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你一个第2部分阅读
只爱你一个 作者:yushuwen
儿皱起了眉头,浓浓的味精味呕得她直想吐。 把整杯面扔进垃圾袋,胡乱的梳洗一番,宁儿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球,昏昏睡去。
在梦里,她有见到了那个失去一条腿却依然矫健的身影,他们手拉着手在田野里奔跑跳跃,微风吹过,她的头发和他的衣衫一起飞扬……
第二天一早,宁儿就蹩进瑞铭公司,萧遥还没有上班,宁儿在他的办公室百无聊赖地斗地主。
“喂,在偷什么商业机密呢?”萧遥推门进来,对宁儿做了一个鬼脸。
“切,我又不想倒卖蜡烛,你这有什么值得我偷的!”宁儿撇着嘴,头也不抬地继续斗地主。
“刘恒虐待员工啊,害得你得跑到我这来玩游戏。”萧遥打趣道。
宁儿赢了最后一局,身子在转椅上摇晃着说:“你也别说人家,天下老板一般黑。我们家老板派我再跟你定十箱彩色蜡烛,要质量最好的,他要去送礼。”
“呵,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只送彩蜡烛,亏刘恒想得出来。没问题,我一会派人给他送下去。”萧遥说。
聊了会闲话,宁儿突然问道:“对了,那天来应聘的男孩,你们录取了吗?”
“哪个?”萧遥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上次我来取蜡烛碰上的那个……”宁儿别别扭扭地解释,不想把耿净齐形容成残疾人。
“哦!你说那个一条腿的啊!”萧遥恍然大悟道,“没录取。”
“为什么?”宁儿有点急,声音提高了八度。
“现在好人都找不着工作呢,他一个腿蹦的来凑什么热闹?”萧遥满不在乎地说道。
宁儿气得胀红了脸,“他哪点比别人差了?你怎么可以歧视人家呢?”要不是玻璃窗外的员工都到齐了,她真怀疑自己会一个巴掌甩到萧遥的脸上。
“我公司不养闲人,文员也得帮着搬蜡烛,他一个腿蹦着给我搬吗?再说,弄那么个人进公司,我瑞铭的形象还要不要了?难道我招不到好人了?”萧遥没注意到宁儿的脸色,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啪!”的一声,宁儿使尽全身力气,拼命克制自己把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而没有甩到萧遥的脸上,呼地站了起来,宁儿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萧遥愣愣地看着宁儿怒气冲冲地背影,自言自语道:“她哪根筋搭错了?”
宁儿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眼里蓄满了泪水。萧遥说净齐的那些话,让她难过极了。耿净齐那张总是笑着的英俊面孔不停地在她的眼前晃。他亮晶晶的眼睛,他笑起来露出的洁白牙齿,他单腿跳着走路却身轻如燕的样子……他只是少了一条腿而已,却被萧遥说得那么不堪。宁儿的心象针扎一样的疼了起来,这样的拒绝,他一定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那么那张似乎永远阳光灿烂的笑脸是不是有时也写满了忧伤?
宁儿越想越难过,漂亮的眼睛扑闪了几下,泪珠终于滚滚的滑落下来。
6
下班后,宁儿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城郊的崔庄小区附近。兜了几个圈子之后,远远地在耿净齐家楼栋前停了下来。耿家的厨房亮着有些昏暗的灯光,看上去却有些温暖的感觉。朦胧间可以看到耿母正在来回的忙碌着。不知道那个慈祥的母亲又在弄什么好吃的了,宁儿趴在方向盘上,歪着头望着。耿净齐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很显然还没有回家。
突然,清瘦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还是那件灰色的西装,腋下撑着双拐,右边的裤管圈得老高,唯一的左腿缓缓向前移动。是耿净齐。宁儿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推开车门冲下去,突然想到萧遥早上的那番话,她颓然靠在椅背上,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掉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她不能面对这个时候的耿净齐,她无法装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她的心很痛,如果她这个时候下了车,她会在他面前流泪,她会让他难过。
净齐的左臂和拐杖之间还夹着一个文件夹,宁儿明白过来,耿净齐又去找工作了,看上去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人也十分没有精神,很显然,这一次,他又被拒绝了。
宁儿屏住呼吸,生怕被耿净齐发现她在这里。好在他根本没往她的方向看,径直走进了昏黑的楼道,宁儿迅速的发动了车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家里,宁儿一口气打了二十几个电话,凡是能在人事上有点权利的朋友和客户,她几乎问遍了,大家众口一词,年关将近,各公司裁员都来不及,更别提招人了,尤其还是一个只有一条腿的残疾人。
宁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得老远。小巧的手机落在地毯上,跳了一下,突然嗡嗡叫了起来。
宁儿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有人给她打电话。
刚扔出去的手机又被捡了回来, “喂……”宁儿不耐烦地答道。
“宁儿,是我,突然很想你,现在有空出来吗?”温吞的男声并不难听,宁儿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我很累了,你有什么事吗?”宁儿冷冰冰的说。来电话的是她的学长苏剑。几年前在学校时苏剑就开始追求宁儿,按理说他的条件是很好的,他父亲是市里的一个领导,家庭环境很优越,他自己也十分有能力,大学时还是学生会的活跃分子。可是宁儿看到他那少年发福的身体和年纪轻轻就开始谢顶的光脑门就胃里反酸水,作作普通朋友还可以,别的就免谈了。
苏剑却很执着,商场上精明老练的他多年来一直默默地对她好,幻想着总有一天能用自己的诚意打动这个高贵美丽的公主。
“累了啊,是不是这些天没休息好啊,那我改天再找你好了。”苏剑的声音里透出些许失望。
“等等,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宁儿突然想到苏剑是开网络公司的,忙急急叫道。
“你的事,我能帮一定帮。”也不问到底是什么事,苏剑就一口答应道。
“明天下午我请你吃饭吧,到时候再和你细说。我真的累了,明天见。”
宁儿挂掉电话,呆呆地望着手机看。她突然有点后悔,她这样算不算是利用苏剑呢?就算苏剑帮了她,耿净齐会不会接受她的帮助呢?
苏剑是一个重承诺的人,答应了宁儿的事,虽然有些困难他还是尽力办到了。他的公司并不需要招人,但他还是挤出了一个网页设计师的名额出来,叫宁儿带着耿净齐来试试,如果能够胜任的话,他不在乎净齐的残疾,同意聘请他为公司工作。
“宁儿,我可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残疾人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苏剑说。
“苏剑,我知道你最好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宁儿说。
“什么时候你能为了自己的事情求我,我会反过来谢你。”苏剑有些忧郁地说。
尴尬地笑笑,宁儿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忙起身告辞了。
宁儿开车来到耿净齐家楼下,心里突然有点发虚。自己会不会太主动了?毕竟他们才只打过一次交道而已,自己就又在他家里吃饺子,又帮他找工作的,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了。而且,他会不会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呢?老天作证,她可从来没朝那方面想过,她只是看到他家里的环境不太好,他又那么懂事,想帮他一把而已。宁儿拼命地对自己说道,殊不知自己是在回避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咳,来都来了,还想那么多干吗?难道又要我开车逃回去?”宁儿自嘲地想着,下决心似的一口气跑上四楼。
开门的时候,宁儿看到了耿净齐惊讶的脸,虽然心里紧张得怦怦乱跳,宁儿还是挤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他只穿了黑色的休闲裤和手工编制的白色毛衣,身形更显清瘦。没有拄拐杖,一条腿看上去特别修长,空裤管服服帖帖地塞在腰间,他在家里也穿着旅游鞋,想是穿拖鞋走路不方便的缘故。
“哦,不是不是,快请进!”耿净齐有点慌乱地把宁儿让进屋,自己也跟着跳着进了房间。
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孩正趴在桌子上做功课,听到他们进来才回过头。耿净齐说:“这小薇,我们邻居。”又拍拍小薇的肩膀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哥哥有点事,明天接着补习,好吗?”小薇不情愿地站起来,噘着嘴收拾了书本,不满地看了宁儿一眼,闷闷地说了声“哥哥再见。”甩着翘得高高的两只辫子走了。
宁儿挥着手说了声“小薇再见。”小薇也没理她,自己带上了门。宁儿不已为意,手扶着椅子背站着,笑着对耿净齐说道:“你还当家教哪?”净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替邻居家的孩子补补功课而已,不收钱的。”
宁儿有些以外,他明明看上去很需要钱的样子。
“小薇今年夏天就要考高中了,她的数学不太好,我就每天帮她补习两个小时。反正现在也是闲着。”耿净齐笑着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你先坐,我给你泡茶去。”
宁儿忙道:“不用了,我不渴。”然而净齐已经单脚跳着出了房间。不一会又跳了进来,一手拎着暖瓶一手拿着茶罐。
“茉莉花茶,我妈妈的最爱。”耿净齐笑着说,修长干净的手指拈了一撮茶叶在玻璃杯里,冲上滚烫的沸水。茶叶翻滚着舒展开来,顿时满室茶香。
“伯母不在吗?”宁儿握着杯子,到处张望着说。
“她还没下班呢。”净齐放好暖瓶,坐在床沿上说。
“咦?伯母还没退休啊!”宁儿说。耿母看上去早已经不年轻了。
“她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做灌瓶工,很辛苦的。”耿净齐低声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自己残缺的右腿上。
“真的很辛苦呢!”宁儿感叹道。
“所以我想多帮他分担一些,如果不是我,她不用这么辛苦的。”耿净齐低着头说。
“那你给人家做家教还不收钱。”宁儿半开玩笑地说。
耿净齐正色道“都是多年的街坊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当年我出事时,他们也帮过我……”
“对了,耿净齐,你的腿是怎么弄的?”宁儿试探着问。
“车祸,已经七年多了……”耿净齐下意识地摸着残腿说,眼里浮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
宁儿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他们才只是见过次面而已,连熟人都谈不上。可是……为什么感觉,已经是多年的朋友?
宁儿红了脸,抱歉地说“对不起……”
耿净齐一扬头,笑着说,“不要紧,早就过去了。还没问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宁儿小声嘀咕道。净齐没听清楚,宁儿喝了口茶,郎声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开网络公司,他那里缺一个网页设计师,你有兴趣试试吗?”
“真的吗?我可以的吗?”耿净齐眼睛亮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兴奋。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大老远来找你做什么!”宁儿道。
“可是,我……”耿净齐摸着自己的残腿说。
“你的情况我都跟人家说了,他们说只要能帮公司赚钱就行。”宁儿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撒谎不打草稿的本事。
“可是……”耿净齐犹豫着支吾道。
“可是什么呀,没有可是!明天早上九点钟我来接你,记得穿帅一点哦!”宁儿快速地说话,来掩饰心中的紧张。
耿净齐的眼睛亮晶晶的,在宁儿看来,一身休闲装扮的他已经够帅气了。
“好了,我走了,记得明早九点哦!”宁儿起身告辞,一会她要陪刘恒去见一个韩国客人,不然的话她还真想留下来再蹭一顿大馅蒸饺。
7
夜深了,耿净齐开着一盏台灯,瞪大眼睛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早已准备好的个人简历和成功作品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确认一切细节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明天要穿的西装也重新熨烫好,整齐地挂在衣柜里。可是总觉得有点心慌,好像有什么事没办完一样。他突然呼地坐起来,从抽屉里找到一块柔软的丝绵,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靠在床头的铝合金拐杖。
耿母看见净齐房间里的灯光,推门进来,“净齐,还没睡呢?”
“哦,妈,我一会就睡了。”净齐抬头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见工吗?”耿母道。
“恩,我擦完就睡了。”
“那个顾小姐真热心呢,还帮你介绍工作。”耿母试探着说道。
“您又瞎想什么呢?”净齐一眼就看透了母亲的心事。
“瞎想?你今晚这一通折腾,不是为了见工,是为了见顾小姐吧!”耿母道。
净齐被说中了心事,脸一下子红透了。正在擦拭拐杖的修长手指甚至有些颤抖。
“顾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年纪轻轻就自己开着车?”耿母问道。
“金世豪贸易公司的市场部副经理。”耿净齐清楚的记得宁儿名片上的烫金字体,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哟,那可了不得,女强人啊!净齐,别嫌妈罗嗦,顾小姐人是好,可……”耿母欲言又止。
耿净齐的心突的一沉,手停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才低声道:“妈,您想到哪去了?”
耿母的眼神里充满了痛惜,她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伤到儿子了,可是为了不让儿子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她不得不恨下心肠来。如果不是腿不好,自己的儿子也会走上考名校、进大公司的路吧,他本来是配得上顾小姐那么好的女孩子的,可惜……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顾小姐是个热心人,赶明儿让她来家吃顿饭,好好谢谢人家。以后就别老跟她联系了,人家大公司都忙……”耿母道。虽然儿子的朋友并不多,而她又是那么的喜欢宁儿,可是她怕,万一儿子对宁儿动了情,宁儿又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她不想让儿子再承受更多的伤害了。
“妈,我知道。”耿净齐哑声道,意兴阑珊地把丝绵抛到一边,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强打精神陪母亲聊了会天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耿母低低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帮儿子灌了个热水袋,掖在残肢的旁边。那里由于当年手术时大血管全部被节扎了起来,血液循环的特别慢,一到冬天残肢就很容易冷,甚至会抽筋。总是提醒他睡前灌个暖水袋,可这孩子总是记不住。冰冷的残肢接触到温暖,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耿母一阵心酸,忙帮儿子掖好被子,悄悄地掩门出去。
8
苏剑第一眼看到耿净齐就觉得不对劲。他本以为宁儿会领进来一个谦卑有礼的残疾人,恭恭敬敬地给他鞠几个躬,然后整天趴在电脑前写程序就可以了。谁知这个耿净齐竟然这么帅气,笔挺的西装,整齐的短发,干净漂亮的面孔,撑着双拐的身体站得直直的。是的,他不得不承认,原来帅气这两个字也可以用在只有一条腿的残疾人身上。
而且,耿净齐似乎还有一种很阳光的气质,虽然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的拘谨和不自然,甚至有一股淡淡的忧郁,可是当他微笑起来的时候,似乎整间办公室都因他的微笑而明亮起来。
苏剑感到了一种压迫感,当宁儿以温柔又疼惜的目光看着耿净齐的时候,这种压迫感尤为严重。也许,答应让他来公司是个错误。这个念头在苏剑脑中一闪而过。
几乎一瞬间,苏剑做了一个决定。
他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耿净齐的简历和作品集,沉吟着说:“你的作品还很不成熟,无法胜任我们公司设计师的工作……
苏剑如愿以偿地看到阳光黯淡了下去,耿净齐低下眼帘,脸上是受到委屈的表情。
宁儿更是一脸的愤怒样儿,苏剑突然觉得如果失信于宁儿,自己可能再没有接近他的机会了,清了清嗓子,他赶在宁儿发威前道:“不过我从简历上看,你的文字表达能力还可以,办公室现在缺一个文员,要求文笔好,打字快,每天还要收发报纸和信件,你要是不闲待遇低,我可以给你安排——其实待遇也不低,只是比设计师和工程师差些,以后你技术提高了,还是可以往技术部调的,你看怎么样?”
耿净齐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宁儿在旁边也不说话,一时间,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一样,有些紧张。
半晌,净齐抬起眼睛道:“苏总,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努力的。”
苏剑大声笑着说:“好,欢迎你加入东创公司!一会我带你去认识同事。”
东创公司的所有员工都在一间巨大的办公室工作,只是用隔断分成了许多部门。而库房和总经理办公室则在楼下。面试完毕后,苏剑领着耿净齐下楼见了同事,分配给他一个单独隔断的办公桌。
净齐送宁儿到停车场,宁儿有些惭愧地说:“真对不起,本来想介绍你做设计的……谁知老苏说话不算。”想到苏剑,宁儿咬牙切齿,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是我自己能力不够……苏总肯给我机会让我留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你知道……我这样是很难找到工作的……”耿净齐叹了一口气,转而笑着说:“能做文员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会努力的。真的很谢谢你。”
宁儿笑了,象男孩子一样拍了拍净齐的肩膀,“别客气,不是朋友了吗?晚上我请你吃饭庆祝吧,下班在办公室等我,好吗?”
“不了,”耿净齐想也没想地说:“我下班还要回去陪妈妈。”
“这样啊。”宁儿有些失望地说,“那好吧,改天我去看望你和伯母。我先走了。”
耿净齐一直看着宁儿的车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的往回走。靠在电梯里,耿净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苏剑完全是买了宁儿的面子才勉强留下了他。可是数十次求职的失败,使他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了。母亲说的没错,这样的耿净齐是配不上宁儿的,甚至,连做普通朋友都不配……
电梯到了,净齐深呼吸一下,调整好状态,双拐撑地,缓步走进办公室。
还没走到自己的位置,苏剑就提高嗓门喊了起来:“耿净齐,公司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得随意离开办公室!”
净齐浑身一震,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愣了一下,才低声说:“对不起,苏总,我不知道……”
“在公司上班,这是最起码的规矩——好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要扣工资的。还有,你现在上网查本市所有网络公司的信息,整理成文件,下午四点前送到楼上交给我。”苏剑带着恨意说道。
“是的,苏总。”耿净齐坐下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9
顾宁儿一边开车一边在生气,很生气。耿净齐已经到东创上班一个多月了,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有给她打过。实在憋不住,上周宁儿主动给他打了过去,他说一切都很好,感谢她的帮助,然后就借口忙匆匆挂掉了电话,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她有好几次路过东创,都想上去看看他,可是想到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宁儿就打心眼里不高兴。人家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他?
风驰电掣地回到公司,一头冲进了办公室,也不理任何人,怒气冲冲地坐在电脑桌前,从被撑得变了形的挎包里取出一大盒体形惊人的冰淇淋,挖了一大勺,狠命地往嘴里塞,一点也不在乎本来就灌了一肚子冷气的胃渐渐被冻成了一个冰坨子。
为什么他不理我?我哪点不好了?为什么我还这么想他?
宁儿恶狠狠地挖着冰淇淋。扁平的胃部渐渐鼓起来,打嗝满嘴的冷气和奶香。
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特意为耿净齐设置的“i belive”音乐,宁儿惊跳起来,拧着秀气的眉毛,瞪着手机大声说:我不接!
铃声不屈不挠地一直响着,宁儿深呼吸一下,狠狠按下接听键:“喂——”
“顾小姐吗?我是耿净齐,今天我发薪水了,想请你一起吃饭,有时间吗?”清朗而略显羞涩的声音一下子让宁儿魂飞天外。
没时间,不去!心里喊得斩钉截铁,嘴上却不争气地说:“好啊,你喜欢吃什么啊……”
“既然是我请你,当然要看你的口味了。”耿净齐的声音里都含着笑。
“我最喜欢水煮鱼!”宁儿满脸神往地说,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让她神往的究竟是水煮鱼还是耿净齐。
电话另一头的耿净齐笑了,“那就水煮鱼好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做的比较地道,你选地方,下班我去等,怎样?”
“好好好!你们公司附近就有一家很正宗的,下班后我去接你。”宁儿兴奋地说道。
放下电话,宁儿在皮椅上转来转去地生自己的气,真是没骨气,他一盆水煮鱼就把你俘虏了,难道水煮鱼就有那么大的魅力?
“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就当你是工作忙好了,原谅你!”宁儿自言自语说。
耿净齐穿了帅气的米色夹克和浅蓝色牛仔裤,等在东创的楼下。他没有右腿,左腿却特别修长而笔直。宁儿站在他的面前,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有那么高,比大学时当过模特的自己高出了半个头还多。
“你穿休闲一点挺帅的,不要老是穿西装嘛,灰突突的。”宁儿评价道。
净齐笑着说:“我也不喜欢穿西装,可见工总要穿的正式些。现在苏总不要求穿西装,我就穿休闲了,自己也舒服些。”咬了一下嘴唇,隐去了后半句——拄着拐杖,穿西装很不方便,稍不注意就会变了形。
宁儿却看出了净齐的苦衷,笑着转移了话题,“走吧,我们去吃全城最棒的水煮鱼。“宁儿帮他打开了车门,又接过他的拐杖,放进了车后坐。
宁儿卧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定,目光直视着前方,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宁儿用细小的牙齿轻咬嘴唇,偷偷的用余光在反光镜里观察耿净齐。他放松地靠在靠背上,漂亮的眼睛半闭着,看不到那亮晶晶的眸子,只能看到长而直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仿佛也含着笑意。睫毛也会笑?宁儿的心动了一下,忍不住扭头看净齐。
净齐仿佛是被音乐陶醉了,双手放在健全的左腿上,修长匀称的手指随着节奏在腿上打着拍子。宁儿咽了口唾沫,本想找个话题和他聊天的,可是他的心思好像全放在音乐上。难道他一点也不想见到我?宁儿想,心里又有点不高兴了。
宁儿哪里知道,耿净齐也是紧张得要命。一个月来,他都无法忘记这个热心而美丽的女孩儿。可是他们之间的一切都相差太悬殊了,他不敢主动去找她,他怕被拒绝,他担心自己承受不了。也许,对于他来说,默默地喜欢她才是最适合的。可是最终还是忍不住跟她打了电话。发薪了,为了感谢她的帮助,请她共进晚餐。这应该是最好的理由了。能和她有片刻相处的机会,都是最幸福的事情了。他不敢开口,怕泄露了他内心的兴奋和紧张。活到二十五岁,耿净齐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信心,第一次会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不知所措。所以他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音乐上面去,用音乐来缓解紧张的情绪,免得一会吃饭的时候语无伦次吓到了她。
不管什么时间光临,“沸腾鱼乡”永远人声鼎沸,多亏宁儿留了个心眼,提前两小时订了位子,不然她和耿净齐就只有在休息区排队等候的份了。可惜雅间还是没订到,服务员领着他们在密密麻麻的桌椅中穿行,终于在大厅的尽头找到了预定好的位子。一路上耿净齐赚足了回头率。他彬彬有礼地让宁儿先落座,自己才在对坐下来,拐杖被平放在桌子底下。
“今天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宁儿转眼又忘了不高兴,笑着点了一大盆水煮鱼和一份脆皮鲜奶,耿净齐又补充了西红柿炒鸡蛋和香菇菜心。“再要一大瓶可乐。”耿净齐最后说。
“你不喝啤酒吗?”宁儿问道。
耿净齐含笑摇头。
水煮鱼上得很慢,两个人突然没了话说。宁儿低头摆弄着倒满了可乐的杯子,当她抬起眼睛的时候,恰好耿净齐的睫毛低垂下去,让她错过了他火热的目光。静默了一会,净齐再次对宁儿帮他找到工作表示了感谢,宁儿却装模做样地瞪起了眼睛。
“好好好,我不说见外的话了,你的眼睛够大了,别再瞪了,吓人。”耿净齐笑着说。
宁儿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工作辛苦的原因,他看上去有些苍白,眉宇间好象还藏着一股……忧郁……
“对了,老苏没为难你吧。他们那些老板,一个个都是黑透了心,一点人情味没有的。”宁儿忿忿不平地说。她还为上次苏剑失信的事耿耿于怀。
耿净齐的表情僵了一秒钟,然后又释然地笑了,“苏总能力很强,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见识很多人。”他说。
“那就好,我还怕他欺负你呢!”宁儿有口无心地说着,目光被端着鱼盆进来的服务员吸引了。
服务员刚把硕大的瓷盆摆好,宁儿迫不及待地举起筷子,从厚厚的油层和辣椒层中捞起了雪白的鱼片。
“吁!过瘾!”宁儿赞叹道,又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可乐。
耿净齐瞪大眼睛,看着宁儿大块朵颐,白瓷盆里的鱼以惊人的速度减少着,最后盆里只剩下了红红的油汤和上面漂浮着的几根白豆芽。
“饱了!”宁儿终于放下筷子,靠在椅子背上,小手夸张地抚摩着肚子。
“咦?你怎么没吃鱼啊!”宁儿这才发现耿净齐把香菇菜心挪到了自己的旁边,就着吃米饭。
“我不能吃辣的东西,也不能吃鱼,腿上的伤口会过敏。”耿净齐的声音低低的,有点苦涩。
宁儿飞扬的心突地一沉,咬着嘴唇说:“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吃水煮鱼了,害你都没吃饱。”
耿净齐笑了,“没什么啊,你吃高兴了我就开心了,再说,看着你吃我就饱了。”
宁儿的脸红起来,真是的,每次在他面前都表现得食欲这么旺盛,丢死人了!
“对了,一会我想去一下紫金花广场,给我妈妈买一件礼物,你陪我一起去挑好吗?”耿净齐道。真想多和她呆一会啊!
“好啊,没问题,我的眼光最好了!”宁儿道,心中窃喜。
耿净齐双手紧握着拐杖,在大理石地面上踯躅而行,刚才一进门,他就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多亏宁儿及时扶住了他。他避开了宁儿关切的目光,扭头浏览着一件件商品。的aff1621254f7
由于行动不便,耿净齐是极少逛商场的,偶尔来一次也是匆匆买了东西就走。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让他看花了眼,在宁儿的热烈建议下,他为母亲挑了一条宽大厚实的披肩。
“谢谢你,顾小姐,我妈妈一定会喜欢的!”净齐摸着质地柔软的披肩说。
“提个意见,以后别叫我顾小姐好吗?我有名字的!“宁儿道。她已经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顾小姐,好别扭的称呼。
“好的,宁儿。”耿净齐笑着说。
“恩,这样就自然多了。”宁儿满意地说。耿净齐的脸却有点发烫,默默地在心里这样叫她很久了,能不自然吗?
耿净齐和顾宁儿踩着打烊的铃声走出了商场。站在商场门口,宁儿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耿净齐忙摇头说:“现在还赶得上末班车。”
宁儿有些生气,他怎么和她这么见外!翻了个白眼,噘着嘴道:“我就有车,你干吗还要去挤末班车,不嫌受罪么?”突然又觉得心有点疼,他每天上下班都要挤公车的,他的腿那么不方便,一定受了很多苦。
“我家那么远,地方又偏,一会你回来会不安全的。”耿净齐见宁儿脸色不善,忙解释道。
“我开着车怕什么?再说了,我经常半夜去机场送人,不也一个人开车回来了吗?也没出事啊!”宁儿道:“别罗嗦了,赶紧上车吧!”
耿净齐没再坚持,默默地上了车。
耿净齐还是第一次这么从容地坐在车上看夜景,城市越来越漂亮了,街道两旁,一对对情侣幸福地牵着手散步,耿净齐的心里涌起了一阵酸涩。他也好想拉着宁儿的手散步,可是他的手只能用来拄拐杖……
耿净齐悄悄地看了宁儿一眼,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窗外的霓虹灯映进来,照在她的头发上,长长的睫毛上,浅黄|色的外衣上,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什么呢?”宁儿突然笑着说。
耿净齐吓了一跳,慌忙低下眼睛,目光正好落在裹在裤管里的一小截残腿上,他的心突地沉了下去。
车子平稳地停在耿净齐家楼下,宁儿下车从后门帮净齐取出拐杖,净齐也恰好下了车。
“快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宁儿把拐杖递到净齐手中道。
净齐的手有点颤抖,第一次相遇,她也是这样递给他拐杖。那时他绝没有想到,他会和宁儿成为朋友,他的生活和情感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喂,怎么又犯呆了?”宁儿举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摇啊摇。
净齐回过神来,紧接着在下一秒就惊慌失措,他看见宁儿突然变了脸色,极为痛苦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10
净齐一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手扶着宁儿,艰难地往楼上爬,一双拐杖挂在的他臂弯上,随着每一次跳动晃晃荡荡磕碰着两人。宁儿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净齐的肩上,脚步虚浮里跟着,嘴里忍不住的呻吟,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
“宁儿,行吗?要不我们去医院吧!”净齐担忧地说。刚才在楼下他就说要送宁儿去医院,可宁儿非说不要紧,还要一个人开着车回去。净齐好说歹说,她才同意到他家休息一会再说。
宁儿听到“医院”两个字,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从小就风风火火的她,唯一惧怕的就是去医院,甚至听到医院两个字,就会让她夸张的联想起凶巴巴的护士和比灭火器还粗的针头。
净齐叹了口气,停下来帮宁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顾不得自己也满头满脸的汗,深呼吸一下,一鼓作气把宁儿扶上了四楼。一进家门,净齐的腿就忍不住一软,多亏耿母赶快接过了宁儿,才没让宁儿跟着一块摔倒在地上。
耿母把宁儿扶到沙发上,宁儿疼得更厉害了,捧着肚子不停地呻吟着。耿净齐勉强走到屋里,坐在宁儿的旁边,一手揉着酸痛不堪的左腿,一手安慰地拍着宁儿的肩。
耿母手忙脚乱地端了杯热水给宁儿,宁儿才喝了一口,就哇地一声,吐得满地都是。耿母赶紧帮她拍着背,宁儿又痛有羞,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宁儿,别哭,疼的厉害吗?”耿净齐慌了,把宁儿搂在怀里哄着。
突然,宁儿大叫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精致的小脸白得象一张纸,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她可能是吃坏东西了。”耿母焦急地说道。
净齐腾一下站起来,说:“妈,把她放到我背上,您扶着我,咱们这就去医院。”
耿母犹豫地望着儿子,刚才扶宁儿上楼,净齐的腿已经撑不住了,再背着她下四层楼,净齐的左腿也是受过重伤的……
“妈,快点啊,她都疼昏了!可能是食物中毒!”净齐几乎对母亲吼道。
耿母狠了狠心,把宁儿扶了起来,让她趴在净齐的背上,她一手扶着宁儿,一手扶着净齐的胳膊,净齐单手拄着拐杖,艰难地下楼。
“净齐,你还能行吗?”耿母心疼地说,净齐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甚至睫毛上都挂着汗珠。下楼的时候拐杖几乎派不上用场,净齐咬紧牙关,尽可能轻地跳楼梯,生怕令背后的宁儿不舒服。
“我行……妈,扶稳宁儿,咱们得快点……”净齐艰难的说。
好容易挪到了楼下,耿母慌慌张张的去小区门口拦出租车,宁儿根本站不住,净齐只好坐在冰冷的台阶上,让宁儿在他的左腿上坐着,身子靠在他的臂弯里。半昏迷中的宁儿还在小小声地呻吟,净齐的手在她的小腹上温柔地轻揉着,“宁儿不怕,车马上就来,到医院就好了。”
到医院的时候,宁儿已经醒了过来,肚子又开始要命地疼。抽血化验后,宁儿被送到了观察室,净齐在一旁陪着她,静等检查结果。
已经疼得失去理智的宁儿,感觉到一只大手握着她冰冷颤抖的小手,微微带着安慰的力量,手掌布满粗糙的茧子,轻微的摩擦让人感到温暖而塌实。
“净齐……我疼……”完全没有戒备心的宁儿苍白着小脸,神志不清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这个时候的她,很平日洒脱的样子不同,分外娇小脆弱,像个寻找依靠的孩子。
净齐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又帮她撩开被汗水贴在脸上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好宁儿,忍一忍,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恩……”宁儿无力地应道。突然她的身体开始抽搐,上身不受控制地弹了起来起来,“唔——哇——”浑浊的白色液体喷了出来。净齐惊慌地一边大叫医生一边用手帕帮她擦着脸。
医生拿着病历进来,站在宁儿的床边,等到净齐都帮她收拾好了,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了?”
“她刚才突然就抽了,还吐了好多……宁儿,你怎么样了?”耿净齐焦急地说。
宁儿脱力地靠在净齐肩上,闭目喘息着说:“已经好多了,不过……还是疼……”
护士走上前来,在她的手背插上针头,开始输液。疲倦至极宁儿闭着眼睛浑然不觉。
“你今天晚上都吃什么了?”医生问道。
“她吃了一盆水煮鱼和大半盘脆皮鲜奶,难道真的是食物中毒?”耿净齐担忧地替宁儿回答。
“在那之前呢?”医生问。
见宁儿不动,净齐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宁儿,你还吃了什么?医生问你话呢。”
宁儿的睫毛无力地颤了颤,“还……吃了一大盒家庭装的雀巢冰淇淋……一公斤装的……”
耿净齐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个瘦瘦的女孩,她的胃到底有多大?
医生啪地合上了病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她吃得太多,又都是刺激性食物,所以……”对着瘫软的宁儿扬了扬下巴,言外之意是,就撑成这样儿了。
净齐松了一口气,不是食物中毒就好。耿母在一旁想得周到:“医生,那她的胃要紧吗?”
医生道“我已经让护士给她输了生理盐水,只要好好的饿两顿,然后吃一些流质食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夜深了,耿净齐守着已经熟睡的宁儿。刚才他把母亲劝回家休息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床头一盏微弱的灯光照在宁儿宁静的睡颜上。折腾了一夜的宁儿看上去那么的柔弱,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突然,她烦躁地摇着头,嘴里还不知嘀咕着什么。净齐忙握着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宁儿,别怕,我在这陪你呢。”宁儿低声哼了一下,又轻微地打起了酣。净齐放下心来,才发现左腿是钻心一样的疼,右腿的残肢也又酸又胀,里面残存的筋脉突突乱跳。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个时候静止,因为,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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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来,耿净齐早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