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第118部分阅读
掌事 作者:rouwenwu
她道,“南德虽然不复存在,但公主深得百姓厚爱,仍高贵可敬。 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叫,连元相都称公主,谁敢造次?”
刘宝儿听玉香提到元相,面若桃红,“他只是……只是顾着小时候的情谊。在太后和皇上这般对待他之后,想不到他还如此礼遇我。我感激不尽。”
玉香为刘宝儿除衣,“错又不在公主。而且公主美丽善良,是男子都喜欢你,更何况你本来就要与元相当夫妻的。过了这些年,你俩最终还是要成就缘分了。”
“他娶妻了。”说到这儿,羞涩的面容覆上淡愁。
“元相将来必定称帝,皇后位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公主不必急于一时,哪怕是妾,先忍耐着,等日后成了贵妃,再徐徐图之。”玉香为刘宝儿,也为自己谋出路。
刘宝儿轻点头,“我不在意当妾,只要他……对我好。”她在兵荒马乱中认识到很重要的一点,落难凤凰不如鸡。如今她但求一个可以给她依靠的夫君,能照顾自己。
“元相对你不好么?这些衣裙,这些首饰,便是在宫里都不曾有过这么好的。男人送女人如此珍贵之物,不是对她喜爱又是什么?”玉香觉得不会看错,“公主,有我在,你就安心好了。”
刘宝儿浸入温水中,香气袭人,令她舒服得吐口气,明天就到扬城了,不知元相的妻长得美不美。她想着,有点紧张。
元澄回城那日的一大早,墨紫就被杨悄拉到一家酒楼的楼上。
“视野真好,正对城门,也可以看到三公主的模样。”她笑着对杨悄眨眼。
杨悄干脆认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墨紫叫来小二哥点了粥,“三公主什么样,我虽然好奇,不过我更关心我相公。这些日子征战是否辛苦,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杨悄睁大了眼,“墨紫,你变了吗?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最讨厌男子娶三妻四妾的。”
“我仍然讨厌啊。”墨紫轻轻一笑,“但我已经嫁给了元澄。我是什么样,有什么缺点优点,他最清楚不过,也接受了全部。所以,如果真出现三公主,他对我会有交待。而我是不会出面的,女人不为难女人,尤其是为了同一个男人。”这是男人应该去解决的事。
杨悄突然明白了,“原来不是你变了,而是你对你相公全然信任。”叹口气,“你和元相感情真让人羡慕,要是我也能找到这么个人就好了。”
魏佳随同金银守北境,大概还不知道杨悄在扬城,未曾见过面。
杨悄也再没提过这个名字。
墨紫倒了几杯茶,招呼赞进和阿月阿好都坐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出这话,她略微一愣。这就是答案了吧?
“大公子不会娶妾的。”赞进以为她认命得是这个。
墨紫自始自终不担心这点,她有底线,而且在这条底线上绝不妥协,哪怕受到所有人的质疑。如果元澄娶妾,她就离开。这并不代表她不爱他,只是她不想因为爱失去自我。除此之外,嫁鸡随。
锣鼓喧天,城门大开,将士荣归,百姓顿时欢呼如雷。
队伍中间,一匹黑亮神奇的骏马最引墨紫的瞩目。洁白牙冠镶大珍珠,乌丝高束,一缕不乱。乌墨锦服绣紫牡丹,束袖云靴,腰间坠千思结。第二眼开始,那儒雅的男子就俊美起来。如今他笑容的温润能让看到的人也温暖,人们纷纷自愿跪下,很快就低了一条南北大街,都恭祝元相凯旋。
杨悄看得也是肃然起敬,“元相不当宋地的皇帝,还有谁能当?”
墨紫端碗吹粥,侧头望着那匹黑马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喝着热粥,暗忖他到底怎么想的。
“啊,那辆马车上的女子难道就是三公主?”还抱着侥幸心理的杨悄吃惊指着。
一辆华丽的马车,四面飘青纱,风掀起,就能看到里面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盛装打扮,挽云鬓,金步摇,珠玉相环,容颜姣美,嘴角噙笑,不时对百姓们挥手。
杨悄哼一声,“她当自己是谁,还对大家点头挥手?真是厚颜。”
“不少人喊她三公主,看来她确实挺有人望的。”墨紫要盛第二碗粥,阿月忙帮她。过了头三个月,她的胃口好得出奇。
这时门外有客人也在说这事,大嗓门,所以每个人都听得真切,“两年前,三公主随废帝来扬城,正遇粮荒,乞丐无数。她把自己身上所有银两都拿出来买了米,通过寺庙发放。因此遭废帝冷嘲热讽。两年后再来咱们扬城,三公主仍尊贵非凡,而废帝已是阶下囚。这就是善有善报啊。”
另有人说,“要我说,还是咱元相气度大,是非分明,公正论断。同为刘姓,没有牵连无辜。这正是明君之相啊。”
大嗓门就道,“气度大是一说,才子佳人也是一说。元相俊逸,公主貌美,天作之合。”
那说元澄气度大的人又说,“元相真君子也,目光狭隘者才以为他是贪恋美色。”
杨悄对墨紫挑挑眉,朗声参与,“说得好。我请这位喝酒。”招来小二真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门帘外有人影,“谢姑娘请酒,且允方某回敬一杯。”
墨紫不待杨悄说话,接道,“方公子不用避嫌,请进。”
珠帘一晃,进来一个身穿打补丁儒服却佩长剑的少年公子,剑眉星目,明朗正气。
“在下方湛,回请各位一杯。不过,小姐刚才请的是最好的酒,方某家贫,只能请普通水酒,敬望海涵。”他虽说着自己穷,但神情毫不自卑,坦率潇洒。
“都是酒,都是惺惺相惜之意。”杨悄接过小二递来的酒杯,遮袖喝尽,“请了。”
方湛星眸闪亮,再看杨悄,只觉面善,“小姐莫非是礼部女大人?”
“正是杨悄杨女官。”墨紫戒了酒,由赞进代喝,“公子眼利啊。”
“女大人是扬城名士,不但为六部唯一的女官,还创办女子书院,巾帼不让须眉。方某远远见过两次,想不到今日有幸近睹芳容——”
墨紫轻笑出声,此子倒是直率。
杨悄瞪墨紫一眼,回方湛的话,“不敢当。方公子在哪儿见过我?”扬城表面太平,但也难说没有混进别有居心的人。
“方某是水司监务,随司正办差时,路过书院两次。”芝麻绿豆大的官儿。
“那就得叫你一声大人了。”墨紫道。
“不过我没见过六部中还有穿破衣服的大人。”杨悄也不怕伤人自尊,“难道被克扣了官俸?”
“悄悄。”墨紫不知道杨悄还有苛刻的一面,“官俸能有多少,各家有各家事。”
“在下官微职小,俸银侍养双亲,而且此时不在公务中,穿着随意了些,未曾想遇到女大人。”仍是半点不知穷的清朗神色,方湛微笑。
墨紫有点欣赏他,问道,“刚才听方大人说,目光狭隘者才以为元相贪恋美色。不知有何根据?”
“元相若真是喜爱美色之人,身边早就不止一位正室夫人了。这些日子有多少美女进献,从未听说元相留过一人。从三公主的身份来说,那就更不可能了。三公主毕竟是刘家人,礼遇可以,共枕难也。南德都城虽攻克,废帝,皇太后和吴太师不得人心,但边境仍有效忠于南德的将士,而元相礼遇南德公主,乃收服人心之举。恐怕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谋略罢了。”方湛说得很有把握。
“果然如此的话,方大人可愿离开水司,为我做事。”丁狗让给了元澄,卫庆困在神仙湾,闽松掌管衡城,赞进不愿管别的事,她身边缺独立型管理人才,也就是谋士。
方湛虽然不明白,但也不笨,“夫人是——”
“这位是元相的夫人宋墨紫。”杨悄说出墨紫的身份,“为她做事,那就连升几级了。”
方湛只听过墨紫之名,却没料到今日不但遇到仰慕的杨悄,还遇到了牡丹仙工,忙慎重深揖,“下官见过夫人,谢夫人赏识。”
“方大人不必客气,不过你要是猜得不对,只能还在水司待着。”墨紫不是什么人都用的,能得到她信任并委以重任的人很少。
“猜得不对就是无才无能,水司的官在下也不做了。”好自信的傲气。
墨紫起身,“就冲方大人这句话,我也得亲口问问夫君了。”佳话否?谋略否?
她说走就走,留杨悄付账。
杨悄叫不停墨紫的脚步,和方湛那双明亮的眼睛相对,不知怎么有点尴尬,“多谢方大人回请,但愿你说得不错,便可得到重用,一展所长。”
方湛再躬身,目送杨悄下楼,直到那道倩影不见,脸才慢慢蒸红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478章 不做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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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不做坏人
元澄骑在马上,微笑接受着人们的恭祝,突见前方兵士们往两边分开一条路。等看清那头走来的人,他的目光就离不开了。
初夏的晨光,照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凝聚成明亮的露珠。衣带轻风,丝绦飘动,她的身姿仿佛谪仙下凡来,那般盈动曼妙。到哪儿再去找这样的一个女子,他远行归来,迎接他的,不是卑微的等待,不是哀怨的思念,不是依存的喜悦,而是从宽广天地间为他收翅回来的灿烂和傲然。
他的墨紫啊独一无二的,他的妻。因为她,他相信天命。老天无论让他独行了多久,能送她到他身边,他就是被眷顾的。
喊着元相的声音静了,喊着三公主的声音也静了。众人看着元相下马,脚下如踩流云,很快走到墨紫面前。
墨紫伸出手,“恭祝夫君凯旋。”
元澄牵住了,和她并肩走着,“快五个月了,怎得瞧不出来?”
“我特意挑高腰的裙子来穿,自然不显。”满目人山人海,墨紫回握着他的手,却像在自家后院散步。
元澄将她自上而下又看一遍,“哪家衣店做的?我去退了。好好的孕妇穿得像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店老板赚昧心钱,意图不明。”
墨紫眉头打结,“意图不明?”好笑,“你想让全城人看到我笨拙的傻样子?”
“是有这么点私心。”元澄不否认,“娘子在夫君一人眼中漂亮即可。”她这时肌肤玉透,面容似有柔和辉光,一颦一笑皆引人着迷。
“多谢夫君赞妾身貌美。”墨紫开玩笑的语气,又诚实问他,“马车里的美人是南德三公主?”
“正是。”元澄面色不变,“逃出都城却又让我碰上了。她与皇太后和新帝不同,不能当阶下囚处置。”
看来传闻八九不离十,墨紫决定直接,“你打算如何安置她?要我让人腾出住地来吗?”
元澄眼中微光一闪,仿佛了然她的想法,说道,“她虽无罪,但毕竟是废帝亲姐,哪需要你为她考虑住地,张震会有安排。她颇获一些人的爱戴,我们礼遇之,人心归一。”
原来八九不等于十,差一差二都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
墨紫转头看,见那马车果然随张震的队伍走了,与她和元澄分道扬镳。
“元相。”她叫他。
元澄听她这么称呼自己,“公事?”
“我跟你调用个人,水司九品监官方湛。”挖墙角。
“方湛?”元澄没听过这个名字,“有何能耐让你亲自开口?”
墨紫把缘由跟元澄说了,“全城几乎都以为你喜欢三公主,他却猜到你并非贪恋美色,而是战时策略。此人挺聪明的,又懂工程,我想就近观察下他能不能当个得力助手。我自打怀了你的这宝贝,总觉得脑袋不够用,不但设计图出现失误,很多从前简单能解决的计算现在也要费力。天天犯困,有时候突然眼前一片空白,对动脑深恶痛绝。”
“怀孕会如此么?”元澄露出诧异的神色,“所以全城以为我会娶公主为妾,你也信以为真,要靠这个叫方湛的人来点醒?”
这话后面听着怎么不对劲?墨紫细细探索他的语气,“你在嘲笑我。”
元澄笑了,“因为我以为,我娶不娶妾这样的事,是不需要用到你聪明的脑袋的。”而是,心。
“我不认为你会娶三公主,但我也不确定你带她进城的目的。而且,你和她确实有过渊源。”然后——谁知道呢?同情,友情都可能是爱情的起步。
“渊源吗?说起来也是,差点成为夫妻了。”元澄的表情却不以为然,“各有各的盘算,唯独和郎情妾意牵扯不上。”
他对人没意思,不代表人对他没意思。就在刚才,那位公主发现跟他分道扬镳的时候,神色瞬间哀怨,带着不可置信的吃惊失落。墨紫都看在眼里。
“我又没质问你。”她真是相信他的,“方湛这人调给我用吧。”紧急需要出谋划策的能人。
“我看看再说。”人才,是要先下手为强的。她的眼光一向不错,元澄对方湛产生好奇。
进了家门,墨紫便什么话都敢说,“成亲了,孩子也有了,我的请求也可以被无视了。元澄,别忘了,我还有最后一招的。”
元澄哦一声,“哪一招?”
“和离。”哼跟她抢人?
元澄望过阿月阿好。
她们立刻退了出去,把房门关上。
墨紫竖眼,“你……你……大早上的想干吗?”
“为夫想以实际行动来应对夫人的最后一招。”元澄走近她,眸色幽深,却有夺意。
“我大肚子——。”她以为古人是不知道怀孕稳定期可以那个的。
元澄不待她说完,便欺上她的唇瓣。双臂搂得那般温柔,但唇间又那般炽烈。先是紧压着,方寸不移,好像一动,她的芳香就会消失一样。直到听到她的浅吟,他才加深了这一吻,在她柔软的双唇汲取蜜意,雕琢如世间至宝。
墨紫回应着他,粉舌似蝶,轻喘中呵笑嬉戏。
两人结束这深吻,四目含情脉脉,心口高低起伏。
元澄小心翼翼抱起她放在床上,却道,“我看你真是倦了,多睡会儿吧。”
“嗯?你要走了吗?”刚才不是前餐,而是全餐?
元澄笑着,“你有身孕,我不走能如何?”
高估古人了,墨紫心想。
但她一开口,声音微哑,面若桃花,“过头三个月就可以了。”
说罢,立刻捂住嘴,应该就这样让他走的。可是身体比大脑忠实,分离这么久,她无比想念这个男人。而且,他先点着了火。
元澄凝望墨紫娇艳的容颜,他其实忍耐得很辛苦,全身紧到疼,听她这么说,呼吸禁不住急乱,“谁说的?”
墨紫知道,只要她此时改口,他就会走出这间屋子,全心放在建立太平盛世的大事上。
元澄看出她在摇摆,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弯身凑近,鼻尖触鼻尖,“墨紫?”
看着他诱人的魅颜,墨紫听到矜持垮掉的声音,“苗氏跟我说小心点就行了。她和季大夫生活多年,应该不会——”
错这个字,让元澄吞了下去。
“等一下。”墨紫阻止他解衣的手。
元澄皱起眉,眼中火光簇簇,“墨紫,你不会以为这时我还能从床上下去吧?”
“方湛调给我用。”她还没忘了这件事。
元澄顶着她的额头低笑,“小狐狸。”
墨紫推开他,侧卧撑肘,“你不答应,还就得从床上下去。不过——”咬唇妖笑,学他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怀孕后,肤质也好,身段也好,都变得更美些了。你不好奇想看吗?”
面对心上人的绝色妖娆,元澄嘴角噙笑,面上无奈,暗中欣喜,“好了,答应你。比起最后一招来,这招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娘子不妨今后多用用。”
墨紫探前,任他抱住了,“我也是刚知道这招如此方便,夫君放心,为妻以后一定多加利用。”
一片火,终于烧起来。
等墨紫醒时,已是午后。元澄不在。她记得那时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他就说有事要商议,晚膳才回来。
饱饱补了一顿中饭,墨紫想去船场,出征回来的小衣却不让。
“元相说,今天你哪儿都别忙了,好好休息。”小衣坐在对面嗑瓜子。虽然这会儿标准丫环的模样,但她已是金刀卫官了。
金刀卫是元澄的亲卫,只效命于他一人。
“不出去可以,你得跟我说说这场仗。”没能亲眼看到大胜仗,有些小小的遗憾。
小衣继续嗑瓜子,间中抽空道,“没什么可说的,赢了最重要。”
墨紫笑,“我忘了你不多话。”尽管和师兄们的关系改善,但性格已经定型。
小衣耸耸肩,“我们这边死了很多人,但更多人活了下来。”对胜仗最直白的描述。
墨紫不问了。
阿月进来说道,“夫人,三公主的拜贴。”
“来得这么快?”墨紫打开看过。
“不用看,直接回绝就是。”小衣难得给建议。
“那可不行。我如果把她拒之门外,别人就会以为我小气不容人。这坏人我不当,元澄当去。”贴子写得十分客气,说元相与她有救命之恩,但男女有别,所以她请和元夫人结识,以期将来有机会报答这份恩情。
小衣嘟嘟嘴,收拾了瓜子皮,却坐着没走,“我看戏。”
“看什么戏?”墨紫好笑,“她来拜访,我就待客。”
“三公主喜欢元相。”小衣一路跟回来的。
“猜着了。我夫君惊世之才,翩翩美男子,有姑娘喜欢他,很正常。”总不能把元澄藏在家里,跟她一辈子大眼瞪小眼,“这种事,杜绝不了,我也不能管别人的想法。最好就是,她客客气气来,我客客气气送。”
没一会儿,门帘掀开,进来两人。
“刘宝儿见过夫人。”三公主身穿雅淡的十八片莲裙,结青搭襟云丝纱衣,除了发簪和珍珠腰带,没有别的饰品。
单听这话,单看这身,墨紫就知这位公主很识时务。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479章 紧锣密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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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紧锣密鼓(一)
晚上元澄回来,“刘宝儿来过了?”
墨紫听他连公主都不称呼,眼珠一转,“元澄,这刘宝儿怎么这么巧让你救了?”在这个骑马赶车为交通工具的年头,英雄救美而且还正好是青梅竹马,发生的机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元澄坐下吃饭,“你瞧过了,觉得如何?”
如果是寻常夫妻,这简直就是要纳妾的事先征询了。
“很温和的性子,言语也柔,看得出是个善良的人。不过作为一国的公主,有些过于谦卑求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要娶她为妾,她在我面前却只字不提,只是反复说要报恩。”墨紫夹菜给他,“害得小衣没戏看。”
“她想看什么戏?”元澄笑。
“她上门来要你负责,要我让路,我若不允,就跟我掐架。”墨紫想添第二碗饭,元澄帮她接过去盛了,“结果一句冷言冷语都没有,她待的时间都恰到好处,不长不短的,没法挑毛病。我看她的侍女似乎很聪明。”
“玉香。”元澄告诉墨紫那侍女的名字,“本是士族大家之女,送进宫中陪伴公主,后来就一直留在宫里了。刘宝儿生母地位不高,她自己也没什么心机,但玉香为她筹谋不少。民间能知天心公主之名,全赖此女暗中布置。”
“这么忠心耿耿,也算难得。”良主总有忠仆。
“我已将皇帝软禁在明景苑。暂不动他,因为在南方两州他的岳丈,也就是皇后的父亲蒋华,手握重兵,强硬抵抗。那里土地富饶,物资充沛,前有江,后有海,能攻能守也能退。我既不想硬拼,也不想放蒋华逃往海岛成为隐患。”最后一块难啃的硬骨头,需要等待适当的时机。
“我以为只有良主才有忠仆,想不到一个祸国殃民的皇帝也有人誓死保卫。”愚忠吗?
元澄摇摇头,“蒋华可不会誓死保护皇帝,他图谋自己的利益罢了。”
“所以还可以谈条件?”不杀皇帝,礼遇公主——墨紫脑中闪过一念,“你对刘宝儿另有打算,对不对?”并非因为她受一些百姓的爱戴。
“我虽然已经成家立室,宠妻到了天上去,难道众人看我就成了好人不成?”元澄一笑,j猾之色,“没有用的俘虏,我留他们当菩萨来供?”
墨紫定睛看着他,心想,是啊,近来看多他温柔亲和的一面,都快忘记他贪官的一面了。他曾是宰相,一个擅长玩弄权柄,将对手戏于掌间的人。
元澄注意到她的目光,“怎么,觉得我太狠?”
“没有。”墨紫当然不会如此以为,“就是觉着自己嫁了个好丈夫,挺自得。”世间对女人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浑身是缺点,却找到了让你从里到外十全十美的老公。
“我也觉着娶对了好妻,不但做什么都不用顾忌,还有她助纣为虐。”万一太平盛世不来,两人会承担千古骂名否?
“这会儿我就想到一个词。”墨紫最近爱吃辣,“狼狈为j。配助纣为虐最合适不过。”
元澄哈哈笑,“只有在你身边,才不愁乐。”
墨紫眨眨眼,“谁逗你乐了?我一点也不以为好笑。”
元澄的笑声却更大了,等笑过这阵,他才说道,“刘宝儿如果主动示好,就暂且稳住她吧。在李砚回来之前,我们还不能动。”
“知道了。”墨紫不问元澄的全盘计划。从前没问过,现在也不过问,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和他希望她做的事。
到此时,她也不再焦虑他要不要当皇帝,因为她相信这样一个心志坚定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前行道路的,她只需静静等待。就好像元澄也已经知道了在藏宝地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对于元皎娘的死没有多问一句。他信任她,如同她信任他一样。
快到端午,边关仍紧张,但居住在宋地的百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日常生活,当地官府主动举办一些端午的活动,好比赛龙舟,粽子大赛,斗草集市,让人们也积极过起节来。
而扬城则迎来了贵客——蒋华之子蒋舒。他带随护五百,由李砚带领,代表他父亲前来探视他的妹夫和妹妹,并与元澄谈南海两州的事宜。
早先,元澄就几乎在所有场合中和墨紫共同出现,原本不习惯女子论政的扬城人已经视若平常,而蒋舒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几次下来也接受了。不仅如此,他还很会讨巧,只要墨紫邀请他,他一定到场。好巧不巧,他每回去,刘巧儿也会在。众所周知,元相夫人喜欢上舟游河,所以城里的百姓就常常看到他们在水上高谈阔论的情景。
很快,三公主要为元相妾的传言一分为二,说蒋帅之子钟情于三公主,且男未婚女未嫁,两人更加相配。毕竟要善良高贵的公主当妾,未免降低了身份,尤其大家已能看得清楚,元相与夫人情深意重,一时也不好插个人在中间。第二种版本的佳话没几天就成了主流,公主配宰相,过时。
转眼间,明日就是端午了。元澄颁发官文,扬城所有官员携带家眷临江观赛龙舟,并欢迎百姓们前来一起热闹。被正式邀请的人中,包括了南德皇帝皇后,以及三公主刘宝儿和蒋舒。
墨紫听元澄说为明日庆节做好准备时,突然有种就是明天了的想法,“蒋舒端午之后就要走了,你会答应他们父子的要求吗?”
蒋华想让元澄以封王的名义将两州给他,答应宋地开朝建国后,会向它世代称臣进贡赋税。在此基础上,开放州境,永不禁贸易通商往来,除了土地所有权之外,就和普通州县没两样。
如元澄所说,蒋华只考虑到自身利益,对南德皇帝和自己女儿的境地并未提出任何要求改善之处,反而站在元澄的立场,大力痛斥官场腐败,皇帝弱幼无能,太后和j臣弄权,赞扬他解救百姓于水火的功勋。
“那就得看明日了。”元澄果然有预谋,“墨紫,你可知除了蒋家父子拥有精兵之外,我不愿强攻的另一个理由是什么吗?”
墨紫想了想便答,“我虽然猜不透你这回的心思,不过,蒋家父子似乎很能干。看蒋舒文武双全,知书达理,行事与南德那些官员全然不似,就可知他父亲也是真有本事的人。精兵强将,南德朝廷拿不出来的,他蒋华却有。土地富庶,没有暴,可见百姓生活没有那么糟糕。”
元澄露出欣赏之色,“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蒋氏祖先为开国元老,最大的南德士族,他们一直傍海治理两州,朝廷的事不多过问,多少重赋都按时缴纳,又与皇族有不少联姻,因此朝廷虽然安排不进官员,也就抱着放任的态度。两州百姓在其他州饿孚遍地时,还能吃饱穿暖,对蒋氏极为推崇尊敬。”
“国中之国?”墨紫想不到南德还有这样的地方。
“差不多。宋军打到两州边界,蒋氏只守不攻,高喊同为南德人,平和解决争端,避免死伤无辜,让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元澄因此而为难,“宋军的组成都为穷苦百姓,对方以不伤不死无辜之人的口号,也引起我方的共鸣。即便一定要打,我们不能是先动手挑衅的那个。”
“我们不挑衅,他们就得挑衅。”墨紫一笑,“不动声色激怒对方,所以你定是安排在明日了。”
“墨紫,帮我一个忙如何?”元澄为她轻捏双肩。
墨紫让他捏得很舒服,眯起眼,“你能特意开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元澄笑得低沉。
这时,刘宝儿正在紧张明日穿什么戴什么,“这件金线织的云罗裙会不会看上去太贵气了?也不知道元夫人怎么穿戴,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又不能显得不起眼。”
玉香双臂合抱着几件长裙,有些恍惚出神。
“玉香,别傻愣着,快帮我拿个主意。”想到明日,刘宝儿既期待又忐忑,“怎么样能让元相一眼就瞧见我?”
玉香回神,扯了个笑容,“公主,其实你不觉得蒋公子更好些吗?待你温柔又体贴,瞎子都看得出他喜欢你。”
刘宝儿满心满眼只装了个元澄,哪里听得进这样的话,“蒋舒?我没太在意,他对谁都挺好的,前方要打仗,还能和元夫人说说笑笑,缺心眼。还有,你别乱担心,景王和王妃答应我了,明日找机会帮我提这事。这些日子和元夫人走动,她待我亲切,我觉着应该不会反对。而且她有着身孕,不能服侍元相,总要为他物色其他女子的。”说到这儿,小脸羞红。
玉香没有把坊市间的传闻告诉她,打起精神,挑出一件雪纱飞花夏雨的高腰裙,“元夫人正式场合多穿紫色,公主就穿粉白色吧,既俏丽又衬您的高挑。”
刘宝儿眼睛一亮,拿过去就对着镜子照,“还是你眼光好。”
玉香笑了笑,“公主早些歇息吧。睡得足,明日才显得漂亮。”
刘宝儿点头,洗漱过后躺到床上。
玉香熄了灯,走回隔壁屋子。
没一会儿,一个黑衣蒙面人从玉香的屋子里悄悄出来,借夜色而去。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480章 紧锣密鼓(二)
收费章节(12点)
第480章 紧锣密鼓(二)
端午这日,大河两边摆了长长的集市,几乎全城的男女老少都来了。扬城船场派出四只大船停在终点不远,给受邀的客人们登高看龙舟。
这年的龙舟都是民间船场造的,因为官家船场集中全力在战船制造上。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官方参赛,就少了强劲对手,五百两的奖金令很多划船好手跃跃欲试,以至于龙舟太多,河面不够宽,最后采取墨紫提议的热身赛,半决赛和决赛的晋级制。
船上,杨悄看了座位分配表提意见,“墨紫,你明知道那个刘宝儿喜欢元相,还把她安排坐得离你们那么近?要我说,就让她坐蒋舒旁边。”她常常参加墨紫组织的游河活动,所以看得清楚明白。
“她在百姓的心里还是公主身份,而且今日两岸的人都能看到我们船上的情形,如此做显得尊重。蒋舒是前皇后的兄长,两人见面不容易,坐邻桌好说些家常。刘宝儿和蒋舒斜对面也挺好。”可以眉目传情,墨紫这话却没说出口。
“废帝坐在元相下手,也未免太高看他了。”杨悄还没表达完毕。
“此时他仍是南德皇帝,只不过被俘虏了而已。”方湛走上前来,对墨紫作揖,“见过夫人。”
墨紫说声不必多礼。她的眼光着实不错,方湛不但精通数理工,而且对政事常能一针见血,提出有效的策略,深具长远目光。
“都已经是俘虏了,算什么皇帝?”杨悄向方湛颔首,“就该像对付吴太师那样问他祸国殃民的罪,然后斩首示众。”
“对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他死就能成为复国的理由。别忘了,他是自己出宫下跪投降的,求元相留他一命。当时为收人心不能杀他,现在他表现得这么老实,就更不能杀。”方湛看一眼杨悄就连忙调转视线。
“收什么人心?老百姓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杨悄到底经验阅历不够。
“收大地主的心,大士族的心,大财阀的心。这是一个宽容的姿态。谁当皇帝,这些人可以无所谓,但新统治者的处事态度将对他们产生很大的影响。”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墨紫自始自终相信着。
方湛尽管已跟了墨紫一段时日,知道她聪慧非常,但听到这番话仍是由衷佩服,“夫人所言极是。”她和元相相辅相成,拥有帝王帝后之能,天下归一亦非难事。
墨紫淡淡一笑,“行了,别管他们坐哪儿,就豆腐干一块地方,你就算在最边上,只要不刻意压低声音,我也能听到你在说什么。”这算是贵宾席,放在三层楼舫的平台上。
杨悄噘噘嘴,听了那么多道理,她不喜欢却就是不喜欢。
“你不满意没关系,礼官大人。”墨紫知道她外柔内刚的性子,“只要记得等会儿要致词。”
杨悄哎呀一声,“糟了,我完全忘记这码事了。”
作为唯一的女官,杨悄被挑选出来负责这日重头戏龙舟赛的活动。也因为官府这样的举动,极大程度鼓舞了扬城的女子,让她们勇于走出家门。
这一切,有墨紫的暗中推动。当她还是丫头的时候,她从不提男女平等什么的,因为自己的社会地位不够。但如今身为宋地宰相第一夫人——这不是她自封的,而是百姓们传的,她在不动声色中将女子推上社会舞台。当然,她并非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男尊女卑的现状,只是让人们对于女子的活跃不再那么排斥而已。身为一个千年后来的人,很难在这个地位上安分守己,至少以身作则,潜移默化。
墨紫走到栏杆角落,这里竖着两个铁皮大喇叭,喇叭前面有回音铜皮,又有好几根管子,分别通往其他角落。她一共让人在船上装了二十个大喇叭,首次尝试环绕立体声的效果,不知道行不行。
她对杨悄招手,“来试试,专为你准备的。”
杨悄走过去,很巧,正对着墨紫掀开的喇叭窄口,问道,“什么呀?”
声音顿时放大,且四面八方都有。
杨悄捂住嘴,惊恐地瞪大眼睛。
墨紫却注意到河湾集市里看过来的人不多,就有些失望。很多自以为简单的东西,真正做起来并不简单,所以任何发明创造都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不过楼下跑来好几个礼部官员,问墨紫和杨悄有何吩咐,而且相邻的两船上面也有不少关注。
过了一会儿,元澄上来也问,“刚才是杨女官的声音?”
杨悄僵笑着点点头。
元澄对墨紫翘了大拇指,“这个好,等一下景王有话要说,正好可以用到——”
“扬声器。”比喇叭气派,墨紫笑ii。
景王是南德皇帝自己要求的封号,对外尚未正式公布,但元澄为首的大臣内阁已经通过了他的呈表。
南德皇帝今年刚满十七,看上去是个皮肤白皙,娇生惯养的少年郎,在元澄面前神情显得有些畏缩,但目光还不懂得遮掩,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会流露出恨意。而皇后不过十六岁,小小年纪却比皇帝沉稳,不像自己丈夫对墨紫的无视,她恭敬福身,显然明白不再是一国最尊贵女子的意味。
墨紫却还了一礼。宋地尚无皇帝,只有阁部,她也不是最尊贵。别人尊重她,她就尊重别人,这是她的礼数。
皇后身旁跟着一身粉雪清丽的刘宝儿,元澄在她面前,她当然不会看别人,满满女儿家的羞怯。直到元澄走去看扬声器,她才拉拉皇后的袖子。
皇后,也就是景王妃,略一沉吟,开口对墨紫说道,“我想跟夫人说件事,不知可否?”
“巧了,我也正想跟王妃说件好事。”墨紫笑着,看了小衣一眼。
小衣退后。
刘宝儿有些沉不住气,心怦怦跳,“请夫人先说。”来了,终于等来了。
景王妃微拢眉,不好说她不是,“夫人,请说。”
“是这样的,宝儿郡主已过了二十,终身大事不好再耽误,恰好有人想请我牵个红线。”皇帝变王爷,公主变郡主,墨紫开始履行对某人的允诺。
刘宝儿脸红了,偷偷看向元澄的背影。
“本来我是不该管这样的事的,但他诚心诚意,又是我们的贵客。”墨紫的心如磐石。
景王妃面色一动。
刘宝儿沉浸在自己的憧憬中,还没回过神来。
“蒋舒,也就是王妃的哥哥想要娶郡主为妻,不知郡主意下如何?”墨紫眼中无波,嘴角带笑,“我认为倒是合适,而且亲上加亲,知根知底的。”
刘宝儿这回听清楚了,面孔顿时刷白。
“兄长有这个意思么?怎得不跟我提,却叨扰夫人?”景王妃此问合情合理。
“他出入景王府不便,元相和我却常招待他,所以才跟我们提了。这事元相当然不好出面,所以就让我问问看。”墨紫也说得合情合理。
“我不愿意。”刘宝儿捏紧了拳头,“夫人明知我喜欢的是元相,却为蒋舒提亲,是何道理 ?”
“宝儿姐姐”景王妃喝止。
“莫非夫人这些日子待我好都是装出来的,在人前大方贤惠,其实却是一个妒妇”刘宝儿喜欢元澄多年,苦苦等待终于以为要开花结果,却发现一场空,哪里还会理智,即便她本性柔弱。
玉香自始自终垂着脸,没有像往常那样引导她的主人。
墨紫看到小衣身后蒋舒的脸色难看之极。听见了吧?她挑起眉来。很好。
“郡主喜欢元相么?虽然坊间确有一些传闻,我也没当真,郡主亦从未对我说起过。可能是我迟钝了。”墨紫不怒反诧异,“郡主心意不在蒋公子,那就算了。”
她如此轻描淡写,让刘宝儿和景王妃都愣住了。
刘宝儿呐呐问道,“你不强迫我嫁?”
墨紫笑,“嫁娶之事本就该两厢情愿,怎能强迫?我不过是传话人,话说到了,任务就完成了,又不是你的双亲长辈,还能包办婚姻不成?”把她当什么人了?
蒋舒甩袖,走到元澄那边去。
刘宝儿完全不知道蒋舒都听去了,陡生的勇气让她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夫人,那我跟元相的事——”
墨紫收敛了笑容,“那就轮到我说不愿意了。”
刘宝儿心口一抽,“为……为何?我甘愿为妾服侍元相和夫人你,绝不逾越自己的本份。”
墨紫摇摇头,“我不愿意。”
“你……不怕别人指责你为妒妇?”刘宝儿忘了她自己刚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