夫说得也有道理。儿子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自己作主,自己便是他的母亲,也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而让儿子受委曲。所以想了想,这口气便消了下去。听得这姑娘完成了一项任务,今天回来,还特地从密道过来,要把她抬了通房身份,好放下一块心病。却不想她把来意一说,儿子顿时跟她吵起来,坚决不让她说出这话。她就想不明白了,这既喜欢。又不愿意给她抬身份,儿子他到底想干嘛?
自己想不明白,问他又不说,对于自己这个吃尽了苦头、性格又执拗的儿子,睿王妃一点办法都没有。
便想看见见这林小竹,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整天惹事生非,连自己这个主母赏的下人都敢挑唆了主子打,却不想这林小竹却是这样一副老实本份的模样和态度,穿着一身浅绿色半旧的下人衣裙,梳看丫环发髻,连件象样的首饰都没戴;态度又谦逊,一说她便主动承认错误,丝毫不像她所想象的狐媚儿模样;便是这举止虽说太沉稳了些,却也比那轻狂的强。
她不由有些意兴闲珊,站起来道:“罢了,我也懒得管你的事,走了。”
袁天野赶紧站起来,紧上两步扶着睿王妃的手往外走,一面关切地道:“这天儿热,母亲记得保养自己。别贪凉喝那酸梅汤,屋里的冰块也少放些,感觉不热就行,到了晚上睡觉了,让他们记得撤一些去。早晚天凉时,记得到花园走走,散散步。”
睿王妃因林小竹之事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对儿子这份孝顺和体贴,极为受用,拍看儿子的手,心情愉悦地笑道:“母亲又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看你来叮咛。倒是你,事情多吩咐他们去做,别累着了,神医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这大热的天,不要去出诊;多叫厨房做些滋补的东西来吃。”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脚步,转头道:“林小竹,你是厨子吧?要记得每天做些好东西给公子吃,精心照料他的生活。做得好了,我自不会亏待你。”
“是,奴婢会跟王师傅一道,精心照料公子的饮食的。”林小竹躬身答道。
听得林小竹并不揽权,还知道提一提老王,睿王妃特意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门,带着三个婢女,绕过回廊。往东边院子去了。
袁天野一直把她送到了东院,这才打转回了正厅。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奴婢便下去了。”林小竹因从此要做一个守规矩的人,没有得到命令,便仍站在原处等着。此时见他回来,恭敬谦卑地道。
袁天野站到她的面前,皱着眉看着她,好一会儿,这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小竹。”
“奴婢在,公子有何吩咐。”林小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又躬身问道。
袁天野静静地瞅了她一会儿。没有作声走到厅里坐了下来,高声道:“吴嬷嬷,扫雪,拾阳,都进来。”
吴嬷嬷只将睿王妃送至院门前,便停住了脚步。后来见袁天野回来,知道林小竹正呆在厅里,便也识趣地没有跟进来。但也不敢走远,只站在院子外面的台阶下静静伺立。此时见唤,赶紧找了扫雪和拾阳,一起走了进来,跟袁天野行了一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吴嬷嬷,你是母亲的人,年事也老了,我当不得你伺候。从今往后,你便住到西院那小偏院去养老吧。每次母亲过来,你再到她跟前来伺候。至于扫雪和拾阳,从此以后也只到第二进院子为止。无事不经传唤,不得入内。我这里,有袁十一人伺候就行了。当然,你们都是母亲的人,如果觉得我这样安排有什么委曲,尽管到母亲面前哭诉就是。不过还请你们跟我母亲说明一点,安排你们的差事,是我的主意,跟林小竹无关。”
袁天野是个轻易不发火的人。一旦发起火来,便是雷霆之怒。这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吩咐吴嬷嬷倒一杯茶似的平常,可听在吴嬷嬷和扫雪、拾阳耳里,不啻于一声惊雷,只让人心惊。被闲置起来,就等于再得不到主子的重用,这样的惩罚,比打上几板子还要让人难受。她们心里委曲,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连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袁天野冷笑一声。“你们不敢,还有谁敢?”
三人只得默默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下去。”袁天野挥了挥手。
“是。”三人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林小竹见状,也想借机退出去,却不想袁天野不肯放过她,道:“林小竹留下。”
她只得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垂着头,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袁天野沉默了一下,道:“我母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自称,是我允许的。便是说你啊我啊的,也没关系,我不在乎,现在也没人去那边传小道消息了,你放心吧。”
“奴婢不敢。”林小竹还是那副谦卑的模样。
袁天野看她那疏远而有礼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有气,盯看她道:“我已将吴嬷嬷她们都处置,你还要怎样?”
“奴婢要怎样?”林小竹抬起眼来反问一声,目光有些冷,“公子处置自己的下人,关奴婢什么事?奴婢有什么资格要怎样?”说完施了一礼,“如果公子再没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袁天野发作听雨和老王,此时又发作吴嬷嬷等人,甚至不惜得惹得母亲不高兴,便是怕林小竹受委曲。现在看到她不但没有半分欣喜和感激,反而露出如此冰冷和疏离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阵冰凉,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小竹,咬看牙道:“林小竹,你说话要凭良心。什么叫与你无关,要不是怕你受委曲,我何至于要处罚她们?”
换作平日,林小竹或许还会权衡一下利弊,选挥一些好听的字眼来哄哄袁天野开心。毕竟他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维护她。但她还没从周柔事件中恢复过来,今天又平白无故的受了一顿气,心情已很不好。当即道:“可受委曲的根源是什么?奴婢为什么会受委曲?今天夫人为什么要把火发到奴婢的头上,还要惩罚奴婢?还不是你平时太纵容她们,让她们认不清谁是她们真正的主子,所以才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现在您拔乱反正,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整顿自己的后宅,难道不是应该?”
说到底,袁天野发作这两回,无非就是因为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这些人一心觉得自己的主子是睿王妃,而非他袁天野。一边吃着这边的饭、穿看这边的衣,表面上对他恭敬恭敬,转过背便把他给出卖了,为另一个主子服务。这样的事情,岂是袁天野能容忍的?他倒好,自己整顿秩序、树立威信,却让每一个人都以为是她挑唆的,是为她出头。她无缘无故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却还让她感恩戴德、感激涕零,门儿都没有。
袁天野哑然。
他看看林小竹,目光里有一丝黯然。事有两面,无分对错。从不同的角度看,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从他这一方面来说,他因为从不把这些人当作他的下人,只当作母亲的下人,也只把这宅子当成客栈,偶尔来住一次,所以才会一再容忍。他现在之所以不再容忍,全都是因为她。她那么聪明,她不会不明白。她只是……不想明白!所以她要把他的用心给扭曲掉。
说到底,那是因为,她不喜欢他!
“你回去吧。”他抚了抚额头,样子很疲惫。
“奴婢告退。”林小竹施了一礼,轻轻退了出去,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伤害了他。
可她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难道说她很喜欢,说她很高兴,说因为他为她做的事,很感激?
哪怕稍微流露出一点点这样的情绪,他倒是高兴了,可她将自己置于何地?
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和心里,他与她,都是云与泥的存在吧?或许,在他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吧?以为对她好一点点,稍微与众不同一点点,她就应该欣喜若狂,感激莫明,愿意什么名份都不要地跟了他吧?
这是等级森严的古代,大家这么想,很正常。作为古代男子的袁天野这么想,也可以理解,可她的灵魂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不这么想,也不能任由袁天野也这么想。否则,事情将会糟糕到没办法控制的地步。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一百五十二章 马齿苋与芭蕉花
周柔的去向,王妃的斥责,吴嬷嬷的被罚,与袁天野的争吵,让林小竹产生了自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她觉得,她不能再这么坐等自由降落到她的头上,她得主动出击,为获得自由努力赚钱了。目前局势紧张,不能出府,但要想赚钱,总离不开“人和”两个字。这府里,袁天野身边的人都因她而被责罚了,大家对她既畏惧又疏离。如果她因为这一点而把自己孤立起来,那就真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以后的日子也会很难过。现在既然这么无聊,那便找些事情做做吧。
她仰起头,对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朝小厨房走去。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得里面有小孩儿“哇哇”地哭泣声,再走近些便听见李婆子在那里骂道:“……饭也不好生吃,却跑到墙角掏泥土吃,看看你这面黄饥瘦的样子,你这是要活活把自己给饿死呢。”
马婆子则在一旁劝道:“唉呀,李婶子你也别着急。这是不他老子娘怀疑他有病,想让公子给看看,所以才让你带过来的么?等瞧着公子哪时有空了,便求他帮开几付药,吃吃就好了。”
李婆子叹了一口气:“公子这段时间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呢,这饭也吃不香,我哪里敢开口?算了,过几天再看看吧。”
林小竹听罢,想了想,走了过去。
屋里的阳光被人影遮住,一下黑了下来。李婆子和马婆子抬起头来,看到林小竹站在门口,赶紧脸上堆上笑来,唤了一声:“小竹姑娘,您回来了?”
她们俩是帮厨,比起厨子来,地位更低下,而且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却也知道林小竹的后台硬,饶是心里对林小竹有恨意,这脸上也不敢带一丝半点出来。
“李婶子,这是您的孙子啊?”林小竹看到一个瘦瘦小小、面色腊黄的六、七岁的男孩儿正躲在厨房的旮旯里抽泣,笑着问道。
厨房重地,闲人是不能进的。林小竹要是拿这事来作文章,自己还得受罚。李婆子脸色变了变,连声应道:“啊,我这便叫他走,这便叫他走。”
“不用了,就让他在这儿玩儿吧。”林小竹要笼络人心,自然得下些功夫。脸上露着真诚的笑容,走过去逗那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姐姐。要是说了,一会儿姐姐做好吃的给你吃,要不要?”
那孩子兀自抽泣,并不理会林小竹。李婆子见林小竹脸上的笑容真诚,不像有恶意,暗自松一口气,走过去推了那孩子一下:“小竹姑娘问你话呢,赶紧说。”又抬头向林小竹笑道,“他大名叫李顺。因是虎年生的,又是排名第二,小名便叫二虎子。”
林小竹摸摸二虎子的头,然后坐了下来,看着李婆子认真的问:“刚才在门外,我听你说,二虎子不爱吃饭,反而喜欢掏墙泥吃?”
李婆子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半年来,每餐勉勉强强只吃几口饭,倒是常掏了墙泥往嘴里塞。这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总是不听。也叫外面的郎中给瞧过,药喝了几包,却也没得用。我正想着……”她看了看林小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姑娘晚上上菜的时候,能不能跟公子说说,请他有空的时候给瞧一瞧?”
林小竹这才跟袁天野生气呢,并不想为了别人去求他。她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这里倒是听人说过一个方子,不是药,只是吃食。就算治不好病,吃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如果吃上三天没有效,我再去帮你跟公子说说,让他给看一看。”
李婆子觉得林小竹小小姑娘家,又没什么见识,怕是字也不识几个,哪里知道什么方子?还以为是不顾意帮她求公子,故此推托。心里便不大高兴,脸上淡淡地道:“那就试试吧。”
只要愿意试就好。林小竹也不计较她的态度,站起来往窗外瞧了瞧,道:“这宅子里可有菜地?不知马齿苋菜园里可有?”
这个法子是老爷子在他的菜谱里写到的。照老爷子的说法,这孩子食欲不振,喜吃土块,应是得了钩虫病。治疗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一种,便是吃食马齿苋。马齿苋不光能杀虫,还能益气,清暑热,宽中下气,滑肠,消积带,疗疮红肿疼痛,全身都入药,还能做菜吃。
马齿苋林小竹是知道的。现代人讲究绿色食品,很多以前摒弃了的野菜又上了人们的餐桌。而这马齿苋便是其中一种。这种野菜常生长在菜园、农田、路旁,为田间常见的杂草。所以要想寻它到菜园里最好。
“马齿苋?”李婆子怀疑地看了看林小竹,“你是说,我孙子这也不用吃药,只需要吃马齿苋就能好?”
说出来的方法要让人信,便得进行忽悠。林小竹道:“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平时生病没机会看大夫,就只能用些偏方。以前我邻居家的孩子就跟你孙子一样,不爱吃饭,喜欢吃土块。后来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便教了这么一个方子。结果一试。果然好了。”
“真的?”李婆子听得这么一说,倒是将信将疑。不过马齿苋她知道,是吃不死人的。既然林小竹这么说,那便可试上一试。她站起身道:“后面的菜院子里应该有,我去寻寻看。”
“我也跟你去看看。”林小竹做厨子的,对能提供新鲜食材的菜园子有着浓厚的兴趣反正也还没到做晚饭的时间,便也准备跟着去看看。
小厨房离袁天野正院不远,常要浇肥的菜园当然不可能设在这小厨房附近。当下留下马婆子在厨房里摘菜,李婆子背着孙子,带着林小竹往后门走去。沿看巷子一直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到穿过一个拱门,到了一处园子。李婆子指看前面一片碧绿道:“那便是菜园子了。”
“李婶子,今儿怎么到这腌臜地方来了?”远远一个戴草帽的汉子朝这边打招呼,“哟,还有小竹姑娘,您怎么也来了?”
林小竹认出那汉子正是在大厨房里开过她玩笑的二狗子,当下笑道:“我们来寻寻,看菜园子旁边有没有马齿苋。”然后又问,“二狗叔,您见过一种叫辣椒的菜么?”
“辣椒?”二狗子摇摇头,“没听说过。”
林小竹有些失望。川菜,是中国菜中一大派系,里面有许多的菜,是林小竹喜欢的。她前世就喜欢吃辣椒,这穿越到了古代,没有辣椒,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味道不够带劲。以前在清溪镇她打听过一阵,却没人知道辣椒是什么东西。她便怀了幻想,希望到了京城能找到这种植物。现在……唉!
“小竹姑娘,这里有马齿苋。”虽说李婆子对林小竹妁方子将信将疑,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所以此时见到马齿苋,极为欣喜,当下将孙子放下来,自己蹲下身来,拔了好些。
而林小竹看着碧绿的黄瓜,长长的豆角,金黄|色的被用藤子系在架子上的南瓜,只感觉心情为之一畅。
“哇,这还长有芭蕉呢?”林小竹看着菜园旁边几棵茂盛的芭蕉树上挂着几串芭蕉,惊喜地叫起来。
“呵呵,小竹姑娘喜欢吃芭蕉呢?那树上的还生,不好吃。我这儿有一挂在谷糠里放了好几天的芭蕉,您拿去吃吧。”二狗子笑呵呵地从一个瓮子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串芭蕉,拿到林小竹面前。
“谢谢二狗叔。”林小竹笑弯了眼。这芭蕉与香蕉相比,不似那么甜糯,味道略酸,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正是她最爱吃的。拿回去做拔丝芭蕉,甜脆里带着微酸,最是可口。
“二狗叔,我想要一朵芭蕉花,麻烦你帮摘一朵好吗?”她又指着树上道。
“没问题。”因袁天野为了林小竹,发作了不少人,大家都有些怕她。可这么一接触,二狗子发现她不过是一个极可爱的姑娘,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他是干活干惯的人,又有武功在身,此时也不用架梯子,跳起来往芭蕉树上一抱,几下就窜到了树上,摘了一朵最大的芭蕉花,抛到林小竹面前来。
“小竹姑娘,您要花,花园里多的是,公子平时也不在意,你喜欢就去摘。这芭蕉花又不好看,你要它来干什么?”李婆子奇怪地看着林小竹手里的芭蕉花,满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