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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相思苦第5部分阅读

      只怕相思苦 作者:

    小姐身边善尽婢女的职责传递八卦消息。

    「刚刚司马老爷带着司马夫人还有一大群破破烂烂的人来找老爷,模样好不凄惨,秋香恰好经过,便躲在一旁偷听……」喘一口气,再说:「但因为隔着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见老爷吩咐大少爷立刻回城里去把府里的护院全给叫来,还说什么要请帮手也来不及了……」

    聂冬雁不禁愕然。「不会吧!真的有人要来寻仇?」

    「约莫是,那群破破烂烂的人里,好些都受了重伤呢!」秋香拚命点头,又紧张又害怕,还直抽鼻子。「怎么办,小姐,若是真有人来寻仇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逃命啊?」

    「没出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行了,还逃什么命!不过……」聂冬雁蹙起眉沉吟,「堂堂怀南剑都被追得这么落魄,还携家带眷落跑,到底是什么样的仇家这么厉害?」随即又展眉欢笑。「不过这样一来,爹可就没闲工夫找我们的麻烦了!」

    「小姐是说老爷要姑爷……呜!」

    使力捂住秋香的嘴,聂冬雁对着李慕白嘿嘿嘿假笑,「没事!没事!」再放开秋香,朝她拚命使眼色。「现在苑里肯定忙得很,如果我们不自己找吃的就没得吃了,还不快去抢点午膳来,若是饿着了姑爷,小心我扒你的皮,煎你的肉来给姑爷吃!」

    秋香立刻会意。「是,秋香这就去,抢不着也会偷,不过外头乱得很,秋香八成会被叫去帮忙,恐怕得晚一些时候才能抢到食物。」

    「没关系,有就行了。」

    秋香一出去,李慕白便轻轻细细地开了口。「雁雁……」

    「啊!慕白……」聂冬雁早就料到了,他一叫她的名字,她立刻飞身过去占据他的大腿,再搂上他的脖子,羞答答地凑上樱唇。「人家……想要……」

    「……」

    这女人真是急慌了,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挡他的问题!

    ☆ ☆ ☆

    聂文超说来不及请帮手,这话倒真给那张乌鸦嘴说中了,才隔一天,对方就追上门来,而且还是一大清早天刚亮的时候,大家还卷着厚棉被困在被窝里作美梦,冷不防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空而至,顿时骇得众人分别跌下床去,然后才是当当当的警锣响──慢了好几步。

    秋香是爬上楼的──用四只脚,再爬到小姐的闺房。

    「小小小……小姐,那那那……那话儿来了,好好好……好恐怖的叫声,咱咱咱……咱们该逃逃逃……逃命了吧……」

    闻言,正在服侍夫婿穿衣的聂冬雁抽空转眼过去往下一瞥,地上居然爬着一只缩头乌龟,不由得白眼一翻。

    「真是不象话耶!秋香,亏你还是武林世家的婢女,小小几声惨叫就吓得你屁滚尿流,还真用爬的!算了,你还是回房去躲被窝里吧!要不,躲后山去也行,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那那那……那怎么行!」秋香立刻勇敢地攀着门框爬起来,再抖着两腿过去要伺候聂冬雁更衣。「小小小……小姐上哪儿,秋秋秋……秋香就上哪儿,横横横……横竖命就这一条,给给给……给了小姐也就是了!」

    「还真是慷慨悲壮,视死如归啊!」聂冬雁喃喃道,然后拉紧了自己的长裤,因为秋香一过来就差点把她的裤子扯下去。「不过拜托你,我是要穿,不是要脱好不好?」

    由于乌龟老是扯后腿,聂冬雁三人是最后一批到达庄苑前的空地……不,那已不能算是空地,早被几十个捉对儿拚斗的人挤满了,杏夫人与聂元宝领着十几个护院守住庄苑口,表情都不是普通的凝重。

    聂冬雁拉着李慕白只看了片刻,当即明白为什么大家的脸色都那么难看。

    「天爷,他们是谁,居然连爹、二叔和司马叔叔都拚不过?」

    「三魔中的阴花魔和阳天魔,以及回魂府的府主断魂勾夏凌生,副府主离魂刀沙百练。」在这种紧急时刻,杏夫人也顾不得和聂冬雁的私怨。

    「是他们四个?」聂冬雁惊呼。「可是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谁也没想到阴阳双魔竟然是夏凌生和沙百练的师父。」看得出杏夫人很想出去帮忙──虽然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庄苑里还有司马毅那个不懂武功的夫人以及受伤的人,她不能不守在这里。

    「但……但……爹究竟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不是你爹,是司马夫人那边的问题,她弟弟无意中杀了夏凌生的儿子,对方自然要追杀过来。」

    「也就是说……」聂冬雁吞了口唾沫。「这事无法善了?」

    「除非把司马夫人的弟弟交出去。」

    「那么……」虽然已看得出结果大概会如何,聂冬雁仍忍不住问:「我们打得赢吗?」

    「你说呢?」

    不用说,九成九是没希望,聂府护院死的只剩下两个,除了司马毅之外,司马青岚和聂文超、聂勇超、聂元春、聂元夏都受伤了,而对方却只伤了沙百练一个,带来的人手还剩一半,再打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快,去两个人把大少爷和司马少爷扶回来包扎伤口,否则不用人家杀了他们,他们就会先失血过多而死了!」眼见打斗场中情况越来越不利,杏夫人当机立断,迅速吩咐人去带回聂元春和司马青岚。

    「雁儿、宝儿,这儿交给你们,我得下去帮忙,不然你爹会……」她咬了咬牙,旋即带着其他四位护院飞身加入战场。

    「小小小……小姐,我们是不是该逃……」秋香惊恐地直颤抖。

    「闭嘴!」聂冬雁怒喝,回身揪住李慕白的衣袖,两眼央求地瞅住他。「慕白,拜托你,帮帮他们吧!」在这种紧急状况下,李慕白是现成的,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星。

    李慕白淡淡瞟她一眼。「不。」

    「不要这样嘛,稍微伸伸手就可以了啦!」

    「雁雁,你知道我是不帮助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们是我的亲人,不是任何人啊!」

    李慕白依然摇头。「不。」

    「慕白,不要这样,求求你啦!」聂冬雁更是低声下气,仰着娇靥苦着脸,就差没跪下来。「帮一下下就好了嘛!」

    「任何人我都不帮。」

    「那我给你跪……」停住,聂冬雁脸更苦了,她根本跪不下去。「好诈喔!居然不给人家跪。」

    「就算你跪了,我也不会帮。」

    「慕白,求求你啦……」

    她在这边越求越可怜,一旁的秋香,以及坐在那边地上让人家包扎伤口的聂元春与司马青岚则满怀疑惑地面面相觑。

    她干嘛求一个不懂武功的读书人?要他拿书去砸人吗?

    「小小小……小姐,你你你……你干嘛求姑爷,他他他……他又不会武功!」

    「么妹,你别太无理,李公子也无能为力呀!」

    「对啊!么妹,妹夫又不是……」

    「你们统统闭嘴!」聂冬雁头也不回地吼过去,再继续可怜兮兮地摇着李慕白的手。「慕白,帮一下下就好了啦!好啦、好啦!」

    柔和的瞳眸移向聂元春,李慕白歉然的摇头。「不。」

    眼角瞥见场中的情况益发紧急了,「慕白,求求你啦!」聂冬雁不由得更焦急地拚命扯他的衣袖。

    「不。」

    再瞟一眼场中,聂冬雁终于死心了,她没有时间再哀求李慕白,场中的人更危急了。「好吧!那我自己去帮。」她并没有生气──她能理解他的坚持,只想着说既然他不帮,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帮,于是拔剑便朝场中飞身而去。

    见状,聂元春不由得脱口狂呼,「么妹,不要去啊!你帮不上忙……」旋即又见李慕白居然也负手慢吞吞地步向场中而去,更是气急败坏。「天哪!么妹夫,你更不能去,那儿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个「险」字要出口未出口的那一瞬间,聂元春的瞳孔内突然失去李慕白的影像,他不禁楞了一下,下一刻,骤然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嚎叫传入所有人耳际,宛如一把钢刀猛地刺入人们的心腔,骇得双方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收手后退。

    当然,聂冬雁也停住了,因为惨嚎声就在她左近,是那两个扑向她而来的敌人,但她才刚举起剑来,那两个人便争先发出那种非人的叫声踉跄后退,倒下。

    胸前各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同样少了一颗心。

    她缓缓转身向后,李慕白静静地伫立在眼前,两手各捧着一颗心,眼神柔和,表情安详。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地呆立着,每双盯住李慕白的眼更都充满了颤栗与惊骇,无法移开视线地看着他噗噗两下掐烂两颗心,就好像掐烂两颗软柿子一样随意。

    没有人出得了声,包括聂冬雁,就算她早已看过这种情景,照样骇异得说不出话来。

    她永远也无法习惯这种恐怖的景象。

    良久,良久……

    「恶……恶阎罗?」阳天魔语音暗哑地吶吶道,不是肯定句,而是疑问句,因为他希望对方能否认。

    李慕白没有否认。

    但他也没有承认,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望着阳天魔,目光清澈祥和,秀气的五官既不见凶残,也不显粗暴,仿佛他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甲。

    无辜个鬼!

    不用他承认,天下间会用那种手法杀人的只有一个人。

    「恶阎罗,你……」阳天魔困难地咽了口唾沫。「要插手管这件事?」

    轻轻叹了口气,「不,」李慕白终于开口了,细声细气的,比从未见过男人的姑娘家更腼腆,「我向来不管闲事,现在也不打算改变主意,除非……」他双眸徐徐转注聂冬雁,眼神透着无奈。「你们要伤害我的妻子,否则我并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纠纷。」

    「你的妻子?」阳天魔也跟着转望聂冬雁。「她跟聂府是什么关系?」

    李慕白又不吭声了,回答他的是聂冬雁。

    「他……」她指指聂文超。「是我爹。」

    阳天魔与聂文超对视片刻,神色数变,显见他的心已开始动摇了。然后,他回过头去望住夏凌生。

    还要再打下去吗?

    夏凌生双眼仍紧盯住李慕白,脸肉紧绷,心田之中有一片汹涌的浪潮在翻腾,这片浪潮包含了惊惧、愤怒以及不甘。

    若是任何其他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坚持要继续打下去,但眼前的不是任何其他人,是恶阎罗,是江湖上传言最最残暴恶毒的煞星,于是,往昔所听到一些有关恶阎罗的传闻,闪电般一件件飞掠过他的脑海,那些传闻没有一桩不是血淋淋的,没有一件不是令人心胆俱裂的,一想到要面对这种煞星,他便不可抑止地感到一股颤栗自心底升起。

    他万分不想与这个煞星敌对,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马上转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但是,他更不愿意放弃儿子的仇,还有个人的尊严与声誉。

    「师父,您和师母两个也敌不过他一个人吗?」

    阳天魔明白了,于是,他的视线方始移至阴花魔身上,两人便不分先后地扑向李慕白,毫无征兆,突兀又急厉,是全场任何人都预料不到的,既然预料不到,自然也无从闪躲起。

    但李慕白不是任何人,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轻轻一晃身,那两人自认至少有一人可击中目标的发难便全告落空。

    然后,全场又开始动了起来。

    但此刻的状况与之前恰好相反,少了阴阳双魔,聂文超这边可以说是轻松应付、游刃有余,司马毅与聂文超对付回魂府正副府主,其他人可以专心应付回魂府三十几个人手。

    至于阴阳双魔,他们异常谨慎而小心地和李慕白激战着,但是,没多久他们便惊骇地发现两人倾尽全力仍无法占到丝毫上风,看上去那样秀秀气气的李慕白仿佛戴了面具的活阎罗,既辛辣,又狂厉,更悍野,一片片兜天盖地的爪影宛如魔鬼的狞笑,既凶,又猛,更狠。

    但最令人心惊又愤怒的是,李慕白竟然还有余力抽身出去挖出别人的心,再及时转回来继续和他们对战,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阻止的能力。

    因此,所有被聂冬雁找上的人都会立刻避开,因为一旦和她对上,还没来得及动手,下一瞬间他们便会发现自己的心不见了。

    他们宁愿英勇的战死。

    最后,聂冬雁这边的人啼笑皆非地发现他们竟然找不到半个对手,大家都凉凉的站在一旁观看三十几个人一起围攻李慕白,而李慕白则像是来自幽冥的鬼魂般,飘忽着一抹朦胧的影子悠然穿梭在凌厉的围击之中。

    二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

    四个人……

    再过片刻──

    「老天,沙百练的心也被挖去了!」聂勇超窒息般地喃喃道。「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呀?」

    聂元夏两眼越睁越大,忽地喉头咕咚一声,「夏凌生也没了!」他颤栗地说。

    「雁儿。」

    「爹?」

    「你……」聂文超瞥向聂冬雁。「早知他是恶阎罗?」

    聂冬雁耸耸肩。「知道啊!」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

    「你……」聂文超正待怒骂,忽又吞回去,同所有人一样心惊胆战地目注场中已停下所有动作的三人,背脊发寒,心头冒冷汗。

    李慕白左右两手各插在阴阳双魔心口处,那两人则低头怔楞地看着自己胸口,好像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李慕白双手一收,那两人颠踬了一下,同时抬眼瞪住李慕白,片刻后,两人笔直地往后倒,不分先后。

    夫妻俩到死仍是一条心。

    看也不看一眼,李慕白慢条斯理地掐爆了最后两颗心,神情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宁静柔和,然后,他徐徐行向庄苑前的湖畔,就着湖水洗净两手,褪下黑色儒袍后再转回来,他一接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后好几步,噤若寒蝉。

    除了聂冬雁。

    李慕白一靠近她,她就开始抱怨。「天哪,真的很恐怖耶!慕白,你就不能换种方式吗?譬如一把勒死、一拳打死、一掌劈死、一剑刺死、一刀砍死……啊!对了,干脆扔进湖里淹死不更省事吗?」

    「……」

    第八章

    「秋香,小姐呢?」

    李慕白的嗓音仍是那样轻,那样柔,比微风飘过更静幽,但正在擦桌拭椅的秋香却仿佛被雷殛似的骇了一大跳,摔破花瓶,翻倒椅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两眼惊吓地瞪着他。

    「姑姑姑……姑爷!」

    李慕白轻轻叹息,更细柔地再问了一次,「小姐呢?」

    咕咚一声,秋香用力吞下梗在喉头的口水,再抖着两片唇开口。

    「老老老……老爷叫叫叫……叫小姐去去去……去说说说……说话。」

    「岳父叫她去说话?」李慕白想了一下。「那么她回来之后,麻烦你告诉她,我到山顶上去了。」

    秋香拚命点头,只希望他快快走人。

    一刻钟后,李慕白负手伫立于天平山山顶,静静眺望太湖。

    「李公子。」

    李慕白动也不动。「司马公子,伤好多了吗?」

    「好多了,谢谢。」司马青岚仔细端详他,仍然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温和秀气的文弱男人就是武林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恶阎罗。「李公子,能否告诉我为何你要娶么妹?么妹说道是她逼你娶她,但我相信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人逼迫得了你,所以,为何?」

    李慕白微哂。「司马公子以为呢?」

    司马青岚犹豫一下。「为了么妹的花容月貌?」

    李慕白侧过眼来注视他,不答反问,「那么司马公子你呢?你又为何独独钟情于雁雁?」

    「这个……」司马青岚有点尴尬地别开目光。「我是,咳咳,一见钟情。」

    「是吗?」李慕白移开视线,依然凝望着太湖。「换言之,司马公子才是钟情于雁雁的花容月貌的人?」

    司马青岚窒了窒。

    「也不是这么说,我们相识七年,越加了解她,我也就更加喜爱她。」

    「你了解她?」

    司马青岚又窒了一下,继而喟叹,「我以为了解她,其实并不。」他无奈地坦诚。「我想,要了解她可能不太容易。」李慕白的语气始终那么温和,但每一句话都尖锐得令他招架无力。

    「其实雁雁相当单纯,并不难了解。」李慕白淡淡道。

    听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司马青岚不禁怒气上涌。

    「那么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娶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慕白才轻轻地说:「老实说,初识时我是很讨厌她的,任性、刁蛮又无理,一个女人再如何美若天仙,若是性情不好,我也不觉得她美。但慢慢的,我了解到她那些令人厌恶的表现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同时也是在发泄郁积心中的怨怒,我便不再讨厌她了,因为我能理解……」

    他轻叹。「怨恨的人倘若是任何其他人,我可以使出任何手段来报复,但若是自己的父亲,我能如何?是的,我能理解她的愤怒还有无奈,她根本无法替她娘亲报仇,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岳父作对,但相对的,这也苦了她自己……」

    一抹怜惜掠过他的眼瞳。

    「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父亲作对,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只因为她无法忘怀她娘亲所受的苦。」

    他真的了解!

    司马青岚怔楞地看着他,既钦服又嫉妒。「之后呢?」

    「之后?」李慕白又沉默了,好半天后,当他再度开口时,话题已转变。「司马公子不怕我吗?」

    司马青岚静了一下。「坦白说,还是有点怕。」

    李慕白颔首。「起码司马公子不像其他人那么害怕,自那天而后,所有人远远见到我就逃开,只有你敢主动接近我。」

    「这你不能怪他们,你的杀人手法实在太残酷,任谁见了都会害怕。」司马青岚苦笑。「不过说实话,直至此刻为止,我依然很难相信江湖上传言的恶阎罗就是李公子你,想象中,恶阎罗应该是个面目狰狞、言语凶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像你这样清秀儒雅的文弱公子,没亲眼见到你杀人,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我并没有怪任何人。」李慕白轻语。

    司马青岚又注视他片刻,突然问:「你肯放过么妹吗?」

    「放过?」李慕白回过眸来。「是岳父要司马公子来问我的吗?」

    司马青岚迟疑一下。「不瞒你说,是的。」

    「因为我不是司马公子你,或者因为我是恶阎罗?」

    「因为你是恶阎罗,你应该知道,聂府是白道世家,行的是侠义之道,走的是仁恕宽厚之路,容不得和江湖上最棘手无情的煞星牵扯在一起。更何况在那天亲眼见识过你的杀人手段之后,谁敢保证你不会……」司马青岚顿了顿。「呃,一时狂心大发错手杀了么妹。」

    李慕白并没有生气,反倒很认真地点头同意。

    「确实,岳父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司马青岚神情一振。「那么你的回答是……」

    李慕白双眸发出柔和的光芒,表情更是温驯。

    「不。」

    ☆ ☆ ☆

    「拒绝!」

    对于父亲的说词和劝告,聂冬雁想都不想,神情震怒地断然加以拒绝,异常坚定又执拗。

    「什么叫白道,什么叫黑道?全都是放屁,难道杀人手段狠一点就算黑道,而白道就可以顶着招牌挂羊头卖狗肉?」

    「我什么时候挂羊头卖狗肉了?」聂文超忿然驳斥。

    「没有吗?」聂冬雁冷笑。「您的忘性可真大呀!爹,真老糊涂了吗?不过四天而已,您就忘了是谁救了聂府上下还有司马世伯一家人的命吗?人家救了我们两大家子人,不思报答人家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乱喷口水猛批人家是黑道,不承认人家是女婿,请问这叫不叫忘恩负义?」

    「这……这……」聂文超表情难堪地窒住。「我……我并没有忘,爹,咳咳,爹自当有所回报,这个……你不用管。总之,他不仅杀人手段残酷,而且黑白不分,掳掠j滛无所不尽其极……」

    「对于这一点,我不想作任何辩解,无论我怎么说,只要他杀的人里包括白道中人,你们就听不进任何解释。我只有一句话……」聂冬雁傲然扬起下巴。「那些人都该杀!」

    「雁儿哪!」一旁的杏夫人突然插进嘴来,倒是一副深切关心的模样,不过聂冬雁一点也不信她。「你是很聪明的,不要因为喜欢他,便也是非不分地听信他所有言语呀!」

    聂冬雁冷冷一哼。「我又不是爹,好色又耳根子软,只要枕边那个依然貌美的女人随便说两句甜言蜜语,他就可以不顾病弱的元配,任由她去自生自灭,看也不看一眼!」

    杏夫人来不及翻脸,聂文超便已跳起来拍桌怒骂。

    「雁儿,你太过分了,别忘了我们是你的长辈!」

    「怎么?现在我连实话都说不得了吗?」聂冬雁昂然不惧。「还是我哪里说错了?就在府里头,连大门都不必出,四年却只去看过娘三回,你敢说你有情有义?或者,是我误会杏姨,她根本没说什么,而是爹自己太无情,自己决定不去探视娘的?」

    张着大嘴,聂文超辩不出话来,无论是正反两面的答案他都不能承认,只能站在那里气死自己。追根究柢,错只错在……

    他确实是个好色贪欢的男人。

    「么妹,不管如何,事情都过去了,」一侧,聂元春想打圆场。「你也不必一再旧事重提,徒增不快……」

    猛然转首过去,「你的意思是说,」聂冬雁面无表情地睨视着他。「我可以杀了你老婆,然后说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也不必追究太多,是不是?」

    两句话就堵住他的嘴,聂元春只好苦笑着缩回去。

    「么妹,你要杀我没关系,」顺娘倒是最心平气和,立场也最中立的人。「但现在我们说的是妹夫,姑且不论他是好人或坏人,以他的狼藉声名,聂府确实不宜与他有所牵连,你不能太自私,应该为聂府上下所有人着想啊!」

    「为什么不能?」嘲讽的眼神横着扫过去。「聂府上下每个人,包括大嫂你在内,大家明明都这么自私,为什么还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单只要我一个不自私地为大家着想?」

    顺娘张嘴想辩驳什么,忽又收回去,徐徐环视偏厅内所有人,而后若有所悟地低下头去,也不吭声了。

    「好,不提过去的事,也不论声名好坏,么妹,」聂勇超严肃地看着聂冬雁。「你能保证他不会一时毛起来连我们也杀了吗?」

    倾斜着螓首,「二叔看他会吗?」聂冬雁反问回去。

    「是不像会,」聂勇超老实道。「但是以他在江湖上的传言,加上我们亲眼所见,他确实是杀人不眨眼,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你不能怪我们担心,要知道,如果他真想要杀我们,我们谁也逃不过。」

    「这个二叔不用担心,」聂冬雁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已经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动手伤害我的亲人。」

    「妳相信他?」

    「他没有必要哄我,不是吗?」

    聂勇超认真想了一下。「是没必要。」

    「那二叔还有什么好说的?」

    聂勇超耸耸肩,没话说了。

    「好吧!」聂文超揉揉太阳|岤。「那么,你能够劝他退出江湖,让恶阎罗从此消失吗?」

    这回换聂冬雁非常认真地思索片刻。

    「我不确定能不能说服他。」

    「那你现在就去劝劝看吧!」

    聂冬雁并没有马上离去,她拧眉注视聂文超好一会儿。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了吗?」

    「没错,无论如何,聂府绝不能和阎罗谷牵扯上任何关系。」

    ☆ ☆ ☆

    午后,窗外飘起蒙蒙的雨丝,仿佛珍珠水帘落在那一片绿,教那碧叶深垂,泪痕斑斑,倾诉着恍惚的幽愁,淅沥沥地……

    「大功告成!」咬断线头,聂冬雁将针线放回针线包里,再欢喜地抚摸了一会儿甫完成的女红成品,然后望向窗畔的李慕白,深思地凝住他半晌。「慕白,你有没有考虑过退出江湖?」

    「暂时没有,」心神专注于书本上的李慕白漫不经心地回道。「七位师父在收下我们七个徒弟之后方始退出江湖,我们同样也得在找到七位传人之后才能退出江湖。」

    「原来如此,那么……」聂冬雁悄悄走到他身边,蹲下。「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视线自书本移至那张美得令人心痛的娇靥上,李慕白深深凝视她片刻。

    「你真愿意跟我走?即便是到武林中人人深痛恶绝的阎罗谷?」

    「愿意,」聂冬雁的语气坚定不移,神情更是真挚。「即便是下地狱!」

    搁下书本,探臂将她环入自己怀中,「我不会辜负你的。」他呢喃。

    「明儿早上我们先溜回聂府去拿回我娘的首饰盒再赶回来,免得我爹他们起疑,」她仰起娇靥征求他的同意。「然后晚上趁夜走?」

    李慕白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再柔声同意,「好。」

    「还有这个……」将甫做好的女红呈现在他眼前,聂冬雁绽开一朵美丽得出奇的笑靥,温柔、深情,还有一丝俏皮的慧黠。「我还是不习惯你那种杀人手法,所以……」

    她一面解释,一面把东西套上他双腕。「以后你要用那种方式杀人的时候,势必要先把这个取下来才不会弄脏它们,如此一来,搞不好你会考虑换个杀人方式也说不定。」

    凝望着缚在双腕上的黑色护腕,上面异常精致地绣着朵朵空灵的白梅,淡雅、飘逸,若是沾上了鲜血,的确会令人扼腕不已,李慕白不禁微勾起一抹笑。

    「你这么确定我在杀人之前一定会取下它?」

    「会!」聂冬雁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螓首。「虽然你并不喜欢我,但你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既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会伤害我的事你绝不会做。」

    闻言,李慕白欲言又止地微启唇瓣犹豫了下,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

    「小姐……」

    聂冬雁闻声回眸,旋即兴匆匆地跳起来迎上捧着茶盘的秋香,后者迟疑地站在房门外,不晓得能不能进来。

    「秋香送茶来……」

    「刚好,秋香,省得我去找你。」

    秋香怯怯地朝李慕白飞快地瞟去一眼。「呃,小姐找秋香什么事?」

    「快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咱们明儿夜里就要离开啦!」

    「离开?跟……跟姑爷?」

    「废话,不跟他跟谁?」

    铿锵一声,茶盘坠地,秋香整张脸瞬间因惊恐过度而变形。

    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道杀星一起走?

    小姐疯了!

    ☆ ☆ ☆

    夜已深,雨暂歇,黑得像丝绒一样滑腻的星空闪烁着满天亮晶晶的钻石,不知名的虫儿轻轻吟唱着安详的催眠曲,温柔地安抚着熟睡的人们。

    庄苑内所有的人都睡了。

    除了聂文超的厢房内,那儿正有一场紧急讨论在进行当中,十个人坐满了屋内,每个人脸色都不是普通的凝重。

    「他们明儿夜里就要走了,秋香说的?」聂文超低吼。

    「是,爹,秋香是这么说的,」顺娘颔首。「她吓坏了,所以赶紧跑来跟我说,因为她不想跟妹夫一块儿离开,也不希望么妹跟妹夫一块儿离开,她是么妹的心腹丫鬟,我相信这事应该不假。」

    「真该死,那丫头又想胡来了!」聂文超气急败坏地咆哮。「她怎么不明白我都是为她好呀!」

    「可是……」顺娘踌躇着。「既然是么妹自个儿喜欢的人,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吗?」

    聂文超叹了口气,「顺娘,现在已经不是这么单纯的问题,就算我愿意睁一眼闭一眼,但……」他无奈地摇摇头。「之前还可以,现在却已是万万不能了。」

    「为什么?」

    聂文超瞥向司马毅,司马毅探怀取出一封信函。

    「半个多月前,怒阎罗毫无原由的一掌劈死华山派掌门的师伯八手罗汉,华山派掌门一怒之下,当即散发侠义帖给同道各门派,广邀白道同盟征讨阎罗谷,决议要一举剿灭阎罗谷七阎罗,即便不是阎罗谷的人,只要与阎罗谷牵扯上关系的亦不放过,斩草就要除根……」

    司马毅话说到这里,聂文超也掏出另一封信函。

    「今儿晌午,我们俩都收到了侠义帖,换言之,除非我们打算成为白道同盟征讨对象之一,否则绝不能和阎罗谷牵扯上任何关系,这样你可明白了?我也是无可奈何呀!」

    除了杏夫人和聂勇超之外,其他人听得目瞪口呆,满心震撼,这时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但……但……妹夫对我们有恩呀!难道我们……」

    「春儿,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冷冷地,杏夫人截断聂元春的抗议。「恶阎罗对我们并没有任何恩!」

    聂元春楞了楞。「没……没有?」

    「当然没有,」杏夫人脸上没一丝表情。「忘了吗?那天他所说的,他根本没打算插手管闲事,也就是说,他没打算救我们,所以我们并没有被他救,他要救的是自己的妻子,是雁儿被他救了,明白吗?」

    不要说聂元春,其他人也都听呆了。

    「可……可是今儿早上爹还说……」

    「你爹糊涂了!」杏夫人瞥丈夫一眼。「但经我一提醒,他也想明白了。」

    「爹……」聂元春不可思议地望定父亲。「想明白了?」

    在儿子错愕带指责的目光中,聂文超有点不安,但仍强硬地摆出父亲的架式。

    「没错,经你杏姨一提醒,爹就想明白了,恶阎罗并非要救我们,他要救的是他的妻子,而又那么「恰好」,要找他妻子麻烦的对头与我们相同,这仅是一个巧合,只不过如此而已,所以我们不欠他任何恩情。」

    对于这种硬拗的歪理,聂元春呆怔地张着嘴,全然说不出话来,而另一侧,司马青岚同样难以置信。

    「爹,」他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你也这么认为?」

    司马毅犹豫一下,脸皮有点僵硬。「青儿,难道你打算让我们两家人为阎罗谷陪葬吗?」

    「我们可以对华山派掌门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司马毅语气沉重地道。「说我们和恶阎罗有这层关系在,所以我们不得已要帮着阎罗谷来对抗白道吗?」

    司马青岚窒了一下。「我们……我们可以保持中立。」

    司马毅叹息。「青儿,你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难道不明白当黑道与白道正面起冲突之时,并无中立这种立场让你选择?」

    「但……但是……」

    「贤侄,听杏姨一言如何?」杏夫人又插进来了。

    在一旁冷眼旁观片刻,杏夫人很快就看出在场的人里头,脑筋只有一条纹路的聂勇超、聂元鸿和聂元夏都很容易说服,聂元宝更不会有问题,老娘说什么他就是什么,顺娘则是依着夫婿的意思,最难以说服的就是聂元春和司马青岚。

    聂元春不再如同幼时那般好哄好骗,现在他会认真为妹妹着想,但反过来说,这一点正是可以利用的。

    至于司马青岚,这人是个标准的正派人物,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聂冬雁,她看得出来,司马青岚仍未对聂冬雁死心,为了聂冬雁,他也会暂时撇开良心,一旦撇开良心,什么话都好说了。

    「杏姨?」

    「千不管,万不管,你起码该为雁儿想想,就算我们愿意保持中立,但雁儿呢?她肯吗?不,她定然不肯,结果,她会连同恶阎罗一起被白道的人歼灭,这点你可曾考虑到?」

    果如她所料,一提到聂冬雁,司马青岚的表情立刻变了。

    「么妹?」他很明显的迟疑了。

    「没错,为了雁儿,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雁儿继续和恶阎罗在一起,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这点想来你应该会赞同吧?」询问的眼神转注聂元春。「还有春儿,你也应该不反对吧?」

    聂元春皱眉思索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而司马青岚见他点头,犹豫一下,也点头了。

    「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杏夫人慢条斯理地环视众人。「为了咱们两家人的安全,更为了雁儿的将来,我们不仅要和恶阎罗撇清关系,更必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众人相觑一眼。

    「什么事?」

    杏夫人突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就像一个阴毒的女巫。

    「我们必须……」

    因为聂冬雁的娘亲,她整整有十年时间陷在痛苦、妒恨、怨怼与自我折磨的地狱中,这些,她全都要从聂冬雁身上找回来,一丝不漏,还要利上加利。

    她要那个女人在阴曹地府中也要后悔莫及!

    ☆ ☆ ☆

    清早起床,聂冬雁伺候李慕白穿妥衣裳后,照例先亲手替夫婿倒杯热茶,再自去梳洗更衣,之后两人才一同用早膳。

    这日,也没什么不同,李慕白端坐窗前,闲适地端着茶,吹开飘在茶面上的茶梗,一面注视着已换妥衣裳,正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的妻子,一面漫不经心地徐徐进了口茶……

    霍地,甫入喉的茶水又倒喷而出,聂冬雁愕然回眸。

    「怎么?茶太烫口?」

    李慕白低眸凝视着手中的茶,表情僵硬,「这茶,谁泡的?」语声也有些暗哑。

    「一向都是秋香泡的呀!」拿一条与衣裙同色的发带将满头乌黑丰润的长发束好后,聂冬雁一边戴上一对雅致的珍珠耳坠子──李慕白送她的,一边朝他这边打量。「不够香吗?会不会是她忘了冲第二泡?你知道,这种茶一定要第二泡才会出味。」

    缓缓地,李慕白将视线拉抬上来,古怪地盯住她,盯得聂冬雁开始不安起来,戴好耳坠子后立刻起身过去。

    「真的那么难喝吗?」她拿过去茶杯,「我喝喝看。」茶沿就口欲喝。

    冷不防地,李慕白一掌拍掉茶杯,聂冬雁呆了呆,尚未反应过来,李慕白业已环住她的腰际飞身破窗而出,但方始见到灰蓝的天空,迎面三道凌厉的劲风便扑击而至,李慕白倏然侧旋而下,落地略显颠踬。

    「怎……怎么了……」

    回目急视,眼见居楼前围着十人,个个劲装打扮手持武器,各自占据了最利于出手搏杀的位置,聂冬雁心中当即有所颖悟,霎时间,她宛如掉入冰窖内,全身都冷透了,但她依然不愿相信。

    「不,不可能、不可能……」粉颊微微抽搐着,她连连摇头。

    聂文超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戒慎地盯住李慕白。

    「恶阎罗,不必再费事抵抗了,我想你该听过唐门的千魂绝,只一沾喉,一般人至多三个时辰便封喉毙命,习武之人或可支撑三天,内功再深厚亦不会超过十三天,你再抵抗也是无用,终究是死路一条,看在雁儿的份上,只要你束手就缚,我们会给你个痛快……」

    「不!」双目泪光莹莹,聂冬雁尖锐的泣呼,悲愤、狂怒。「为什么?为什么?他救过你们呀!」

    「不,他没有救我们,」聂文超冷漠平板地说。「他救的是你,不是我们。」

    「什么?你……你竟然……」聂冬雁难以置信地再度猛摇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们是为你好,雁儿,」聂文超脸容更冷硬。「华山派掌门已发下侠义帖,广邀武林同道共同征讨阎罗谷以及与阎罗谷有关系的人,倘若你继续跟他在一起,必然没有活路可走,而我们两家人也都会被牵累,为了切断与阎罗谷的关系,更为了避免他说出与我们之间的牵扯,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牺牲救命恩人来保全他们自己?

    终于,聂冬雁相信了眼前的事实,愤怒的目光徐缓地扫过眼前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除了杏夫人和聂元宝,每一个被她扫视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别开眼,不安地望向他处。

    最后,视线回到她的亲爹脸上,憎恨又懊悔的盯视着,她咬着牙齿,全身血脉偾张,一肚子狂焰,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蓦而,她放声高亢的大笑,「侠义?侠义?这就是所谓白道的侠义?」笑声充满了嘲讽与轻蔑。「慕白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需要帮助的人,只有忘恩负义的畜生,伸手救了只会被反咬一口,就像你们,你们是畜生,忘恩负义的畜生,没良心、没人性的畜生!我错了!天知道我有多后悔,我竟然要他出手救你们这些根本不值得救的畜生,以至于今日他反被你们这些畜生陷害!」

    「么妹,我们……」聂元春不安地试图解释。

    「住口!」聂冬雁怒吼。「别叫我,我不认识你,你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你们统统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畜生,我不认识你们!」

    聂文超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