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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相思苦第2部分阅读

      只怕相思苦 作者:

    南的滇池,徐徐漫行于五百里滇池旁,闲意浏览那汪洋碧波万顷风光,清波白云连天滟潋,有海的气魄,也有江南水乡的娇媚。

    「我一直以为所谓的恶人应该是指那种罪大恶极、满手血腥的枭孽,从来没想过对于一个普通小民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盗匪便足以伤身害命。」聂冬雁突然提起前一日的事。「现在才知道我真是太幼稚单纯了。」

    「这世间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李慕白淡淡道。

    「说的也是。不过……」聂冬雁斜睨着两只乌溜溜的瞳眸在他身上瞄呀瞄的。「我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读书人,脑子里塞满了之乎者也,没想到你明白的倒很多。」

    「人是不能单看表面的。」李慕白低语。「生命里所经历的苦与辣有些会在表象留下痕迹,但也有许多是在看不见的心底深处烙下伤疤,这些伤疤只有自己清楚,别人是一无所知的。」

    毫无预示地,聂冬雁突然停住脚步,仰眸将奇异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好半晌──他人虽长得秀气到极点,个子却相当高。

    「你也有吗?」

    「每个人都有。」李慕白轻声道。「姑娘不也有吗?」

    「你怎么知道?」

    「姑娘会如此坚决反抗令尊,必然是有原因,倘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李慕白深沉地俯视她。「与令堂有关,对吗?」

    聂冬雁的眼神更古怪,又怔忡地凝视他大半天后,突然问到别处去了。

    「我已经十六岁了,你呢?」

    李慕白微微楞了一下,仿佛很意外她会问这种问题。「二十五。」

    「成过亲了?」聂冬雁紧追着又问。

    「不曾。」李慕白的讶异更明显。「聂姑娘此问何意?」

    「何意?」楞了楞,聂冬雁有点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然后耸一耸肩,「没什么意,」转身继续走。「随便问问。」事实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得到答案之后,自己也觉得很纳闷。

    奇怪了,她干嘛问这种事?

    「李公子。」

    「姑娘?」

    「人家说学武之人应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你认为呢?」

    「姑娘自己又如何想?」李慕白不答反问。

    「老实说,」聂冬雁瞄李慕白一眼,一时兴起学他负手而行。「起初我学武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被人家欺负。」

    「这并没有错。」

    「可是我不是应该帮助别人吗?」

    「各人观点不同,即使姑娘认为如此,也应量力而为。」

    「量力而为?」聂冬雁突然又止步,双眼发直,「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她若有所悟地喃喃道,随即兴致勃勃地一把拖住李慕白往路旁扯,在同一块大石块上坐下,然后……

    「姑娘我不去关外了!」她大声宣布。

    「不……不去了?」李慕白一时茫然。「为……为什么?」

    「人家早就说过了嘛!我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学,外公虽然教过我不少,但我觉得还是差很多,所以……」聂冬雁咧嘴一笑。「嗯哼,我决定要另外拜师学艺!」

    李慕白睁大眼,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嗯!让我先想想,要找就找最厉害的人,所以嘛……」聂冬雁咬着手指头沉吟。

    「当今武林中最厉害的人毫无疑问是一皇双剑三魔,他们六人武功不相上下,但刀皇起码有十年以上未曾出现在江湖上,光是找他就会找死我;而怀南剑的儿子死命追着我要娶我作老婆,这个我是避之唯恐不及;伤情剑为情所伤,恨女人恨得不得了,自然不可能收我为徒,就算他肯收我,大概也是要拿我当出气筒;至于那三个魔头就更别提了。」

    喃喃自语至此,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朝一谷二庄三府里去找师父了,不过那个阎罗谷……」

    「阎罗谷?」

    「你问阎罗谷?」一听李慕白问了一句,聂冬雁两眼马上亮了起来,且迫不及待地回答他。「告诉你喔!那是武林中最最最可怕的地方,简直比地狱还恐怖!」有人参与讨论自然比一个人在那边好像白痴一样自言自语好多了。

    「是吗?」

    「听说阎罗谷七阎罗是以年岁排行的师兄弟姊妹,每一位都拥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任何一位站出来都足以称霸武林,幸好他们对这种事没兴趣,否则整个武林早就落入他们的魔掌中了。」

    「原来如此。」

    「听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聂冬雁一本正经地拚命点头。「不骗你!」

    李慕白没有再说什么,聂冬雁以为他相信了,便继续说下去。

    「那七阎罗的老大是笑阎罗,标准的笑里藏刀,笑谈间取人命,令人防不胜防;然后是毒阎罗,毒手辣心,他曾在一炷香之内杀死一个江湖黑帮上下三百多人,只用了一把毒……

    「老三是哭阎罗,她的哭声可以使人发疯而自相残杀,很不幸的,她又非常爱哭;第四位是怒阎罗,脾气比刚睡醒的大熊更暴躁,一句话不对就拔刀砍人;哑阎罗并不是真哑,而是她超不爱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很文静,恰好相反,通常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她哪里,莫名其妙便把命送给她了……

    「而七阎罗之中最凶残暴戾的当属老六恶阎罗无疑,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直取人心,活生生攫去敌手活蹦乱跳的心脏;最后一位是鬼阎罗,他最年轻,也最爱捉弄人,总要把对手玩个过瘾之后再宰了对方……

    「但他们七个都有一个共同点:心性狠毒、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是两手血腥,每一位都背着千百条冤魂,对手不论黑道白道,只问是否得罪他们,素有不留活口的习性,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她喘了一口气,再下结论,「总之,他们是武林中最凶残的杀星,最暴戾的魔头,名震天下是没错,却是教人闻名丧胆,谈虎变色,所以我绝不可能找上他们。不过……」她耸耸肩。「恐怕也很难避开他们。」

    「这又是为何?」

    「七阎罗行走江湖鲜少自曝身分,当他们表明身分的时候,有九成九就是他们打算动手的时候,而他们一旦动起手来必然不留半口活人,既然不留活口,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的人自然少之又少,如此一来,谁又避得开他们?」

    「说的也是。」李慕白颔首。「那么二庄三府又是……」

    「说到二庄……」聂冬雁沮丧地抽抽鼻子。「霸王庄里起码有两、三个人上我家里提过亲,他们还为此争吵不休,我怎么可能上门去自投罗网;至于绿映庄里全是女人,照理说那儿应该最适合我,可是……」

    她叹了口气。「她们的庄主绿芙蓉恨我恨得要死……」

    「为什么?」

    聂冬雁不满地撅起了唇瓣,明媚的美眸里写满了无辜。

    「因为我比她漂亮。真是莫名其妙,这种事能怪我吗?」

    李慕白怔了怔,表面平静无波,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笑意,可惜还是被聂冬雁瞧见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她恼怒地推推他。「人家这么惨,你居然笑人家!」

    「我并没有嘲笑姑娘。」李慕白细声否认。

    聂冬雁怀疑地眯着眼。「真的没有?」

    李慕白忙摇头。「真的没有。」

    聂冬雁仍狐疑地盯住他打量好半晌后,方始收回怀疑的态度。

    「好吧!没有就没有。刚刚说到哪……啊!对了,剩下三府,苏州聂府是其中之一,这就不用提了;另外还有仲孙府和回魂府,仲孙府和聂府不合,我不能去;回魂府隶属黑道帮派,这更不行。所以……」

    她蓦然停住,傻眼。「不会吧!我只剩下四帮九派可以选择?」随即又低下头去数手指头。「我不可能作乞丐,更不可能作和尚、道士或尼姑、道姑,黑道也不予考虑,这样一来……」

    瞪住剩下的四根手指头,她舔了一下唇瓣,再继续念,「天山派少掌门接近不得,华山派很烂,崆峒派与点苍派都不收女弟子……」顿住,猛抬头,美美的脸蛋垮了。「耶?无处可去?太惨了吧!」

    正懊恼间,眼角又瞥见李慕白居然手支下颔在打盹,不禁气从胆边生,猛然一掌推过去,后者惊呼一声跌趴到地上去。

    太过分了,人家在这边伤脑筋,他却凉凉的去找周公聊天。

    「聂……聂姑娘?」李慕白狼狈地爬起来,清秀的脸上一片茫然。

    「你什么意思啊你?」聂冬雁气唬唬地大叫。「人家讲得口水快干了,你却给我打瞌睡!」

    「可是……」李慕白吶吶道。「聂姑娘不觉得请令外祖帮忙更快吗?」

    「咦?外公?」聂冬雁怔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对喔,找外公帮忙更快嘛!好,我们还是到关外去!」

    「现在?」

    「当然不是,我要看过端午的龙舟比赛后再去。」

    「但……那还要一个半月……」

    「没错,所以我们要好好计画一下在这一个半月里要到哪里打发时间……」

    我「们」?

    李慕白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 ☆ ☆

    端午过后半个月,他们还在贵州黄果树瀑布流连。

    李慕白毫不意外,至于聂冬雁,一开始她自己也是莫名其妙,这种时候,她应该已经快到外公家了不是吗?

    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这里的风景举世无双,特别美吗?

    也没有啊!

    左思右想几乎想破了脑袋,最后,终于给她想清楚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她舍不得结束这一切。

    更正确的说法是:她舍不得结束与李慕白相处的时刻。

    虽然贪玩的她起初纯粹只是看他好欺负、好捉弄、好利用,才会硬拉着他到处跑。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思竟然偷偷逃离了原来的目的,不再只想着今天要到哪里游,明天要上哪儿玩,莫名其妙的反倒老惦着就在她身边的人,而且视线不管怎么转,最后也总是会转回到他身上去。

    最可怕的是,偶尔与他四目相对,竟然还会心头小鹿乱撞起来。

    伤脑筋,她好像喜欢上他了耶!

    她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不喜欢她,甚至可能很讨厌她的人,这不是糟糕到极点的状况吗?

    她该怎么办?

    第三章

    这年,黄河再度决堤改道,沿海各省更是连连风灾,一批又一批的灾民仿佛潮水般涌入灾区附近的城镇,无助的眼神、乞讨的脏手、悲凉的处境、困窘的情景,几乎走到哪里见到哪里,令人眼热鼻酸。

    贝齿紧咬下唇,眸眶盈盈含泪,聂冬雁满心酸楚,恨不得回家搬几车银子来救济他们,但是……

    李慕白全然无动于衷。

    聂冬雁错愕地注视着李慕白,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清澈的眼神柔和依旧,并没有鄙夷,没有轻视,但也没有同情,没有悲悯,仿佛这一切他都看不见。

    为什么?他瞎了吗?他真的瞧不见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多凄惨吗?

    「你没瞧见这些灾民吗?」聂冬雁忍不住要问。

    「瞧见了。」

    原来他不是瞎子。

    「那么……」聂冬雁依然紧盯住李慕白。「你不想救济他们吗?」

    「不想。」李慕白毫不迟疑地否决,依然轻声细语,却看也不看聂冬雁一眼。

    沉默一会儿。

    「你不同情他们?」

    「不。」

    「不可怜他们?」

    「不。」

    「为什么?」聂冬雁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愤慨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宛如利矢般尖锐。「他们明明那么可怜,那么需要人家帮助呀!」

    李慕白这才淡淡瞟她一眼,「需要帮助的人并不一定真的需要帮助,」他细声细气地说。「可怜的人也大有可能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两眼一眯,聂冬雁正待反驳回去,但不知为何,她又吞回破口大骂的冲动,换上若有所思的眼神注定李慕白。直至他们进客栈要了两间房梳洗一番后,李慕白来敲她的房门。

    「聂姑娘,要用晚膳了吗?」

    「要,不过……」她依然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瞧着他。「我们叫进房里来吃好不好?」

    片刻后,在等待晚膳送来时,聂冬雁依旧怔楞地注视着李慕白,后者仍是半点异样神色都没有。

    「记得小时候,外公送我一只小狗,我好喜欢它,因为它非常聪明、听话又忠实,」突然,聂冬雁说话了。「外公也说,狗是永远不会背叛人的,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才是。」

    李慕白静静地倾听,眼神带着一丝困惑,显然是不明白聂冬雁无缘无故说这些干什么。

    「但有一天,家里新来了一位奴仆,工作非常勤奋认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讨厌狗,避之唯恐不及。」聂冬雁继续说。「我想尽办法要让他明白小狗其实是非常忠实可爱的,但是他始终无法接受,不过我不肯认输,心想非要使他喜欢上我的小狗不可,于是硬逼他每天牵我的小狗出去散步、替它洗澡、喂它进食,直到我娘阻止我继续那种幼稚的行为……」

    「雁儿,你可有注意到,阿福的左手不太灵活?」

    「注意到啦!娘,阿福的左手是不是受伤了?」

    「不,他现在没有受伤,但许久以前,他的左手臂曾经断过,被狗咬断的,而且那只狗还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

    「耶?怎……怎么会?」

    「更糟糕的是,那只狗也咬死了他的妹妹。」

    「天……天哪!」

    「那一年大饥荒,他们一家人自己都没得吃,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喂狗呢?而狗儿虽是忠实的,可也不能说绝对没有例外。因此,雁儿……」

    「……不能因为别人跟我们不一样就认为人家一定是不对的,应该想想人家是否经历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而导致这种结果。」聂冬雁的双眼始终凝住李慕白不移。「我娘大约是这么说的,我想,你……应该就是这样吧?」

    仿佛入定的老僧般,李慕白神色丝毫未变,始终平静如恒,但柔和的眼神里却跳跃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火焰,然后,他落下眼皮藏住那抹火焰。

    良久……良久……

    「先父曾也是个武林中人,」他终于出声了。「虽非赫赫有名的人物,却也行走过江湖几多年,难免有些人死在他手中。直到他退出江湖成亲生子,回首年轻冲动时所做下的蠢事,决定要尽其所能的来赎罪……」

    语声非常轻细,几乎听不见。

    「于是,他成为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无论对方是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江湖中人,非江湖中人,只要上门来求助,他都不问原由、不计代价的帮助对方。这样十多年下来,接受过他济助的人不下数百人,若再加上捐款赈灾的数目,说是成千上万人也不为过……」

    话说至此,他突然拂了一下衣袖。

    「可有一回,他出门收帐时救了一位被仇家暗算的江湖同道回来,那是个白道中声望极高的大侠,先父不但救了他,更且推心置腹地与他成为至交好友,对他毫无戒心……」

    万万没想到,那位李父视其为生平最至交的白道中人表面上光明磊落,实则暗中觊觎李家的万贯家财,竟然伙同贼人假作强盗洗劫李家,将李家上下七十几口人全数杀尽,包括李父,李慕白的四位兄姊,独独放过了李夫人与当时年仅八岁的李慕白。

    留下李夫人,因为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垂涎李夫人的美色;留下李慕白,因为要拿李慕白来要胁李夫人顺从他。

    而后,他对外扬言是受李父遗言之托照顾李家的孤儿寡母,不仅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李家的家产,连李家主母也顺便接收下来。

    当然,这种说词不一定能尽信于人,但若是那些同样受过李父恩惠,并长住李家白吃白喝多年的十数位食客也异口同声为他「作证」的话,就算再有疑问也无从质疑起。

    所以,没有人怀疑他,一个也没有。

    「……为了我,李家唯一仅剩的孤儿,先母忍辱负重顺从那个畜生,暗中想尽办法要把我送出李家。一年后,她终于成功的避开那个畜生的耳目将我交托给可信之人,是夜便投环自缢追随先父而去,当时先母业已怀有身孕即将临盆,是那个畜生的骨肉,她早已打定主意不让那畜生的孩子有机会出世……」

    说到这里,李慕白徐徐抬起双眸,目光依然清澈,依然柔和。

    「先母在送我离开李家之前只告诉我两句话:这世上没有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只有忘恩负义的畜生。」

    多么悲怆的往事,多么沉重的教训!

    聂冬雁听得目瞪口呆,满心震撼。

    两句遗言,包含了说不出的懊悔,道不完的怨怼,深刻的悲痛,无尽的愤怒,还有对人性的绝望。

    原来狗真的会咬人!

    她能怪他吗?

    不,她无法怪他。

    明知他太偏激。

    她还是无法怪他。

    即使他心已太狠。

    她依然无法怪他。

    不但无法怪他,她更喜欢他了!

    因为太心疼。

    凝望着那张秀气的容颜平铺着宁静柔和的表情,她似乎可以看见李慕白隐藏在平静表面下那颗受创的心仍在潺潺流着鲜红色的血。

    为他心痛、为他悲伤、为他愤怒,激荡的情绪揪紧了她的心,扰乱了她的理智,她暗暗发誓,无论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是白道中哪一号了不得的大人物,她非替他报仇不可!

    然而,仅仅七日后,她便悚然心惊的发现,他根本毋需别人为他报仇……

    ☆ ☆ ☆

    天底下没良心的人比比皆是,趁火打劫者也是其中之一。

    人家房子被淹了,一夕之间财产尽归乌有,这样已经够凄惨了,就算偷藏了一、两粒碎银子,或者几样珠宝首饰,那也是为了将来安身立命之用,不然叫人家要怎么活下去。

    偏偏有人就是连丁点活路也不给他们留,不但硬是劫去他们唯一仅有的些微老本,还要捉走他们的妻子女儿,只要够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别想逃过被抓去卖的厄运。

    没钱救济灾民,替他们除去那帮劫匪多少也算是帮上忙了吧?

    聂冬雁这么认为,于是又拉着李慕白客串麻雀到处寻找那帮专拿灾民作目标的「恶螳螂」。

    数日后,好不容易,终于让她找着了贼窝,就在石人山半山腰上,可是……

    「聂姑娘,你当真要单人匹马闯进去?」

    「对啊!最多才十几二十来人,难不成还得找帮手?」

    「但他们……」

    「安啦、安啦,姑娘我应付得来啦!」

    「可是……」

    「不过几个贼匪,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可以……」

    「够了!如果你害怕的话,躲远一点就是了嘛,别再啰唆了啦!」

    不耐烦地把李慕白赶到路旁去发呆,聂冬雁便大剌剌地上前去叫山门,出来的果然只有十多人而已,也确实很好应付。

    但当她提剑追着最后一个落荒而逃的贼人进入山寨里之后,方才察觉小小的山门里头竟是那样大一座山寨,那个狼狈逃命的贼人拉开嗓门吆喝几声,四面八方顿时涌出数不清的人影,保守估计起码有两、三百人。

    聂冬雁一颗心顿时沉落谷底,开始品尝到后悔的滋味,再见领头的那三个家伙竟是施展轻功如飞掠来,明摆着就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这是诈欺!

    不过这时反悔也来不及脱身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伫立在山寨正中央,任由那些盗匪层层迭迭包围住。

    然而更教她心惊的是,那三个家伙其中之一身影一至便闪电般攫去她的面纱,她根本无法阻止,甚至被拿去面纱之后才察觉到不对──这表示她的武功远远不及对方。

    霎时间,四周响起惊人的抽气声,旋即陷入一片窒息般的静默,两、三百双直勾勾的眼全盯在她的娇容上流口水,包括那个揭去她面纱的猥亵汉子,同样张口结舌,落地踉跄,差点跌跤。

    怎么不干脆跌死算了!

    聂冬雁忿忿的暗忖。

    虽说她早已习惯人家垂涎的目光,但此刻这种处境实在不对头,搞不好小兔子真的要被吃掉了,就算没被吃掉,也会被口水淹死!

    「小……小娘子,」好半天后,猥亵汉子才神魂不定地开了口,「你……你可是特意来加入我们的?」口水太泛滥,讲起话来有点像在水里吐泡泡,也好像是在吃自己的舌头。「没问题,押寨夫人的大位子就由你来坐……」

    「作你的春秋大梦!」聂冬雁气得柳眉倒竖,美眸圆睁。「姑娘我是专程来要你的狗头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贼徒!」

    谁知猥亵汉子睁着一双馋涎欲滴的色眼,更是满脸陶醉的样子,「天哪!你这声音还真是娇滴滴,软绵绵,听得我浑身骨头都酥了。」说着,还真的涎下口水来了。

    聂冬雁顿时恶心地倒退一步。「不要脸!」

    她一退,猥亵汉子马上前进两步,差点撞上她,她立刻又退后两步,不料猥亵汉子眯一下眼,竟然出手点住了她的|岤道。

    同样的,她根本闪不开,只能又惊又怒地大吼,「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猥亵汉子喃喃地重复,蓦而大笑,周围的人更是笑成一团,模样一个比一个滛秽。「小娘子,当然是要好好怜惜你呀!」说着,粗糙的手用力在她的粉颊上摸了一把。「啧啧,好粉嫩的肌肤!」他赞叹着,手往下移。

    「住手!」聂冬雁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苏州聂府的人,你敢碰我试试看,我爹非宰了你不可!」

    那只色胆包天的手仅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唰一下撕开她胸前衣襟,「但你爹不会知道你在我这儿。」猥亵汉子满不在乎地说,又迫不及待地唰一下扯掉她水绿色的肚兜。

    「你!」聂冬雁又羞又急得差点咬碎了银牙。

    瞪住那双浑圆饱满,肤白似雪,玉肌凝脂般的胸脯,猥亵汉子的双眼几乎冒出火来,满嘴的口水又开始淌出来,比狗更像狗。

    「放心,小娘子,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话落,那只五指大张的手陡然朝她胸前抓去。

    聂冬雁的心跳几乎停摆,眼角泪水猛然溢出……

    逃不掉了!

    但出人意料之外的,那五根手指头在即将碰触到她胸脯肌肤前的那一剎那蓦然定住,好像被人点了|岤道似的。

    泪水讶异地止住,聂冬雁不觉瞪大眼,旋即注意到猥亵汉子的脸孔突然扭曲了一下,然后变成一片空洞茫然,她正感疑惑,又发觉四周的人个个一副惊怖欲绝的表情瞪着猥亵汉子背后,而且还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后退。

    她也想看看猥亵汉子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由于视线被猥亵汉子挡住,什么也瞧不见。就在这时,猥亵汉子突然以迟缓不稳的动作转过身去,于是,聂冬雁骇异地瞧见猥亵汉子背心处竟然开了一个比拳头更大的洞,更可怕的是,里面是空的!

    然后,猥亵汉子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随后映入聂冬雁瞳孔内的是李慕白那张秀秀气气的脸庞,温驯柔和的眼神,宁静安详的表情,还有他的手上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一颗仍在微微蠕动的心。

    「没有良心的人,」他轻言细语地柔声道。「留着心何用?」

    声落,五指往内收,噗的一下掐爆了那颗心,继而,黑色身形霍然暴旋,五指如勾,千百爪影随之爆射而出。

    聂冬雁惊骇得两颗眼珠子都瞪凸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她所谓的「读书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掠在那两、三百个匪寇之间,像一抹虚无飘渺的烟,看不清,摸不着,于是,四周开始响起一声声心胆欲裂的惊呼,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嚎,还有哭爹喊娘的尖叫、哀泣。

    「天哪、天哪,活阎王!」

    「救命啊~~」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爹啊!娘啊!」

    那两、三百个适才犹神气活现的壮汉子,此刻个个仿佛遭天打雷劈般纷纷夺路狂奔,推挤跌滚,如同被惊扰的鸟兽般四散逃逸,又似被恶猫追噬的小老鼠到处吱吱乱叫,恨只恨爹娘少生给他两条腿,怪只怪上天吝于赏赐给他一双翅膀。

    但尽管他们没命的狂奔,亡魂般的乱窜,那教人魂飞魄散的「噗!噗!」声仍不断响起,逃命的人依然一个接一个陆续倒下,每个都是胸前一个大窟窿,还少了一颗活蹦乱跳的心。

    如此凶残的要人命手法,武林中只有一人会使。

    ……七阎罗之中最凶残暴戾的当属老六恶阎罗无疑,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直取人心,活生生攫去敌手活蹦乱跳的心脏……

    聂冬雁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但是她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阴森森又血淋淋的事实。

    然后,更多有关于恶阎罗的传言逐一掠过她的脑海……

    生性狠毒,心黑手辣,残毒专横,滥施杀虐,杀人如麻……

    曾只身进袭盘龙潭,在一刻钟之内挖去四百多颗人心,也曾单人独挑赤枪会一百九十八骑,杀了个天昏地暗,这也就罢了,毕竟盘龙帮与赤枪会都是无恶不作的黑道枭帮,被消灭也是活该……

    可恨的是,号称仁心孟尝的白道大豪司空贤,平日乐善好施,为人磊落坦荡,竟也无缘无故被恶阎罗在一夜之间夺去全府上下两百多条人命,最后还放了把火烧了个一乾二净……

    这些,全都是他干的?

    那个性情温驯、脾气好好,老是被她欺负到没可奈何苦笑的「读书人」,这些,全都是他干的?

    她实在无法相信!

    但事实就在眼前,且仍在持续着,那凄厉的哀嚎,那惊恐的求饶,那慌乱杂沓的奔逃脚步,依然持续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聂冬雁仍然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转动眼珠子扫视目力所及之处的景象,而这已足以使她背脊发凉,心头震骇不已。

    纵横交错遍布四周的尸体,满地尚在流淌的鲜血,而最教人不寒而栗的是伫立在这片活生生地狱景象正中央的李慕白。

    聂冬雁心惊胆战地注视片刻他那双血淋淋的手──上面还有一些心脏的碎沫渣子,再拉高视线凝住李慕白的容颜,一如以往的恬静表情,不见一丝狠毒,不见半点冷酷,甚至不觉分毫杀气,仍旧是那么柔和、那么安详,就像个连只鸡都狠不下心去宰的温柔男人。

    他真的是恶阎罗?

    慢条斯理地,李慕白转身步向井边,就井旁的水桶洗净手上的鲜血,又脱去溅满血迹的黑色儒衫,里面是纯黑色的紧身劲装,再走回她身前,提起适才扔在地上的行囊取出她的衣衫,动作异常轻柔地为她披上,遮住那一片无限美好的裸露春光,然后点出一指解开她的|岤道。

    「现在,聂姑娘,我们要上哪儿去呢?」他细声细气地问,并从另一个行囊取出另一件黑儒衫穿上。

    要上哪儿去?

    双手紧揪住披在身上的衣衫,聂冬雁又是惊骇,又是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一时仍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聂姑娘,有什么不对吗?」李慕白静静地俯视她,困惑地问。

    有什么不对?

    他竟敢这么问,难道他不……

    遽尔,她脑际灵光一闪,不觉脱口问:「告诉我,那个害死你全家人的畜生叫什么名字?」

    李慕白深深凝视她好一会儿后,方始慢吞吞地回答她,「司空贤。」

    果然是他!

    聂冬雁恍然大悟,除了杀人手段残酷不留情之外,恶阎罗最为江湖中人深痛恶绝的就是这件事,但这怎能怪他呢!

    他要报仇啊!

    「你为什么要杀少林凡月大师?」

    「大和尚有j杀女人的恶习。」

    武林中人却说是恶阎罗在j杀女人之际被凡月大师撞见,因出面阻止而被杀。

    「为什么要杀青城派青虚道长?」

    「他杀了自己的徒弟,意图侵占徒弟的家产。」

    江湖上却传言是青虚道长为救徒弟反双双被杀。

    「丐帮帮主?」

    「死在我手中的并非原来的丐帮帮主,而是千幻秀士易容假扮的冒牌货,真正的丐帮帮主早已被他杀死。」

    老天,事实竟然差距如此之大!

    聂冬雁惊讶得直眨眼。「你为什么从不辩解?」

    「为何要?」李慕白神情淡然,低低柔柔地反问。

    这还用问吗?

    「因为……」聂冬雁蓦而顿住,若有所悟地仰眸对上他那双澄澈柔和的眼,深深地、久久地凝视他,李慕白也很有耐性地等待着。

    良久,良久……

    突然,聂冬雁背过身去。「你下手为何如此残忍?」

    在她身后,李慕白轻轻呢喃,「没有良心的人,留着心何用?」

    没有良心的人,留着心何用?

    是的,他没有说错,没有良心的人要心何用?想更多卑劣歹毒的j计,做更多灭绝天良的勾当?

    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没有良心的人。

    不知为何,聂冬雁的心突然尖锐地刺痛起来,痛得她差点呻吟出来。

    他明明是个好人啊!为什么大家都要说他是坏人呢?

    「我想……」

    「姑娘?」

    「我们该出关去找我外公了。」

    ☆ ☆ ☆

    一日之间,聂冬雁好像突然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

    她不再贪玩、不再任性,乖乖的任由李慕白领着她朝关外而去,甚至几乎不说话,总是若有所思地偷觑着李慕白,只偶尔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李公子,你可有私心恋慕的姑娘?」

    「不曾有过。」

    「哦!」

    或者是──

    「李公子,倘若有人用狡猾的理由逼你做不乐意的事,当然,不是坏事……呃,应该不算吧……总之,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会如何?」

    「该我做的事,就算再不乐意我也得做;不该我做的事,就算任何人逼我我也不做。」

    「哦!」

    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并不能让聂冬雁满意,但在出关那一天,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管能不能成功,她还是要试试看!

    即使他不喜欢她,甚至可能很讨厌她,或者在被逼迫的情况下,他会更厌恶她,她还是非得试试看不可,因为……

    她不想后悔一辈子。

    第四章

    千山,又称千朵莲花山,因为那迭翠的峰峦宛如千朵怒放的莲花,是关外三大名山之一。

    聂冬雁的外公宗震岳便结庐于千山中的松涛林海间,坐对千峰万壑,后有流泉飞瀑,左右是参天古树,仿佛出世隐士的清修净地,怎么也想不到主人竟是一个粗犷豪迈的魁梧大汉,还有他的儿子、媳妇与孙子。

    「外公!」

    一见着宗震岳,聂冬雁便宛如||乳|燕投林般飞入他怀里,而自宗震岳眼底的慈祥与怜爱也可看出他对外孙女儿的宠爱。

    「三年不见了,乖娃,快让外公仔细瞧瞧……唔,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

    聂冬雁娇憨地仰着脸容由着宗震岳端详。「爹也这么说呢!」

    一提到聂冬雁的爹亲,宗震岳的脸唰一下立刻拉成马脸,「哼哼,那家伙还活着吗?真是上天无眼!」适才的欣喜瞬间消逝无踪。「来,乖娃,告诉外公,你爹待你可好,可曾欺负你?」

    「这个……」聂冬雁犹豫一下,眼角朝静立一旁的李慕白瞥了一下。「外公,这个待会儿再说啦!瞧,人家辛辛苦苦送我来,你好意思教人家在那边罚站,不理不睬?」

    「啊!当然、当然。」宗震岳忙对李慕白抱拳拱了拱。「有劳这位公子护送雁儿到此,老夫在此谢过。」

    「不敢,宗老爷子,」李慕白斯斯文文地长揖还礼。「劳烦聂姑娘苦等八年,这是晚生该做的。」

    「呃?八年?」宗震岳满脸问号,茫然不解。

    聂冬雁噗哧笑了一下。「别管那个啦,快让人家进去休息嘛!我们……啊!对了,舅舅、舅妈呢?」

    「你舅舅的岳父大寿,他们一起去拜寿,大约还要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好,那今儿个就由我来下厨,外公,李公子就交给你来招呼啰!」

    话落,聂冬雁即匆匆行向屋后,宗震岳则粗豪地拉着李慕白一起坐下。

    「来来来,这位公子,你还没告诉老夫尊姓大名啊?」

    「有劳宗老爷子动问,晚生李慕白。」

    「原来是李公子,那么你又是如何识得雁儿?」

    「唔,说来话长,起因是一条小白蛇……」

    ☆ ☆ ☆

    深夜,宗震岳的房门突然响起几下轻细的敲门声,正待就寝的宗震岳讶异地上前启开房门。

    「咦?雁儿,这么晚了,你……」

    「嘘~~」聂冬雁忙暗示宗震岳小声一点,再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外公,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现在?」

    聂冬雁严肃地点点头。「现在,不然就来不及了。」

    「好吧!」宗震岳狐疑地打开门让她进入。「不过究竟是什么……」

    门关上了,没有人知道聂冬雁和宗震岳谈了些什么,但他们确实谈了很久,当聂冬雁离开宗震岳的房间时,东方天际业已隐透鱼肚白。

    聂冬雁神色疲惫,唇畔却挂着一抹满意的笑容,还有一份深切的期待。

    ☆ ☆ ☆

    护送聂冬雁到千山后的翌日,李慕白便开口要告辞,但宗震岳端着长辈的架子硬是把他给留了下来。

    「你不肯留下来住个十天半个月,这就是看不起老夫!」

    这么大一顶帽子重重地压下来,个性原就温驯的李慕白马上屈服了,于是,他住下来了。

    奇怪的是,之后的日子里,除了洗衣打扫做饭之外,聂冬雁几乎都躲在房里不晓得在干些什么勾当,宗震岳则每天拉着李慕白谈天说地,天南地北的聊,多半是宗震岳在说,李慕白总是静静地聆听,柔和的眼神里从不曾流露出一丝半毫的不耐烦。

    这样过了十多日后的某天清晨,用过早膳后,聂冬雁又溜回房里去,宗震岳偕同李慕白一道走出屋外,拍拍满足的肚子,闲聊似的问:「李公子,雁儿的手艺不错吧?」

    「确实。」李慕白衷心同意。

    「这些日子来,多半时间她都待在房里头做女红,看来她也不是静不下来。」

    「说的是。」

    「还有,老夫的媳妇不在时,家里头内外也都是她在打理,你认为……」

    「老爷子?」

    「她会是个好妻子吗?」

    「毋庸置疑。」

    宗震岳满意地笑了,而后侧过眼来注视李慕白片刻。

    「李公子,咱们散散步如何?」

    「老爷子有兴致,晚生自当奉陪。」

    于是,宗震岳带头启步往屋后的瀑布而去。

    天,淡淡的蓝,白云仿佛棉絮在天上飘,四周的山峦林野平和而静寂,除了越来越清晰,隐隐如雷鸣般的瀑布激流声。

    片刻后,他们来到瀑布前,更是水声轰隆,震耳欲聋。

    「真是壮观啊!」李慕白低声赞叹。

    朦胧的水雾弥漫在瀑布四周,像一片迷茫的天幕,李慕白负手伫立于水潭边凝目观望千军万马奔腾般的瀑布,后几步处则是一脸惊愕之色的宗震岳。

    浓重的湿气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滴滴晶莹的水珠点缀在眉梢眼角与鬓发间,但李慕白身上却无半点湿气──所有的湿气全被阻绝于他身周一尺之外,仿佛一座无形的护幕将他完好地包裹在内。

    宗震岳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果真会武功,外孙女并没有骗他。

    眯了眯眼,宗震岳突然抬掌击出两股勇猛的劲气,但李慕白却好像背后长有眼睛,在劲气到达他后背的前一剎那蓦而像朵浮云似的飘移开去,仿佛一根毫无重量的羽毛般停留在水潭上方的半空中,然后慢吞吞地回过头来,以无比柔和的眼神询问地望着宗震岳。

    「老爷子,有事吗?」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吹,却能穿透雷鸣般的水声直达宗震岳耳际。

    宗震岳更是张口结舌,下巴掉到地上去拉不回来。

    天爷,这还能算是武功吗?

    好半天后,他才收回震慑的心神,豁然大笑。「好一个读书人,来来来,老夫手脚许久没活动过了,来陪老夫比画比画吧!」

    声落,身形如隼鹰似暴虎般扑出去……

    ☆ ☆ ☆

    聂冬雁看看一身干爽的李慕白,又瞧瞧浑身湿淋淋,好像刚从水里出来的外公,困惑不已。

    「外公,都几岁的人了,还跑去玩水啊?或是你去游水顺便洗衣服?」

    宗震岳尴尬地呿了一声,再笑吟吟地拍拍李慕白的肩头,对外孙女挤眉弄眼地说:「这小子,果然是个好家伙!」然后很高兴的又更用力地拍拍李慕白的肩。「贤侄,待老夫换过衣裳后,咱们来喝两杯。」

    贤侄?

    聂冬雁听在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