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第5部分阅读
知味记 坐酌泠泠水 作者:
?思念
话声刚落,阮教习就出现在了门口。她扫了一眼屋里,看到李玲儿眼泪汪汪的,目光一寒:“到底怎么回事?”
屋里一片静默,全体都跟哑了似的默不作声。其他人是事不关已,不想多嘴,得罪了人,还有可能被阮教习惩罚;阮玲儿自己心虚,生怕大家都为林小竹作证,到时告状不成反而被告,自己反倒吃大亏;而林小竹刚才那样说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李玲儿,她才不会那么无聊去告什么状。这场争吵不过是小女孩子之间的小矛盾,吵吵就算了。李玲儿真要被惩罚了,她倒会良心不安,真觉得自己欺负了人。
“都哑巴了?哪位来说说是怎么回事?”阮教习又扫了大家一眼,目光越发严厉。
“没事,没事。我们刚才正开玩笑呢。”林小竹见大家仍不说话,生怕集体被罚,赶紧笑着解释。
“开玩笑?”阮教习听得这话,颇感意外地看向林小竹。特意不指定铺位,跟路上抢饼一样,都是一道测试,为的是能更快地知道这些孩子的性情。刚才屋里的争执,她可听得清清楚楚。这林小竹个子小小,说话却有理有据,叫人不知不觉就被她牵着鼻子走。而且刚才的事明显就是她占理,大家又偏帮着她。如果把刚才的事说出来,岂不是可以借自己的手把李玲儿修理得更惨?为何却选择了息事宁人?
不光是阮教习,屋里的其他女孩子对林小竹的话也很意外。尤其是李玲儿,更是疑惑地盯着林小竹,第一反应是觉得林小竹可能是怕了自己,不敢再闹下去;可想想她刚才的表现,又觉得这种猜测不大靠谱。
“是啊,刚才开玩笑呢。”苏小舒也笑了起来,附和道。说完还趁阮教习不注意,跟林小竹眨了一下眼,样子极为俏皮。林小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是不是这样?真的没事?”阮教习紧紧地盯住李玲儿,口气放柔了问。
看到一直严厉刚硬的阮教习忽然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李玲儿心里骤然一喜,告状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忽然瞥见林小竹有些嘲讽地目光,她及时地闭了嘴,顿了顿方低声嗫嚅道:“没、没事。”
“没事就好。”阮教习深深地看了李玲儿一眼,转过头来对大家道:“既然选好了铺位,赶紧出来领衣服吧。”
出到外面领了衣服,大家都欢天喜地。
细棉面的白色亵衣两套,墨绿镶边靛青色交领窄袖长裙两条,同色发带两根,千层底墨绿布鞋及白色袜子两双。衣服虽然不华丽,但布质舒服柔软,式样洁简大方,让林小竹爱不释手。
虽然袁天野他们在挑人的时候不是专门看中相貌,但被精挑细选买回来的这些女孩子长相最少也是眉目清秀,身材匀称。大家捧着新衣跟着阮教习去澡堂里洗了澡,换了新衣,束了两个丫环髻,全都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个更加靓丽。
大家都是刚离家的小女孩儿,本来也没有多深的矛盾。在林小竹的有意调剂下,开始被冷落的李玲儿也很快被接纳,跟大家有说有笑起来,只是对苏小舒和林小竹依然不理不采。林小竹自是不会在意。让她意外的是,苏小舒对李玲儿的态度跟她同出一辙,强硬里含着包容。想起刚才也是她附和自己把那场争吵遮掩过去,林小竹对她的好感更浓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成了好朋友。吴彩云倒跟李玲儿走得较近。
“到吃饭时间了,走,到外面领饭去。”苏小舒看了看外面,招呼大家一声,跳下床来。
大家到了门外,看到两个婆子挑着担子走了进来。放下担子掀开木桶,一股饭菜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院子。看到大家蜂涌而来,一婆子将木桶一盖,大声道:“一个一个排着队,不能挤。”
刚才分房的时候大家已排过一次队了,倒也知道婆子说的什么意思。但谁知道排到后面会不会还有得吃?这吃饭可是天大的事,那是不能相让的,任那婆子喊半天,大家仍挤成了一团。
“咣当”一声,婆子用勺子敲了一下木桶,大喊:“不排好队就不开饭。”说完又补一句,“饭菜多的是,排到最后也一样能吃饱。”
这一喊,大家不挤了,赶紧一个接一个排成了一排。林小竹见大家排成了个横队,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苏小舒奇怪地看了林小竹一眼。
“没什么。”林小竹摇了摇头。木桶里的食物她已闻出来了——焖的大米饭,肉香红烧豆腐,素炒大白菜。这是前世妈妈做的家常饭菜的味道!这半年来,对这味道,她思念入骨,常常想得流眼泪。今天,终于能吃上这样的饭菜了。然而前世的亲人,前世的生活,前世的点点滴滴,再也回不去。这一世,卖身为奴,飘若浮萍……
苏小舒疑惑地望着林小竹,见她虽然满脸的笑容,眼里却溢满了眼泪,眸子里的悲怆怎么也遮不住,心头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得生疼。这个女孩儿,小小年纪,不知是受了怎样的苦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心一软,伸手将林小竹搂进了怀里。
忽然被搂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林小竹怔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滴了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泪,站直身体,低声道:“谢谢。”抬眸之间,却看到院门外站着的袁天野,那深邃如暗夜星空般的漆黑眼眸,正定定地瞧着自己。
隔着四、五丈远,隔着来回走动的人群,林小竹觉得他的眼睛穿过她的身体,直直地进到了她的灵魂里,把她看了个透彻。
她垂下眼眸,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抹干,轻轻向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藏在了苏小舒的阴影里,隔断了袁天野注视的目光。
“走吧。”袁天野转过身,出了院门。
“公子,您不是每个院子都要看看吗?怎么到了这里又不进去?”跟着袁天野的是年纪最小也最喜欢绕舌的袁十。
袁天野没有说话。抬起眼看着天边越来越近的一群归鸟,被刚才那悲怆的眼神翻搅上来的情绪,涌动在心头,怎么也压制不住。他眯着眼,看着那群飞鸟。那鸟儿飞到山上那棵参天大树上空,盘桓良久,终于落了下来,“哇哇”地叫声震天地响。
袁十嘴唇动了动,安慰的话却半天没有说出来。飞鸟尚能回巢,而公子,却不能归家……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二十二章 特殊任务
林小竹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一时的触动之后,便又恢复了那笑眯眯的欢快样子,捧着自穿越之后第一餐可口的饭菜,跟苏小舒回到宿舍,听着大家的说笑声,吃得极为欢畅。
吃过饭后,梅管事和阮教习便将大家召集起来,宣布了以后的学习安排:卯正起床,洗漱后到院子集中,由王教习教授功夫;巳正吃早餐,巳时三刻至午正,跟张夫子学习识字;未初至申正跟阮教习学规矩,之后吃晚饭洗澡;戌时睡觉。
听得这番安排,林小竹一阵恍惚。要不是梅管事用的古代时辰,还得费脑子换算一番,她还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中学时代。不过,这样的生活她喜欢!
“林小竹。”梅管事忽然点了她的名。
“是。”林小竹一个激灵,赶紧应了一声。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梅管事,不知她点自己的名字干什么。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林小竹身上。
“你天生体寒,不宜练武。早起之后你的任务就是打扫院子,每日将地扫一遍,井台、浴室、茅厕冲洗干净。”
“是。”林小竹的声音低了八度,没精打采地耷拉下脸来。不能练功就已够凄惨了,还要她去干这些脏活累活。扫院子到没啥,可天天冲茅厕……呜呜,她要不要这么命苦啊!
转头看到李玲儿兴灾乐祸的目光,林小竹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兀自安慰自己:有什么呀!她在舅舅家,起的比鸡还早,干的比驴还累,仍还吃不饱穿不暖。到了这里不过是干这么一点点活,有啥大不了的?再说,练武功,她们能练得出什么功夫来?十二、三岁,骨骼早已定型。学上几招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苏小舒趁梅管事不注意,轻轻拍了拍林小竹的背,表示安慰!
果然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被叫起了床,洗漱之后便被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儿领到山边去拉练。林小竹直到她们都出门了才起床,洗漱之后手脚麻利地将院子扫了一遍,又在井里打水冲了浴室、茅厕,便开始在房间、院子四处打转。
一百九十枚铜钱,分布均匀地缠在腰上,倒也不显鼓胀,但总这么随身带着,也不是个事儿,她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倒是袁天野答应给她的一百文当诱饵的报酬,还没有送来,那家伙不会赖账吧?要是再没动静,她得找机会问他要去。顺便讨点利息回来,比如不用冲茅厕什么的。
也不知袁天野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倒是有钱,这山庄的墙壁全由青砖所砌。林小竹满院子转悠了一圈,再将她住的寝室的墙壁拍了一遍,倒在她跟苏小舒床铺那一边的墙上找到了一块松掉的砖。将砖头抽出来,敲掉半个,将钱放进去,再到院子里调了些泥浆把砖头的两边糊住,塞了进去,用布子将四周一抹,哪怕是仔细看也一点儿看不出来。
将这件大事做好,林小竹心里安定下来。将自己洗刷干净,回到床上躺了下去。等寝室的人一个个“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回来时,她又睡了一大觉了。
“林小竹,幸亏你不用练功,我这腿啊,都快要断了!”苏小舒一进门就直嚷嚷,说完眼睛还不忘斜睨李玲儿一眼。
这位姐姐,还没忘记昨晚上李玲儿讽刺自己的事呢?被人这样护着,林小竹心里暖暖的,爬起来撑着腮帮子将大家都打量了一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道:“都练些什么呢?”
“还能练什么?要这样……”吴彩云正要给林小竹作个示范蹲个马步,却“哎哟”一声,小脸皱成了一团,捂着腿道,“不行了,疼死我了。”
“……要那样蹲半个时辰,然后教了个练气的法子,要大家晚上睡觉之前练一个时辰。”室友周玉春接嘴道。
“小竹,还是你好,不用这么辛苦。”吴彩云口气酸溜溜的。昨晚听到梅管事的宣布,她还挺高兴。公子对林小竹另眼相看,总让她心里不平衡,所以当时虽然没有跟着李玲儿出言讽刺,她还是挺兴灾乐祸的。可现在,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公子特意吩咐过不要让林小竹受这份累了。
林小竹笑笑,没有作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样的道理,她还不想教导给吴彩云听。
“吴彩云,你羡慕她?你愿意去练功夫?还是愿意干那又脏又臭的活儿?”李玲儿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一拐一拐地回自己的铺位躺下。
当然愿意干那林小竹这份活!大家抬眼看着躺在铺位上,两个脸蛋红扑扑的,明显才刚睡醒的林小竹,揉着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又酸又胀的腿,在心里应道。
“大家都累了吧?辛苦辛苦。你们的碗里,我都打了水了,就等你们回来喝呢。”林小竹也不接李玲儿的话茬,从床上翻身下来,笑眯眯地道,“大家都坐着别动,我给你们递过去。”说完一碗一碗地将水递到每人的手里。
“谢谢小竹。”
“小竹你真好。”
累了半晌有水喝,还有人给递到手边来,等自己喝完又把碗拿回去。林小竹的这份关怀和体贴,顿时赢得了所有人的感激。
李玲儿见每人都得了水喝,唯独漏了她一人。林小竹跟没看见她似的,给其他人递完水就回到了自己铺上,明显就是故意的。不由气了个倒仰。听得大家对林小竹的夸口称赞,扯起被子就连头带脚地蒙了进去,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还没等她躺舒服,外面又响起了梅管事的声音:“大家都出来了,到院里来排队。动作要快!”只得认命地爬了起来,跑出门去排队。
见大家动作都很迅速,梅管事满意地点点头,道:“一会儿大家跟着我走,到我指定的地方站好,听公子训话。公子训话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能东张西望,身体站直,认真听讲。有违返者,轻者饿饭一餐以示惩罚,重者听候公子发落。”
听得能见到传说中的公子,小姑娘们都很兴奋。看到大家兴奋,吴彩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异常得意。见梅管事领先出了门,回过头来红着脸晶亮着眼睛对大家道:“昨天我们就是跟公子一路回来的。”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二十三章 公子唤你
“真的吗?公子长得什么样?”
“他多大了?”大家更兴奋了,一边跟着队伍往前走,一边向吴彩云七嘴八舌地问道。
吴彩云偷偷看了林小竹一眼,见她悠悠闲闲地走在队伍后面,还时不时地张望一下那高高的青砖墙,放心地转过头去得意地把袁天野的样子描述了一番,换来了大家的一阵惊叹。
林小竹看着前面凑在一起的脑袋,嘴角翘了翘。
这样的生活,如果一直能这么过下去,那该有多好。前世中学时代哪怕是跟同学之间的斗嘴摩擦与不愉快,等到毕业之后回想起来,仍是美好得令人怀念。所以,即使有李玲儿的挑衅,吴彩云的嫉妒,看在她眼里也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让生活更加有滋有味而已。
不过,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呢?买了她们来,这样地教功夫、教识字、教规矩,这样的好吃好喝供着,袁天野要她们做的,不会是普通的下人吧?
大家跟着梅管事到了一个大院子里,看到里面已有四、五十个男孩儿已排着队在那儿等候了。
林小竹一眼就看到了夏山,他正站那群男孩儿的最外边一排,穿着一套深蓝色细棉布短衫,头上束着同色发带。果然是人要衣装、衣要靓装,被这样干净整洁的衣衫一衬,他本来清秀的眉目更显出一种俊朗来。
听到脚步声,男孩们都转过头来张望。夏山的目光正好与林小竹碰到了一起,他上下打量了林小竹一下,脸上竟然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来。
哈,环境造就人啊!一贯面无表情的夏山竟然也会笑了!林小竹一时心情大好,还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见夏山眼神慌张地转过头去,小麦色的皮肤微微发红;而站在他旁边的小男生紧紧地盯着自己,目光有些呆滞,林小竹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将笑容收拾起来。小男生是不能随意调戏的啊,罪过罪过,阿弥托佛!
“肃静!不许东看西看!”前面传来梅管事严厉的喝斥声,“排到这儿来,一个个对齐站好!”
大家赶紧肃容敛目,上前站好。
看队伍排列整齐,肃然静立,站在高台上的一个穿灰色绸缎长衫的五旬老者袁立用凌利地目光向台下一扫,便转头向旁边微一颔首。一个大汉飞快地往院门外跑去。不一会儿,袁成、袁五等人便簇拥着袁天野走了进来。
今天的袁天野穿着跟昨日大不相同。头戴束发银冠,内穿白色大袖丝绸中衣,外套湛蓝色无袖锻面交领长袍,领口、袖口、两肩俱都刺绣着银色云状花纹,银色镶边腰带,腰上系着一条黄|色玉环宫绦。他身上的高华气质便是昨日那粗布衣衫都遮掩不住,如今再被这身衣服一衬,更显得光华夺目,高贵逼人。
除了穿着,他脸上那份风轻云淡的闲雅也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冷峻,雕刻一般立体的俊美五官更见硬朗,目光沉静之中不乏锐利。他大步走上高台,只用眼睛淡淡地往下面一扫。因他的到来有些耸动的孩子们便凝神摒气,鸦雀无声。
“给主子叩首!”袁立忽然高声而呼。
孩子们路上已得了梅管事的吩咐,闻言赶紧跪了下去。入乡随俗,既然穿越到古代,这个游戏规则是一定要遵守的。尊严不尊严的,不在这种形式上。林小竹早已在卖身时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这一跪倒也不觉得有多难。
“从今往后,一切听从主子吩咐!”跪在最前面的几个管事、教习又整齐地高声呼喊,这一回,连台上的袁立、袁成等人也跪了下去。袁天野如神一般,高高地站在台上,傲然而立。孩子们也有样学样,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真像一场誓师大会啊!林小竹一面做,一面感慨。
这些孩子,被买了来,就像一张张白纸。现在袁天野要做的,就是洗脑,灌输忠诚与信仰。当他的形象被孩子们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他的话被孩子们当成圣旨,毫不走样的遵照执行,他就成功了!
接下来,果真如林小竹猜想的那样,做了几次神圣庄严的宣誓叩首之后,袁天野又说了一些激励的话。他的声音不大,却运了功力,铿锵有力,直至心底。虽然没有明说他是什么样的人,袁家具有什么样的地位。但言语里还是暗示了他的身份地位不一般。告诉大家,只要跟着他,好好学习,听从吩咐,表现出色,就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他口才甚佳,说出来的话极富扇动性,听得这些孩子面色潮红,目光晶亮,激动不已。
袁天野说完话,袁立又上前,将山庄的激励机制宣布了一遍。这套激励机制立刻将孩子们的情绪推向了高嘲,便是林小竹都禁不住激动起来。
原来,接下来孩子们的任务就是学习。不光学识字、学规矩,还要学习技能。管事们在品德和学习上会客观地对每位学员进行考评,每个月考评优异者,将获得与公子共餐的机会,并获得五十文钱奖金,奖金可以帮着送到家中。学成之后出使任务表现出色者,还可以将家人接来团聚,共享富贵荣华。
林小竹自然不是为能跟袁天野共餐而激动,也不想去把舅舅一家接来共享什么富贵。她只想通过努力,赚取那五十文奖金。学习技能,存钱赎身,是她接下来的奋斗目标。只要有希望就好。有了希望,她就可以去努力,去奋斗,换回她的自由身,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不知道,他们这里有什么技能可学。要是能学习厨艺就好了!林小竹激动地想。
袁立说完这番话后,便跟着袁天野一道离去。每个管事领着自己那一队孩子,井然有序地离场。林小竹眼巴巴地看着袁天野的背影,盘算着如果他再不派人拿钱来,她应该怎么去找他要回那一百文钱。
回到院子,大家仍然激动不已。女孩子议论得最多的,自然是公子的英俊威武。于是曾经跟神仙般袁公子近距离接触过的吴彩云,就成了最抢手的香饽饽。
“林小竹,公子叫你。”一个男声从院门口传来。
跟大家在院里等着开饭的林小竹愕然地转过头去,看到袁十正一脸坏笑地站在那里。见到她看过去,袁十又大喊一遍:“快些,公子找你呢。”
瞥见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惊讶而艳羡的目光,林小竹磨了磨牙,在心里将袁十臭骂了一通。
袁天野这个时候派人叫她,应该是记起那笔钱了。可这袁十也不用这么嚷嚷,唯恐大家都不知道吧?现在可好,她总算出名了。他就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吗?
“喂,这不是刚才训话的时候跟在公子身后的那个人吗?”有人用胳膊拐了拐身边的人。
“是啊是啊,就是他。他刚才说的公子,莫不是主子?”
“除了主子,这里哪还有人敢称公子?”
“主子竟然派人来唤她!她是谁?”
听着隔壁寝室的轻声议论,再看到自己寝室的姐妹们那异样的目光,林小竹抚了抚额,朝袁十走去。
“快些,你那件事,公子一直记在心里呢。”袁十唯恐林小竹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又多了一句嘴。
林小竹恨不得拿臭抹布堵住他的嘴。不过大老板身边的秘书,是不能胡乱得罪的。她只得咽下心头的恶气,以最快的速度脚下生风地跑到袁十的身边,抑制住自己想用眼刀剜他一眼的冲动,呲了一下牙,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走吧。”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二十四章 祸水袁天野
袁十的年纪跟袁天野差不多大,性子活泼得很。只是眼神不大好,好像看不到林小竹那难看的脸色似的,一路不停地问话,走到袁天野住的院子时,已把林小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问得林小竹直翻白眼,严重怀疑他是户籍警察穿越过来的。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公子有没有空。”袁十看着林小竹气鼓鼓的腮帮,笑眯眯地道。
“拜托袁十大哥了。”林小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
“等着。”袁十飞快地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啊,林小竹,公子在听管事们的禀事,一时半会儿没空。他让你先回去,下次等他有空了再叫你。”
林小竹做了几个深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既然没空,干嘛又要叫你去唤我?”
袁十一摊手,满脸的无辜:“我去叫你时公子还有空的,谁知道管事们这个时候来禀事呢?”
看着袁十脸上装得很像的表情,林小竹磨了磨牙。让自己成为大家羡慕嫉妒恨的靶子,到了这里他却没空接见!她严重怀疑那小狐狸此举是故意的,就是专门想恶心自己一把!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那家伙的前科大大的!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林小竹吐了一口气:“那我回去了。”
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叫住袁十:“不知公子哪时有空,要不我自己来找他吧。”
“这个可说不定。”袁十瞄了林小竹一眼,满眼的同情,“你还没学规矩,不知道不怪你。不过往后你要记住,不经主子传唤,下人是不可以自己跑来见主子的。打扰了主子议事或休息,那罪过可就大了。”
林小竹悻悻地应了一声,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袁十:“那袁十大哥,拜托您下回叫我时,悄悄地叫,别让大家知道,可以么?”
“为啥呀?公子传唤,那是多荣耀的事儿。为何要偷偷摸摸?”袁十一脸的疑惑。
“呃……总之你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叫嚷就是了。”林小竹跟他哪里说得清楚?只含糊道。
“好吧,我尽量。”袁十倒是从善如流。
“那我先回去了。”林小竹总算得到了一丝抚慰,冲着他礼貌地一笑,转身往回走。
这座山庄依山而建,袁天野的院子占据着地势最高、最有利的位置,俯视着整个山庄。林小竹自进了山庄,这是第一次所住的院子,自然对四周的建筑环境好奇得紧。只是来的时候被袁十问得心烦意乱,没有办法好好欣赏。这一路回去,倒是把沿路的巷子、院子、园子都仔细看了一下。回到住的院子时,心情已大好了。
可好心情只维持到进院门前,便被一道道打量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给破坏了。林小竹逃也似的回了寝室。
“林小竹,你回来了?”正吃饭的室友一见林小竹进门,就兴奋起来,“快说快说,公子叫你去干什么了?”
林小竹看到大家晶亮的目光,再看看隔壁房间的人也在窗外、门外探头探脑,心里一阵哀呼,再一次将袁天野和袁十暗自骂了一通。
“小竹,我给你打了饭,快吃吧。”苏小舒倒没凑上来,指着桌上的饭菜道。
“呜,苏小舒,还是你好。”林小竹恨不得扑上去亲她一口。院外打饭的婆子走了,她正担心自己没饭吃呢。没想到苏小舒这么贴心,知道帮她打饭。
“快说啊,公子找你有什么事?”大家却等不及她吃饭,催促道。
“我没见着公子。”林小竹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这才道,“我们到了院门口,正遇上有管事去禀事。袁十进去看了一眼,见公子没空,便让我回来了。”
“你不知道公子叫你去做什么吗?”
“原来那人叫袁十啊。他不是说公子记得你的事吗?记得什么事?”
“是不是又叫你煮粥给他吃?”
听到最后这句话,林小竹诧异地转过头看了吴彩云一眼,正对上她嫉恨的目光,转过脸又收到李玲儿瞥过来的一眼飞刀。无奈地耸耸肩,苦笑了一下。
唉,真是躺着也中枪啊!她的心理年龄都已二十多了,实在无意跟这些小姑娘闹矛盾。再说,今早袁立才宣布了要考评品德呢。与人相处不睦,总不是好事。可有的人,总喜欢跟别人攀比。与比自己层次高太多的人比不上,就跟自己身边的人比,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吴彩云显然就是这种人。袁十这一叫,便把众星捧月的吴彩云变成了布景板,她对自己的嫉恨不加深才怪。而李玲儿,则不是一般的记仇,早已将她跟苏小舒列为了头号敌人,互相之间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此时自己这风头一出,她心里一定更为愤愤不平。
“大概是想问问莽草的事吧。”她对那两人的态度也不在意,转过头来笑了笑。
“你再给大家说说吧。好多事吴彩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呢。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东西有毒,后来又是怎么给公子煮粥的。”周玉春好奇地道。
“吴彩云都清楚呢。她都已说过了,我就没必要再说一遍了。”林小竹看门外的脑袋越来越多,一阵头疼,“我只不过是有幸遇上公子亲自去我们村买人而已,总共跟他也没说上几句话,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看人家林小竹多好,就算公子专门叫人来请都不得意忘形。不像有些人,话都还没跟公子说上呢,就得瑟得忘了自己姓什么了!”门口站着的一个女孩儿高声道。这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吴彩云从铺位上跳起来冲着那个背影就大喊:“周二妮,有种你别走!早上是谁想要跟公子说话,结果公子理都没理?我要是你啊,臊得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了,还有脸在这里大声嚷嚷!”
这是啥状况?袁天野什么时候招惹的这群女孩子?林小竹眉毛一挑。
收到林小竹询问的目光,苏小舒眨了一下眼睛,小声道:“早上练功时,公子到咱们这边来巡视,吴彩云和周二妮为了挤到最前面好让公子看到她们,你踩我的脚,我扯你的衣服,私底下闹了一场。当时没敢作声,练功回来的路上就吵了一架。”
袁天野那家伙,整个就是一祸水呀!林小竹感慨。
大家见从林小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她的态度又极好,有问必答,不骄不躁、落落大方的,对她的印象倒是大好,心里生出的一点点的嫉妒也都没有了,问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林小竹忙忙地刚吃过饭,便到了上识字课的时间。学堂就在这个院子里的南边,走十几步就到了。林小竹拉着苏小舒,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待大家都进了屋,她才拉着苏小舒进去,在剩下的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苏小舒见大家都进了学堂,而林小竹还在外面磨蹭,她也不催促,也不问为什么。直到林小竹带着她在那个位置上坐下来,她才极有深意地看了林小竹一眼,轻声道:“为什么?”
林小竹眨了一下眼,佯装没听懂:“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最后进来,你是想要坐这个位置吗?”
林小竹大摇其头:“我只是不想跟吴彩云和李玲儿她们一起进来而已。”
苏小舒才不相信这个理由呢。那两人本着拥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早已勾搭到了一块。又都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是最先进来的。可林小竹却在门口让了无数人,直到大家都进来后才进来。看她那样儿,似乎就想坐在这个位置。可她没念过书,更没进过学堂,怎么知道这屋子里的摆设是这样的?又怎么知道大家都喜欢往前坐,最后剩下这张案几呢?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二十五章 拔尖
这学堂像极了现代的教室,宽敞明亮。最前边居中悬挂着夫子像,两边是对联。画像和对联的下面放置着一个案几,一张太师椅,很显然是给夫子坐的。下面横竖都是三张长案几,共九张,可坐十八人。不过这案几可比现代教室里的桌子长很多,也大很多,便于放置文房四宝。
大家看着案上的放的笔墨正新鲜着,门外进来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瘦高个儿的老头儿,满身的清矍之气,这应该就是张夫子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手里捧着一摞书,估计是给大家学习的教材。
果然,让大家站起来行了礼,张夫子又说了一番话后,那男孩儿就将书发了下来。
林小竹怔怔地看着《三字经》三个字,心里的涟漪一波波荡漾开来。她前世出身教师世家,爷爷、父亲、母亲都是教师。这本书,她从四岁起就已背得滚瓜烂熟。没想到,穿越到这儿,她还得将这本书从头学起。她压制着自己不去想父母知道自己车祸丧生后的情形,伸手翻看那本三字经,一页一页地看着里面熟悉的内容,眼泪还是慢慢模糊了双眼。全然没有看见坐在三尺开外的苏小舒那诧异的眼神。
面对着从来没有摸过纸笔的女孩儿们,张夫子极耐心地将前面六个字教读了几遍。待大家将这六个字背下,便开始一一教她们写字。
林小竹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毕竟前世也算饱读诗书,要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面前装什么都不懂的文盲而不露出破绽,比较有难度。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远点,不在他眼皮底下晃悠。再说,每天坐在这里花很多的时间去学习自己本就懂得的东西,她不敢保证自己不打瞌睡。还是坐在最远的角落里比较安全。
繁体字她能读会认,但要写就没把握了。把那六个字的写法记下来,花了林小竹半柱香不到的功夫,也就是现代的两三分钟。她捡得的这个身体极为聪明,记忆力极佳,凡事过目不忘,越用越让林小竹欣喜不已。见张夫子还隔得老远才教到她这儿来,她又无聊地将下面内容也逐一细细地看了一遍。一遍之后,这本书上的字基本上也就懂写了。
本来,在这样的课堂上就算不认字,练练字也是极好的。但林小竹前世的爷爷偏生就是个书法爱好者,从小就抓她练字。虽然不能成名成家,但字写出来好歹还是不错的。这会儿她还得装成连笔都不会拿的菜鸟,真不是一般的辛苦。她只恨不得别叫她写字才好,哪里还敢练字?唯恐那人老成精的张夫子看出端倪来。
不过饶是她百般遮掩,写出来的字无论是结构还是笔峰,总跟那些初学者有些不一样,张夫子见了,大大地表扬了一番,直夸她聪明,倒没有怀疑别的,让林小竹暗叫侥幸。
这天上午上了一个半时辰的课,对于林小竹来说可谓是煎熬。好不容易等到张夫子宣布下课,她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收拾东西的苏小舒转过头来看着她。
“没什么,只觉得真辛苦!”林小竹连忙笑道。
苏小舒看着林小竹手里拿着的她写的字,目光闪了闪,没有再问下去。
接下来是学规矩,虽然阮教习很严厉,但这对于林小竹来说,却是很轻松。因为她也是初学者,在这方面就没必要去遮掩自己了。只要阮教习教一遍,她就能记住;练上一两遍,就能做得半点不差。所以这一关一下子就过了。
苏小舒也是个聪明的,识字、写字和学规矩也同样难不到她,紧跟在林小竹后面,成为老师们表扬的第二人。
“林小竹,一会儿吃完饭,你能教我认字么?”排队打晚饭的时候,跟她同一寝室的素来不大爱说话的女孩儿王春雨羞怯地问。
“没问题。”林小竹笑道。这王春雨是今天识字课上最让张夫子头疼的一个。其实她也不笨,不过是其他人都比较聪明而已。袁天野买回来的这些人,不管是智商还是胆量,都是在村里的孩子中拔尖的。这也是才到这里两天,就不断产生矛盾的缘故——一群的强人乍一见面,肯定谁也不服谁。总要互相比较,重新分出强弱,最后达到一个平衡才能归于平静。
“林小竹,你是怎么会写那些字的?我感觉拿个笔都拿不好。那笔端软绵绵的,一放到纸上就是一个黑点,哪里还能写得出字来!”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李梅转过头来搭讪。人们总是佩服强者的。昨晚林小竹大方温和的态度,今天优秀的表现,最难得的是她不骄不躁、谦虚有礼,让不少的女生都喜欢上了她,愿意跟她说话交往。
“你那么聪明,多写几遍就没问题了。”林小竹笑眯眯地道,“我爷爷以前教过我拿笔,所以比你们强一些。”
“这样啊!”大家恍然,心里又平衡起来。
“林小竹。”远处传来一个男声。
大家往那边一望,看到袁十站在院门处,正冲着林小竹招手:“公子叫你。”
林小竹望天。上午才交待完,这袁十怎么就记不住?非得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还要叫得人尽皆知。她似乎没得罪过他呀!
“快,公子叫你呢。”李梅推了推林小竹,口气虽然有些酸溜溜,但态度却很真诚。
“去吧,我帮你打饭。”苏小舒同情地接过林小竹手里的碗,拍拍她的肩。别人都羡慕林小竹,唯有她知道林小竹因为上午的事,收到了无数的飞刀,是个受害者。
主子召唤,再怎么的也不能不去。再说,那一百文钱总得要回来。林小竹郁闷地将碗交给苏小舒,朝袁十快步走去。不快不行啊,身后那嫉妒的目光刷刷的,能将她的背捅出好几个窟窿来。
“让你悄悄地叫!怎么就记不住?”走了院门,林小竹狠狠地瞪了袁十一眼。
袁十很憨厚地挠挠头,歉意地笑笑:“我忘记了。”
真的忘记了?林小竹斜他一眼。光是她们这新买来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是笨蛋。袁天野放在身边伺候的,应该更是人精中的人精。这袁十上午探她话的时候,那可是机灵无比,狡诈无比。这会儿却装憨厚,哄谁呢?
袁天野,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一路袁十无比老实,不再问东问西;林小竹心里有事,也没有心情东张西望。两人很快就到了袁天野的院门口。
“等着,我去禀公子。”袁十照例交待一声,进了院子。
林小竹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一动不动。不一会儿袁十就从里面跑了出来,道:“林小竹,公子叫你进去。”
今天总算没白跑一趟!林小竹松了一口气,跟着袁十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林小竹的眼睛就不够看了。亭台楼阁,山石溪流,红花绿树,花鸟虫鱼,无不精巧地布置到了美的极致,真正是“涓涓流水细浸阶,凿个池儿招个月儿来,画栋频摇动,荷蕖尽倒开”。而且步移景异,给人目不暇接之感。
一丛碧绿的竹林之下,汩汩而流的小溪,环绕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缓缓而过。袁天野穿着一身简单的||乳|白色宽袖交领长袍,袍上没有任何刺绣、镶边和装饰;头发只挑了些许,松松一束,其余的披散在肩头。就这么慵懒地坐在竹下溪旁的一张太师椅上,动作优雅地给自己泡着茶。绿竹涓流之间,秋风轻拂之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白衣黑发,却更显出他的俊逸清朗,高贵雅致。
这幅画面是如此的静谧美好,让跟着袁十身后进来的林小竹不由得呆了一呆。之后随即感慨:祸水果然是祸水!这样的袁天野要是让那些小姑娘看到,不知会闹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