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69部分阅读
掌事(完结) 作者:
子。”元澄答她,“吴太师擅于权谋,吴建远不如其父。”
“与人较心智,最忌浮躁。大求大周如今定然已知乱民之事,大周还罢了,大求幸灾乐祸之余,说不定想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是老天给的,进攻的好机会么?”墨紫从大求的角度出发来想。
“所以我说,别人收,不如自己……”李砚来蹦跶。
“李老,夜了,今日散罢。”元澄却用这句话把老头拽下来,已起身。
主人起身,自然没有客人还坐着的道理。众人赶紧离席,拱手辞礼。
李砚走过墨紫身边,故意说道,“乱世之下,避无可避,唯有自强。墨哥,你说是也不是?”
墨紫谦笑不语。
李砚几番游说不成,一时呜呼哀哉,背影都叹息不绝。
千两百两走过来,耷拉着脑袋,“三公子,公子他这次是真伤心了。”
墨紫对这双可爱的双胞胎也只能劝慰,“大少何等坚韧的人,你们别担心。”
“老将军死不瞑目,而那些跟着他一起来请公子的人,让大求剥皮砍肢,吊在桅杆上,简直惨绝人寰。”说话老气横秋的,千两是也。
百两快意恩仇,“恨不得上大求的船去,将他们头颅一个个砍了,再大卸八块。”
金银还是知道了那些玉陵将士的下场。墨紫长叹,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金银走了过来,看到她,还笑。虽然有些勉强。
“九九担心你。我没跟她说你挨了打,想来是姐妹之间心有灵犀。”修长的手,差点要碰到墨紫肩的时候,收了回去。
“帮我转告,我会去接她过年……”墨紫在想,也许不是提水净珠的好时候。
“有话跟我说?”金银看出来她欲言又止。
“水净珠……你还想不想买?”墨紫问了,又自答,“算了。”
“怎么算了?谁说我不想买?价钱不变。你有,就拿来。”金银凤眼邪劲,“我就是做回楚毓,喜欢的东西还是会喜欢的。”
“做回楚毓吗?”下定决心了?
“总有一些事,一些责任,是逃不掉的。”元澄站在墨紫身边,“我们三个,不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有自己要做的事,但可以叫兄弟帮忙。”墨紫眸光让灯色照得温和,“金银也好,楚毓也好。贪官也罢,好官也罢。结拜的可不光是人名而已。”
“联手吗?”金银笑了。
元澄看看墨紫,又看看金银,“何恐天下大乱?”
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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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89章 戈河之网
第289章 戈河之网
夜水不静,坚持努力向前流。哗哗之声,轻缓,有节奏,听在耳里,心中自静。
无月星疏的夜空下,这是一片偏僻的水域,两岸荒野。
四日之后就是除夕,便是再无亲无故的船家,也不会在这样的野河上过年。
但,河上有船。
船头船尾各挂个灯笼。远看,不比萤火虫的尾巴亮多少。细看,头尾灯距颇远,分明是艘挺大的货船。
这么大的船上,不闻人声,不见人影。漆黑的帆和夜同色。怎能说不诡异?
但更诡异的在后头,这艘船的后头。大约离它一两里,有一小撮树,沿边随水流移动。货船快一点,树就漂得快一点。货船慢,树就慢。
货船的行迹已经很小心,根本想不到那树只是伪装,其实枝杈后面有几双眼睛,将它盯得无所遁形。
树影下的真身叫永福。从桅杆到船身,经过伪装处理,在这样的夜里,没有望远镜,没有夜视热源探照等设备,藏着几乎是完美的,连影子都不存在。
风吹冷墨紫的面颊,她站在瞭望桶里已经半个时辰。看到前面货船的灯笼转向,隐没在一大片芦苇荡里时,记住方位,敏捷翻出桶外,灵巧爬下,双脚着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她没穿鞋。
“墨哥,可有动静了?”臭鱼的声音很低。
“转进芦苇荡去了,多半就是那里。再前行半里,落帆,改用肚桨,咱们跟进去。”墨紫说完,穿鞋,将脚边船板一抬,跳了下去。
摸到门,推开,一片光亮。船底舱里点灯火,自然泄露不出。
华衣带着多名千牛卫,正在一旁养精蓄锐,听到动静,目光立刻射来,见是墨紫,才调过头去。
另一边赞进丁狗,一个抱剑,一个睡觉。
元澄双手烤火。火焰跳跃,为他温和五官涂上一层华丽,眸色金亮。黑袍衣边仿佛绣着焰纹,匍匐脚下,令他贵气更甚。但他的动作很平和,倒了杯热茶,给墨紫递过去。
“元澄,鸿图的船进了芦苇荡,我已让臭鱼他们跟进去。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做?”墨紫双手捧过,舒服得吐口气。
元澄去看桌上地图,“这里是戈村附近了吧?”
戈村,离上都百里,鸿图往上再四十里。
墨紫点头应是,“四十里地,走了将近四个时辰,比乌龟还慢。”
为什么永福号要偷偷跟着鸿图的船?
数月前,墨紫去鸿图取木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些空心木,便跟元澄说到这件事。自那之后,元澄就派人盯着鸿图。最近,难得到船场去的曾海居然一连住了几日,且戒备比以往更加严密,元澄猜他们有所行动,就向墨紫借永福号一用。果然,这天午后,曾海亲自上了新货船,往雅江上游出发。入夜后,悄悄拐进戈河。
至于元澄不向朝廷请调官船,是怕打草惊蛇,且这件事不属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打算先斩后奏,才能在皇帝面前抢到功劳。
抢功,自然是贪赏。
什么赏?
还没想好。还不知道。走一步,再看。
总之,叫永福号帮忙,绝对比叫官船令人放心和自信得多。连将军的主船都能破洞,那些昂赳赳的兵船,看起来实在像纸老虎。
“空心木里装了东西,当然行得慢。”元澄待墨紫缓暖,指地图给她看,“戈村方圆十里无人烟,他们选在这儿靠岸,定要与人接头。叫你的人小心点,千万别被发现。”
“不只装了东西,还是装了很重的东西。”是什么,已经猜过了,要亲眼看过才算,“放心,永福号又改装过了。鸿图货船能进去的地方,永福号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在眼皮底下,对方都不一定能发现。”最后一句,夸张之嫌。
笃笃敲门声。
臭鱼探进头,“墨哥,进荡子了,船好像靠了岸。”
墨紫兴冲冲哦一声,就要上去看。
元澄瞧她一点怕的样子都没有,笑道,“墨哥在水上是真潇洒,天不怕地不怕。”
墨紫回身,拉他一起,“水能流,我就不会碰到死路,怎能不潇洒?曾海总看我不顺眼,弄得我也看他不顺眼。这会儿可能捉他个现行,我就差拍手称快啦。”
一个接一个,上了船甲板,在暗处低伏。
元澄静听,永福号借风声和水声而动,身在船上,听不到划桨辟水,倒是不远处那艘停船嘎吱嘎吱很吵。
“无桨无帆,船也能动?”他刚才听她说是逆流。
“有水下桨,肥虾带着人在摇呢。老关和水蛇掌舵。”墨紫稍作解释,转头轻唤赞进和臭鱼。她不使唤丁狗,除非他自觉。
“你俩能听清他们说什么吗?”
两人听了一小会儿,同时摇头,“太远。”
元澄看华衣。
华衣摇头。
“臭鱼,叫老关他们再驶近些。”墨紫刚说完这话,鸿图那边就亮起火把来了,这下不能再靠近。
“怎么办?”影子是见不得光的,她很自信,但不自大。
元澄的判断很快,“墨紫,让永福号靠岸而不被他们发现,可否?”
墨紫立刻明白他要上岸。船虽然无法再近,但岸上杂草丛生,很容易藏人。她和元澄虽然认识时间不短了,但一起这样行动,却是第一次。以为他的聪明是在权谋,没想到实际应用也相当不弱。
永福悄悄靠岸。
“你留在船上。”两个声音,一模一样的话。
“没有我这个当官的,你捉到贼,贼也不认。你只要做危险的事,多会受伤,还是留在船上为好。”元澄说。
“没有我这个造船的,你抓了贼,贼喊冤枉。我瞧你一向对打架的场面能免则免,今晚开打的机会有九成,还是你留下吧。”墨紫说。
看两人互相拆台,身份次最高的华衣来一句,“一起上岸。”
到头来,只留了老关和几个划桨的船夫。众人没草而行,在离鸿图货船最近的地方,趴好。
货船搭下舢板,早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曾海和王大掌事。对墨紫和元澄来说,这个距离并不能听清什么。但华衣赞进他们功夫好的,似乎听起来没问题。
“曾海有点急了。他们大概说好的,可人没出现,他在那儿骂人。”赞进在墨紫的左边。
丁狗冷哈哈的,在她右边,“另一个人说,船帮子做事讲信用,应该很快就会来的。谁说船帮子一定讲信用?”最后问句是他自己的意见。
船帮子?不是来见大求人么?墨紫微愣,这可和设想的不太一样了。
“听听看,是走私货的帮子么?”她问左右。
赞进等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不说了。”
曾海他们在等,墨紫他们也在等。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曾海似乎不耐烦了,对王大掌事说句话,转身就往舢板上走。
墨紫立刻去看元澄,见他正和丁狗低语,然后丁狗挑眉耸肩。
这时,赞进当传声筒,“曾海说,不等了,臭帮子骗他的定钱,他要讨回来的。”
墨紫刚听完,元澄华衣等人便自草丛中弯身而起,走了出去。
“曾老板。”华衣还主动开口跟人打招呼。
墨紫呆了一下,心里不明白元澄的打算。另一方还没来,这不是打草惊蛇?而且也不能肯定空心木里一定是铁或兵器。曾海这样贪便宜的小人,说不定只是走个私货。又还没出境,一条罪都按不上。
她下意识想跟着站起来,却让丁狗摁住,并被他斜眼藐视,那意思就是谁动谁白痴。
丁狗这人虽然狂傲,虽然推崇道家无为,而常对她冷嘲热讽,但这种场合下,她相信还不会不分主次。所以他暗示她别动,她就没动。很快,她自己也想明白了,曾海和王大掌事都把她当眼中钉,怎么能光明正大露面?
她不动,赞进臭鱼等人都不动。
当然,不动,不代表不知道。因为,火光近了,人也近了,能听到王大掌事问华衣暗语。
墨紫以为这下露馅无疑,总不会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吧?
“日出华山,豹领四方。”华衣回答的,而且没有半点延迟。
这八个字,墨紫是知道的。陈二和总舵内应对暗语时就用这个。华衣随便瞎矇?为什么拿这八个字来?曾海只说船帮子,没有提到陈二。他到底怎么想的?或者说,元澄是怎么想的。
她相信,寡言的华衣只是张嘴,大脑是他身后的元澄。
半晌,王大掌事抱怨,“怎么这么晚?”
居然,答对了
“不好意思,帮里有些急务,二爷走不开,临时安排小可来,仓促之间就迟了。”华衣似乎在拱手。
华衣一身黑劲装,身后千牛卫更黑得壮实,还蒙了面,冒充船帮子,在对方不耐烦时,混得过去。
“你手下人为何蒙面?”曾海的声音近了,伴随火光。
“曾老板托我们二爷的事,见不得光,还是以防万一的好。”模棱两可的说法,但华衣没有蒙面,为定对方的心。然后他一往前,跟在他身后的元澄也往前。
火光又开始远了,脚步声往船那边去。
这时,丁狗一拽墨紫,说声,“跟上。”
元澄在华衣的影子下,墨紫的人在元澄的人的影子下,这叫大胆的投机取巧。
走在最前面的曾海和王大掌事毫不知情,捕他们的网张开了,蜘蛛蜇藏在后,等待饱餐一顿。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90章 摸不出来
第290章 摸不出来
上了船,墨紫一边低头避火光,一边偷眼打量着船的结构。
结构很简单,平底浅橼深肚,住舱在尾部,双桅列帆,货底舱无板遮盖,四方凹入,占船体三分之二长。
墨紫看到里面叠放的原木,双眼瞬时一眯,这就是了。
华衣说:“我们二爷没说运去哪里,只说您另有交待。曾老板,这货究竟在何处下?”说得更真的一样。
但别说,还就是料得百发百中。
曾海道:“连船带货,一定要交给达赫川船场的离伍。这是见面时的信物,也一并给他就是。”
达赫川在大求境内,与大周北界三山之隔。离伍是达赫川船场的东家,其背后是大求最显赫家族可那。墨紫没见过离伍,但她听过这个人和这个船场。
华衣不出声。
大概他面露难色,令王大掌事不耐,“陈副帮主说了,他知一条秘密水道,可避水寨入大求。价钱都谈妥了,你别故作为难,再想抬价。”
华衣的声音:“价钱不是问题,我们二爷说一是一。只是这天气比往冬冷,不知水道是否畅通。万一结了冰,可能就麻烦了。”
“正月末把货送到,其他我不管。送不到,可不是还钱就能解决的。”曾海还不知自己通敌罪快成,语带威胁。
赞进凑近墨紫耳边,“船上只有二十来人。”墨紫看船,他却看得是对方战力。
“曾老板,我就是给您提个醒,走江的帮子,看老天爷。最后有什么,您都得跟咱们陈二爷商量,我们也管不了。”华衣强调陈二两字。
陈二昨日让徐九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这会儿在刑堂里囚着。曾海去跟陈二商量,那就一起倒霉。墨紫这么理解的。
“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走吧。”曾海交待完,匆匆回身。坐船来,骑马走,不太想久留。
墨紫见他转身走来,立刻退到一旁,面朝江,抬手摸头。
或许是她躲得慢,或许是肥虾三兄弟的身材特征太明显,曾海走过去,突然又转过头来。
“你……你们……”他怀疑了。
墨紫的心提在嗓子眼。如果曾海认出她来,怎么办?
但并不容她想个折衷案出来,元澄就说话了,“抓人”
物证呢?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墨紫对赞进等人说一句,“速战速决”
华衣的千牛卫个个都是强中手,墨紫这边人虽少,但也是能以一当十,以一挡百的好汉。而曾海显然没料到这种变故,带了能打架的,可二十来人对他们这边十来个,简直像割草一样容易,铲过就倒,片刻便被五花大绑,扔在货舱底下。
曾海胖脸挤眼,还想着脱身,哇哇大喊,“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是有什么事,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墨紫从千牛卫中走出来,微笑着问,“曾老板是什么来头?说给我听听吧。”
曾海认出墨紫,态度不收敛,气焰更嚣张,“我就看着你眼熟红萸墨掌,你竟敢带人偷袭我?打一开始,我就瞧不惯你油里油气。跟富贵教养半点搭不上,从船帮子里混出来的杂货。哪个眼瞎的找你当掌事,还敢在这儿抢我的船?我曾家大老爷任当今太子太傅,二老爷任中州刺史,三老爷四老爷掌三省粮米商铺,一句话就能让你成乞丐。告诉你,赶紧放开我,还能看在同行份上,就当今夜一场误会。否则,定叫你红萸再不能造船,滚出船行。”
“来头可真大。”墨紫哦哦有声,“不知曾老板是哪房里出来的?跟你家一二三四老爷谁最亲?有没有亲近到可以为你掉脑袋?”
曾海吐口水,“你少吓唬我当自己朝廷命官啊告诉你,就算真是朝廷派来的,我也不怕。捉贼拿赃,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干了掉脑袋的事?”吓唬他?呸
“她不是朝廷命官,我是。”元澄的脸在火光中清晰起来,“中书舍人元澄,奉皇上直命,对威胁到此次会谈之危事有便宜处置权。曾海,你刚才亲口承认这船货运往达赫川船场。达赫川在大求境内。离伍是大求最有权势可那的外家。自大求对玉陵开战,大周已封锁国界,两国连寻常商货都不能往来。难道你不是明知故犯,罔顾大周法明令?”
曾海听到中书舍人时,有点不以为然,再听是皇上直命,神色才正,不过开口却还是狡辩,“元大人,大周封锁国界,不与大求通商,三岁小儿也知。只是,国法虽严,也讲人情。大人可听说,边界仍有贸易流通,虽说不能同以往相比,但也并非全然禁止。两国交战,与百姓何干?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曾海并非罔顾国法,实在是与达赫川合作多年,还订了年契。不过就是卖它一些木料,此契完成,两国恢复来往前,曾海也不会再延契。大人要是听了小人之言,以为曾海与大求做什么通敌卖国的买卖,那可就是天大的冤枉了。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我们中州曾氏受皇恩浩荡,是我皇忠心耿耿之臣家。我曾海虽然只是旁支子弟,可到底也姓曾。这事,是我曾海糊涂所为,与本家无关。但要论死罪,小人是定然要喊冤的。那些大商贾,有几个是不同大求做买卖的?小人报一串名,大人去查,绝无全然清白身。小人也知有错,愿出罚银,且保证再不与大求人讲信用,收回这船货。请大人三思”
曾海精明,曾海小气,曾海j猾,曾海一点都不笨。他能当上鸿图东家,不管他本性如何,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照他所言,他卖的只是木头,不涉及重大“违禁物品”,罚款就行。而墨紫,就成了小人。
“你卖给达赫川的是木?”元澄问道。
“不都在大人您的眼皮底下?不是木头,还是什么?”曾海反问。可见,从四品中书舍人,比不上他家太子太傅的大老爷。而元澄说是奉皇帝直命,不是钦命,多少打些应该畏惧的折扣,因此,态度终归倨傲。
“那——曾老板可否让本官搜上一搜?”空口无凭,曾海走得是这个漏洞,他就想办法堵上。
“大人只管搜。”曾海好像就等在这儿了,“不过,要是搜不出来,小人请求大人重罚那诬告之人。船行规矩,同行正当相竞,不择手段者,逐之。请大人公判,若曾海没犯掉脑袋的罪,红萸从此退出船行。”罚金对他来说是小数目,就当看人倒霉的票价。
墨紫目光秋冷,真是不能小看对手。你视他为弱,他却能反咬你一口。
“墨哥,你有何说法?”曾海的反击明显冲着她来,元澄自然要问她的意思。
墨紫此时心里有没有怯场?
有
因为,曾海太笃定,太有把握,好像真的就是运给大求一船木头一样。万一,船上没有像她和元澄以为的东西,红萸就断送在她手里了。
但,曾海的话里有破绽。不明显,可是却不妥。他开船场的,卖什么木头?好吧,就算他连船卖,这样的木头,这样的货船,大求没有么?千里迢迢要问他买?
“大人,我并没有诬告谁,不过凭事实说话。”于是,她接了,接了曾海的口头战贴。
“很好”曾海比元澄回答得积极,“墨掌事,你要是找不出让曾某掉脑袋的东西,你从此离开船行,连带红萸关门。”
“一言为定。”墨紫开始走下货舱梯。
“元大人,你可听见了?”曾海再问元澄。
元澄望着墨紫的侧影,调回视线,笑得温文,“听见了。不过,若墨掌事有所发现,曾老板这脑袋可就献出来了。”
曾海刚要得意的神色,刹那一丝僵硬,但飞快以笑容掩盖。
墨紫的目标,当然就是那两堆木。所以,一下到船底,伸手便拍。拍到的瞬间,神情便很冷。同时,她瞥见曾海正中下怀得勾嘴角。
木,是实心木。
在拍了十几下之后,墨紫已经肯定,这木头没有问题。
“请大人派人仔细搜一搜别处。”她的优点之一,在于承认危机,而不会死要面子强撑着。需要帮忙,就开口。一双眼睛发现不了的问题,就借助许多双眼睛。
元澄点头。不过一个挥手的动作,华衣带人拿了火把分头去搜。臭鱼三兄弟也加入华衣的队伍。而赞进和丁狗跳了下来,站定在墨紫身后。
“再搜也枉然。曾海怎会弃本家不顾,做出叛国之事来?墨掌事分明故意陷害曾海,恐怕是我两家船场相距太近,觉得鸿图碍眼了吧?”曾海见墨紫求助于人,心中大定。此子就是嘴皮子会翻,上回他大意吃了亏,可惜今天注定要在他手上倒大霉。
两刻之后,华衣回到元澄身边,对他和墨紫摇头。
曾海觉得胜局在望,咧肥嘴而笑,“墨哥啊墨哥,人不可贪心。你对我鸿图用尽心机,可白是白,黑是黑,老天爷都瞧着呢。你今后虽然干不了船行,不过劝你脚踏实地,好好做人,也许有生之年还能有出头之日。”
墨紫置若罔闻。
她在想,究竟漏了哪里?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91章 砸你老底
第291章 砸你老底
墨紫开始踱步。
整个船的构造在她大脑中渐渐展现出来。头尾收得很窄,也难怪华衣等人查不出什么来。这艘船的主体就是下凹的货舱,除此之外,不可能还有别的地方能藏空心木。但,她敲一遍了,手感和声音都不会出错,绝对是实心的。
“墨掌事,你便是不死心,也不要再想冤枉好人啊。若再这般拖延下去,可别怪我告状,到时就不是你一句不干船行就能解决的了。”曾海的冷嘲热讽加威胁,没有停止。
元澄温和的音色传来,让风一吹,便沁凉,“曾老板何必焦急呢?既然没什么可让人查的,也不用在意墨掌事拖延。”
曾海冷笑道:“大人说得是。只是这大冷的夜,大人听信谗言,将我等绑成如此,怎能不焦急?大人,您看是不是放开我们,免得让人以为您跟恶人是一伙的?尽管,我相信大人是听信了小人之言。”
“曾老板是打算送木头过去也好,还是送别的东西也好,目的地为大求,这却是不错的。无论如何,已经破坏大周法令,受绑难道不应该?”元澄听出曾海暗示他同流合污,神情不变,目光却跟着墨紫在走。
不像墨紫凭借对船和木的熟悉,他用的,是自己的直觉。这船一定有问题哪里有问题,他倚仗着她,而且相信着她。
墨紫的思绪拉回更早以前,在永福号上看到鸿图货船的时候,船行得很慢。计算重量,吃水度,货舱高度。
等等
这两堆木头的数量和重量,不可能造成龟慢的船速。货舱的高度没什么硬规定,但如果是她来造的话,应该会凹得更深。而且,它虽然是平底船,却比普通平底船更宽更长。
一艘船,若是结构有特别的地方,就一定是为了特别的用途而存在。
墨紫呼气,再吸气。表面看不出任何不妥,又没有暗舱,唯一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她双脚一跳。跳完之后,看向曾海。
曾海脸色变了,王大掌事脸色也变了。
船底板所发出的声音,能听见的人立刻就能知道,那下面是空的。
臭鱼嘴快,嘿了一声,“真能藏,居然在船底下。”
丁狗本来对墨紫没抱希望的眼神,射出精光来。他看她行事如风明快,却不认为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充其量,读过些书,会些阴谋诡计,算几本帐,管几个人。就在这时,他有点明白,此女真正令他人所不及的,是船。
元澄往前一步,他的嘴虽抿得平直,嘴角却微勾。火把忽闪的光投在他脸上,倒似变幻莫测,遮掩了那份得意。
“元大人,我需要斧头。”墨紫要来个破釜沉舟。
不待元澄下令,臭鱼一跃而下,“要什么斧头啊?我的乌铁桨一拍,还不稀巴烂?墨哥,你说拍哪里?”
“随便拍哪儿,朝下就行。力道也别太大,万一把船弄沉,还得下水去捞曾老板的货。再说,这可是新船,给曾老板留点面子,下手轻着点儿。”墨紫却让让开。
臭鱼说动就动,一桨拍下,就砸断了三四根板。
墨紫上前蹲身就掰,和赞进丁狗将那几根板子搬开。
板下虽空,却是一掌高的隔空。一掌高,当然放不了什么。
元澄这边,众人一愣,多暗喊糟糕。
曾海喊道:“墨哥连双层底板的船都不曾见过吗?我瞧你这掌事也是真当到头了。”
墨紫笑意渐深。
王大掌事在她手下吃过大亏,见她还笑,顿有毛骨悚然之感。
人越叫嚣,她心越静,立在第二层船板上,弯腰敲了敲,再跳上来,看都不看曾海一眼,“曾老板心别慌,我兄弟的桨还得再派用场呢。”同时,双手对上面看着的华衣等人一招,“多下来几个,先帮我把这坑凿大,再把下面这层板撬开来。是撬开,不是砸开。最下面应该就是曾老板的宝贝货物了,所以千万小心。”
这下,曾海眼珠子凸出来了,肥胖的脖子涨到紫酱红,抓上双腮,变惊恐青白。
乒乒乓乓,动静很大。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片刻,第一层船板能拆的地方都被拆了。再过片刻,第二层船板被撬开了二十来根。最下面,露出排密实的,一根根粗大的原木。
墨紫再敲,便仰头望元澄,笑出洁白贝齿,细叶儿的眉挑了挑,无声说道,“空的。”
元澄轻轻点头,也是无声,“果然。”
王大掌事哭丧着脸。自刚才看到墨紫出现,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祥的预感压在脑袋顶上,却不好跟自家老板吐苦水。
曾海却大叫大嚷,“小人不知怎么还会有一层定然是我船场里出了大求细作,不是船匠,就是船工,瞒着小人暗中做了这番手脚。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为小人做主。小人冤枉啊”
墨紫不由失笑,“曾老板,你喊冤,也等我们看一看木头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不然,这冤不是白喊的么?贼喊捉贼。”
曾海愣了。可不是?喊早了,等于承认自己是知情的。
赞进剑柄往原木中一插一拉一搅,原本就剩了外壳,很容易便碎开来。他伸手往里摸了两下,再一挥臂,手中赫然多了三枝精造铁菱羽箭。
王大掌事彻底瘫软在地,垂头丧气,认了命。
曾海不管,大喊不是他干的,有人设局陷害他,要见他家大老爷。简直如疯狗乱吠。
他在那儿喊冤,墨紫带着人不含糊,砰砰连着劈开多根,发现里头不止藏了箭,还有刀剑,甚至生铁。
“曾老板冤还是不冤,恐怕不由你家大老爷来定,而是刑部审过之后裁决。运兵器出境,罪同叛国。你说你自己冤枉,别人可能觉得曾氏难逃主谋之嫌。本官会如实将你的话呈给皇上,曾氏是否牵连在内,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元澄够狠,把整个曾家拿来给曾海垫。
曾海怎能不吓得住口?他当初干这档子事,是出于赚取暴利的私心,又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压根没想过家族什么的。如今东窗事发,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家族求援。但让元澄一说,可能曾氏会因此陷入极大的危机,他完全懵傻了。
货船入上都官港,元澄下令封锁消息,请他的上官出面监察。结果,连皇帝都亲自来看。至天明破晓,共搜出羽箭三千,刀剑七八百,生铁近九百石。
这是近年来破获的最大一起私贩武器事件,加上又是运往大求,甚至牵涉到中州曾氏。皇帝震怒,立刻密旨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最高长官暗审,向中书省具报,再由中书省对他直书。
如元澄所料,曾家那位大老爷太子太傅大人和二老爷刺史大人暂停一切公务,说是避嫌,其实就是变相禁足并接受三司传讯。曾海之罪很大,大到株连九族都不会有太多反对之声。尽管大求打着求和的旗号而来,大周和大求表面关系还算良好,但大求兵马是大周边境最大的忌讳。
因为大求使团还在上都,和谈仍要继续,此事不能张扬。皇帝赞元澄消息封锁及时,而捉拿曾海又立大功,特令他为此案专司,位同从三品中书侍郎,有调动都护军行搜查追捕之权。但曾海的罪状已明,暂关死牢,而鸿图船场自这日起船牌废止,里面所有船只包括土地,以及曾海的全部家产,尽数充公。
墨紫之所以知道的那么详细,皆因这位喜欢找“下属”下棋的“黄大人”从官港跟着元澄回了元府,和睡饱刚要出门的她碰个正着。
皇帝继续装自己是元澄的上官,墨紫却不能继续装自己是敬王府的丫头。犹豫不决之间,元澄很简单替她找到了说法。
“这丫头挺机灵。年龄到了被主子放出府,下官这里又缺管事理家的,就把她雇了来,府里外头都帮我走走。”
皇帝哈哈一笑,“这丫头是不错。元澄,你眼光向来好,朕……真是动作也快。对了,除夕月宫的花灯夜市,你也带她来凑凑热闹。”
“月宫?”墨紫对娱乐方面,孤陋寡闻。
“月宫是皇宫外苑的宫殿,常用于举行非正式,较为随和的君臣宴或迎客宴,皇亲贵胄或官家的家眷也多可一起参加。”元澄说完,还补充,“这次,为两国使臣能宾至如归,不但有丰盛的年夜饭,还照三国风俗准备了不少庆年的活动,所以皇帝邀各家携眷一同凑趣。”
墨紫一听,自然不情愿去当凑趣的,况且还有大求使臣在场,连忙摆手,“那我可不去。我算哪门子的家眷?平白无故坏了大人的名声。”
皇帝就喜欢墨紫说实话,不但怂恿她一定要去,还帮她支招,问身后宦官要了一枚牌子递给她,“拿这块牌子,不跟你家大人,你自己去也行。”
元澄一夜不睡,精神好得照样使坏,“哦,这是皇上发的来去自如令,只有深得皇上信任的人才有。墨紫,赶紧谢谢黄大人。”不让她推辞。
皇帝不等墨紫说谢,先说不客气,“就借给你一晚上,要还的。”
墨紫心想,我又没问你借。
但,这等于是皇帝金口玉言,不去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92章 雪中娇客
第292章 雪中娇客
除夕,大雪。
落英兴冲冲捧着一个包袱,进屋就喊,“小姐,今晚的新衣裙送到了,赶紧试试吧。”
外屋有两人,阿好在发呆,桦英在练字,对落英的起劲没给什么反应。
落英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天性乐观的她继续往里屋走,“小姐?”
里屋却没人。
落英将包袱放在梳妆台上,转身出去,也不问阿好和桦英,而是走到外面,绕去屋后,敲一扇紧闭的小圆门。
“小姐,婢子落英。新衣裙拿来了,大管家说再过一个时辰就出发。你看,是不是该打扮起来?”落英料定墨紫在门里一样。
半晌无声,然后门开,一身木工服,扎着马尾的墨紫走出来,对落英笑道,“用一个时辰来打扮?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不过是随大人一起去凑热闹的而已。再说,这种场合,男装比较适宜,女装碍手碍脚。”
落英把门轻轻合上,对院子里的坑坑洼洼视而不见,“小姐不能这么说。我听大管家说,这回是国宴,要跟其他两国的使臣同殿而坐,总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大周。而且,大人说想看小姐漂亮得跟天仙似的。怎好穿男装呢?”
墨紫笑着摇头,“元澄说想看我跟天仙似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落英有些赫然,扭捏回答,“大人说的,婢子不完全懂,但他确实有说到天仙这两个字,所以婢子猜了。”
落英和桦英都是洗衣服的丫头,大管家本想让她挑两个细巧些的,可墨紫拒绝了,就要她们两个。她不是大小姐,身边也不需伺候她的丫环。实在要选,就选简单人。
“桦英想学写字,你想学什么?”不好奇元澄的原话,墨紫问落英。
“婢子笨,只有手脚麻利。”落英摇摇头,“能一直伺候小姐就好。”
墨紫不勉强。她正在尝试不从自己的观念去改变他人的想法,一切顺其自然。有时,她看着不好,不代表别人觉得坏。裘三娘是她管得最多的,但结果证明,不太管用。
还是这句话,先管好自己吧。
一个多时辰后,元澄在马车前等。
夜色暗了,仆从们点起新年的花灯,将周围照得喜气洋洋。有早放的爆竹鞭炮,热闹喧嚣。地上已经铺了层薄雪,茸金无瑕。
铭年掂着脚尖张望,嘴里唠叨,“墨紫姑娘一向做事爽气,这会儿怎么还不来?咱们都等过两刻了。大人,要不要再派人去请一次?”
元澄信步走到梅树下,抬手一摇枝,用衣袍接落梅,“只要是女子,出门总要仔细打扮。若能令人赏心悦目,等等何妨?”
铭年继续唠叨,“要是别人,小的还能有些期待。三公子,墨哥,墨掌事这般称呼下来,无论如何打扮,我想到的,也就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之类的形容。”就好比他瞧过她在船场干活时那套不伦不类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却不能称作明人。
选一些还齐整的,元澄收在衣袖中,一转头,便凝目而笑,“你别再唠叨了,让她听见你说她不像女人,恐怕你今后日子不好过。她若是整你,我也不好为你求饶,毕竟是你不对在先。”
铭年低头努嘴,暗道,明明就是偏心眼。再抬头,打起笑脸往来路上一瞧,眼睛就越瞪越大。
乌发绾随云,缀一根明珠簪,再无别饰。面上未施粉,天然粉白如玉色,却细描了眉,还点朱红口脂,贴梅花钿。一件银狐边收袖防雪宽袍,绣紫叶盘藤去冬意。涟漪随步起,裙边燕子过春江,层层明兰纱绣。风吹雪飘,仿佛水在流燕在飞。还有,何处脆铃声?是她手中那把白纸伞,伞骨有银铃。
元澄眸色渐深。谁能说,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位绝色美人?不过几件好衣,不过稍做修饰,她那藏在陈衣旧衫下的美丽容颜便亮如明月。
“铭年,现在可还想用英姿飒爽?”他饱享眼福,不忘调侃书童。
铭年眨眨眼,趁墨紫还未走近,嘀咕道,“大人,您要跟她说说,今后多这么打扮,那咱们就常常赏心悦目了。”
元澄笑出了声。
墨紫过来听见,皱眉看自己这身,“是不是穿久了男装或丫头装,只觉得别扭。”这么贵重的服饰,她在大求宫里总穿,但并不自在。
“穿穿就习惯了。”铭年插嘴。
“铭年刚还让我跟你说,今后,不,最好天天这么打扮,他就有眼福了。”元澄“告状”。
铭年顿时苦下一张脸,“大人”
墨紫哪能不懂,故意叉腰扮恶脸,“好你个铭年,笑我以前丑?”
铭年跳上车,赶紧给掀帘子,“大人,该出发了。这会儿已经晚了,再迟,变成最后一个,那可怎生得了?”
元澄本想上车,又转回身来,从袖子中掏出先前摘的梅,递给墨紫,“其他都好,就是发上太素了些。也来不及置新的,不过梅花还算清新,缀上吧。”说完,便进车里去了。
墨紫习惯跟他一车,刚要抬脚踩凳,却让铭年拦住。
“墨紫姑