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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第31部分阅读

      掌事 作者:rouwenwu

    何时开船。才走到二爷舱房门口,突然门就朝我打过来。闪避不急,就撞到了头,眼前竟发黑,倚在门后头根本走不了半步。直到二爷出来问我,那时才能站直了身。至于卫六姑娘,我没瞧见。”

    她在电光火石之间所作出的这个决定,却是有充分理由的。卫六娘和萧二郎之间,让她选一个得罪的话,她当然选卫六娘。虽然女子追求喜欢的人,这种勇气值得尊重。但,萧二郎是抓着墨哥小辫子的。万一,有一天她的身份被他识穿,新仇旧恨一起算,她小小丫头可抗不住。而且,谁叫她答应过萧二郎呢。要是卫六娘先求了自己,可能硬着头皮,她也只好得罪位高权重的了。

    所以,不管怎么想,她必须撒谎,死不承认。

    墨紫说没瞧见卫六娘的话,让众人出乎意料。因为那茉儿指名道姓的,言之凿凿,所以大家以为墨紫一定是看见的。

    “你还瞧见别人了么?”老王妃目光犀利,盯着墨紫。

    那一位是唱戏的当家老旦,墨紫这个龙套却也是真龙潜海,神情间没有半点瑟缩犹豫,装作回想,头歪了歪,再回答道,“没看到有别人,只见了二爷。二爷跟我说,县衙开仓放粮救济玉陵难民,所以船一时开不了,要等等。我听完就回去禀报给奶奶知道了。”

    萧维上来时,就听到卫六娘身旁跪着的丫头指着墨紫,大声说她撒谎。他心中的火平息了一半。墨紫说话算话,倒是自己差点冤枉了她。

    眼见额角流血的丫头五指成爪,要去抓墨紫的裙子,萧维冷冷出声,“老祖宗,娘,玉姨,这是怎么回事?”

    墨紫本来要闪开的,见萧二来了,茉儿也收回了要袭击她的手,于是站定不动。小生的登场,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个龙套就跑完了?

    王妃看婆婆一眼,后者点点头,承认是她把人叫来的。

    “维儿,你来得正好。你自己说,当日在迎亲船上,你可曾与卫家六小姐在你的舱房中独处了半个时辰?”两个丫头各执一词,也不好分辨谁说谎,如今儿子来了,王妃心想,问本人最直接。

    萧维寒星的眸子扫过跪着的卫六娘。

    卫六娘本听到萧维来了,正眼巴巴望着他昂藏的身影,突然接触到他眼中的寒光,心中一凛,低头又开始啜泣。

    墨紫却看到卫六娘双颊红了,还一路红到颈子。也许,她是真喜欢上了萧二郎。虽然在王秋楼的时候,因为不确定萧二郎的身份而矜持着,等发现他是需要高攀的王府公子后,就没有了卫家那边的障碍,所以飞蛾扑火一般陷了进去。否则,为何不惜自己的名节?

    “我并非和卫六小姐独处,当时石磊也在舱中。”萧维的声音冷极了,如十二月的冰刀子,直插卫六娘的心。

    卫六娘刹那抬起脸来,面上满是不信的神色,血色全褪,仿佛雪地之中一朵要凋零的白梅。她若是立时昏死过去,都不会有人惊讶。

    这是什么状况?二对一的状况

    茉儿和卫六娘当然算一个,萧维是另一个,而墨紫立场中立,就是第三人。这会儿,墨紫和萧维先后否认了独处事件,人们只能认为卫六娘和她的丫头撒谎。不惜撒谎,也要赖在萧维身上,这样的话,卫六娘的名节彻底完了。

    “二……二爷?”卫六娘终于打破长久的沉默,双眼垂泪。

    墨紫此时突然同情卫六娘,碰上不肯认账的男人。

    “三娘。”老王妃唤裘三娘一声。

    墨紫立刻警惕,这个时候叫裘三娘,是不是有点诡异?

    “是,老祖宗。”裘三娘忙起身。

    “你的这个丫头不老实,我可否代你教训她?”老王妃一语又惊了所有人。

    裘三娘皱紧眉,瞥一眼墨紫,她虽然不懂老王妃为何要教训墨紫,但不能说不啊。这里不是娘家,是婆家。她不是嫡大小姐,而是萧三的媳妇。开口的,是敬王府最高主母,她若拒绝,以后的日子恐怕就更不顺心了。但她不想答应。墨紫是她的丫头,还是个聪明绝顶的丫头,自己喜欢同墨紫斗智,别人却有什么资格教训?

    裘三娘心思反复中,萧维说了话,正好替她解围。可她心浮气躁得再也坐不下去,站着看事情哪般走向。

    “老祖宗因何要教训这丫头?”萧维也皱了眉。

    “因为她说了谎。”老王妃没发脾气,但威仪浑然周身,令人不敢造次。“钱婆子,你上去给我掌那丫头二十掴。我要看看,她仗了谁的胆,敢跟一群主子撒谎,连眼睛都不眨。”

    “老夫人慧眼,我茉儿敢发毒誓,绝无半句假话,否则让我一家死绝,我永世不得超生。”茉儿说完,恶狠狠瞪墨紫一眼。

    那么恐怖的誓言一出,再加上老王妃要训人,风向就又吹了回去。

    墨紫听老王妃对裘三娘说要教训自己时,已经开始找原委。然后,很快就找到了。之所以让老王妃认为自己撒谎,并不是真的能看穿她和萧二串通,而是串供的问题。她和萧二没有事先串供,导致之间出现了漏洞。

    她说的是:她只看到二爷一人。

    萧维说的是:当时,石磊也在场。

    无端端,少了一个,多了一个。老王妃听得真仔细,一下子就觉得不对,不好找孙子的错,就只好找丫头的麻烦。

    钱婆子上前来,墨紫仍是站直了,手一摆,道一声,“且慢”暗骂萧二郎笨,想要赖帐也就罢了,害得自己还要跟着倒霉。

    萧维不知自己心里为何一怔,却没时间容他想,因为墨紫继续再说。

    “老夫人,墨紫并未说谎,何故要打墨紫耳光?”宝贝不好打,打她这个便宜的吗?休想今天这谎,她非把它圆得滴水不漏不可谁也别想找碴

    “你刚说你只看到二爷一人,可维儿却说石大人也在,不是你撒谎,又是什么?”老王妃见墨紫公然反抗,一张神情不动的脸有了火气。这丫头胆大包天了吧?

    “墨紫倒认为并不冲突。”果然她料中没错,“许是卫六小姐进二爷舱房的时候,石大人在。可等墨紫经过被门撞到时,六小姐和石大人已经早走了吧。”

    “二爷,你可记得卫小姐出舱的时辰?”墨紫偏要抓老王妃的宝贝来当垫背。

    “不记得了。”萧维看着墨紫。

    墨紫笑了笑。当然,不是冲着萧二笑的。就是本能的,某种小得意,不小心泄露一点点。

    萧维想,这丫头还能笑得出来?

    “狡辩”老王妃气得一拍桌子,手上的碧玉戒指敲到木头,发出咚一声。“茉儿分明亲眼看到你了。若照维儿的话,石大人应该还在舱中,你怎生能没看见?”

    那是因为根本没有石头那家伙杵在里面,她当然没看到啊。

    墨紫嘴上说的,跟心里的是两码事,“回老夫人,那就不是墨紫撒谎,而是茉儿的问题了。”

    茉儿急喊:“我发了毒誓的,绝对没撒谎。”

    “我没说你撒谎。”墨紫心里清楚,茉儿一开始就撒谎了。她当时从门后探出头时,只有卫六娘的背影,附近根本没有其他人。“你说你看到我瞧见你们了,那我问你,我当时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对方也是撒谎,她也是撒谎,但看各自逼真的本事。

    “那个……太久了,我记得不太清楚,可你和三奶奶其他丫头穿得不太一样,挺旧挺素的裙子。”这话,让人听着不太像撒谎,因为实在。

    “哦?你当时瞧见我整个人了。”墨紫点点头,有所悟的样子。

    “当然,不然怎么记得你的裙子旧?”茉儿心想,怎么赖得掉?

    “那就怪了,那船二楼的廊道很窄,门一开,就能堵住通道。二爷,是你出了门,听到门后惊呼的声音,合上门后才看见我人的吧?”继续垫背。

    “不错。”萧二还算上道,不过墨紫说得这部分是事实。

    “那茉儿,你怎么能看到我穿什么裙子呢?新的也好,旧的也好,都是之前我们下船吃饭时,你瞧见的。如果我当时真看到六小姐的话,顶多能从门后露出头来。”

    跳下来吧,这是陷阱。

    亲们,粉红90还很远,但我打算假装已经到了,所以今天双更。

    这是第一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43章 三进三退(七)

    第143章 三进三退(七)

    “我记错了,就是看到你的头。”小兔子跳下来了。

    老王妃等人看茉儿开始混乱,脸上也有了狐疑之色。

    “你看到我的头?既然你能看清楚是我,就一定记得我当时扎什么头发。放下来的,还是绾的?”差不多要杀兔子了。

    “放下来的”下船吃饭时,茉儿记得墨紫是丫环的披发。

    “哦。”行了,可以生火了。

    墨紫对白荷一乐,当然遭白荷白眼,“奶奶,您还记得吗?吃完饭上船,白荷说要练手,给我把头发全盘上去了吧?”证人十分多。

    裘三娘对老王妃和王妃一福,“墨紫说得没错。那天因为闹腾得厉害,我还笑话她那头发要冲天去了呢。”

    “我也记得,是盘上去的。”萧二郎来凑人气。

    墨紫想,有没有你的证词无所谓。没有比有好,因为老王妃显然已经怀疑她受到了萧二郎的指使。

    不过,这时,几乎所有人,连老王妃在内,都已信了墨紫。事实就是事实。

    茉儿颓然坐在地上,双眼直愣,喃喃道,“我没有撒谎……”

    不,你撒谎了,你只是没能好好圆谎而已。墨紫却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以为事情将以卫六娘求夫失败而告终,墨紫后来想,终究是自己天真。已经精心策划好且势在必得,又怎能容许失败?她便是再聪明,撇清了自己,却改变不了命定的结局。

    你道怎的?

    卫六娘神情恍惚地爬起来,就在所有人以为她放弃的那一刻,突然冲向了不远处的红柱。那是一股决然的求死意,所以动作凌厉,没有半点拖拉虚伪。

    连墨紫都不怀疑,卫六娘是真要自尽。不然,那会没良知。

    在场的,没有一个女人能阻止即将到来的悲剧。小衣可以,但没有裘三娘的命令,对方又跟她不熟,她不会曝露自己会功夫。

    但,卫六娘的头没有出来个大窟窿,卫六娘也没有死成。

    因为,女人救不了她,男人可以。会武功的小衣不能出手,使一手好剑的萧将军可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萧二郎身形一晃,挡在红柱子前。

    卫六娘那必死的决心产生的冲力,竟将萧二郎撞退一步,后背贴上柱子,令他闷哼一声。他往旁边稍让,残余的力让卫六娘还是碰到了柱子,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他不得不伸手握住卫六娘的肩头,把她固定住。

    卫六娘抬起脸,头疼欲裂,眼泪瞬间爬满面颊,“二爷,请让我死了吧。”

    萧二郎胸口堵得要爆炸,被这个卫六娘要生生气到吐血,手上一用力,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周身冷寒冷寒的气息,沉声问道,“你——舍了自己的名节,不惜一条命,还是定要嫁我吗?”

    卫六娘瞪大了眼,“二爷,我……”嗯了一声。

    “娶你为妻不可能。”萧二郎闭了闭眼,心里窝死他了。从小到大,何曾落到过这种不容他退的境地。

    卫六娘撞了头还没开窍,听出他的话已无刚才狠心,积极表明态度,“六娘不记名分,只愿能留在二爷身边。”

    萧二郎长长吐出一口气,再不看地上的卫六娘一眼,转身对几位尚处在惊讶中的长辈们说道,“正妻不进门,我绝不纳妾。六小姐不计较名分,我也无所谓了,随便老祖宗和娘选哪一天送进来都行。早些告诉绿碧,她自会张罗。”

    又特别对卫琼玉补充一句,“玉姨,别怪我不与六小姐名分。闹到这地步,便是杀了我,我也不肯的。以后等我妻进门,由她决定如何做吧。”

    卫琼玉叫了声我的儿,我明白那三个字全让眼泪淹了。

    萧二郎甩袖,重步走了。

    墨紫听出来了,在场的都听出来了。萧二郎让最后寻死这招给镇懵掉,终于妥协。不过,人他勉强要了,这名分却是咬住了不肯松口。卫六娘到头来,连个妾都没挣上,和绿碧红罗一个级别。卫家的人一个个都会气死,好好的嫡房六小姐给人当通房。

    老王妃和王妃面面相觑,谁也顾不得摆什么姿态。

    “琼玉,这……这如何是好?”侄女是她的,王妃还给着卫琼玉面子。

    “能怎么办?她自己死都要跟的人,我这个姨母无话可说。老太太,姐姐,你们不必顾忌我,横竖如今我已经抬不起头了。王爷那儿,我也没脸见他。自今日起,我将院子封了,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我们萧家顺风顺水,再不出院门一步。至于六娘,不用选什么吉利日子,她也没得可羞可臊的,等一下就送到二郎园子里去。以后她的事,我统统不管,也不用跟我说。”卫琼玉看似心力交瘁,颤悠悠起身,丫头们赶紧来扶。

    见此情景,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让卫琼玉回去歇息,不要讲那些气话。

    裘三娘趁机也提出要走,反正事情就这样了,剩下的便是选日子。今天送卫六娘进维风居也好,明天送也好,跟她没关系。

    墨紫被搅和进去,差点挨了教训,裘三娘心里很憋屈,自然对这个同城来的小姐更没什么好感。

    事情定了,也没必要再留,王妃点头同意裘三娘告退。

    老王妃却是盯看了一直没挪动过的墨紫好一会儿,对裘三娘说道,“墨紫二字可是玉陵牡丹花名?”

    “正是。”裘三娘心道,又怎么了?

    “一个丫头娶这名太贵气了。”老王妃对裘三娘身旁的红梅慈蔼笑笑,刚才惊起的一幕在这位老人家眼里已经是雨过天晴,“你院里的二等丫头都是以沉默的默开头,就挺好的。”

    墨紫一听,呵,这老祖宗做什么?要给她改名字吗?默紫?叫她少说话,默默发紫?改个名字能转运的话,就像某人被逼得多了一个通房,其实艳福不浅,所以说出无所谓的话来,那她也很能无所谓。

    “老祖宗,墨紫是玉陵人,她们那儿普普通通老百姓家的女儿叫墨紫的一堆呢,不是什么金贵的名字。她今天跟着搅和了这事,我回去本要重罚她。当着您的面,我这就降她的等,便是三等丫头都嫌罚得不够重,直接让她当外院的粗使丫头了。”裘三娘说完,倚着老王妃撒娇,笑了一阵。

    老王妃于是没再提改名字的事。

    裘三娘从墨紫身边走过去,使了个眼色。

    墨紫即刻跟上,却突然听到茉儿惊呼,原来是卫六娘昏过去了。

    白荷说声可怜。

    红梅说可怜什么,都得到她想要的了。

    墨紫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阻止?

    第二日,红梅便得了消息,卫六娘已经住进维风居。大丫头们少不得在裘三娘周围议论,裘三娘却不是很耐烦。

    “奶奶,墨紫降等的事,您认真的,还是说说而已?”绿菊昨日没跟着去,听说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她最关心的还是墨紫让裘三娘降成小小小丫头。

    “在老太太面前说的,能是假的吗?”红梅觉得绿菊是白问一句,“也是墨紫倒霉,赶上这事让老太太心情不好。本来,又没她的错。”

    “是真的。”裘三娘本就不想听卫六娘的事,绿菊帮着挑了墨紫来说,正好。

    绿菊想替墨紫求情,白荷却拉拉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裘三娘放下碗筷,漱过口,起身往外走,“我去书房。白荷,你把墨紫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白荷应一声,赶忙去叫人。

    红梅收拾桌子,对怔怔的绿菊说,“别担心,是罚给老太太看的,不久后再升回来便是。奶奶心明眼亮着呢。”

    绿菊咦地挑起秀眉,“你对墨紫平时不算太客气,今日怎么突然为她讲起好话来了?”

    红梅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么?平日,她是二等,我是一等,我要对她好,别的二等丫头怎么想?再说,我有眼睛不会自己瞧,那么聪明能干的一个人儿,要不是我进了来,她早是一等的大丫头了。昨日里你是没瞧见,那说话,那分寸,那气势,我都看傻了。心里惭愧的,还以为她识字念书没什么了不起,我也识字啊。可我现在明白了,她呀,就是天生的聪明人,我是没法比。”

    “你才知道。”绿菊推搡红梅一下,笑嘻嘻说,“没事,你跟我以前一样,开始啊,都小看她。等后来就发现,她跟我完全是不一样的人。那脑袋,转得比陀螺还快哪。”

    红梅道真是。

    两人接着干活,自不提。

    再说墨紫进了书房,见小衣在磨墨,裘三娘正写字。

    “奶奶叫我?是要改名,还是打发我去外院?”裘三娘的行为,怎么说呢,墨紫突然有些不理解。

    “改什么名字?你想改?”裘三娘头也不抬,手下写得很快,不似平日吊儿郎当的练字。

    “我就那么说说。”墨紫知道改名虽然不太可能,不过去外院,却是和老王妃说了的。

    “从明日起,你到默知居外头看那片竹林子去。”裘三娘果然是要执行的。

    不过,竹林子?那小屋后头的墙直接通隔壁荒府。

    墨紫脑中转着念,心想,裘三娘这是要——

    “墨紫,我虽然降了你丫头的等,不过我给你一个新的差事,比大丫头还好。”裘三娘停笔,吹了吹纸面。

    “奶奶请说。”墨紫大概知道。

    “掌事。”裘三娘面色一正。

    小衣八风不动,磨啊磨墨。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44章 三进三退(八)

    第144章 三进三退(八)

    算下来,这是第三回了,墨紫垂眸默想。

    第一回,裘三娘问她信不信算命。她若是毫不犹豫说信,大概就不会有第二回试探。在木工房,裘三娘说到造船的事,她若是又十分欣喜得接受,也熬不到这第三回。

    小事上乐于听听他人的意见,大事上却必定要自己想通透,别人越是按她的心意说,裘三娘越会否定掉。说谨慎,不妨说是裘三娘的童年阴影。早年丧母后,父亲再疼爱,毕竟还有张氏在一旁从中作梗虎视眈眈,话不能直说,事不能直做。看似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为了保护自己而跟着经商的父亲四处走。这种不得不斤斤计较的做人方式,还有事事要靠自己筹谋的生活方式,其实不是她愿意的,而是环境逼出来的。

    但是,这第三回,墨紫知道裘三娘认了真,却不懂为什么。因为,比起她之前的预计,裘三娘下决定还真是快了不少时日。

    这边墨紫还没想得太明白,那边裘三娘却是因为卫六娘这么一出闹,墨紫无辜受牵连而她自己也被拉下水,这才让她彻底想清楚了。

    在这个王府,上面有老王妃和王妃,平日里对人挺和善,其实各有手段。经过昨日,她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一个嫡出的小姐成了无名无分的通房,老王妃和王妃没有半点异议,到最后就这么乐见其成了。没错,横竖是卫六娘定要将自己送给她们的孙子儿子,再加上卫氏一族的财力,能成为萧二未来仕途的支持,她们的好处多多,哪里真去替卫六娘着想。若她们存着好心,管卫六娘如何闹腾,最后自尽也是,反正萧二已经把人救下来了,坚持将人送回洛州,自有卫家的长辈去劝,可能还能寻门好亲事。日子久了,人可能就不犯傻了。如今倒好,卫六娘说不计较名分,她们还就不给名分了。

    反观自己,跟卫六娘出身相近,让卫琼玉看中,成了萧三的嫡妻,居然是幸运的了。但长辈们如此看低卫六娘,保不准将来有一天不这么对待自己。可以想见,萧三要是对自己不好,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她如今跟老王妃和王妃卖着乖,却不知前头路况。

    所以,她必须未雨绸缪。

    “卫六娘的事,你怎么看?”裘三娘突然岔开话题。

    墨紫的算计从来不紧不慢,裘三娘说卫六娘,她就说卫六娘的事。

    “显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直说一句,奶奶听了别生气。那卫姨夫人为何没让卫六娘嫁萧三郎,显然是怕萧三休妻的恶名可能让侄女受委屈。这般的为着卫六娘,卫家的心思不言而喻,定想高攀一门好亲家。虽说如今卫六娘成了个通房还不知是姨娘的,卫家会失望,但不会断绝来往。萧二前途光明一片,未来封王恐怕都是可能的。事情既然定局,就只能尽力把它往好的方向扭转。萧二如今是不待见卫六娘,一个园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心都是肉长的,再说卫六娘花容月貌,时间长了,就产生感情。有了感情,自然什么都顺了。卫家财力雄厚,等萧二正妻进门,没准也得仰仗她娘家,抬妾是迟早的事。”名义上已经是萧二的女人了,卫六娘能有这么闹腾的本事,自然也该有做成夫妻之实的慧根,要不然不是瞎折腾了吗?“不是还有卫姨夫人帮着卫六娘?王妃都知道昨日卫姨夫人那些是气话了。瞧着吧,将来,卫六娘上位最大的助力还是这位亲姨母。有句话这么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破罐子破摔啦。”

    裘三娘噗一笑,心想回回测试墨紫,还真没有让她失望的时候。

    “卫六娘有富贵的娘家,有将要当侧妃的姨母,可我有什么呢?”危机感,一日胜过一日。

    “奶奶有我们几个聪明丫头啊。论距离,咱们一天到晚跟在身边,什么火都能扑灭了。”墨紫明白了,昨天的事刺激到裘三娘。

    “说得不错,尤其是我有你墨紫。”裘三娘点名。

    墨紫睁圆了眼,“奶奶这么说,我受宠若惊。”

    “行了,你也别装。我把话挑明了吧。我打算好好当一段时间的乖儿媳听话孙媳妇,将这王府上上下下弄通了理顺了,外头就可能顾不上了。望秋楼有岑二,又不是新买卖,放手不管我也放心。只是红萸坳,单想到那片荒草,我心里就不舒服。祖业荒废,我业不兴。墨紫,你接手去管。我什么都不过问,只看账本,大小事都由你一人作主。”裘三娘正式提出红萸坳交给墨紫。

    此时,不再是试探,而是要开始谈条件了。

    墨紫看着裘三娘。

    裘三娘放下笔,左右各拿起一张纸,“照你的做法,一人一份。”

    新的契约?

    “奶奶不妨念给我听听,没准我要改的。”瞧瞧,这就是恰对了时候。明明心里想得要死,脸上笑嘻嘻的,却还没有半点意思。

    在裘三娘的默许之下,此时两人旗鼓相当,地位平等。

    “照本宣科我懒,不过可以讲个大概意思。你听好。我给你两千两银子,船场要建多大的,请多少人,随你。”第一条。

    “两千两,少了点。”讨价还价。

    “那没商量,你知道我最小气。”为了省银子,宁可贬低自己。

    “可银子不够,做不成事。”继续争取。

    “银子多,就办多点事。银子少,就办少点事。我又没让你建出个多大的场子来,也就是接点小活,像渡船和画舫什么的。”这算第二条。

    “嗯。”这点,两人意见一致。她可没打算把蛋糕做大,只想独立干点自己爱干的事。

    “对红萸坳,我可没抱希望赚大钱。我算给你听。一艘小画舫百来两银子,木料就不便宜,加上船工匠师的工钱,耗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能净赚个二三十两就不错了。如今,红萸坳什么都没有。你从头开始干,建场造房子就得用一两个月,想办法接活可能又得一两个月。没名气,没好的船工,没经验,这一年啊,你能把本给我赚回来,就算不错了。”从根本上,裘三娘对船业的了解为零。

    “嗯。”墨紫当然要赞同她,否则怎样,跟她说不对,能赚钱?自己又不傻。

    “当然,对你,我的期望总要高出那么一点。咱们就以一年为限一年之后,账面上有五千两,我就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了解度为零,可爱钱度为一百。

    “五千两。照你的算法,百来两银子的小画舫,我得卖出五十只。一只船耗工时半个月的话,一年也只能造出二十四只来。再加上你刚说的,前三个月可能根本开不了工。这账,我怎么算不过来?”心里话:还好,不是要求纯利。

    “没错,别人只能造出二十四只来,你墨紫造出五十只来却不是很难吧?”好吧,她的期望,对墨紫的期望,比常人高出一倍多。

    “呵呵,奶奶高看了我。别的还好说,这船场——实在难为。五千两银子,我做不到。”其实,确实挺难。

    裘三娘之前那些假设,不是没道理的。船场前三四个月属于筹备期,根本不能开工。没有船工,光有场地,也不行。要订船的客人跑来一看,空空如也的地方,谁会下订金?要找船工,就得支钱。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比商人还高。有些名满天下的大匠师,朝廷用千金奉养。墨紫虽说比得过那些人,可是孤掌难鸣。

    “墨紫,我知道不容易。若是容易,我也不会让你去做。你交还给我五千两,我把自由还给你。”想使唤这聪明的丫头做难事,唯有此法。

    “自由?奶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便是减我两三年,我仍为难啊。”确认,确认。

    “说你聪明,怎么还笨了?哪是减两三年的事?一年后,账面上有五千两,当初咱们签的契就作废。你不再是我的丫头,不能自赎也罢,我能转让也罢,全都不用担心了。真真正正消了奴籍,再领的户牌,只有你能做自己的主。我不能罚你没饭吃,别人也不能帮我教训你。如何,我说得够清除了吧?”裘三娘了解墨紫。

    “……”叹气。

    “叹什么气?”精明的人笑了起来。

    “奶奶,若我交不出五千两呢?”哪有只她得好处的事,不如把话说说完。

    “真是喜欢和你交手。很简单,交不出来,就重签一张。不过,是终生的死契。以后,你的婚事由我作主,配给自家的小厮?连你的儿子女儿也是我的财产了。”一次性解决,一劳永逸。

    “……那我可不可以不当这个掌事?就在奶奶身边服侍,等年数满了放出去?”狠啊等于所有的筹码都上,不成功便成仁。聪明的人咬着牙齿抿嘴笑。

    “不能。”撑着小巧的下巴,那张明艳的面容如夏池波光,“还有,不能借不能转,这五千两,只能是船场营生所得。”

    墨紫瞧了瞧那两张白纸黑字。

    你道,这手印,按,还是不按?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45章 你哪位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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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艳欲滴的红唇吹着纸上还湿的墨迹和手印,裘三娘看着外头白荷拉墨紫到一边说悄悄话,唇边露出笑意。不管她这个决定做得对不对,至少这会儿心情很轻松。

    “小衣,你一定在想我很坏吧?”裘三娘最喜欢对小衣说些心里话,因为小衣简单。

    “……”小衣东望望,西望望,在裘三娘尾随的视线里,逼得说了一句,“小姐,你渴不渴?我给你倒茶去?”其实,这等于已经回答了裘三娘的问题。

    “小衣。”裘三娘假装板脸。

    “小姐,你不……还可以。”就是嘴巴坏,挺好的事从来不肯正着来做。

    裘三娘被小衣的话惹笑,“我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啊?”答案心中有数,但觉有趣。

    “墨紫做到的话,你真放人?”想想这个主子精明到家,不过说话还算数。可是,墨紫不是别人。她瞧着小姐和墨紫说话的时候,小姐不但面上笑,心底还最乐。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裘三娘抛一记白眼,“再说,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个墨紫,不是当丫头的料,而我也不是当她主子的料。昨日老王妃要人上去扇巴掌,我火气就上来了,真是看不得她让别人压过头去。你想想,如今这王府,我都得小心翼翼,她那条小命,哪天我可能也保不住。卖身契在我手上,老王妃或者我婆婆问我要,我能不给吗?内宅的争斗那可都是暗中厉害,看看我娘就知道,活生生折腾死的。她跟我一样,最烦这种无谓的事。我好歹顶着三少奶奶的头衔,她那么聪明,却偏生是个丫头,谁不好拿捏。干脆放她出去,没人还能挑刺找麻烦。”

    “小姐,我以为你是听了算命的话。”小衣眨细眼。

    “算命的话,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我啊,有些信,有些不信。墨紫的身份,我一直都有猜疑。可你知道我的,向来随心所欲,难得救个人,不能白救。不过,日子一久,就越觉得她不同一般。便是我不放她,她离开也是迟早的事。不若我送个人情,风水也好了,她也得偿所愿。”裘三娘将她和墨紫定的约折好,放进小金平日躺的木盒子里。

    “那不如就把卖身契还她。”加什么条件呢?

    “小衣,她可是能从身无分文赚回二十万两银子的人,固然跟运气有关,可也是她的本事。我给她两千两,她要是五千两都赚不到,还是乖乖留在我身边的好。还有,我不是很坏吗?这么放她出去,我岂不是变成好人了?那可不行。”裘三娘就是喜欢折腾折腾人。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也不介意墨紫怎么看。她认为,温柔是让人最容易被这个世间吞噬的弱点,而她必须克服这个弱点。

    墨紫终究要走。她欣赏这个丫头,但她并不期望人走后还会再有如今这般的深缘。小衣,白荷,绿菊也都会有自己的家。最后,她就像她娘亲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走。

    没有深缘,就没有牵念,就没有遗憾。

    善良如果不会有好报,那她又何必委屈自己?想什么,做什么便罢了。

    墨紫同白荷说完话,白荷在那儿唉声叹气。她并没有说订约的事,只说奶奶让她明日就出默知居,要白荷和绿菊帮忙搬东西。

    手印她自是按了。虽然当着裘三娘的面,她是左右为难,其实事情进展的,比她想象的顺利。首先是没想到这么快,其次是没想到竟然将红萸坳交给她全权负责。原以为要派个监视她的,契约里却只字不提。不成白纸黑字,就有周旋的余地了。

    这裘三娘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墨紫暗道奇怪。

    怎的?

    那契上写明,若船场所得超过五千两,多的归她——墨紫。

    大大出乎墨紫的意外,且忘了和裘三娘讨价还价。想了又想,从来吝啬小气的人,居然列出这么一条大方的来,是十分反常的行为。可她终究当不了蛔虫,和小衣一样,认为裘三娘好歹说话算数,或者就是因为对船业的不了解做出的错误决断,反正这张契是她和裘三娘的最后较量。掌事,可当可不当。银子,能赚私房当然好,都进裘三娘腰包也无妨。她要的只是能走出去的契机;一个女子也能悠闲安居的契机。

    原本十年的死契,不过大半年,已经松垮垮不堪一击。一年,说长很短啊。

    次日,墨紫搬到竹林后的小屋。

    因为屋子平时没人住,专用来堆放杂物,所以花了不少功夫清理,不过家具都是现成的,而且数数还有四间房。竹林就是天然的屏障,让墨紫的新居成了个小独院。一间当作寝房,一间工房,另外两间照堆杂物。

    白荷很热心,说要不要弄个小厨房。

    墨紫虽然爱吃,煮东西的能力是部队食堂大锅饭的水平。她不挑食,但吃过白荷做的饭,不到弹尽粮绝逼上梁山的地步,绝对不想吃自己煮的。借口单开伙食会引起府里其他人的不满,竹林外就是默知居大门,她不介意到点过去吃饭,因此白荷才打消了念头。

    绿菊还说呢,反正不用多久就会住回去,是不用麻烦。

    墨紫只得笑笑。心想,这一住,如无意外,恐怕是要一年了。

    就这么住了几日,发现好处真是多。幽静当然不用说,除了鸟叫,听不太到人声。只有一回,来了萧家的几位姑娘,由一堆丫环围着,笑音如铃,传进竹林。还有,没什么活干。裘三娘说是打发她来照顾竹林,可竹子这种植物那么霸道,一旦生根,周围寸草不生,哪里需要她照顾,一根根郁郁葱葱的,不缺营养,阳光下滴绿,比她肥。每天早上起来,在默知居门前那几排竹子前,背个锄头拿个水桶遛达一圈,就算完成任务。接下来一日的光阴都是自己的,看看书,雕雕木头,还能睡午觉。到点,就去吃饭,且不用洗碗。

    这日子一天两天还行,三天四天开始无聊。到第五日,午觉醒来竟已黄昏,对着满目晃动的竹叶子发呆。怪道南人不敌北人之骁勇,南德更是从上往下得贪。江南丝竹雅韵中,斗志真会被消磨干净,哪里还能有为国为民的心思呢?

    第六日,天微亮,小衣来到屋子前,见墨紫拿着锯子在一根竹子上比划。

    “锯竹子干什么?”她以为墨紫只喜欢玩木头疙瘩。

    “做梯子。”墨紫回头冲小衣一笑,“你要再不来,我就自己爬墙了。”这话没开玩笑。如今一寸光阴一寸金,她只有一年的时间赚钱,已经白白去了五天。

    “那要做很高的梯子才行了。”小衣看看墙头,再看看竹子。

    墨紫摆摆食指,“不能做普通的梯子,太容易让人发现。我要做折叠滑动那种梯子。”具体怎么弄,要靠实践验证理论。但愿不要试验太多次,把竹林砍秃了。

    小衣抖抖肩,那是她没有兴趣的表示,手掌一摊,手心里两张银票,“小姐给你的。她还说,船场不是几天就能建好的,不如住在望秋楼,出入方便些。你三四日回来一趟,给别人瞧个面就行。”

    “别人问起我,你们怎么说?”虽然把她遣到这竹林里,就是为了出去方便,可她若真几天都不出现,默知居里的丫头们一定会奇怪的。

    “小姐本来让你来这边就是受罚的,你一日三餐顿顿回去吃饭,似乎罚轻了。今天就要宣布你会在竹林里干苦活思过,以后三餐都由我送过来。”小衣转达裘三娘的话。

    裘三娘也算费尽心思。

    墨紫却比她考虑还要周全些,“小衣,开始要没什么着紧事的话,我还每日来回。万一有疑心重的丫头好奇来瞧,总不太好。等大家习惯我几日才露面一次,那时再在外头住。”

    “随你。”小衣用嘴努努高墙,“小姐让你去看看岑二那边如何。你是想我今日送你过去,还是等梯子造好再去?”

    墨紫笑嘻嘻,“倒是少见你幽默。当然靠你送我过墙,这梯子,有得整呢。”

    墨紫回屋放好工具,又拿了变装那套的背包,跟着小衣站到墙下。抬头仰望,想这飞檐走壁,也是走得一次少一次。

    小衣挽住墨紫的胳膊,说了声抓紧,提气就往上冲。

    墨紫又听一遍风声。

    这样的一个越墙动作,小衣已经做过无数遍,而墨紫作为乘客,也被顺带了无数次。虽然,小衣时有花样,常常翻新,着地总是很稳很妥。然而,奥林匹克体操能拿冠军的那种完美收势,今天没有。

    当墨紫突然感觉到将要落地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唯一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